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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四

印度之旅 佛斯特 13095 2023-02-05
热气忽然改变齿轮的速度,在摩尔夫人离开之后加速前进,一直到温度计升到一百十二度,使得生存必须加以忍受,罪恶必须受到处罚。电扇嗡嗡地,呼噜叫着,水溅到屏风,冰玎珰作响,而在这些防御物外面,在一片灰白的天空和一片黄色的地上之间,灰尘形成的云层缓慢地移动着。在欧洲,生命自寒冷中退却,因此有了美妙的炉边神话光明之神,阴间女王但在这儿,人们是从生命之源退却,自恶毒的太阳退却,而没有诗歌来美化这种退却,因为觉醒不会是美丽的。人们渴望诗歌,虽然他们可能不会承认;他们希望愉悦显得优美,悲伤显得庄严,而无限具有一种形式,但印度无法供给他们这些。每年的四月当愠怒和肉欲像溃疡一样扩展时,那种慌慌张张的样态就是它对人类有秩序的希望所下的评论之一。鱼类比较有办法;水池干涸时,鱼类钻进泥泞中,等待雨来释放它们。但人类整年都试着要显得和谐无事,而其结果是灾祸频临。得意洋洋的文明机器可能会钩住,静止不动而成为一辆石头车,而在这种时刻中,英国人的命运似乎像他们的祖先,他们也是存着改造的意图进入这个国家,但最后却被塑造成国家的模型而被遮盖着灰尘。

何德蕾在经过几年对理智主义的信仰后,已经恢复她对基督教的早晨膜拜。基督教似乎没有害处,它是通向不可见之物的最短和最容易的捷径,她可以把自己的烦恼附加其上。就像印度教的职员要求幸运之神增加薪水一样,她也请求耶和华给予一次有利的判决。拯救列王的上帝一定会支持警方。她的神祇报以令人安慰的回答,但她双手触碰脸部的结果却产生了刺痛的热气,她似乎吞吐着那种整晚压着她肺部的乏味的空气凝块。特顿夫人的声音也骚扰她。妳准备好了吗?年轻的女士?声音在隔壁房间大声响着。 再半分钟,她喃喃着。特顿夫妇在摩尔夫人离开后接见她。他们的仁慈令人难以相信,但感动他们的是她的地位,而不是她的性格;她是遭遇到可怕经验的英国女孩,而为她这么多的事都不为过。除了奚斯洛外,没有一个人了解她心中的想法,而他只微微了解,因为在有官僚的地方,每种人际关系都受到伤害。她在悲伤中对他说,我只为你带来烦恼;我在操场说得对,我们最好只是朋友,但他抗议,因为她越受苦,他越珍重她。她爱他吗?这个问题却因马拉巴山洞而被拖累,在她进入致命的山洞时,她心中曾想到这个问题。她能够爱任何一个人吗?

夸丝特小姐,何德蕾,妳向别人怎么称呼自己呢,现在是七点半;妳有意的话,我们应该想到动身到法庭了。 她正在祈祷,行政官说。 对不起,我亲爱的;慢慢来妳的轻便早餐还好吗? 我吃不下;我可以喝一点白兰地吗?她问,遗弃了耶和华。 酒带来时,她颤抖着,说她准备好可以走了。 喝完;不是坏念头,一瓶白兰地苏打水。 我不认为酒真的有助于我,布拉大人。 妳送过白兰地到法庭,不是吗?玛丽? 我想是送过,也送过香槟。 今天晚上我要谢谢你,我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女孩说,谨慎地拼出每个字的音节,好像如果把她的烦恼准确地表明,那么烦恼就会减少似的。她害怕缄默,唯恐某种她自己没有看到的什么在缄默之下成形,而她已经以一种奇异的模仿样式,把她在山洞的可怕冒险表演一遍给马克布利先生看,那男人未曾真正碰过她,但却扯着她,等等情况。她这个早晨的目的是要小心地宣布,紧张令人害怕,以及她在安利磋先生的质问下可能会崩溃,而使她的朋友蒙羞。我的回音又恶劣地发作了。

