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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六

印度之旅 佛斯特 7297 2023-02-05
在费尔亭和何德蕾小姐见面并且开始他们多次奇异谈话的第一次时,傍晚来临了。他醒过来时曾经希望发现有人把她带走,但大学跟宇宙的其余部份隔绝。她问是否她可以来一种面谈,而看他没有回答就说,你对我异常的行为有什么说明吗? 没有,他简短地说。如果妳要收回,为什么当初还要控告呢? 是呀,真的。 我应该感激妳,我认为,但 我不期望感激。我只是认为你可能喜欢听我要说的话。 哦,好,他喃喃抱怨着,感到像是一位学生,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可以来一次讨论。坦白说,在这件可怕的事情中我属于另一边。 听听我这边的,你不感兴趣吗? 不怎么感兴趣。 当然,我不应该私底下告诉你。所以你可以把我说的话传到你那一边,因为在今日的苦难中已经产生一种伟大的慈悲;我已经不再有任何秘密。我耳朵的回音已经消失了我把耳朵的嗡嗡声称做回音。你看,我自从到山洞探险后就感到不舒服,可能在去之前就感到不舒服了。这句话很使他感到兴趣;这就是他时常自己怀疑的事。什么病?他问。

她碰一碰头部的一边,然后摇着。 那是我第一个思想,逮捕那天:幻觉。 你认为会这样吗?她很谦卑地问。什么会使我产生幻觉呢? 三件事中的一件的确在马拉巴发生,他说,不情愿地卷入讨论之中。四件事中的一件。或者是何吉兹有罪,这是妳的一些朋友所认为的;或者是妳由于恶意捏词控告,这是我的一些朋友所认为的;或者是妳有错觉。我很想他站起来,大步走动着既然妳告诉我說妳去探险前就感到不舒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我相信是妳自己弄乱了望远镜的带子;妳一直是单独一个人在那山洞里。 可能 妳能记得何时感到不对劲吗? 我来跟你喝茶时,在那凉亭里。 很不幸的派对。何吉兹和老哥波也在茶会后生病。 我没有生病太模糊无法说出:全跟我私人的事情混杂在一起了。我喜欢那些歌但大约就在那个时候,一种忧郁开始了,我那时无法察觉不,不像忧郁那样确实:半受压力的生活状态最能表达这种感觉。半受压力。我记得跟奚斯洛先生到操场玩马球。其他各种不同的事发生了发生什么事并无关紧要,但这些事情发生时我身体就有点不舒服,而你认为(并不使我感到震惊或伤心)你认为我在那儿有一种幻觉,这种事情虽然是一种可怕的形式使得一些女人自认她们提出了结婚的要求,而实际上并没有。

无论如何,妳诚实地说了。 我从小被教养要诚实;问题是这样并没有什么成果。 他更喜欢她,笑着说,诚实会使我们到达天堂。 会吗? 如果天堂存在的话。 费尔亭先生,你不相信天堂吗?我可以问吗?她说,羞怯地看着他。 我不相信。然而我相信诚实会把我们带到那儿。 怎么可能呢? 我们再回到幻觉的问题上。今天早晨妳在提出证据时,我仔细地看着妳,如果我说对的话,幻觉(妳所谓的半压力很好的一句措辞)忽然消失了。 她试着要去记起她在法庭的感觉,但无法做到;无论何时她想要解释幻觉,幻觉就消失。事情以其逻辑的顺序在我面前显现,她这样说,但其实一点也不是这样。 我相信当然,我是小心在听着,希望妳会露出破绽我相信是可怜的马克布利驱走妳的邪魔。他问妳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妳就给予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然后崩溃了。

那种意义的驱邪。我认为你是说我看到一个鬼。 我没有说到那么远! 我很尊敬的人都相信鬼。她很严肃地说。我的朋友摩尔夫人也相信。 她是一个老年夫人。 我认为你不必对她不礼貌,也不必对她儿子不礼貌。 我无意无礼。我意思只是:我们在生活中难以抵抗超自然的事物。我自己感到超自然的事物袭向我来。我没有它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进,但是,以四十五岁的年纪,相信死人复活,这是多么大的诱惑;一个人自身的死;不是别人的事。 因为死者不再复活。 恐怕是不能再复活。 我也是这样想。 沉默了一会,那是理性主义胜利时经常跟着而来的那种沉默。然后他以足够美好的态度为他在俱乐部对奚斯洛所表现的态度道歉。 何吉兹医生说我什么?又停了一会后她问。

