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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章准备

攀登圣母峰的念头就这样进入人心,并渐渐扩张与渗入。人再也不能单单从远处打量那山头就感到满足。他们必得爬上去,与它拼搏。行动的时间到了;而这观念如何付诸执行便是这书要说的故事。它很必然地分为三个部分。首先,山必须被仔细探勘,因为没有人没有欧洲人曾走入它方圆四十哩内;这是勘察的部分。其次,既然马洛礼发现了一条实际可行的攀登路径,便应真正尝试循着它登上峰顶那次登峰企图没有成功,但至少显示人可以能够爬到二万七千呎高。最后,说到第二次登峰的尝试它的结局是那么悲剧性,但在那次登峰行动中,人类没有借助任何外加装备,就爬上了二万八千一百呎。 这高处探险故事就这么分为三部,现在就从第一部说起。 任何一个伟大的念头付诸实行前,通常得先排除许多障碍。在这里,第一个障碍是人尼泊尔人从南边封住了圣母峰,西藏人则从北方。有可能从满心不情愿对外开放的西藏人那儿取得通行许可吗?这是首先得应付的事情。那是个外交问题。在远征队宣告成立前,得率先演练这项艺术。

一个由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及英国登山协会成员组成的代表团正式拜访了印度国会秘书,将两个团体的这场登山计画的重要性引介给他,争取他的认同。如果他对此抱有认同感,也不反对让圣母峰登山队进入西藏,而又能取得印度政府及西藏政府的许可,则这两个团体将提议敦请霍华德.别利上校(Colonel Howard Bury)前往印度与印度政府商讨相关事宜。这就是当时霍华德.别利上校听到的报告。 由于奇妙的巧合,接见代表团(由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主席领队)的是国会副秘书辛哈大人(Lord Sinha)。他是孟加拉人,从他的家乡可以望见圣母峰。或许他本人对登山的计画并不特别感兴趣,但作为国会秘书的代言人,他说,印度政府不会反对这件事。第一道障碍除去了,而这难题原先根本难以跨越,因为前一任国会秘书过去始终反对英国人到西藏旅行。他认为旅行者会引发诸多麻烦,不应加以鼓励。

为了消除下一道障碍,霍华德.别利上校被派往印度。他甫退役,曾是第六十步枪队的军官,在大战中服役。战前他服役于印度,曾在喜马拉雅山做过多场狩猎远征。他因对圣母峰登山计画深感兴趣而自愿供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差遣。他证明了自己是个杰出的大使。他鼓舞起总督切奥姆斯佛德大人(Lord Chelmsford)以及三军最高统帅劳林森大人(Lord Rawlinson)对这个构想的热忱,并获得他们的允诺:只要驻当地的官员贝尔先生(Sir Charles Bell)评估西藏政府不会反对,他们将对此活动提供援助。然后,霍华德.别利上校又前往锡金会见贝尔先生,让他也对这构想感兴趣。很幸运,贝尔先生(现为查尔斯爵士)对西藏人深具影响力。结果,到了一九二〇年底,消息传到伦敦:西藏政府准许登山队在次年朝圣母峰进发。

外交使命已达成目标,人的障碍顺利克服,当可着手组织一支队伍了。攀登圣母峰是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及英国登山协会同感兴趣的事情。它让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感兴趣,是因为该学会不承认地表上有任何一点是人类不应该试着落脚其上的;它让英国登山协会感兴趣,是因为登山本来就是他们的专属领域。因此,两个团体决定合组这支登山队。这个决定双方皆感满意:地理学会有较大的便利性组织探险远征队,而英国登山协会有较佳的手段精挑人选。因此,他们各派三位成员成立了一个联合委员会,名唤圣母峰委员会(Mount Everest Committee)。委员会决定:在第一阶段,即山岳探勘期间,由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主席担任主任委员,而在第二阶段,即登山期间,由英国登山协会主席担任主委。