阿司匹灵如何? 不是头痛,是回音。 卡冷达少校无法驱散她耳中的嗡声,将之诊断为一种不得助长的幻想。所以特顿夫妇改变话题。微风正清凉地轻舐过地上,把夜晚和白天分开;微风会在十分钟之后停止,但他们开车到城市,可能享受微风的轻抚。 我真的会崩溃,她重复说。 妳不会的,行政官说,他的声音充满柔情。 当然,她不会,她真是一位有趣的人。 但特顿夫人 怎么?我亲爱的孩子。 如果我真的崩溃,并不要紧。在其他一些审判中要紧,这次不要紧。我这样设想:我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哭叫,表现荒谬,我相信可以赢得判决,除非达斯先生是非常不公平的人。 妳一定会胜诉的,他镇静地说,没有提醒她说,一定还会上诉。巴哈都贵族曾资助被告,宁愿先毁了自己,也不要让一位无辜的回教徒毁灭,而在背景中也有其他较不高尚的势力支持着。这个案件可能从一个法院升到另一个法院,其结果没有官吏可以预知。强德拉波的脾性在他的眼前改变着。他的车子开出围墙时,车身的油漆受到像是愚蠢的愤怒一样轻轻一敲一个小孩扔一块小石子。有几块较大的石头抛在寺院附近。在操场里,一队骑摩托车的本地警察等着护送他们穿过市集。行政官生气而低声说,马克布利是一个老妇人;但特顿夫人说,真的,马尤朗节之后,显示一点武力不会有害处的;假装相信他们不憎恨我们是荒谬的事;放弃那种滑稽戏吧。他以一种奇异而忧伤的声音回答,我不憎恨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而他是不憎恨他们,因为要是他憎恨的话,他就必须诅咒自己的事业,认为是一种不利的投资。他对自己多年来差使的手下存有一种轻蔑的感情,他们一定值得他所花费的苦心。毕竟,是我们的女人使得这儿的一切显得更难办,这是他看到一道空白的长墙上一些淫猥的丑行时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而在他对何德蕾小姐所表现的侠义之中也潜伏着憎恨,等着来日发作可能在一切侠义中都含有一丝憎恨。有些学生已经聚集在市法院前面这些歇斯底里的男孩,如果他是单独一个人,他会去见他们的,但他告诉司机绕到建筑物后面。学生嘲笑着,而拉非(藏在一个同学后面不致被人认出)叫着说英国人是懦夫。

他们进入奚斯洛的私人房间,里面已经聚集一群他们自己的人。没有一个人显得懦弱,大家都显得紧张,因奇异的报导不断传进来。打扫夫刚罢工,因此强德拉波一半的便桶都是一片凄凉没人清理只有一半,而市区的打扫夫对何吉兹医生的无辜比较不具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他们要在下午到达,来解除罢工,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怪异的事件呢。还有很多的回教徒女人发誓不进食,一直到犯人无罪获释为止;真的,她们的死不会造成什么不同,她们不为人所见,似乎已经死去了,然而总是令人不安。一种新的神似乎在散播,是一种重新的安排,在这小群冷酷的白人中没有人能说明这种情况。可以看出费尔亭在幕后:认为他软弱而疯狂的想法已经被放弃。他们猛烈责骂费尔亭:有人看到他跟两位顾问(安利磋和玛默.阿里)同车;他以煽动性的理由鼓励男童子军发起运动;他收到盖有外国邮戳的信件,并且可能是一位来自日本的探子。今天早晨的判决将要免去这位叛徒的职位,但他已经为他的国家和大英帝国做出无数损害利益的事。在他们抨击他时,何德蕾小姐背靠了回去,双手放在她的椅臂上,眼睛闭着,在养精蓄锐。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注意到她,并且为制造这么多噪音而感到羞惭。