他他在灾难中无法思想,自然他有过一番辛酸,费尔亭说,有一点尴尬的样子,因为何吉兹所说的话不仅辛酸,并且是污秽的。话中的含意是跟这样一位难看的女人一齐被提及,对我是一种羞辱。他感到生气,因为他被一位不具个人之美的女人所控告;就性方面而言,他是一位势利眼的人。这使费尔亭迷惑和忧虑。好色,只要是直截了当的,都不会使他厌恶,但这种推论而来的好色如果一位情妇美丽的话,就与汽车归于一类。如果她不漂亮,就与苍蝇归为一类却与他自己的感情相异,而无论何时这种情况产生,他就感到自己和何吉兹之间有一道藩篱。那是新形式的古老又古老的烦恼,吞噬我们文明的心:势利眼,占有的欲望,美好的附属物;而圣人退防到喜马拉雅山是为了逃避这种情况,而不是要逃避肉欲。他为了改变话题说,但让我把我的分析下结论。我们同意他不是一位恶棍,妳也不是一位坏人,我们都不真正知道那是一种幻觉。还有第四个可能我们必须谈及的:会是别人吗?

向导。 正是,向导。我时常这样想。不幸,何吉兹掴他的脸,他就惊慌而逃走。这是最不令人满意的,我们还没有警察来帮我们的忙,他们对向导没有兴趣。 可能是向导,她安静地说;忽然她对这问题失去了兴趣。 或者可能是在那地区游荡的阿富汗帮伙中的一位? 一位在另一个山洞的人,在向导看别的地方时跟着我?可能。 此时哈米都拉来找他们,发现他们在密谈着似乎不很高兴。他像强德拉波的其他每个人一样,对何德蕾小姐的行为不能了解。他曾听到他们最后的话语。哈啰,我亲爱的费尔亭,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能立刻到狄库河吗? 立刻? 我希望一会儿后离开,不要让我打断你们预定的事情,何德蕾说。 电话被破坏了;何德蕾小姐无法打电话给她的朋友,他说明。

很多东西被破坏了,修理都来不及,对方说。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位女士送回民众。文明的资源是无价的。他说时没有看着何德蕾小姐,他没去注意她的手微微移向他的动作。 费尔亭认为见面的气氛大可以显得友善,他说,何德蕾小姐一直在约略说明她今天早晨的行为。 可能奇迹时代已经回归。一个人必须为一切做准备,我们的哲学家说。 对旁观者似乎是一种奇迹,何德蕾说,紧张地跟他打招呼。事实上,我早就知道我错了,并且有足够镇静的心情说出来。这就是我整个异常行为的意义。 整个意义,实在是这样,他反嘴说,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但却控制着自己,因为他觉得她可能又在设下另一个陷阱。在一种纯然非正式的谈话里,以个人的身份谈话,我敬慕妳的行为,并且在我们热心的学生为妳佩花圈时我也感到高兴。但像费尔亭先生一样,我感到惊奇;真的,惊奇是一个太微弱的字眼。我看妳把我最好的朋友拖进污泥中,伤害他的健康,毁灭他的前程,以一种因妳对我们社会和宗教的无知而无法想像的方式进行,然后妳忽然在证人席里站起来:哦,不,马克布利先生,毕竟我不确实知道,你大可以让他走。我疯了吗?我一直这样自问。这是一个梦吗?如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无疑的,这是一个还未结束的梦。因为我认为,妳还没有跟我们断绝关系,而现在是轮到那引导妳到山洞的可怜老向导了。

一点也不是这样,我们只是在讨论可能性而已,费尔亭插嘴说。 一种有趣的消遣,但却是冗长的。在这个出名的半岛上有一亿七千万印度人,当然,其中有一个进入了山洞。当然,某一个印度人是罪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怀疑。我亲爱的费尔亭,因为这些可能性要花费你一段时间说着把他的手臂放在英国人的肩上,轻轻地摇动说你不认为你最好出来到巴哈都贵族家或者我应该说是到祖飞加家,因为这是他现在要求我们叫他的名字。 我很愿意,一分钟后 我刚下定决心,何德蕾小姐说。我要到转运站房。 不是到特顿家?哈米都拉说,滚动着眼珠。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客人。 强德拉波的转运站房低于一般水准,并且确实没有仆人。费尔亭虽然继续受哈米都拉的左右,却正在独立地思想着,并且一会儿后说: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何德蕾小姐。妳必须留在这儿的大学。我至少要离开两天,妳可以完全享有这个地方,并且随妳方便拟定妳的计划。

