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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绵羊

完美的和谐 Roger A. Cara 9250 2023-02-05
从纤维到工厂 ★人们的看法 在利比亚一个称为基林(Kyrene)的希腊聚落,男人和男孩满怀着信仰与热情崇拜着神祇阿里斯塔俄司(Aristaios)。祂是女神奥拖诺耶(Autonoe)的丈夫,但是祂另一个更重要的角色是牧人与养蜂人的守护神。祂看护着牧人与他们的牲畜,保护他们免受天气、狼与狮,以及其他没人敢提及的致命力量的侵害。 在基林,牧人有足够的地位拥有一位只属于他们的特别神祇,一位能体恤牧羊人的恐惧与忧虑的神。相对地,在十九世纪亚利桑纳州所发生的牧羊人与牧牛人的牧地之战期间(这些战争非常激烈,许多男女及小孩丧生其中),牧牛人坚持,唯一比绵羊更没价值、更愚蠢的,就是饲养它们的人;同时,绵羊,尤其是母绵羊,几乎没有什么大脑,除了脾气坏之外,简直一无是处。然而,真正的牧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它与人类的文明化其实是并驾齐驱的。

★畜养 山羊与绵羊的畜养,不论是历史事件或结果,两者在时间上相差并不太远。事实上,我们无法确定其中何者较早为人类所畜养。在缺少头骨及羊角的情况下,我们很难区别所发现的骨骼究竟属于山羊或绵羊,有时甚至根本无法分辨。 【请注意,绵羊、山羊和牛一样,它们所拥有的是洞角(horn),而不是叉角(antler)。洞角直接自头骨长出,且不会脱落。叉角则是由一个芽胞(bud)长出,并且在繁殖季节过后,不再需要为雌性争斗的春季时脱落。唯一的例外是北美叉角羚,它的洞角会脱落,但它却不是羚羊。叉角羚和其他有洞角的动物一样,是古生物历史中,顽强不屈而被幸运地留存下来的孑遗生物;它显然与目前仍生存着的其他动物毫无相关。北美山羊也是这种情形,根本就不算是一种山羊。 】

绵羊与山羊之间的密切关系,可在今日还存活的两种名为蓝羊的野生绵羊身上看到。在蒙古及西藏,仍可见到喜马拉雅蓝羊的踪迹,它被认为介于山羊及绵羊之间,或许和山羊的关系较近。北非髯羊又称巴巴里羊,分布于摩洛哥到埃及之间地区及苏丹一带。根据报告指出,由于它与山羊的关系非常亲近,因而能与山羊繁殖,生产具有生殖力的后代。果真如此,那么绵羊与山羊之间的界定,就远比我们目前所认定的更为模糊了。有一天,科学会重新修正这一切,而我们也许会获得新的惊人定义。 绵羊属(Ovis)包括八种绵羊,其中一种家绵羊就是现在为人类所养驯的绵羊,它有各式各样的品系,而且数量很多,遍布整个世界。根据纪录,七种目前还存活的绵羊分别是:

赤羊,分布于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及印度。这种羊被认为可能曾用于家绵羊的培育。但也许没有。 羱羊又称野绵羊,原生于西伯利亚、中国及喜马拉雅山区。这种羊也被认为是家绵羊的祖先。但也可能不是。 东方绵羊,几乎被公认为可能就是家绵羊的真正始祖。其野地族群遍及伊朗、小亚细亚、萨丁尼亚岛(Sardinia,在义大利)、科西嘉岛(Corsica,在法国)、赛浦勒斯(Cyprus,【注】),延伸至中欧。人类的狩猎使许多分布范围内的东方绵羊灭绝,其他的野绵羊也有同样的处境,它们是最受人垂涎的大型狩猎战利品。 (事实上,活的野绵羊看起来较令人难忘,所有我曾见过的野生绵羊都具有某种高贵的气质,这必然或多或少影响了那些并非为了需要而猎捕它们,并将它们关入羊栏的猎人。当然,我们无从得知石器时代人类对自然奇迹的审美程度如何,但无论如何,野生绵羊的确在人类生活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注】地中海的第三大岛,仅次于西西里和萨丁尼亚,位于土耳其的地中海岸南方,一九六〇年脱离英国统治而独立。 