我们无法为你做什么吗?德蕾克小姐说。 我认为无法,兰西,而我似乎亦无法为自己做些什么。 但你绝对不能这么讲的;你好得很。 是的,是的,齐声传来恭敬的回答。 我的老友达斯没有问题,奚斯洛说,以低沉的声音引起一个新话题。他们中没有一个没有问题,卡冷达反对说。 真的。达斯没有问题。 你是说,他害怕判无罪甚于害怕判有罪,因为要是他判无罪,他就会丢官,雷斯力说,发出灵巧的轻微笑声。 奚斯洛真是这个意思,但他珍视对自己部属的幻想(奉守他在此地服务的较美好传统),他喜欢坚持他的老友达斯真的具有公立学校标记的道德勇气。他指出从某一个观点来看最好由一位印度人来审理此案。判决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最好让一位印度人来宣判,比较不会有无谓的纠纷。他对这种辩论感到有趣,使得何德蕾在他心中变得暗淡起来了。

事实上,你不赞成我送到梅兰比夫人那边的请求,特顿夫人表现相当的火气说。请不要道歉,奚斯洛先生;我习惯于犯错。 我意思不是 好了。我说不要道歉。 那些猪猡总是在注意着我们发牢骚诉苦,雷斯力为了劝解她这样说。 猪猡,我应该这样想,少校回应说。还有,我会告诉你们。这件事真是去他的好事情,当然,不适合现在在场这些人。这件事会使他们哭叫,而早就是他们尖叫的时候了。无论如何,我已经在医院中把对上帝的恐惧灌输进他们心中了。你应该看看那位我们所谓的重要忠心份子的孙子。他描写着可怜的努雷丁现在的样子时,残忍地嗤笑着。他的美已经完了,五个上齿,两个下齿,以及一个鼻孔。老巴拿.拉尔昨天把眼镜带来给他,而他哭诉着我笑着;我笑着,我告诉你,你也会笑的;我想,他以前是一位纨袴黑人,现在他是一团腐败了;去他的,去他的灵魂呃我相信他是不可言喻地堕落呃他降低声音,轻压着肋骨,但又补充道,我希望宰掉我新来的助手;对这些人再怎么坏也不为过。

终于谈着有意义的事了,特顿夫人叫着,使她丈夫感到很不舒服。 那是我说的;我说在经过这样的事后,就没有残忍这回事了。 正是,并且以后记住,你们这些人。你们软弱,软弱,软弱。嘿,无论何时当他们看到英国人时,他们应该双手双膝从这儿爬到山洞,我们不应该跟他们讲话,我们应该对他们吐唾沫,他们应该被磨成灰,我们举行桥之派对以及其余的已经太仁慈了。 她停下来。热气由于她的怒气而乘机入侵。她降低声音去喝柠檬汁,并且在啜饮的间歇中喃喃说,软弱,软弱。整个过程被重复一次。何德蕾小姐引起的问题比她本身还重要得多,以致人们不可避免地把她遗忘了。 案件立刻开庭审理了。 他们的椅子先他们进入法庭,因为重要的是,他们应该有一副尊严的样子。而当穿制服的公差都准备好时,他们摆出一副谦虚的样态鱼贯进入像要倒塌似的房间,好像那是市集中的一个摊店。行政官坐下来时开了一个小小的官式笑话,他的侍从笑着,而听不到他说什么的印度人,感到有什么残忍的事要发生了,不然的话大人不会咯咯笑。

法庭挤满了人,并且当然很热,而何德蕾在法庭中所注意到的第一个人是所有在场的人中最卑微的一位,一个跟审判没有正式关系的人:拉着扇子的男人。他几乎裸着身体,体态美妙,坐在靠近后面中央过道中间一个升起的平台上,她走进来时就注意到他,而他似乎控制着诉讼程序。他具有那种有时在出身卑微的印度人身上开花的力和美。在那种奇异的种族靠近灰尘而被诅咒为不可触碰时,大自然记起她在别处所完成的肉体之完美,于是造出一个神祇不是很多,而是各地一个,来向社会证明:社会阶级并不看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到处都会令人注意的:他在强德拉波瘦臂,平胸的平常人中,以神圣的姿态显眼突出,然而他属于都市,都市的废料已经滋润了他,他会在都市的垃圾堆上终其一生。他把绳子对着自己拉过来,有韵律地松手,把阵阵空气送到别人头上,自己却没有享受到,他似乎远离人类的命运,一种男性的命运,一种灵魂的簸箕。在他对面也是一个平台上,坐着矮小的助理市长,显得优雅、不自在和谨慎。拉扇的人却都不具有这一切:他几乎不知道他存在着,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法庭比平常拥挤,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法庭比平常拥挤,甚至不知道他在动着一个大扇,虽然他认为他在拉着一根绳子。他那种超然的样态中的某种东西使这位来自英国中产阶级的女孩印象深刻,而斥责自己的痛苦的狭隘。靠了什么,她聚集了这一房间的人?她那特殊的意见标志,以及核准这些意见的市郊的耶和华借着什么权利,它们在这世界上占有这么大的重要性,并且僭取文明的头衔?摩尔夫人她回头四顾,但摩尔夫人远在海上;这就是这位老年夫人在还没有变得不讨人喜欢和怪异之前,她们可能在海上讨论的问题。

