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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

印度之旅 佛斯特 5762 2023-02-05
他在他的山洞等了一分钟,点了一根香烟,这样他才能在再见到她时说,我进去是为了要避开风,或者诸如此类的话。他回来时,他发现向导单独一个人,头斜向一边。他说他听到一阵噪音,然后何吉兹也听到了:是汽车的噪音。他们现在在卡瓦.多尔的外部肩角,并且在攀爬了二十码路后他们看到了平原。一辆车子对着山脉开到强德拉波的道路。但是他们看不清楚,因为险峻的棱堡在顶端蜿蜒着,所以不容易看到山麓,于是车子在开得更近时却不见了。无疑汽车会几乎正好停在他们下面。停在由路退化而成一条山径的地方,而大象已经转身要横行走进山脉。 他跑回来要告诉他的客人这个奇异的消息。 向导说她已经走进一个山洞。 哪一个山洞? 他含糊地指着山洞群。

你应该看着她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界,这是你的责任。何吉兹严厉地说。这儿至少有十二个山洞。我怎么知道我的客人在哪一个山洞?我自己在哪一个山洞? 他用同样模糊的手势指着山洞。何吉兹又看了一下,甚至不能确信自己已回到同样的一群山洞。山洞在每一个方向出现这似乎是它们本来繁殖的地方而洞口总是同样大小。他想,天啊,何德蕾小姐迷失了,然后提起精神,开始镇静地寻找她。 喊啊!他命令着。 他们喊了一会,向导说明喊叫并没有用,因为马拉巴山洞除了自身的声音外,听不到别的声音。何吉兹擦擦他的头,汗开始渗进他的衣服里面。这个地方是那么令人迷乱;它部份是一个台地,部份是一条Z形道,并且充满了像蛇路一样通到各处的凹沟。他试着走进每一个凹沟,但一直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出发的,山洞跟在山洞后面,或者成对像是在谈笑着,而有的是位于一个峡谷的入口。

来这儿!他轻轻地叫,在向导够接近时,他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表示惩罚。他跑走了,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他想,这是我事业的结束,我的客人迷失了。然后他发现了对此桩神秘的简单而充分的说明。 何德蕾小姐没有迷失。她跟车中的人会合了无疑是她的朋友,可能是奚斯洛先生。他忽然之间看到她,在峡谷的远端只是一瞥而已,但她在那儿,十分平常的样子,置身在岩石之间,在跟另一个女人谈话。他松了一口气,也不认为她的行为奇怪了。他习惯于计划的突然改变,认为她是冲动地跑向卡瓦.多尔,希望坐一下车子。他自己一个人回到他的扎营地,几乎同时看到一件一会儿之前会使他忧虑的物品:何德蕾小姐的望远镜。望远镜放在一个山洞的边缘,在入口隧道的半途中。他试着把望远镜挂在他的肩膀上,但皮带已经断了,所以他就将它放进口袋。他走了几步时,想到她可能还掉了别的东西,所以他就回去看。但以前的困难又发生了:他无法辨认山洞。他在平原的地方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但,他却无法再度看到车子。所以他就攀向山谷的谷面,走向摩尔夫人,这次他比较成功:他的小营地的颜色和混乱不久就出现了,而他在其中看到一顶遮阳帽,而在遮阳帽下哦,真令人高兴!微笑的不是奚斯洛先生,而是费尔亭。

费尔亭!哦,我是那么需要你!他叫着。第一次省略掉先生的称呼。 他的朋友跑过来见他,神态那么愉快和高兴,没有摆出尊严的样子,大声叫着,为火车的事说明和道歉。费亭尔坐刚开来的车子来德蕾克小姐的车子另外一个女人就是德蕾克。谈着,谈着,所有的仆人都不去准备早餐而跑来听了。美妙的德蕾克小姐!她碰巧在邮局遇见费尔亭时说,为什么你没有去马拉巴?她听到他没有赶上火车的情形,就当场自动要载他来。又是一位美好的英国女士。她在那儿呢?在费尔亭找营地时,跟车子及司机离开了。车子不能开上去不能,当然不能好几百个人必须走下来护送德蕾克,和指引她的路。大象本身 何吉兹,我可以喝一点东西吗? 当然不能。但却飞快地跑去拿。

费尔亭先生!摩尔夫人在她那片树荫中叫着;他们还没有谈话,因为到达时刚好碰上山上涌下的人潮。 早啊!他叫着,为一切都顺利而舒了一口气。 费尔亭先生,你看到何德蕾小姐吗? 但我才到达呢。她在那儿? 我不知道。 何吉兹,你把何德蕾小姐弄到那里去了? 手中拿着饮料回来的何吉兹必须想一会。他的心充满了新的愉悦。这次野餐在经过一两次激烈的震惊之后,已经发展成一种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情况,因为费尔亭不仅来了,并且也带来一位不速之客。哦,她没问题,他说,她去看德蕾克小姐。嗯,为运气喝一杯!敬一杯! 为运气喝一杯,但我拒绝敬一杯,费尔亭笑着,他不喜欢这句话。为印度喝一杯! 为运气喝一杯,还有为英国喝一杯!