美洲大角羊或称高山绵羊,最近的分布区已由阿拉斯加和加拿大西部,往下经过美国西部,延伸至墨西哥。它不曾参与家绵羊的畜养历史。 白大角羊又称白羊,至今仍可在阿拉斯加、英属哥伦比亚北部以及加拿大等地见到它的踪迹。 西伯利亚大角羊,仅分布于西伯利亚东北部。 由上可知,地球上的野生绵羊分布,西起南欧,沿地中海岸经过小亚细亚,抵达亚洲,向上经由西伯利亚穿越北美,又自阿拉斯加南下,经过加拿大、美国西部,直到墨西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这个分布范围十分广大,从伊比利半岛到墨西哥之间全都包括在内。理论上,在这一个大弧形地区内,任何一种羊都可能被人类畜养。但实际上,畜养行为仅发生在东方绵羊所在的小亚细亚至中欧之间,而且畜养动物的想法在各文化边界间的散播速度快慢来判断,畜养可能只发生在大陆上,而非岛屿上。即使像畜养绵羊这么好的想法,也得靠着各文化之间能彼此连系与互动,才能够被人们接受。这个想法所能够带给人类的物质财富,是人类当初建立这个新关系时无法想像的;相对地,人类为此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畜养过程 现在,我们将野生绵羊视为高山动物,好像高山就是它们唯一的自然领域。然而,与其说高山是它们的领域,不如说是它们的退居之地。它们是被人类的猎捕压力驱赶到那里去的,尤其是当人类开始养驯一些绵羊作为家畜之后。野生绵羊与家绵羊利用的食物与水资源是相同的。野生绵羊原是草原动物,但在人类开始养驯它们以后,人类便可以带着食物前往任何地方,肉类来源已不再是他采集食物时需顾虑的重点,他也不再需要随着兽群四处迁移,或者预测兽群的移动,以便中途拦截。人类如今有了新的需求,新的要紧事。 拥有绵羊的人远比没有的人富有。畜养行为开始之后,嫉妒一直是文化互动中的一股力量;此时,除了猎食者以及采食者所仰赖的采集物外,人类拥有的是实际的财富。除了以物易物之外,人们可能也开始有了贸易;而草地之所以变得珍贵,不是因为人们究竟可以在那里采集什么,而是因为在那儿,人们可以取得多少的食物和水,以及后来可以在上面饲养多少家畜。绵羊和山羊一样,都是极佳的食物转换者。过去人类无法食用的草和其他植物,藉由绵羊和山羊之助,变成可供人食用的食物了。绵羊与山羊一同为我们与土壤、植物之间的关系重新下了定义;这个全新的世界还有待人类的了解和适应。

不论山羊或是其他后来被畜养的动物,缺乏科技的穴居人和目标物种之间必须先建立某些关系。当然,中石器时代的猎人绝不是在巧遇某种动物时,就立即决定将其捕捉并选择育种;这种情节对历史上任何一种动物的畜养而言,都是不合理的。畜养过程的发生,应该是两个物种(其一为人类)长久以来对彼此都已非常熟悉,然后才慢慢地缩短距离。不过当时人类究竟是否明白自己正在进行的事,则不得而知,也许这样做了一、两次之后,他与新物种的相处就比较驾轻就熟。目前我们仍不知道,任何一种动物,是否同时、在同一地点、被同一个人只畜养一次。很多文化是同时并行发展的,任何一种文化可能和其他文化一样,都随时准备迎向演化的下一个阶段。 猎人应早就十分了解野生绵羊这种开阔草原上的生物,人类向来猎杀它们以获取食物及皮革(那时,人们尚未发明纺织。以动物作为纤维来源,是很久以后才有的观念。不过,在过去两千多年中,北美西北太平洋岸的原住民在尚未畜养动物之前,就已会利用野生高山绵羊的毛来编织,而且他们独创的设计确实是艺术大作)。