在想到摩尔夫人时,她听到声音,声音渐渐变得更清楚。划时代的审判已经开始,而警察局长正在为起诉开庭。 马克布利先生并不苦心设法要以讲话引人;他把口才留给被告,他需要口才。他的态度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人有罪,而我在他前往安达曼群岛之前不得不公开这样说。他没有做道德或感情上的吁求,他那有意的忽视态度逐渐被人感受出来,而惹火了部份听众。他费神地描写野餐的原因。犯人在一次由政府大学校长所举行的娱乐场合中遇见何德蕾小姐,而在那儿形成了对她的意图:犯人是一位生活放纵的人,从他被逮捕时获得的有关证件中可以证明,他的助手巴拿.拉尔医生也可以证明他的性格,还有卡冷达少校本人也要发言。说到这儿马克布利先生停下来。他要使诉讼程序尽可能保持清净,但他喜爱的论题东方病理学环绕着他,他无法抗拒。他拿下眼镜(他在说明一个一般真理之前都习惯这样做),悲伤地看着眼镜,然后说,皮肤较黑的种族在生理上被较白的种族所吸引,但反过来并不如此这不是令人辛酸的事情,不是使人辱骂的事情,只是一个任何科学观察者都会肯定的事实。

甚至在女人比男人更丑时亦如此? 这句评语发自乌有之处,可能发自天花板。这是第一句打断他的话,市长觉得必须加以制裁。把那人赶出去,他说。一位当地的警察抓住一个没有说什么话的男人,粗暴地把他撵出去。马克布利先生又戴上眼镜继续说。但这句评语却使得何德蕾小姐心神不宁。她的肉体被人称为丑而感觉不快,她颤抖起来。 妳觉得要昏过去吗?何德蕾?德蕾克小姐问,她照顾她,在可亲中显露怒气。 我从来没有任何其他感觉,兰西。我能熬过的,但真可怕,可怕。 这导致了一连串场面中的第一个场面。她的朋友开始在她周围忙乱着,而少校叫出来,我必须为我的病人做更妥善的安排;为什么不在平坛上给她一个座位呢?她呼吸不到空气。 达斯露出心烦的表情说:由于何德蕾小姐特殊的健康情况,我乐于在这儿给她一个椅子。穿制服的公差递过来的不仅是一张椅子而是几张椅子,整群人跟着何德蕾到了平坛,费尔亭先生是留在厅廊的唯一欧洲人。 这样比较好,特顿夫人安顿下来时说。 有几个理由做这次完全合意的改变,少校回答。 市长知道他应该谴资这句话,但他不敢。卡冷达看他害怕就权威地叫出来,对的,马克布利,现在继续;对不起打断你。 你们都没有问题吗?警察局长问。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继续,达斯先生,我们不是来这儿扰乱你的,行政官傲慢地说。实在说,他们是来主持审判,而不是来扰乱审判的。 起诉进行时,何德蕾小姐仔细看着厅廊最先是胆怯地,好像会烧焦她的眼睛似的。她在拉扇男人的左右看到很多半认识的脸孔。在她下面聚集着她要看印度的愚蠢企图所留下来的所有残骸她在桥之派对所见到的人,那个没有把马车送来的人和他的妻子,那个要出借他们车子的老年人,各种的仆人、官吏,以及犯人自己。他坐在那儿强壮,洁净的矮小印度人,头发很黑,双手柔软。她看着他,心中没有特别的感情。自从他们上次见面以来,她已经把他提升进一种邪恶的本质里,但现在他似乎是他原来的面目一位相交不深的人。他可以为人忽略,不具有意义,干枯一如骨头,而虽然他有罪,但却没有罪的气氛环绕着他。我想他是有罪。我可能犯了一次错误吗?她想着。因为这个问题仍然在她的心智中出现,虽然自摩尔夫人离开后,这个问题已经不再困扰她的良心。 