我一点也不同意,哈米都拉说,显露沮丧的征候。这主意坏透了。今晚很可能有另一次示威游行,并且可能会对大学来一次袭击。你要为这位小姐的安全负责,我亲爱的人儿。 他们可能一样会攻击转运站房。 正是,但那儿不是你的责任。 很对。我已经惹够麻烦了。 你听到吗?这位小姐自己承认。恐怕不是我们的人发动的袭击你应该看看他们在医院的守法行为;我们必须防备的是警察为了侮辱你而秘密安排的袭击。马克布利为达到这个目的保有很多粗暴的人,而这将是他最好的机会。 不要介意。她不去转运站房,费尔亭说。他对于遭蹂躏的人有一种自然的同情这就是为什么他帮助何吉兹的部份原因并且已经决定不把这位可怜的女孩置于险地而不顾。同时他对她也有了一种新生的尊敬,这是因为他们的谈话所引起。虽然她还有那种冷酷的女教师样态,但她不再探究生命,而是为生命所探究;她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了。

那么她要到那里?我们永不会跟她有关系!因为何德蕾小姐并没有感动哈米都拉。如果她曾在法庭表露感情,崩溃,捶打自己胸部,并且召唤上帝的名字,她就会唤起他的想像力和慷慨他具有大量的想像力和慷慨。但是她在解脱东方的心智时却使之冷硬,结果他几乎无法相信她是真诚的,而实际上就他的观点而言,她是不真诚的。因为她的行为依赖于冷静的公正和诚实;在她撤回控诉时,她对于自己所冤枉的人并没有感到爱的热情。在那苛求的土地上,真理并非真理,除非伴之以仁慈以及更多更多的仁慈,除非伴随上帝的上帝之子也是上帝。而这女孩的牺牲依照西方人的想法是很可钦的受到正当的拒斥,因为牺牲虽然是来自信心,却不包括她的内心。学生们的花圈就是印度对她唯一的回报。