在哺育族人的过程中,西元前八千年至三千年间的中石器时代游牧者可能在两种情况下,从狩猎迈出了惊人的一大步,朝畜养动物迈进。首先,和野生山羊的小羊一样,出生三、四天的羔羊很容易被青少年或敏捷的成人捕捉。母绵羊为了保护新生的小羊,会异常凶猛(人们总认为绵羊是大型家畜中最温驯的,因此若目睹这种凶猛反应,往往会大吃一惊)。不过,成群手持石块和棍棒的猎人依然赶走了母羊,带走它们的小羊。但由于野生绵羊或家绵羊大约同时生产小羊,所以每年春天想必都有小羊过多的窘况。 第二种情况可能涉及一些原始放牧形式的演变。不论是将野生兽群驱赶到陷阱里,或只是将它们包围起来,都可能将狩猎(在开放式的草原上用原始的武器狩猎,想必非常困难)变成有选择性的屠杀。这种获得食物和皮革的方法,远比狩猎更为精致复杂,且不久便发展成从东方绵羊中挑选家绵羊的过程。我们很难确定,究竟是捕捉或是简单地操控野生兽群,能更快促成一个被养驯物种的产生;这两种过程也可能同时作用。在操控一群野生绵羊的同时,人类很容易便能取得他想食用或养育的羔羊,而落单的羔羊更提供了人类与他的动物之间,另一种较个人化的、新的互动方式。

人类开始畜养狗,可能是在第一头绵羊被养驯时才刚刚开始。即便如此,当时也许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将狼养驯成能接受指示以协助放牧的狗。狗天生具有的放牧本能是一种受抑制的攻击性,目前放牧用的特别品种便具有这种特性,这些品种的狗在绵羊和山羊刚受人类控制时尚未出现,这些品种和贵宾狗、吉娃娃及金毛猎犬一样,还潜藏在狼或者另一个可能的基因提供者身上。 就某种意义而言,狼的确会驱赶它们的猎物,以便挑出老弱者,但在刚开始畜养动物时,狼很可能还未具备这种能力,人类与狼之间的真正合作,可能是较晚才发展出来的。当人类开始培育放牧用的狗品种时,他几乎是在重新唤醒这些狗所具有的某种古老本能。但为了培育能将对绵羊等动物的攻击性升华为对人类负责的狗,想必就花了一段颇长的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牧羊人无论做什么,或许都是独力完成的,而当时他所拥有的羊群,可能数目并不大。即便如此,照料刚畜养的绵羊,可能也是件颇麻烦的工作。我们可以想像一下,长着巨角的公羊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因此,人类必须让这个物种拥有温驯的性情,也因此,人类必须选出容易被养驯的动物。 人类当时还没有开始取用动物的乳汁,所以对于乳品及纤维的考量是较晚才有的。在洞窟生活时期,所谓精美的烹调水准可能相当低,但对我们的祖先而言,有些东西尝起来的确是较美味些。肉类与脂肪的比率、均衡的体重、生长速率、饲料转换率、纤维长度与质感,以及其他现在列为主要考量的事物,在当时可能并不重要,但是行为则是一开始就被列为重要考量。

不容易受人掌控的动物照顾起来很费力。过去数千年来,我们带入栏舍当中的大型动物,有一部分是以易于控制这个特性来筛选的。若非如此,就会成为错误的开始。许多动物,例如斑马、某些猪以及一些家牛的血亲,都是失败的例子(大型动物这个词,用来与蚕、仓鼠、天竺鼠、金鱼及金丝雀等对人类并不具有特别危险性的动物加以区别)。 以狩猎技巧维生的猎人,极可能倾向于在每年前半年只猎杀公羊,除非他们实在迫切需要肉类。冬天将尽、早春即将来临时,母羊正抚养着小羊,且依赖比夏天贫瘠的草料维生,因而耗损着自己的身体,将前一年夏秋所储存的脂肪化为乳汁而消耗殆尽。在这种情况下的羊肉,不但味道较差,营养价值也较低,尝起来和自然放牧的羊群没有任何的差别。这个原因使母羊在它们最被需要的时期,亦即养育小羊的这段期间,能够平安逃过人类的屠宰。如果早期的牧羊人曾杀过母羊,那也只发生在早期的放牧阶段,他们很快就学会在小羊能够自立之后再屠宰母羊。较可能的情况是,他们会将多余的小公羊处理掉,就和人们现在所做的一样。畜牧有些基本的真理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而它的美学也不会随着时间而有所改善。 ★冲击 将动物融入生活的模式当中,是文化上的一大步。为此人类必须发明语言,同时,将动物分等级与建立其价值的方法也因而发展出来。多少头绵羊等于一个新娘的价值?买卖是必然的趋势,货币制度也许由此而衍生。从此人类有了全新的思考方式、可供梦想的美梦、因想像而存在的神祇、精心完成的价值体系、深入生活点滴的禁忌、有待创建的传统,以及有待传承的新传奇。