辩护律师玛默.阿里站起来,以沉重和愚昧的讽刺口吻询问他的当事人是否也可以坐在平坛上:甚至印度人有时也会感到身体不舒服,虽然卡冷达少校当然不这样想,因为他掌管一间政府医院。他们具有巧妙幽默感的另一个例子,德蕾克小姐歌唱似地说。奚斯洛看着达斯先生,看他如何处理这件困难的事,而达斯先生激动起来,严厉地责备辩护律师玛默.阿里。 对不起轮到来自加尔喀达的名律师。他是一位好看的男人,块头大,骨格粗,头上的灰发理得很短。我们反对那么多欧洲女士和男士出现在平坛上,他以牛津腔说。他们有恐吓我们的见证人的效果。他们应该跟厅廊的其余众人在一起。我们不反对何德蕾小姐留在平坛上,因为她身体不舒服;尽管警察局长把科学的事实显示给我们,我们还是会从头至尾对她表示礼貌的;但我们确实反对其余的人。 哦,废话少说,让我们获得判决,少校吼叫着。 著名的来宾尊敬地注视着市长。 我同意,达斯说,不顾一切地把脸埋在一些文件里。我只允许何德蕾小姐坐在这儿。请她的朋友宽大为怀退下去。 做得好,达斯,奚斯洛表现强劲的诚正样态说。 退下,真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的无礼!特顿夫人叫着。 安静点,玛丽,她的丈夫低声道。 嘿!我的病人不能没人照料。 你反对民医留着吗?安利磋先生。 我反对。法坛给人权威。 它只不过一呎高而已;大家走吧,行政官说,努力要笑着。 非常谢谢你,先生,达斯先生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奚斯洛先生;谢谢你们,所有的女士。 而这群人,包括何德蕾小姐,从轻率的高位下降。他们受屈辱的消息迅速传播,人们在外面嘲笑着。他们的特别椅子跟在他们后面。玛默.阿里(他因为憎恨而显得愚蠢和无用)甚至也反对这些特别椅子;特别椅子是借谁的权威拿进来的?为什么巴哈都贵族没有特别椅子?等等。整个法庭的人开始谈着,谈着平常椅子和特别椅子,细长地毡,一呎高的平坛。 但这次小小的离题情况却对何德蕾小姐的神经有良好的效果。她感到自在,因为她已经看到庭里所有的人。就像已经知晓最糟的事情一样。她现在确实知道她会安然无恙那就是说,不会有精神上的污辱,而她把这个好消息传给奚斯洛和特顿夫人。他们对于英国威望的受打击太激动了,以致不对这消息感兴趣。从她坐着的地方,她可以看到叛徒费尔亭先生。她从平坛上更清楚地看到他,并且知道一位印度小孩坐在他的膝盖上。他注视着审判过程,注视着她。他们的眼睛相触时,他把眼光转开,好像直接接触对他并不是有趣的事。 市长也显得比较愉快些。他已赢得平坛的战役,并且得到了信心。他理智而正直,继续听着证词,试图去忘记日后他必须根据证据宣判。局长从容地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他已经预期到这些无礼行为的发作它们是一种卑低种族的自然姿态,他没有表露对何吉兹的憎恨,只是表现一种深不可测的轻视。 讲话的内容详细叙述所谓的犯人的受骗人费尔亭、仆人安东尼、巴哈都贵族。何德蕾小姐对案件的这一部份总是觉得可疑,她曾经请求警方不要去深究。但警方正想要判重刑,并且要证明这次袭击是预谋的。为了证明这种计策,警方制作了一个马拉巴山的计划图,指出那群人所取的路线以及他们扎营所在的匕首水池。 市长对于考古学显露了兴趣。 一个代表山洞的正面图拿出来了;上面写着佛教徒山洞。 不是佛教徒,我想,耆那教徒 突袭断定是在哪一个山洞发生的呢?佛教徒或耆那教徒?玛默.阿里问,显露一种要揭发阴谋的样态。 所有山洞都是耆那教徒。 是的,先生;那么在哪一个耆那教徒山洞? 你以后会有机会问这种问题的。 马克布利先生对于他们的愚昧微笑着。印度人在诸如此类的要点上一定会崩溃的。他知道被告渴望建立一种不在场的证据,他们已经试图(没有成功)指认向导,并且费尔亭和哈米都拉曾到卡瓦.