所以,圣母峰委员会便由下列人士组成: □□□ 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代表: 法兰西斯.杨赫斯本爵士(主任委员) 爱德华.索墨︱寇克先生(Mr. Edward Somers-Cocks) 贾克斯上校(Coloneol Jacks) □□□ 英国登山协会代表: 诺曼.柯立教授(Professor Norman Collie,英国登山协会主席) 法勒上校(Captain JP Farrar,英国登山协会前任主席) 米德(CF Meade)先生 荣誉秘书:由伊东(Eaton)先生及兴克斯(Hinks)先生担任 正如一切事,最初的需要是钱,而圣母峰探险是件昂贵的活动。这两个社团组织都没有自己可以支配的金钱,必须藉由私人募款来筹措资金。在资金的挹注上,英国登山协会最是慷慨或者说,作风强势的法勒上校使他们如此。如果有哪个决策者想将钱省下,法勒就会逼他把钱吐出来。在地理学会这边则尚有一种意见缠绕不去:攀登圣母峰是很轰动,但并不科学。如果事关那个地区地图的绘制,这项计画应被鼓励;但若单单是爬山,那就让登山家去做好了,像英国皇家地理学会这样的科学团体不应投注太大的注意力。

有一些地理学会的成员甚至包括一位前任主席,对学会的功能强烈抱持这种狭隘观点。当时这种过时的想法依然残存着:地理学家就是地图绘制者,而且只有地理学家可以绘制地图。但现在从一开始,登上圣母峰的峰顶就被设定为此一探险行动的最高目标,其他目的皆属次要。登上那座山,不只是扇情主义,它也是在测试人的能耐。如果他能顺利通过攀登世界最高峰的这项测试,其他任何山头便不再高不可攀,地理学家的领域也将扩张至地表上全新而未被探索过的地域。 至于地图,那自然会随之而来。大家应知,我们是在着手从事一项伟大的探险,地图绘制者、地质学者、博物学者、植物学家及其他人等都将蜂拥而至。那是地理学会可期待的事;于是,学会便这么期待着。

在筹募金钱的同时,圣母峰委员会也得关照人员的召集和配备及货品的购置。第一梯次人员的组成由最初所设的目标决定,即:探勘山势。因为,直至目前为止,大家对那座山所知甚少。它的位置与高度曾被一百多哩外的印度平原观测站勘定过。但从平原上只能看见它的山尖。从它附近的大吉岭能看到多一些,但那也在八十哩外。罗林准将与莱德(Ryder)曾从西藏那一边向它走近到六十哩的距离内,诺尔或许走得更近。但那都未能让我们对那座山多些了解。它上面的部分就攀登而言似乎合理实际,但介于一万六千呎和二万六千之间的山势却没有人说得准。 佛瑞斯菲和诺曼.柯立(Norman Collie)都曾爬过喜马拉雅山,而且都对山岳地形具有好眼力,因此他们强烈主张一整个季节都应致力于彻底的山形探勘;不仅要找出一条通往山顶的通道,而且必须确定它是最好的一条,因为只有经由最容易走的一条路,才能到达山顶这是可以确定的。如果一队人马历经艰险所走的路未能到达峰顶,事后才发现本来可以走另一条更好的路,那就损失惨重了。

探勘既为第一梯次探险团的目标,就必须遴选出一个对山形具有良好判断力的人担任领队。他必须在登山方面有广泛经验,也要能够在择定路线的关键时刻提出权威意见。哈洛德.雷本(Harold Raeburn)先生具备这种经验,而且前一年碰巧在锡金从事登山探险。他有点老,但委员会所期望于他的并非登上很了不得的高度,而他的经验或许可以弥补年龄的缺憾。 为了探勘行动中可能需要的更高海拔的攀登,以及接下来的一年或许将展开的实际登山行动,英国登山协会的成员立刻提到一个名字,那就是马洛礼。他在他们心中是不作第二想的登山好手。马洛礼当时在查特豪斯①攻读硕士学位。表面上看来,他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他是那种每天可以见到成千上百个的寻常年轻人。和他同年龄的布鲁士(Bruce)是个大力士,充满了体能上的爆发力,马洛礼却非如此。他也不像我们在法国人和义大利人中常见的筋肉强劲、生龙活虎型的人。他确实很英俊,具有一种敏感、有教养的气质。偶尔他会有点突然、带丝不耐烦地迸出几句话,透露出那平静眼神下有更多活动在进行。但不曾在山上见过他的人,不会注意到他有任何特别之处。如果让一个人在街上挑选登山者,他会挑一些比马洛礼更强壮、看起来更有活力的人。

