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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二个天使 奧格.曼迪諾 6951 2023-02-05
星期三那一天,漫长得有如一整个星期那么久。吃完早餐过后,最近用来消磨时间的方法我统统试过了。我出门慢跑大约一个钟头,去后院练高尔夫球的挖起杆,练到来来回回打了至少两百颗高尔夫球吧,然后设法看会儿书,我的心思却一直飘到别的地方。我不断在其他房间听到声音。莎莉?瑞克?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什至打开电视机,不过,欧普拉脱口秀和节目中每周登场一次的菲尔医生时间一共才看了十分钟,就逼得我扑向遥控器关掉电视机。我不需要更多的痛苦(译注:心理医师菲尔.麦克劳(Dr. Phil McGraw)原本是美国电视节目《欧普拉脱口秀》固定来宾,依据其临床经验探讨普罗大众的生活策略。二○○二年起,菲尔医生这个单元独立成新的节目播出至今。)。

我早早就寝,而且是太阳下山不久就去睡了,结果自然是星期四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我的眼睛依然闭着,脑袋埋在枕头里,手伸过去寻找莎莉,多年来我一直如此。我没有摸到她柔软的身躯,于是我的手轻轻缓缓地向她那一侧平滑、冰凉的枕头表面移过去,然后从床上坐起来,额头重重埋进掌心。傻瓜,你到底在干什么呀?莎莉根本不是躺在你旁边。莎莉死了。死了。你的宝贝儿子也一样。瑞克也一样。死了。离你而去!再也不回来了! 我终于下床去冲澡。这天不怎么有刮胡子的兴致,可是我想起来晚上有球赛要打。可不能让咱们天使队员的家长以为教孩子们打棒球的是个邋遢的流浪汉。 解决一份煎蛋卷,喝完果汁和咖啡,我走进书房,在书桌前坐下,盯着比尔用来记录第一场比赛的少棒联盟计分簿内页。我们只从葛斯登手中敲了三支安打,祖洛和努恩柏格双双击出一垒安打,墨菲击出二垒安打,所以,从这场比赛的表现来说,要想在阵容方面寻求进展,我似乎没有多少着力点。想一想,那是本季的第一场比赛,每个人的守备皆是好得出奇,只有提摩西代价高昂的失误例外。除非比尔.卫斯特有任何其他的建议,这天晚上我们会派出相同的阵容与打序与小熊队对垒,少数不同之处在于此役由保罗.泰勒主投,贾斯汀移防三垒,陶德改守一垒。

我阖上计分簿,又一次想起清早醒来之际在床上体验的惊恐时刻,当我试图伸手触向我的妻子,那儿却是空空如也。我用力一拉书桌最底下那个抽屉,它轻巧地滑了开来。那枝丑陋的左轮手枪,仍然躺在纽约新英格兰电话公司电话簿光滑的黄色封面之上,电话簿里载列康科德与邻近几个城镇居民的电话号码,其中也包括勃兰镇。我的手往抽屉里头伸去,却在触碰到那个深蓝色金属制品之前随即抽了出来。 早啊,哈定先生。 我用小腿轻轻把抽屉顶回去阖上,那副德性就像小孩子将手伸进饼干罐时当场给人逮到一样。这饼干罐可不是普通玩意儿呢! 萝丝,你早呀。我没听见你进来的声音,大概是我忘了你今天要来打扫。 老妇人的笑容马上不见了。今天不方便吗,先生?我可以改天再来。

不不不。今天当然没问题。是我自己忘了啦。我猜是我脑子里装了太多事了吧! 萝丝.凯利双手紧握着我家吸尘器的握把,把头朝一侧倾斜,一脸同情。可怜的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我做的? 我摇了摇头。 哈定先生,有件事我跟您说说,希望您别介意。昨天早上我去了枫林公墓,在莎莉和瑞克的墓前为他们祈祷了一会儿。位置很不错,在石墙附近的小丘上。您为他们母子挑选墓碑了没? 还没。 您常去那儿陪伴他们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哈定先生? 我再度摇摇头。萝丝,从葬礼之后到现在,我一直没去过那儿。我开车经过公墓好多回,却从来没停好车子走上那条小径去他们的墓前看看。我没办法我就是没办法让自己靠近那个地方没办法去那儿低头看着青草地还有