多尔,花了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去步测和衡量。雷斯力先生说是佛教徒,他应该知道的。但我可以请大家注意形状吗?他描写发生在那儿的事情。然后他谈到德蕾克小姐到达,攀爬到峡谷,两位女士回到强德拉波,以及何德蕾小姐到达时签名的文件,在文件中曾提及望远镜。然后是高潮的证据:在犯人身上发现望远镜。我现在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他下结论说,取下他的眼镜。我现在要叫我的见证人。事实自会显示出来。犯人是那种过双重生活的人。我敢说他的堕落是渐渐侵袭他的。他工于隐藏,这类型的人通常都这样,并且假装是社会的一名体面人物,甚至获得一个政府的职位。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全然邪恶和不可救药的人了。他对他的另外一个客人,另外一位英国女士,表现了最残忍最粗鲁的行为。为了摆脱她,并且使自己免于罪过,他把她挤进他的仆人置身其中的一个山洞中。不过,这只是顺便提起。 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却带来另一个暴风雨,而一个新名字摩尔夫人忽然在庭上像一阵旋风一样爆开来。玛默.阿里已经被激怒了,他的神经忽然断裂;他像一位狂人一样尖叫着,质问是否他的当事人被控以谋杀和强奸两罪,以及这第二个英国女士是谁。 我不打算传她。 你不打算传她,因为你不能,你已经把她偷偷送到国外;她是摩尔夫人,她会证明他的无辜,她是在我们这一边,她是可怜的印度人的朋友。 你自己可以传她,市长叫着。两边都没有传她,两边都不得引用她的话当证据。 你们把她与我们隔开,一直到时间太迟了我知道得太晚了这是英国正义,这是你们的英国统治。只要把摩尔夫人还给我们五分钟,她就会救我的朋友,她就会挽救他儿子的名誉;不要排斥她,达斯先生;收回那些话,因为你自己是一位父亲;告诉我,他们把她送到什么地方;哦,摩尔夫人 如果这一点有什么有趣,那么,我的母亲应该已经到达阿登了,奚斯洛冷冷地说;他不应介入,但突袭惊动了他。 被你囚禁在那儿,因为她知道事实。他几乎失去理智,并且可以听到他在骚动中提高声音说:我毁了我的事业,无所谓;我们都要一个一个被毁的。 这不是你辩护的方式,市长劝道。 我不是在为一个案件辩护,你也不是在审判一个案件。我们两个都是奴隶。 玛默.阿里先生,我已经警告你,除非你坐下,否则我就要使用我的权威。 使用吧;这个审判是一场笑剧,我要走了。他把文件交给安利磋然后离开,在门口的地方演戏似地然而却带着强烈热情叫着,何吉兹,何吉兹永远再见了。骚动加强,对于摩尔夫人的祈求继续着,不知道她名字何意的人,重复着念着,像是一种符咒一样。她的名字变成印度语的厄丝蜜丝.厄丝摩尔,被外面街上的人接下去念着。市长又威胁又驱赶,但没有效。 一直到魔力消散,他都显得无能为力。 没有想到,特顿先生说。 奚斯洛加以说明。他母亲坐船离去之前,开始在睡眠中谈着关于马拉巴山洞的事,特别是在午后仆人在阳台的时候,而她所说的关于何吉兹的无系统话语,无疑被人以几个安那【印度币名译者】的代价卖给玛默.阿里:这种事情在东方一直存在着。 我早就知道他们会试这种手段。真灵巧。他看着他们张大的嘴巴。他们的宗教就是那样,他镇静地补充道。一开始就无法停下来。我为你的朋友达斯抱歉,他没有占上风的表现。 奚斯洛先生,把你亲爱的母亲牵连进去,多么有失体面,德蕾克小姐向前倾身说。 那只是一种诡计,他们刚好把诡计拖延。现在我们看出他们为什么要玛默.阿里只是乘机丢人现眼。这是他的特长。但他内心比自己所表现的更厌恶。听到他的母亲被滑稽化成一位印度女神厄丝蜜丝.厄丝摩尔使他感到恶心。 厄丝蜜斯.厄丝摩尔 厄丝蜜斯.厄丝摩尔 厄丝蜜斯.厄丝摩尔 厄丝蜜斯.厄丝摩尔 罗尼 是的,大女孩? 奇怪极了。 