人类因此必须适应财富这个极其艰涩的概念;这一切都与动物有直接的关联,而人类也应以更尊敬的态度来面对。事实上,畜养动物绝不是人类历史中的偶发事件,而是一个我们所能想像得到的最令人心生畏惧的巨变。绵羊这个物种所造成的冲击,正如同我们历史中的任何一个事件一样,具有社会性的震撼力;它改变了我们对待彼此的看法。 过去被认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例如野生兽群的迁移,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而原本不明显的事,突然间重要性激增,例如掠食者、资产及阶级制度。人类能够居住的地方、必须配合羊群和牛群而做的季节性迁移,以及必须担忧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与家畜所担负的新使命息息相关。人类为自己居住所构筑的建筑物,端视他们随兽群迁移的次数多寡而定,而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则视他们所拥有的兽群能提供的材质,以及他们学会使用的技术而定。人类必须发展新的手工艺,并且开始适应工匠的分级制度。在文化本身塑造这个现象的同时,这些现象也必须被并入文化之中。 家畜也赐与人类其他的东西,时间用来思考、用来担心、用来发明及发动战争的新理由。一种全新的次文化自发地成长茁壮:偷窃家畜,以及因应的新法律,或是管制与惩罚的习俗。这些当然有赖于强制执行者和警察,而且这些人也必须能认同资产及财富这种新的概念。最后,人类必须发展新的或调整过的技术,例如屠宰业、剪羊毛、梳毛、纺纱、编织与兽医学等,这些技术在早期畜养动物的过程中,未曾发展。屠宰的工作可能是第一项达到具理想水准的技术;狩猎的男人或是宗族中的女人,可能早就已经具备这项技能了。在不同的文化中,无论是男人或女人都曾担任过这项工作。 基本上,有两种证据印证了在我们的历史中,早期的人类如何开始将动物融入生活。起初,证据以骨骼呈现;后来,则是图像式的证据。从洞窟绘画和石刻、雕刻的图案,或是小型的偶像、装饰花纹、陶器、布料、绘画及雕刻等,每一件畜养动物的记录,都像是一场以美学来记录保存的演练。无论是基于祈求或是可自夸的骄傲,人类总是将所捕获的每一头新的动物的形象加以记录,这些记录,就像是悬荡在时光之中的一座没有墙壁的美术馆。此外,它也是一个述说着故事并将回忆凝结的地方。有趣的是,在拥有动物之前,人类似乎并未拥有任何的部落记忆。这不单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是在拥有动物很久以前,或许也因为当初并没有那么多值得他们雕刻在石头上或留在心坎上的东西。我们以人类的身分出现,进行狩猎并为这一切留下记录,然后再转变成牧羊人以及其他的角色,世界也就在这些分界点为我们而开展。 在许多发现骨骸之处,只要能够与山羊的骨骸区分,五千年前的家绵羊骨骸占了极高的比例。在北伊朗的夏帝庇(Shah Teepee)发现了超过一百头家绵羊的遗骸,且其中混杂了三头野生绵羊。一群定期屠宰自己的羊群以获取食物的人,为何把多余的精力花在猎杀野生绵羊上?这实在是件耐人寻味的事,因为这些野生绵羊在尚未被畜养成家绵羊之前,不仅数量较少,且更容易受人类惊吓四处逃窜。也许因为野生绵羊试着与家畜联系,或许它们原想进来躲避寒冷,结果遇见了正等待着它们的屠刀。人类可能很早就已经学乖,不让野生公绵羊与所畜养的母绵羊交配,因为交配后所产下的羔羊通常难以管理,如此一来就与容易控制的理念相悖离了。 大约五千年前,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不同品种的绵羊已很容易区分,所以畜养应该相当顺利。一种喉部有颈毛的有毛品种看起来有点像是赤羊,不过它的尾巴较长,而且它的角是平直的,不是弯曲的螺丝起子形。没有任何野生绵羊有这种形状的角。