德蕾克的司机阻止正要护送他女主人上去的人马,并且通知他们说,她已经跟另一个女人回到强德拉波;她已经吩咐他这样说。她自己开车回去。 哦,是的,那十分可能,何吉兹说。我知道她们开车去兜风。 强德拉波?那人说错了,费尔亭叫着。 哦,没有,为什么?他感到失望,但不去介意;无疑这两位年轻的女人是好朋友。他乐于供应四个人吃早餐;然而,客人必须随心所欲,不然他们就变成犯人了。他高兴地走开去监视麦粥和冰淇淋。 怎么回事?费尔亭问,他立刻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一路上德蕾克都在谈着野餐,称之为意外的款待,并且说她喜欢那些没有邀请她的印度人,而不喜欢邀请她的印度人。摩尔夫人坐在那儿摆动着她的脚,显出郁郁不乐和愚钝的样子。她说:德蕾克小姐最不令人满意,最不安定,总是来去匆匆的,总想要新的花样;她什么事都做得出,就是不会回去找为她付钱的印度女人。

不喜欢德蕾克小姐的费尔亭回答:我离开她时她并不急。回去强德拉波是没有问题。我看好像是何德蕾小姐在急。 何德蕾?她一生中从没有急过,夫人激烈地说。 我说,一定是何德蕾小姐的意思,事实上,我知这是这样,校长坚持着。他感到厌烦主要是因为自己。先是没有赶上火车他从没犯过的错误而现在他到达,却又再一次搅乱了何吉兹的安排。他要有一个人来分担责备,他很权威地对着摩尔夫人皱眉头。何吉兹是一位迷人的人,他说。 我知道,她回答,打着呵欠。 他遭受无尽的困恼,要把我们的野餐办成功。 他们彼此了解得很少,因为被一个印度人凑在一起而感到不知所措。种族的问题可能以巧妙的形式出现。就他们而言,这问题已经诱发了一种嫉妒心,一种彼此的怀疑。他试图刺激她的热情;她几乎不讲话。何吉兹带他们去吃早餐。

何德蕾小姐那样做是十分自然的,他说,因为他心中一直在略微思考着这件事情,要去除其中不调和的成份。我们那时正在跟我们的向导谈一件有趣的事,然后我们看到车子,所以她就决定去找她的朋友。他是不可救药地粗心,已经认为事情就是这样。他不细心,因为他敏感。他不喜欢去记得何德蕾小姐谈及多妻制度的话,因为一个客人不应该那样做,所以他就不去想它,也不去想他逃进一个个山洞是要避开她的事实。他不细心,因为他想要让她有体面,而因为事实缠结不清他必须在她身旁附近安排事实,就像一个人在拔除一根杂草后整理好土地一样。早餐还没吃完,他已经说了很多谎话。她跑去找她的朋友,我去找我的朋友,他继续说,微笑着。现在我跟我的朋友在一起,而他们也跟我在一起,并且彼此在一起,这就是快乐。

他喜爱他们两个人,也期望他们彼此喜爱。他们不愿这样。费尔亭以憎恶的心情想着,我知道这些女人会惹麻烦,而摩尔夫人想着,这个男人,没有赶上火车,却要责备我;但是她的想法微弱无力;自从她在山洞里昏过去之后,她就陷在冷漠和嘲讽的状态。刚开始因为凉爽的夜晚和令人满意的无害暗示而显得美妙的印度已经消失了。 费尔亭跑上去看一个山洞。他并没有深刻的印象。然后他们上了大象,野餐队开始自山道离开,而在悬崖之下为阵阵戳人的热空气所追逐时,走向了火车站。他们来到他离开车子的地方,他现在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愉快的思想,他说:何吉兹,你确定在什么地方和怎么离开何德蕾小姐的? 在那儿。他愉快地指着卡瓦.多尔。 但怎么这个地方的岩石之中展露出一个凹槽,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凹痕;到处可以看到仙人掌。我想是向导帮了她忙。

哦,是,是的,最帮忙了。 顶端之外有一条小径? 百万条小径,我亲爱的人儿。 费尔亭除了凹痕外再也看不到什么。其他地方到处都可看到发亮的花岗石投进泥土中。 但你看到她们安全下去? 是的,是的,她和德蕾克小姐,坐车子离开。 然后向导回来找你? 正是。要抽一支烟? 我希望她不是生病,英国人紧说不舍。凹痕继续伸延,像是一处河床越过平原,水从这里流向恒河。 如果她生病的话,她会要我照顾她的。 是的,这话有道理。 我看你在担忧,我们谈谈别的吧,他好心地说。何德蕾小姐随时可以做她希望做的事,这是我们的安排。我看你为了我的缘故在担忧,但真的,我不介意,我从不注意小事。 我是为了你在担忧。我认为她们不礼貌!费尔亭说,降低声音。她没有权利从你的团体中跑开,德蕾克小姐没有权利唆使她。