注①查特豪斯(Charterhouse):一所著名学校暨慈善机构,收容贫穷但有才能的学子,位于英国瑟里郡(Surrey)戈德尔明(Godalming)。编注 马洛礼本人对于这次登山探险似乎也不曾表现得很热中。当委员会决定了人选,法勒上校便邀请他与主任委员正式午餐。情况还需要详加解说,主任委员要做的是对他做出明确邀约。从他接受邀约的态度中,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他对于自己登山家的地位深具自信,但既不曾过度谦虚,也不曾咄咄逼人地强调自己的能力。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以及凭努力赢得的地位。所以,他所具有的登山家的骄傲与自持并非一种冒失,而是十分可以理解、可以辩证的特质。 只有一件事能让人看出在他内心燃烧的火焰。有人问起,登山队是否将含括另外某位登山家。这位登山家具有所有登山者渴望拥有的能力,但委员会中几位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的性格特征会在团队中引起摩擦与愤怒,从而摧毁圣母峰探险行动中绝对必要的团队精神。大家都知道,人在高海拔地带很容易恼怒。而在圣母峰的高处,人或许会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吞忍怒气;队友意气不相投,很可能坏了大局。那是切切重要的大事;为了确实了解马洛礼的意向,主任委员问他,是否愿意在二万七千呎高处与那个人同睡一只睡袋。马洛礼以他那专注于一件事时就会出现的快速、突然的说话方式表明,他不在乎跟谁睡,只要能一起爬上山顶。

他以那种方式说了那句话,他对此事的热心就无庸置疑了。如果他不属于传统观念中勇武宽颚的决断型,如果他不是狂烈的热心人士,他显然骨子里就有足够的烈焰比那最狂野暴烈者烧得还猛的烈焰。 他当时三十三岁,瘦削、柔弱,而非雄健粗壮。他之前是名校温彻斯特②的学生,在学期间就被出名的爱山人士厄文(Irving)老师灌注了对于登山的热爱。他打一开始就响应了厄文老师的号召,如今已是个热心与技巧兼具的登山家。 注②温彻斯特(Winchester):英国最古老的大型公立大学之一,位于汉普夏(Hampshire)温彻斯特镇。 乔治.芬奇(George Finch)是下一个被挑中的人。他是公认能力最强也最有决断力的登山家。他对此行的热心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当委员会决定挑选他,便请他来与主任委员会面,由后者发出正式邀约。有几秒钟之久,他似乎因为情绪激昂而说不出话来,之后,他说:佛兰西斯爵士,您把我送上天堂了!他是个高个子,具有标准运动员身材,还有一种坚决的神态。但显然他的健康并非处于良好状态。等他去见了医师一如所有远征队成员必须做的便被否决掉了。对他而言,这结果就像医生开出的苦药丸般难以下咽。然而,接下来那一年他终究参与了第二梯次远征行动。