美索不达米亚的乌立克(Uric)时期(六千年前)有三十一种不同的表意文字用来描述绵羊,其中除了用来表示雌雄两种性别及不同年龄外,我们必须推测,当时绵羊的品种远多于目前我们在当地藉由骨骼辨识出来的两种品种。因为当时发生了这么多事,人类也正在刚体会的安逸之中向前行。人类如何在远离家园时依旧能喂饱自己,这个最大的问题如今已不再难以解决了。石器时代人类能到达的地方,山羊和绵羊同样也能抵达;这个事实对人类所造成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 在美索不达米亚的那萨(Nasa)演化出第三个绵羊品种,这是一种有螺旋形弯角的绵羊,这种角后来被称为鹦鹉螺(其化石就是菊石)的角。 这种绵羊显然算是家畜;它有羊毛、下垂的耳朵,以及凸起的鼻部。人类精挑细选,依他所需的性状加以育种。我们无法确定这些性状的筛选是否都基于实用性的考量,或是为了审美的理由。或许某种理想的动物曾出现在比我们想像更早的年代也说不定。在乌耳(Ur),则出现了第四个绵羊的品种,那是一种肥尾绵羊,在当地寻获的一个碗上,就烧有它的形象。当时人类已经发明了陶器,且在此之前,当地已经发展农业。畜养动物一旦促成了文化的重整,其造成的改变也是无法衡量的。第五个绵羊品种也出现在乌耳,那是一种有长形棍状角的真正长毛绵羊。 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任何任何一种野生绵羊拥有既厚重又鬈曲的绒毛外套,这一层毛皮只有家绵羊才有。虽然野生绵羊暴露在酷冬时,它们会另外长出不一样的冬毛,但是这种毛与家绵羊的羊毛完全不同。令人不解的是,早在八千年前,伊朗的泰皮沙拉伯(Tepe Sarab)就有了长毛绵羊。我们的确无法重建出能令人满意的顺序,但却能画出数道为穴居人与燧石片指出更丰美未来的箭头。到了欧洲青铜器时代末期(大约西元前四千年),衣服的质料已极为先进地从皮革转为毛料。长毛绵羊还存活着;它们也许是乳用动物,或是被某些人用来作为肉用动物,至少它的羊毛绝对为人类所使用。 畜养所带来的另一个改变就是毛色。野生绵羊在畜养过程中,先变成白色,然后转为白色带有黑色或棕色的脸部和腿部。没有任何家绵羊的野生绵羊祖先具有这种外观。和长毛相较之下,白色可能是人类较优先选择的性状。人类在有意无意育种某些性状的同时,也释放了原先隐伏在新培育的家畜基因内的其他潜能。不管是否想要,人类得到了这些性状,这种例子屡见不鲜;就像过去数千年来发生过的一样,隐性基因仍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家畜身上,其中有些基因其实是我们并不想要的。 现在我们所拥有的绵羊的主要特征是长毛、以白色为主,但在此之前曾出现的另一个特征是无角,这个性状至少可回溯至九千五百多年以前,它可能是人类想培育较易饲养的绵羊而造成的,当人类在晚上将绵羊并栏时,无角就是一种优点。反观波兰,当地培育出有四只角的绵羊,这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家畜性状。在同一个时间里,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进行绵羊的育种,有的绵羊无角,有的则有一对弯角、一对直角,甚或四只角。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大堆的实验正在进行,也有更多意料不到的结果发生。肥臀、肥尾、短尾、拖到地上的尾巴,以及许多不同等级的羊毛,都肇因于把野生绵羊转变成白色长毛的这种基本想法。 而这种发源自小亚细亚及西亚、与绵羊相关的活动,最后会发展至什么地步?目前,绵羊品种及其变种有数千种之多,其中许多只是细微的地理上的变异,有些是实际存在的,有些则只是想像的,但完整且被公认的绵羊品种至少有三百二十六种。 有趣的是,最热中于改良技艺的地方,所反应的不仅是当地人对经济利益的追求,也反应了他们所重视的文化是什么,甚至是近乎盲目的排他性。