恐怕对妳而言是很令人心烦的。 一点也不然。我不介意。 嗯,那很好。 她讲话比平常更自然和正常。她身体俯向朋友说:不要为我忧虑,我比以前好多了;我一点也不感到微弱无力;我会很好的,谢谢你们,谢谢,谢谢你们的好意。她必须喊出她的感激,因为厄丝蜜丝.厄丝摩尔的单调吟诵继续着。 吟诵突然中断。好像祈祷被听到,而圣物显现了。我为我的同事道歉,安利磋先生说道,使大家感到很惊奇。他是我们的辩护委托人的知友,他的感情使他神志不清了。 玛默.阿里先生必须亲自道歉,市长说。 正是,先生,他必须这样。但我们刚获知摩尔夫人本来有她希望提出的重要证据。她还未能提出之前就被她的儿子匆忙送到国外;这使得玛默.阿里愤怒欲狂因为这是企图想要恫吓我们唯一的欧洲人证人费尔亭先生。如果摩尔夫人没有被警方宣称为见证人,玛默.阿里不会说什么的。他坐下来。 一种无关的因素正被引进这个案件里,市长说,我必须再次说明,做为证人而言,摩尔夫人并不存在,你,安利磋先生,和马克布利先生,你,都没有权利猜测那位夫人会说什么。她不在这儿,因此她不能说什么。 嗯,我收回我的指称,警察局长疲倦地说。如果我有机会的话,我十五分钟前就会这样做了。她对我并不是最不重要。 我已经为被告收回了。他表现辩论式的幽默补充说:可能你可以劝说外面的男士们也收回,因为街上重复的吟诵在继续着。 恐怕我的权力并没有伸及如此远的范围,达斯笑着说。 和平恢复了,在何德蕾开始提出证据时,气氛比审判开始时更安静。专家们并不惊奇,你们这位当地人没有耐力。他为了不重要的一点而暴怒,没有为危机做准备。他所追求的是一种抱怨的理由,而他已经因为认为一位年老夫人被诱拐而发现这种理由了。在何吉兹被引渡时他会比较不抱不平了。 但危机还是要来。 何德蕾一直有意要把事实讲出来,只是把事实讲出来,而她曾反覆说这是一种困难的工作困难在于她在山洞的不幸与她生命中的第一部份与奚斯洛的婚约有关联(虽然是一线牵)。她就在进去山洞之前曾想到爱,并且天真地问何吉兹结婚像什么,而她认为自己的问题曾经激起他心中的邪念。细述这点会是极端痛苦的事,这是她想要使之不彰显的一点;她愿意把那些会使其他女孩苦恼的详情讲出来,但这个有关她个人失败的故事,她不敢提到,而她害怕当众被质询,唯恐会暴露什么。但她一站起来回答并且听到她自己的声音时,她甚至不害怕了。一种新而陌生的感情保护她,像是美妙的甲胄。她没有去想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也没有以平常的记忆方式去记忆,只是回到马拉巴山,从那儿越过一种黑暗向着马克布利先生说话。那致命的日子浮现了,详详细细的,但现在她与这日子有关,同时又与这日子无关,而这种双重的关系给了这个日子不可描写的光彩。为什么她认为这次探险无味?现在太阳又上升,大象等着,苍白的大群岩石在她周围流动,显示出第一个山洞;她走进去,一支火柴反映在磨亮的墙壁一切都美丽而有意义,虽然她那时曾盲然无知。庭上在发问了,而对每个问题她都找出确切的回答;是的,她曾经注意到匕首水池,但不知道它的名字;是的,摩尔夫人进入第一个山洞后感到疲倦,然后坐在一块大岩石的阴影中,靠近晒干的泥土。远处的声音平滑地前进,沿着真理的途径带头而行,而在她后面的拉扇人扇出的空气飘送着她 犯人和向导带妳到卡瓦.多尔,没有别人在场吗? 是那些山中形状最美妙的。是的。她说着时,心中呈现出卡瓦.多尔,看到了石头曲线上的凹处,感到热气袭击她的脸部。有什么原因使得她补充说:就我所知没有别人在。我们看来是单独在一起。 很好,山的半途中有一处岩架,或者说是破裂的土地,山洞分散在接近河床开始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指什么地方。 妳自己一个人走进其中一个山洞吗? 十分正确。 犯人跟随妳。 现在我们已经抓到他,少校说。 她沉默不言。庭上,询问的地方,等着她的回答。