何吉兹像规则一样难应付,他是没有弱点的。那将他提升的翅翼没有颤摇,因为他是一个已经尽责的蒙古皇帝。他憩息在他的大象上面,看着马拉巴山后退,又看到他王国的省份,那严酷而污秽的平原,吊桶般疯狂而微弱的动作,白色的神龛,浅浅的坟墓,温和的天空,那看起来像一棵树的蛇。他已经尽可能给予他的客人一段美好的时光,如果他们来得晚或去得早,那不是他的事。摩尔夫人睡着,依着象轿的连杆摆动着,穆罕默德.拉悌夫小心而敬意地抱着她,而在他自己的身边坐着费尔亭,他开始认为费尔亭是希腊的圣西利儿。 何吉兹,你有没有算出这次野餐要花你多少钱? 嘘!我亲爱的人儿,不要提那点。好几百又好几百的卢比。完整的帐目会很可怕的;我朋友的仆人在我身上东抢西劫,至于大象,她显然是吃金的。我可以信任你,不要把这些告诉人家。而M. L.请用字母,他在听着是最糟糕的。 我告诉你他不是好人。 他对自己是大好特好;他的不诚实会毁了我。 何吉兹,多怪! 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很高兴,他使我的客人感到舒服;此外,雇用他是我的责任,他是我的表亲。千金散尽,必将复来。留存金钱,死必降临。你听过这句有用的印度斯坦格言吗?可能没有,因为我刚刚发明的。 我的格言是:省一分就是赚一分;一劳永逸;三思而后行;而大英帝国都依赖它们。你们就永远无法把我们赶走,你知道,一直到你不雇用M. L.以及这样的人。 哦,赶你们走?我为什么要为那卑鄙的事费心?留给政治家去办不!我在学生时代,曾为你可咒的国家而奋激不已,真的;但是,如果他们让我继续我的职业,在公务上不要对我太无礼,我真的不再要求什么的。 但你有要求;你带他们来野餐郊游。 这次郊游跟英国人或印度人都没有关系;这是朋友们的一次探险。 于是这队人马的郊游结束了,部分感到愉快,部份没有;波罗门厨师被接去了,火车到达,把它燃烧着的喉咙推向平原,二十世纪取代了十六世纪。摩尔夫人走进她的车厢,三个男人走进他们的车厢,调整窗帘,开了电扇,想要睡一会。在微光中,每个人如同尸体,而火车本身虽然在动着,却似乎也是死的一具来自科学的北方,一天骚扰景色四次的棺材。火车离开马拉巴时,他们那令人不快的小天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远方看到的马拉巴,显露有限而有点罗曼蒂克的气氛。火车一度在一个唧筒下面停止,把煤水车里储存的煤浸湿。然后它看到了远方的干线,鼓起勇气,向前冲撞,绕着派出所,克服了平交道(栏杆现在都焦枯了),然后发出玎珰声停下来。强德拉波!强德拉波!探险已经过去了。 探险结束,他们在阴郁中坐起来,准备进入普通的生活,忽然早晨那长存的奇异气氛破裂了。警局督察哈格先生用力打开他们车厢的门,以尖锐的声调说:何吉兹医生,我有非常令人痛苦的责任在身,必须逮捕你。 喂,错了吧,费尔亭说,立刻出面应付情况。 先生,我奉命行事。我一无所知。 你根据什么罪名逮捕他? 我奉命不要说。 不要这样回答我。拿出你的逮捕状。 先生,原谅我,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不需要逮捕状。找马克布利先生。 很好,我们会的。来,何吉兹,老友;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疏忽。 何吉兹医生,请你来好吗?一辆隐秘的马车准备好了。 年轻人啜泣着他发出的第一阵声音试图从对面的门逃到铁路上。 那样会迫使我使用武力,哈格先生哀号着。 哦,老天费尔亭叫着,他自己的神经在传染病袭击下断裂,然后在还没造成丑闻之前把自己拉回,像一位婴孩一样摇动着身体。再多一秒钟,他就可能出去,哨子吹着,追人亲爱的人儿,我们就要一齐去找马克布利先生,问问是怎么回事他是一个正派的人,那全是无意的他会道歉。千万,千万不要像犯人的样子。 我的孩子和我的名声!他喘着气,他的翅翼断裂了。 不会有的事。把你的帽子扶正,拉着我的手臂。我会帮助你。 啊,感谢上帝,他来了,督察叫着。 他们在正午的热气中出现,手牵着手。车站在沸腾中。旅客和挑夫自每个隐秘之处冲出,很多政府公仆,更多警察。罗尼护送摩尔夫人。穆罕默德.拉悌夫开始悲叫着。他们还未能穿过混乱的景况,费尔亭就被特顿先生权威的声调叫开,而何吉兹自己一个人走向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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