哈定先生,请原谅我,我只是个来打扫的无知老太婆,但是您非去上坟不可!不能不去的。这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您自己呀!我记得我母亲跟我说过,愿上帝让她的灵魂安息,她说,她在爱尔兰高尔威郡的祖母跟她讲过一个古老的爱尔兰传说。某个海边的小村子里,有个年轻女人的儿子失足坠下悬崖死去,她儿子的葬礼结束之后的好几个月,她的生活里只有不断地流泪、痛苦、心碎、悲伤。隔年,儿子的生日又到了,她决意要在儿子的坟前消磨一整天,去墓园的路上,她在村子里的广场停下来,向一个老头子买花。买好祭拜用的花束之后,她正准备离开,却停下脚步盯着卖花的老人,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从一株盆栽的下半部摘去所有看来已经没有生命的枯叶与干茎。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照顾那个已经死掉的东西呢?她问道,老人回答:它没死。噢,有些叶子已经没了气,可是你瞧,上面这一带的茎,还生着一些绿色的叶子。我好好照顾这棵植物,希望它生存下去,开得了花,活上好多年。姑娘呀,他说,好多人都像植物一样。他们遭受可怕的痛苦也许是失去孩子,失去妻子或失去丈夫而且任凭这般遭遇把他们变成枯枝,了无希望与活力。相反的,有很多人也碰上同样的遭遇,却放下了苦痛,继续过日子,继续呼吸、歌唱和微笑,并且不断开出美丽的花朵,年复一年,只要老天爷还用得着。

哈定先生,萝丝继续说道,声音愈来愈像严格的一年级老师,一边从地毯上拉起吸尘器。我们身边枯萎的植物已经够多了,后头的林子里一大堆,我可不想看到您也在悲伤中干枯殆尽,成为那些枯树枯草的一分子。 那天下午的某个时候,我想起自己曾答应要把瑞克那只几乎全新的棒球手套拿给提摩西。我走进儿子的房间,没有左右环绕房内,而是直朝衣橱走去,推开滑门。手套就躺在一只架子上,当时我把架子钉得比较低,这样子瑞克就可以在他构得到高度的位置摆设一些他很重视的物品,不必什么东西都往床底下和衣橱里塞。手套下方有几盒跳棋、骨牌、追根究底益智问答少年版,还有乐高积木。旁边摆着颜色亮丽的忍者龟和特种部队活动人偶玩具,混杂着飞弹发射台、直升机和披萨发射车(译注:Pizza Thrower,忍者龟的攻击工具。),全环绕着一只高耸的棕色圆筒,里头装满万能工匠的零件。另外有三个硬纸板鞋盒,满是棒球卡。我从架子上取下一盒,钟爱地捧在手里。瑞克当初花了多少时间坐在厨房里的餐桌前,仔细把球卡从某个已经做了标示的盒子移到另一个盒子里,同时不断把大部分零用钱投注在这些收藏之上呢?我把手伸进去,随便抽出一张卡片来:诺兰.莱恩(译注:Nolan Ryan,美国大联盟名投,年过四十仍有可观球速,总共待过四支球队,生涯投出七场无安打比赛,在大联盟至今仍无人能出其右。),德州游骑兵队。瑞克最爱的球员之一。也是我最爱的球员之一。

当我依约在下午三点半钟准时来到球场,提摩西正在停车场里来回踱步,等着我出现。他快步跑到我的车旁,我一下车,就把手套轻轻扔给他。 噢哇塞好棒喔!他把小小的左手滑进皮质指孔里的时候,一边大叫出声。接着,他右手握拳,往手套上过油的深色掌心部位重重捶去,捶了一下又一下,同时活动活动虎口部位的皮质网状球档。 要不要试用一下?我问。 好呀! 比尔.卫斯特把队上的用具和器材全放在他车上,不过我仍记得自行带一颗棒球和我那个旧手套来。提摩西和我,在右外野练传接球,一直练到其他队友陆续抵达球场。提摩西和我安步当车,朝内野走去。我问他:新手套戴起来还顺手吧? 噢,顺手得很。这手套真不赖呢,哈定先生。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从现在开始,我的表现会更好的,您等着看吧。

日复一日是吧,提摩西? 他露齿一笑,热切颔首。 双方打完挂零的第一局后,我方陆续从小熊队三名投手手中攻下十一分,待我在第四局换上三名候补球员之际,比数已经来到十五比一,于是我让克里斯、狄克和提摩西包办递补任务直到比赛结束,没让主力球员在第六局换回场上。终场比数颇教人尴尬,虽然我们的安打有十五支之多,可是小熊队的七次失误的确帮了我们不少忙。赛后,我向小熊队的经理华特.哈钦森致歉,但他非常有风度,他还说,按照他们的队员那种打法,输成这样实在活该。此役本队有两员强棒。陶德挥出两支全垒打和一支二垒安打,投手保罗.泰勒也贡献了一支全垒打和三支一垒安打,此外他只让对方敲出四支安打,三振对方八次、保送仅有两次。在最后三局里,提摩西上场打击一共两次。两次都吃了三振。没有泪眼汪汪,没有使性子,没有自怜自艾,没有急躁。相反地,直到比赛结束,这个有勇气的孩子为了替队友加油而喊到嗓子都哑了,队友显然也已经原谅他在第一场比赛中犯了失误害队上吃败仗。在提摩西的催促之下,全队不断覆诵日复一日,在每一个层面,我们会愈来愈进步!和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不放弃!这两句词儿,次数频繁到连本队休息区后方的观众不久也注意到了,外野看台上替我们加油的观众很快就全体跟着一起重复这两句勇敢的口号,一遍又一遍喊着:永远不放弃!