但是她要一直到何吉兹走进回答的地方才能回答。 犯人跟随妳,不是吗?他以他们两人所使用的单调语气重复道;他们从头至尾都在使用事先约定的字语,所以诉讼中的这一部份并没有惊奇之处。 我可以想半分钟再回答吗?马克布利先生? 当然可以。 她幻见到几个山洞。她看到自己在其中一个,同时她也在洞外,注视着它的入口,等着何吉兹进去。她无法找到他。这是时常萦绕着她的疑窦,但却坚固而吸引人,像山一样。我不言语比幻见还困难。我不能确定。 请再说一遍?警察局长说。 我不能确定 我没有听到那句回答。他显出吃惊的样子,嘴巴突地紧闭。妳在那入口平处或者什么地方的上面,而妳已经走进一个山洞。我向妳暗示说犯人跟随妳。 她摇头。 请妳說,妳是什么意思? 没有,她以一种平淡,不吸引人的声音说。轻微的噪音开始在法庭的各个部份响起,但除了费尔亭外,还没有人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看到她的神经就要崩溃,而他的朋友就要得到挽救。 是什么?妳在说什么?请说出来。市长向前倾身。 恐怕我弄错了。 什么性质的错误? 何吉兹先生从没有跟我走进山洞。 局长用力把文件放下,然后又拿起来并且安静地说:何德蕾小姐,我们继续下去。我把妳两小时后在我平房住处签的口供书念给妳听。 对不起,马克布利先生,你不能再继续。我自己正在跟证人讲话。众人要安静下来。如果众人继续讲话,我要清除法庭的人。何德蕾小姐,把话对着我讲,我是掌理案件的市长,妳也要知道妳講出的话的严肃性。记住妳是发过誓后才讲话的,何德蕾小姐。 何吉兹先生从没 我根据医学上的理由停止诉讼,少校听了特顿的一句话叫了出来,所有的英国人都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块头的白种人,后面藏着小小的市长。印度人也站起来,成百件事情同时进行着,所以事后每个人都对这次不幸有不同的叙述。 妳收回控诉吗?回答我,正义的代表尖叫着。 一种她所不了解的什么把住了她,使她渡过难关。虽然幻象已过,而她已经回到世界的枯燥中,但她还记得她所学到的事物。赎罪和忏悔他们可以等待。她以冷硬的平淡无味的声调说,我收回一切。 够了坐下。马克布利先生,你希望面临这种情况而继续下去吗? 局长凝视着他的证人,好像她是一架破裂的机器,然后说,妳疯了吗? 不要询问她,先生;你不再有权利了。 给我时间考虑 大人,你必须收回;这变成一种毁谤了,巴哈都贵族忽然在法庭后面大叫着。 他不必,特顿夫人反抗着众人的喧骚而喊叫着。传其他证人;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奚斯洛试图阻止她,而她却愤怒地回他一击,然后对着何德蕾破口辱骂。 局长开始寻求他朋友的支持,同时冷淡地对市长说,是的,我收回。 达斯站起来,几乎因为紧张而呆若木鸡。他已经控制住了案件,控制住了。他已经显示印度人有掌理能力。他向可以听到他讲话的人说,犯人释放,人格完整无瑕;费用问题另处决定。 然后法庭的薄弱建筑结构解体,嘲蔑和愤怒达到了最高潮,人们尖叫和诅咒着,彼此吻着,热情地哭着。这儿是仆人保护着的英国人,那儿何吉兹昏倒在哈米都拉的手臂里。这一边胜利,那一边失败显明的对照在一刻之中完成。生命回到其原有的复杂中,一个又一个的人挣扎走出法庭,走向他们各种不同的目的地,不久,除了那美丽赤裸的神祇外,没有一个人留在奇幻的情景中了。他不知道已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件,还继续拉动拉扇的绳子,继续注视着空洞的高座和被翻转的特别椅子,有韵律地搅动下降的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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