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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0

圣母峰上的情书 賈斯丁.吳 2117 2023-02-05
【经理】 晚上十点,我在杜塞道夫搭上前往柏林的夜车。我已经坐了五小时的车,要到早上才会抵达柏林。 我这间卧铺有另五张床,室内又热又挤。在床上躺了几个钟头后,我再也睡不着了,于是走到了餐车。虽然快餐柜台关了,但还有一部咖啡机,所以我后来就没睡觉直到天亮,一面用小塑胶杯喝着牛奶咖啡,一面想着柏林、埃佛勒斯峰、艾胥黎的电报。我拿出笔记本和笔。 □□□ 九月十四日城市夜车,杜塞道夫︱柏林。 一九二四年四月,茵茉珍在柏林。至少艾胥黎这么认为。可是她为什么要到那里?她跟艾胥黎,或是与伊莉诺和夏洛特有多少联系? 我最好在柏林找到线索。 火车进站时,天色仍然阴暗。标示牌上写着柏林中央车站。我出了门,抬起头看着高耸的玻璃天花板,以及月台时钟的白色盘面。上午四点二十八分。我在无人的餐饮区吃了早餐,然后搭区间车到一家旅舍,位置在柏林中部一个叫米特区的行政区。白天寒冷而清爽。在法国乡间待了一星期后,我觉得柏林好像很大,有种不规则蔓延开来的感觉:女人在高楼阳台上替盆栽浇水,街道标志是粗厚的无衬线字体,日出的阳光把高耸电视塔那颗球状物照得金光闪闪。

青年旅舍的女孩带我到房间,接着我丢下背包,洗了个澡。我搭地铁到约阿希姆施塔勒街上的邮政总局,靠着玻璃门,等着开始营业的时间。到了八点钟,有位穿蓝衬衫打条纹领带的员工开门,然后挥手要我进去。我不好意思地问是否有人会说英语。接下来我被转给好几位员工,他们一次又一次告诉我,说我的问题是另外某个人的业务范围,不然我就得跟另一个邮局预约。最后有人叫我等一位经理过来。 几分钟后,灰发经理拖着脚步来到柜台。他的制服跟其他人一样,但还穿了吊裤带,而且衬衫皱得厉害。见到我时,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可能。他用英语说:你不能拿别人的候领邮件。 我不是要领邮件。我只是想知道候领邮件通常会保留多久。 德国邮件两周。国际邮件一个月。

如果没人来领怎么办? 退回给寄件人。 如果没有退件地址呢? 那就是无法投递的邮件。我们会销毁。 没有例外吗? 经理露出怪表情。我不觉得有。或许你可以跟我说你需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用手抹了抹脸,尽量以合理的方式解释给他听。经理面无表情听着我的故事。他打开柜台后的一扇门,示意要我进去。 来我办公室吧。我要跟你谈谈。 我跟着他穿越天花板低矮而且像个迷宫的走道,进入他的办公室,那是个无窗的房间,里面满是成堆卷曲的纸张。他坐到一张钢制办公桌后,要我也坐下。 我的业务是处理有价值但无人领取的邮件。我也会跟邮政博物馆合作。所以你很幸运能遇到我。 经理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他说他会花时间向我解释这件事,是因为我是个外国人,而他知道在我的国家处理方式并不一样。他告诉我,在欧洲社会,公共机构扮演的角色很重要,邮务也不例外,因为公职在德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不是只会收容懒人和没有能力的人而已。他能体谅我在这里只是个游客,但任何身在异国的游客都必须尊重当地习俗,而在这个国家,因为自己突发奇想而妨碍重要公共机构执行业务是非常没礼貌的事。

经理继续说,由于我看起来是个聪明也讲理的年轻人,所以我应该明白情况,别再浪费他和他员工的时间。光用常识就足以回答我的问题;想要确认无人领收的候领邮件会不会保存八十年,不必去骚扰一位邮局员工才能知道答案,更别提是五位办事员和一位经理。最后他向我解释,在这个国家,像他们这样的机构在处理业务时必须透明,因此现在无论我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对他提出。 但我没有捏造那个故事。这全都是真的。 经理笑了。他从抽屉拿出一张表格,放在我面前,然后致歉说没有英文版表格,接着教我在空白处填写资料。 在这里写下寄件者的名字。这里是收件者的名字。你在这里写候领邮件。这里写你的名字、地址、电子邮件、电话号码。在这里签名。

经理给我一枝原子笔,接着往后靠在椅子上,向我解释,公共机构的服务不能有差别待遇,必须维持一致,因此无论是合法的查询,或是对方意图不明确的时候,都得以公平方式处理。公仆并不负责加以评判。他要我填好这份表格,虽然他对我的查询持保留态度,但他会尽力为我处理。 我填完表格,交还经理。他看了内容,脸上微露笑意。 崔斯坦.坎贝尔。他念出声。可是崔斯坦,你的伊索德(注)在哪里? 他把表格放进桌子另一个抽屉里,然后把椅子转回电脑前。我离开办公室,没向他说再见。 加注,维基百科:崔斯坦与伊索德(Tristan und Isolde)是理察.华格纳的一部歌剧,他自己称之为一部三幕剧。首演于1865年6月10日在慕尼黑皇家宫廷与国家剧院。这部歌剧是华格纳和马蒂尔德.维森东克的恋情写照,被视为古典︱浪漫音乐的终结、新音乐的开山之作(崔斯坦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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