接下来那个星期的星期二晚上,我们的对手是海盗队,由祖父级经理安东尼.毕索领军,他也是勃兰镇的财政课长。海盗队在前两场比赛都打了胜仗,其中一场以九比八力克席德.马克斯带领的洋基队,本季本队首战就是败在洋基队手里。我们晓得眼前这场比赛会是一场硬仗,果然不出所料,我们以二比○赢得胜利!陶德.史帝文森只让对方击出一支安打,那支意料之外的安打落在游击区与三垒之间;第四局,保罗.泰勒敲出一支漂亮的短打,让分别获得保送的祖洛和努恩柏格推进至二、三垒,紧接着战车金博尔挥出一支深远的中外野方向一垒安打,把祖洛与努恩柏格送回本垒得分。全队安打一共才五支,而且统统是一垒安打。提摩西此役挥棒终于有了进展,棒子两度打到球,全飞越了本垒后方的铁丝网,后来又吃了一记好球,遭到三振,不过他在守备方面干净俐落地接杀了一支海盗队的一垒打,这支一垒打往一垒与二垒之间飞去,他灵巧地接住球之后,及时传向二垒,阻止对方跑者成功进入得分圈。日复一日

赛后,我花了至少一个钟头与队上球员的家长握手、谈话。终于为人所接受的感觉,令我心中十分激动,然而,比起他们和善的言语,更重要的是家长口中不断重复对哈定先生和卫斯特先生的赞美之辞,这些赞美之辞都是他们从孩子那儿听来的。 隔天是星期三,那天晚上,我们二度对上席德.马克斯带领的洋基队。天使队怀着雪耻之心上阵,结果如愿以偿。保罗.泰勒再度登板投出一场好球,六比四获胜,打击表现最出色的是劳勃.墨菲,当晚挥出两支一垒安打、一支二垒安打,表现满分。候补球员之中有两人奋力挥出本季第一支安打。克里斯.兰恩打了一支往右方飞去的短距离高飞球,落在界内,形成一垒安打;狄克.安德罗斯朝着中外野与左外野之间挥出一记笔直强劲的平飞球,结果是二垒安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紧凑刺激的比赛。赛后有些家长表示,输赢之间就差在本队有个小小啦啦队长,他一直激励队友的士气,从无停歇。此时的提摩西是全队唯一一个安打数还没打破鸭蛋的队员,他在本场比赛唯一一次打席,奋力挥棒仍无所获,但他把握投进垒的每一球,绝不自暴自弃。提摩西在第五局跑向右外野守备位置时,拍拍队友的背,比尔朝右外野方向点点头,说:约翰,这孩子的心必定大容大量。我永远也不会了解上帝怎么把如此海量填入这么瘦小的身躯里。