替代人选必须快速选就;马洛礼建议采用他的老校友兼登山伙伴布洛克(Bullock)先生。他那时(现在也是)服务于领事馆,但正远在家乡度假。委员会向当时担任外事大臣的柯松大人照会一番后,立刻为他取得必要的延续假期,于是布洛克加入了远征队。没有经验的人会料想圣母峰的登山者必然都长得像他那样,他比马洛礼或芬奇粗壮,学生时代就是著名长跑健将,耐力颇强。他还有另一项优点:生性平和、容易满足,能在任何条件下入眠。 还有一位极其出色的人物可以网罗:博物学家兼医务官沃勒斯顿(AFR Wollaston)。他先前探索过新几内亚、鲁文佐里山及其他地区,已建立起科学探险家的名声。他也是名优秀的登山家、一位敏锐的自然科学家、一位兴高采烈的伙伴,也是一个能够怀抱同情心与土著打交道的人。 其他将在印度参加此次探险远征的人,包括凯拉斯(AM Kellas)博士,以及测量官陆军少校摩斯海德(HT Morshead,DSO)和陆军上尉惠勒(EO Wheeler ,MC)等人。 凯拉斯先前已在锡金和喜马拉雅山其他地区进行过多次探险。他是化学教授,多年来致力于研究氧气在攀登高海拔山区的应用。他是那种不屈不挠、永远不会跟自己的特殊研究分离的人。在前一个夏天,他已经登高至二万三千呎,照理说在接下来这寒冷的天候下应该休息一下,但他将所有时间花在锡金山区,以极差、极不充足的饮食维生。 摩斯海德以他与陆军少校贝里(FM Bailey)一同做过的探险闻名。他们所走的路线是切过喜马拉雅山的藏布(Tsang-po),也就是雅鲁藏布江,它流经印度注入印度洋,在印度叫作布拉马普特拉河(Brahmaputra)。各方需求殷切的圣母峰及其周边地形的地图,他和惠勒都有杰出的绘制能力。但摩斯海德并不曾受过登山技术的训练,也没有实际攀登时非常需要的与冰雪相搏的经验。 以上就是圣母峰登山探险团队的成员。领队则推陆军上校霍华德.别利。以英国登山协会的标准看来,他只是名健行者,而非登山家;但他在阿尔卑斯及喜马拉雅山区都有丰富的狩猎经验,而且他有作为领导人更应具备的一项条件:他知道如何跟亚洲佬打交道,大家也深信他能带领登山探险团通过西藏,不造成任何摩擦。 这支队伍进行筹组时,不计其数的申请函纷纷涌来,要求加入。几乎世界各地都有人来函,说他们随时能接受征召。这些申请书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产品,以最令人开胃的方式极尽天下候选人自我表彰之能事。主任委员将一封最为离奇有趣的申请书公开在诸位委员面前,当作臻于极致的案例,结果引起哄堂大笑,直至主任委员的女儿提醒他注意看看日期它的寄达日期是四月一日(愚人节)!除了这一封之外,其他来信无疑都是真的那些信可真表露了人类最最激昂的探险热情,同时,他们也让训练和经验的价值鲜明显现。他们每一个都必得被否决,只要马洛礼和芬奇这样的好手能够罗致。那些未经训练、缺乏经验者,不管如何热心,在已然确立名声的登山家面前,连当个鬼影子的机会都没有。 资金的筹措和人才的挑选,尚须辅以补给品、配备和工具的采购。法勒与米德负责补给品和配备;贾克斯和兴克斯则负责工具。 如果法勒尚未年过六十,登上圣母峰峰顶的人准会是他。不可思议的精力和冲劲,多年广泛登山的经验,加上干一番伟大事业必不可少的组合:胆大加上心细,他的的确确可以把圣母峰降服于脚下。基于未能与探险团同行,他便集中精力筹措基金,并有效购置装备。在这件事上,米德是他的助手他前一年就在喜马拉雅山区里登至二万三千呎高度,对所需装备自是相当了解。 贾克斯是陆军部地理司司长,而兴克斯是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秘书,当然格外适于挑选照相机、经纬仪、罗盘等必要物件,并照顾所有地理研究方面的需要。 委员会在任何方面总能得到最佳的指教。为了登上地表最高处,无论是人员或物资,我们都必须张罗到最佳者,才能配得上这个目标。因此,各个领域的杰出人士都对此活动产生莫大兴趣。在这些人当中,有狄.菲立比(De Fiiippi)博士,他是位能干、经验丰富的义大利探险家兼科学家,更曾是阿布鲁奇大公的登山伙伴。 对于这次活动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国王和王后陛下,以及威尔斯王子。 于是,这支探险团出发了带着喜马拉雅山攀登史上最顶尖的好手、有史以来最好的装备,以及登上地表最高点的美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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