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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五

苏东坡外传 楊濤 1405 2023-02-05
白鹤峰上的新居虽然落成了,陪伴他二十三年的朝云却已先他而逝,只有三子在身边,他又患了严重的痔疾,心创与体痛内外交攻,日子过得哀伤、空虚,而郁郁寡欢,真个是渡日如年。 这时候接到了以前杭州同僚毛泽民的来信,对东坡的生活起居,非常关怀;毛泽民就是毛滂,早年作过杭州府的法曹,生性风流倜傥,常狎妓饮酒,终夜不归。 东坡二度做杭州太守时,宴请宾客,召来名妓琼芳侍酒,席间献歌,唱惜分飞一曲: 泪湿栏杆花着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 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唱得凄凉婉啭,令人回肠荡气,琼芳唱罢,禁不住扑簌簌泪下沾襟,东坡很受感动,急忙问道: 姑娘所唱是何人作品?

琼芳怯生生的回答: 是前任府衙里的毛法曹。 东坡大感意外的说: 毛泽民与我同僚,在此多时,我竟不知他是个风雅的词人,如何还去觅知己于天下?真是我的罪过! 座中有人向东坡说: 毛法曹离杭不过两日,此去不远,大人如有意,何妨派人把他追回来,把酒畅谈。 苏东坡一听很高兴,立刻在席间写了一张短笺,派人快马加鞭,往进京的路上追赶毛滂。 毛滂折返杭州,东坡款待他和琼芳,诗酒畅谈,留连了好几天才又离去。从此他们成了好朋友,经常互通信息。 如今东坡在写给毛泽民的回信中说: 长子(迈)授韶州仁化令,中冬当挈家至此,某已买得数亩地在白鹤峰上,古白鹤观基也,已令斫木陶瓦作屋二十间,新居在大江上,风云百变,足娱老人也,寄示奇茗,极精而丰,南来未始得也,亦时复有山僧逸民可与同赏,佩荷厚德,永以为好,秋兴之作,追配骚人矣。

参寥等老友也经常有信问候,道士昙秀、吴子野诸人,还不远千里从中原到岭南来,专程探望东坡,带来不少精神上的安慰。 苏州定慧院,有个佛教徒卓契顺。苏迨在宜兴,许久没有得到父亲的消息,十分焦急;卓某自告奋勇的向苏迨说: 能有机会替苏家做点事,是我卓某的荣幸,再说惠州虽远,总是可以走得到的,我替你跑一趟就是了。 卓契顺带了苏迨的信,登山涉水,横越大庾岭,走了个把月,终于到达惠州,找到了白鹤峰上的苏家,脸色晒得红里透黑,双脚磨起的水泡已变成了老茧,虽是疲累不堪,毕竟达成了任务,内心非常快慰。 苏东坡很感激卓契顺为他仆仆风尘,不辞辛劳传送家书,卓某登上回程之前,问他有何要求。 卓契顺诚恳的说:

惟无所求而后来惠州,若有求,当走都下才是。 东坡一再表示深感过意不去: 你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 卓某被东坡苦问不已,最后说: 以前鄱阳的小吏蔡明远,听说颜鲁公绝粮于江淮之间,明远遂载米周济,鲁公感念他的诚意,写了一幅字送给他,于是天下人都知道有个蔡明远。如今契顺虽无米奉赠大人,不过区区奔波之劳,是否可援明远之例,赐几字墨宝? 东坡听了呵呵笑道: 好好好!这个容易。遂写了一幅陶渊明的归去来辞送给他。 卓契顺如获至宝,欢天喜地的踏上了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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