六个星期的季赛赛程已经打完三分之一了,令我们又惊又喜的是,天使队以三胜一负的战绩在全联盟领先,洋基队与海盗队各以二胜二负紧追在后。我们还有四个星期要打,一共八场比赛。谁超前谁落后还很难说。 天使队二度与席德.马克斯领军的洋基队对垒过后,席德和我靠在本垒后方的铁丝网上聊了好久,气氛友善。我喜欢席德这个人。我们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从当今的少棒联盟组织计画发展何等庞大,到现在的孩子与三十年前的孩子在能力与态度方面的比较。最后,席德说道:约翰,时间晚了,我最好赶快回家去,免得苏西开始担心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场比赛打得很精彩,但下一次我们会扳回一城的,我说到做到。 开车回家的路上,行经老旧的遮蓬桥,我才刚刚右转上了主街,即便天色几乎全黑,我仍一眼就看到那个瘦小的孩子。他迈着稳定的步子向前走着,但在我把车子靠向隔开马路与人行道的窄窄草皮路缘时,他停下了脚步。我倾身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提摩西,你要从球场一路走回家吗? 对呀。 为什么?你的脚踏车呢? 早上链条断了。我母亲今天去上班的时候,顺路把车子和链条全载去康科德的脚踏车店了。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我走路回去没关系的。而且我也不想麻烦您。我没关系的,别担心。 我努力用些许权威的语气取代自己声音里的亲切感。快上车! 他一跳上车、关好车门,我立刻说道:告诉我怎么走。按照提摩西的指引,继续沿着主街前行,穿过小镇的中心,右转杰佛逊大道,在崎岖不平的柏油路上开了大约两哩之后,左转上了六十七号郡道。又开了两哩路,我终于转头问提摩西:你今天走这么一大段路去棒球场吗? 原本低着头、把新手套紧握在胸前的他,这时抬起头来,双眼透过长长的棕色睫毛看向我,然后点点头,神情犹豫,仿佛刚犯了什么错给人逮个正着。 老天爷,你从家里走到球场,要花多久时间? 他耸耸肩,然后叹了口气。不知道。我做了一份午餐要吃的花生酱三明治之后就出门了,那时候大概两点钟吧。我妈今天必须早点儿出门去上班。 忽然之间他坐直了身子,用手一指。哈定先生,您看到那个邮箱了吗?那是我们家的邮箱。经过邮箱之后马上右转,开到泥巴路上去,再往那边的树林里走一下子,就到我们家了。 我按他说的,缓缓把车小心驶入那条狭窄而且满是轮胎痕迹的巷子,我的车头灯照着前方大约一百码处一栋简陋的木造建筑正面,看上去像是用来存放木材或农具的地方。小屋正面的护墙板没有上漆,多处没了板子,或者板子裂了,一侧转角附近有一块很大的面积,被人钉上好大一片没上漆的正方形三夹板。门口左边一扇没装帘子的窗户透出亮光,有更多三夹板横着钉在门口右边的窗框上。屋侧不远处的几棵松树下,停着一辆生锈的蓝色雷诺轿车。 那是我妈的车,提摩西说明。她说,性能比外表看起来好很多这是真的。 少了灯罩、沾着虫子的灯泡,在前门上方发出亮光,前门缓缓开启,有个女人走出来,站在平台上,举起双手遮住眼睛。我立刻关掉车头灯。那是我妈,提摩西在我们两个下车时宣布。我跟在他身后来到阶前,说是台阶,也只是用煤渣砖松散堆叠而成的。 她一脸紧张又犹豫,人就站在门口外头,一只手握住门把,另一只手抓着身上的围裙。晚安,诺伯尔太太,我是提摩西的少棒队经理约翰.哈定。今天晚上我看他走路回家,于是送他一程。 她的声音听起来既年轻又疲倦,同样的形容词用来描述她的模样也很合适。哈定先生,您真是好心。请进来坐会儿吧? 我迟疑了一下子,觉得有那么点儿不自在,但我瞥见提摩西满怀希望点着头、抬眼看向我的神情,令人无法忽视。门里是厨房,我们一进门,提摩西的母亲便试探地朝我伸出右手,说:先生,我是佩姬.诺伯尔,很高兴有机会当面跟您道谢,谢谢您为我儿子做的一切。 她的脸上没什么妆,金发需要梳理,双颊微微发红。两只平底锅在炉子上冒着水蒸气。诺伯尔太太显然正在料理晚餐,但她开口说了哈定先生,请坐,一边从小小的餐桌底下拉出铺着塑胶椅垫的椅子,桌上已经摆好两人份的餐具。在老旧冰箱的后面,也就是厨房的另一头、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我看到一条像是晒衣绳的东西,横向延展在屋内。绳子上挂着床单充作帘子,却没能完全遮住两张没整理的床铺,在阴影中几乎看不清楚。我立刻明白,提摩西与他母亲是住在一个仅有一间房的临时落脚处,在过往的岁月里,这个落脚处只有猎人在秋季里使用。 随便坐吧,哈定先生,她又说了一次。 不了,诺伯尔太太,谢谢。我得先走一步。那么,下个星期没问题吧?下星期头一场球赛是在星期二。到时候提摩西的脚踏车能修好送回来吗,还是我顺道过来接他? 她灰色的眼睛盈满泪水。您真是个大好人,先生。真是太好心了。不过,店家告诉我,这个星期六就可以领回脚踏车了,所以,提摩西下星期自己去球场没问题的。 太好了!那么我这就告辞了。我无意在晚餐时间打扰二位,不过还是很高兴能见到您。这孩子有您当他的妈妈,真是幸福。 怕只怕我没能替他做什么。日子难过,我尽力而为,因为他是我的心肝宝贝。只是,哈定先生,最要紧的是,他这辈子能遇见您在这个时刻遇见您,实在太幸运了。多亏了神明保佑,让您选了他入队。 她靠近我,踮起脚,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开着车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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