但她要到那儿吃饭?她要那儿睡觉?我说这儿,这儿,如果她被暴徒打中头部,她就白白被打中。这是我的奉献。何德蕾小姐认为如何? 你心肠很好。我应该答应,我想,但我同意哈米都拉的意思。我不得再给你添麻烦。我相信我最好的计划是回到特顿夫妇那儿,看看他们是否允许我睡在那儿,如果他们赶我走,我必得去转运站。我知道,行政官会收容我,但特顿夫人今天早晨说她永远不再见我。她讲话时并没显出辛酸的样子,或者如同哈米都拉所想,并没有显出骄傲的样子。她的目的是尽量不引起困恼。 留在这儿比遭受那反常女人的侮辱好多了。 你发现她反常吗?我以前发现她这样。现在不了。 嗯,这是我们的解决办法,律师说,他已经终止他那微带威胁的抚摸,走到窗旁。市长来了。他坐着三等马车来,为的是达到伪装的目的,没有人陪他来,但市长来了。 终于,何德蕾激烈地说,引得费尔亭看了她一眼。 他来,他来,他来。我畏缩。我颤抖。 费尔亭,你问他要做什么好吗? 他要你,当然。 他可能甚至不知道我在这儿。 如果妳喜欢的话,我要先见他。 他走后,哈米都拉尖酸地对她说:真的,真的。妳需要让费尔亭去遭受进一步的痛苦吗?他是太体贴了。她没有回答,他们之间保持安全的缄默,一直到他们的主人回来。 他有消息给妳,他说。妳会在阳台上找到他。他不喜欢进来。 他叫我出去找他吗? 不管他有没有叫妳,我想妳就去吧,哈米都拉说。 她停了下来,然后说,完全对,然后说了几句感谢校长白天照顾的话。 感谢天,事情过去了,他说,没有护送她到阳台,因为他认为不必再见奚斯洛。 他没进来是侮辱人。 我在俱乐部对他的表现后,他无法进来。奚斯洛并没有表现得不好。何况,命运今天对他相当严厉。他收到一封电报说他母亲已死,可怜的老年人儿。 哦,真的。摩尔夫人。我感到抱歉,哈米都拉有点冷漠地说。 她死于船上。 我想是热气的关系。 可能。 五月不是适合老年夫人旅行的月份。 不错。奚斯洛不应该让她去,他明明知道。我们要走了吗? 我们等到那对快乐的人完全离开房子他们在那儿混时间真令人不能忍受啊,嗯,费尔亭,你不相信天命,我记得。我相信。这是奚斯洛为了阻止我们成立我们不在场的证明而诱拐我们的证人所受到的报应。 你说得太过份了。那可怜的老年夫人的证据不会有什么价值的,尽管玛默.阿里喊着叫着。纵使她想看完卡瓦.多尔也做不到。只有何德蕾小姐可以挽救她。 她喜爱何吉兹,他说,也喜欢印度,而他喜爱她。 喜爱在证人身上是没有价值的,律师应该知道。但我亲爱的哈米都拉,我看出强德拉波就要有一则厄丝蜜斯.厄丝摩尔的传说,而我不阻碍其成长。 对方微笑等,看着表。他们两人都为她的死感到惋惜,但他们是中年男人,都把感情投资在别的地方,无法期望为了一位稍微认识的人发出悲伤的情感。只有自己亲人的死才是紧要的事。纵然有一会悲情传达过彼此心中,但终究还是消失了。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他在地球上所遭遇到的一切悲伤,不仅为人类忍受,并且也由动物和植物,可能还由石头忍受的痛苦感到难过呢?灵魂一会儿后就疲倦,而唯恐失去它所了解的一点点,它退却到习惯或机会已经加以控制的永恒壁垒,而在那儿受苦。费尔亭只见过这位死去的女人两次或三次。哈米都拉只在远处见过她一次,而他们更专神于要在狄库河举行的聚会,胜利宴会,他们将以最得意的姿态在这场宴会中迟到。他们同意明天再把摩尔夫人的消息告诉何吉兹,因为他喜欢她,而这坏消息会破坏他的兴致。 哦,令人不能忍受!哈米都拉喃喃着。因为何德蕾小姐又回来了。 费尔亭先生,罗尼告诉了你这个不幸的新消息吗? 他低头。 啊,天!她坐下来,似乎僵硬成一个纪念碑。 奚斯洛在等妳,我想。 我非常想单独一个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待我胜过对于他。我无法忍受跟罗尼我无法说明你能帮大忙让我留下来吗? 哈米都拉用土话咒骂着。 我很高兴,但奚斯洛先生希望这样吗? 我没有问他,我们太心烦事情很复杂,不是人家认为的那种不快乐。我们每个人都要孤独,沉思。请再来看罗尼。 我想这次他应该进来,费尔亭说,感到这大部份是因为自己尊严的关系。请他来。 她跟他回来。他半是可怜半是高傲真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并且立刻发出不平稳的言语。我来带走何德蕾小姐,但她到特顿家的拜访已经结束,目前没有其他安排,我这儿现在是单身住处 费尔亭有礼地打断他。不要再说了,何德蕾小姐留在这儿。我只要确实知道你的赞同。何德蕾小姐,如果能找到妳自己的仆人,最好派人去找他,但我会吩咐我的仆人,叫他们尽可能为妳服务,我也会让男童军知道。他们在大学关门之后就在守卫着,并且大可以继续下去。我真的认为,妳在这儿会像在任何地方一样的安全。我星期四回来。 同时,哈米都拉决定不放过让敌人遭受偶发痛苦的机会,他对奚斯洛说:先生,我们听说你母亲逝世。我们可以问电报来自何处吗? 阿登。 啊,你在法庭夸口说她已到达阿登。 但她在离开孟买时病死,何德蕾突然插嘴说。她在今天早晨人们叫着她名字时死去。她一定是埋葬在海中。 这句话却阻止了哈米都拉,他停止粗鲁的表现,费尔亭对他的表现所感到的震惊胜过任何人。当详细安排何德蕾小姐在大学住所的一切时,他静静不语,只对奚斯洛说,先生,要清楚了解的是,费尔亭先生,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这位女士在政府大学的安全都不负责任,奚斯洛同意这句话。此后,他以安静喜悦的神态注视着三位英国人半侠义行为;他认为费尔亭愚蠢和软弱到令人难以相信的地步,并且他为较年轻的人缺乏适当的骄傲样态感到惊奇。他们驱车到狄库河,迟到了几小时,他对陪伴他们的安利磋说:安利磋先生,你曾考虑到何德蕾小姐应该付多大的赔偿费吗? 二万卢比。 大家没有再说什么,但这句话惊吓了费尔亭。想到奇异而诚实的女孩将损失她的钱并可能失去她的年轻朋友,他无法忍受。她忽然闯进他的意识中。而他因为残酷和巨大的日子而感到疲倦,对人们的交际失去了平常健全的观点,感到我们不存在我们自身之中,而存在彼此的心灵中这是一种逻辑无法支持的意念,并且以前只有一次袭击他,就是灾祸之后的晚上,那时他从俱乐部的洋台看到马拉巴山的拳头和手指膨胀着,直到它们笼罩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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