在极短的时间内,美国和加拿大之间就已培育出八个完全不同的品种,如果将未经改良的输入品种一起计算的话,总共应有二十一个品种。前苏联所培育出能适应欧亚大陆各种气候和文化的品种共有五十八种;西班牙和葡萄牙共同培育了十九个品种;法国和义大利向来致力于品种改良,所培育的品种高达四十七种;威尔斯、苏格兰和英格兰专门针对羊肉和羊毛进行改良,共培育了四十一个品种;在澳洲和纽西兰均有大批绵羊,但只培育出四个品种,他们显然安于现有的欧洲品种,并未做太多改良;在非洲大陆共培育出三十八个品种;印度和巴基斯坦则培育出二十八个品种。然而,在可能是所有绵羊的发源地中东,却只有十三种品种算是当地土产的。 以上是目前尚存活的品种。在过去的改良过程中,究竟曾有几百或几千个失败的品种,并没有人知道;会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只有成功者的姓名。据说,目前世界上各种地形和各种文化的人们所饲养的绵羊,共有十亿只以上。 绵羊对人类历史的冲击极大。工业革命所带来的一连串历史变动,至少有一部分肇因于十八世纪时在欧洲大陆和大不列颠群岛上觅食的大群绵羊。当人们发明了自动织布机并建立纺纱工厂之后,农业经济于是转型为工业经济;大批人潮离开农场前往纺纱工厂工作,并生活于极恶劣的环境中。秽物、道德沦丧、人口过度稠密、家庭结构瓦解、空气和水的污染、疾病蔓延、暴力泛滥,以及根深柢固的社会对立,都来自于这种新的经济价值观。此时,绵羊依然继续安静地啃食着青草,而我们正从打击之中狼狈地重新站起,试着重拾我们的自尊,面对纺织厂和工厂带给我们的贫穷、过度拥挤和精神错乱。山羊提醒我们的,是我们对于土地及大地宝库的使用方式;绵羊提醒我们的,却是人类如何互动利用。 人类发现澳洲和纽西兰后,将当地视为放牧之处。由于羊毛脂的来源极为充分,数十亿美金的化妆品业因而兴起。这类畜养绵羊的结果,影响了当代人类的社会结构。不过,毛衣则是意外的发展,人类意外发现了羊毛的功用,而这项发现却颠覆了整个人类社会。那些对于人类当初开始畜养绵羊之意图争论不休的人,对此可能百思不解。 回头谈谈文化上的影响。古希腊人也和我们一样,曾思考过绵羊的畜养。早在西元前三二〇年时,狄卡休思(Dicaearchus)记录了一个我们认为比其时代更久远的观念。他所记述的畜养发展过程是:(一)狩猎及采食,然后是(二)畜养以及稍后的游牧生活,然后才进入了(三)农业生活。过去人们一直认为这个次序就是畜养的过程,但事实并非如此。新大陆上有些民族虽然从未畜养过动物,却发展了农业生活。在某些地区,人们是先翻掘泥土之后才开始饲养动物的,因此,前述的过程中,其实是有二种不同生活型态重叠出现的。如今,许多地方人们的生活是农牧并存的。事实上,农场通常是农业和畜牧业双重经营的。只有在少数依然过着周期性游牧生活的地方,才会只注重动物(牧羊和农业的确能共存互助。羊粪对园丁而言是极为珍贵的必需品,其中所含的氮和钾是牛粪的两倍)。 我不确定不曾和牧羊人相处过的人,是否能体会牧羊人和其羊群之间的亲密关系。对牧羊人而言,羊群的福利就是他的一切,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他们终年的忙碌,都只为了羊群。为了保护羊群,他们所表现的强烈防卫心理以及对外来侵犯的无法见容,是外人难以想像的。对饲养绵羊的人而言,就算全世界其他动物都灭绝了,也是无关紧要的。不管牧羊人使用的是哪一种语言,不论他属于哪个种族、国籍或宗教,他们都是整个绵羊文化的一员。绵羊一旦被人类畜养,就成为当地文化的重心,既独特又影响深远。即使现在已有许多其他种类的纤维(天然及人造纤维),但从畜养的绵羊身上所取得的羊毛,依然对我们的文化有着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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