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同学会。
女更衣室里,田玉兰正在发脾气,把一束鲜花狠狠地甩到桌上,把头上的婚纱也甩到桌上。
田玉兰:我不!我不
美智子:这太不像话了!
田木青一:没有办法,白敬业简直是流氓!可他说得对,现在不办婚事,上边饶不了我们!
田玉兰:我不!
田木青一几乎是哀求田玉兰:占元、占安不都一样吗?这是他弟弟,也很不错的!
田玉兰哭了:不我不
美智子:这真是不行!这怎么能一样呢?
田木青一大叫:我也知道不一样!可你们都要想想后果!听到敲门声:谁?进来。
卫兵用日语:宫本少将问婚礼为什么还不开始!
田木青一慌了:马上开始!转过头大吼:没什么可商量的!玉兰,你要顾全大局!
终于,洋鼓敲响,洋号齐鸣。
哭丧着脸的田玉兰和十分严肃的白占安走上了廊子,人们向他们抛撒着鲜花和彩色纸屑。
日本军政要员起立鼓掌,宫本少将也站起来矜持地拍着手。
此时,白美和童越都在电闸房里。
几个同学喊:拉闸,快!
童越把电闸拉掉了。
欧美同学会的院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宫本少将等人四下张望。
院子里的人开始慌乱:怎么停电了? 、快给供电局打电话!
混乱之中,童越等人在人群中高喊:空袭警报、要轰炸啦、美国的飞机来啦、快跑!再不跑就跑不出去啦! 、扔炸弹啦!
全场顿时大乱,人们拥挤着向外跑去,桌子被撞翻,碗碟掉下去摔得粉碎,洋鼓在地上滚动,鲜花被践踏得七零八落。
宫本少将等人在卫兵的保护下匆匆离去。
人都跑光了,地上一片狼藉。
田木青一呆呆地在院子中央站着。
一侍者:没事了!没有空袭警报,不知道谁把闸给拉了。
白敬业垂头丧气:瞧这事儿闹的,罕眉耷眼儿的拉什么闸呀?
田木青一怒吼起来:这是阴谋!这是你策划已久的阴谋!
白敬业:你别这么说,什么阴谋?我还想查查是谁弄的阴谋呢!
田玉兰伏案大哭,杨九红赶忙劝解。
田木青一:敬业,这不是儿戏!弄不好我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海淀花园子门口。
白景琦、李香秀走出门口,上了牛黄和郑老屁的黄包车,郑老屁把大包小包儿放在李香秀脚下。
郑老屁:这下可热闹了,欧美同学会毁了个稀巴烂,日本人也跑了!
李香秀:这是谁捣的乱?
牛黄:听说我可是听说啊!是占元那个大学同学童越捣的乱!
白景琦:好小子!行!没咱们什么事儿,打道回府!
朱伏家卧室里。
李香秀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显得特别高兴。
段大兰在一边拿着拨浪鼓逗孩子。
朱伏:这孩子保险,已经转过两道手,都闹不清是谁的孩子了。
李香秀:你怎么找到保定去了?
朱伏:嘿!表妹圣旨一下,就是马来西亚、菲律宾我也得去呀!
李香秀指着电灯逗孩子:说,灯!灯!
孩子笑着:灯!
李香秀喜不自禁。
朱伏:你瞧,神了吧!不认生!这孩子是那家都养不了,光哭,哭得人家都烦了!瞧见你愣不哭了!
李香秀:这孩子是褔相!
段大兰:那可不是?能进你们这大宅门儿,可不是他的福气?
朱伏将契约递给李香秀:手续全在呢!
李香秀:辛苦!辛苦了表哥,我再给你一百。
朱伏:用不着,一共才花了二百。
李香秀:那一百五是你的跑腿钱!抱着孩子往外走。
朱伏:钱不钱的小事儿!只要你瞧着合适,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李香秀回头:往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吧?
朱伏:不会!没告诉你,都闹不清是谁家的孩子嘛!
朱伏、段大兰把李香秀送了出去。
李香秀上了郑老屁的洋车,段大兰忙活着给孩子围小棉被。
段大兰:包严实了,别着了风,天儿太冷!
李香秀:回去吧!
李香秀抱着孩子,坐着洋车远去。
朱伏、段大兰回到屋里,两口子喜形于色。
朱伏:看见没有,干赚三百块!在保定连赎这个孩子拢共花了十五块。
这时,门一响,段二兰走了进来。
朱伏脸色立时沉下来:你干什么来了?
段二兰:听说你从保定回来了,孩子赎回来没有?
朱伏:赎什么赎?你那破孩子就会哭,人家又转手卖了,我整个儿白跑一趟!
段二兰:唉!命里注定,由他去吧!我那十块钱呢?
朱伏急了:嘿!你瞧,嘿!我这去一趟,打火车票、住店、送礼,还赔了两块进去,没找你要就是好的了!
段二兰也急了:你叫我们怎么活呀?
李香秀抱着包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又走了回来。
段二兰见有陌生人,忙向旁边靠了靠。
李香秀:表哥
朱伏、段大兰一见李香秀又回来了,顿时惊慌失措。
李香秀:忘了一件事儿,这孩子的生辰八字!
朱伏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哎呀!看我这记性!
李香秀感到朱伏神色不对,扭头看段二兰。
段二兰也正疑惑地看着李香秀和孩子。
段二兰:您是?
不等李香秀回答,朱伏、段大兰忙上前往出推段二兰。
段大兰厉声:行了!快走吧!没事儿就来要钱,谁受得了?
段二兰挣扎着:你们在我家里怎么说的
朱伏凶狠地推段二兰:走不走?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段大兰推着妹妹出了屋。
李香秀充满疑惑地望着。
朱伏把写着生辰八字的那张纸往李香秀手里递,李香秀没有接。
朱伏:这孩子八字儿好!也巧了,四月二十八,跟药王的生日是一天,你说是不是缘份?仍不能掩盖慌乱。
李香秀默默地盯着朱伏,也不说话。
朱伏心虚:怎么了?
李香秀:刚才那女人是谁?
朱伏:老家来的,要饭的!哎呀!接长补短有人来,好像这北平
李香秀:表哥!
朱伏:啊?
李香秀:我可把丑话说头里,别跟我耍心眼儿,我花了钱了,没亏了你吧?
朱伏:那是、那是!
李香秀:这孩子不能再牵涉一点儿杂七杂八的关系!
朱伏:没有、没有!
李香秀:永远不许露出他的身世!
朱伏:当然、当然!
李香秀盯着朱伏:今后有人找上门来跟我纠缠不清,我可翻脸不认人!说罢一把夺过朱伏手中的八字儿纸,转身向门外走去。
朱伏忙跟着往出送:表妹,放心,慢走,留神,这儿有冰,别滑着
马立秋家堂屋。
白景琦、李香秀聚在马立秋家,请了算命的姚瞎子为孩子算命。
姚瞎子:所以我说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七老爷放心!
白景琦:行!我赞成,姚瞎子这么一说是命中注定!生的养的都无所谓,将来好有个顶门立户的人。
李香秀:你们白家不是不许从外姓过继吗?
白景琦:有这规矩,得慢慢儿破!你还是先当侄子养在这儿吧,一切费用我全包了!
马立秋:谢谢老爷子了!
白景琦笑了:丈母娘您别跟我客气!我说姚瞎子,再瞎说两句。
姚瞎子:这孩子虽说大富大贵之命,可命独,克父母、兄妹,得改三回名儿才好养活!
李香秀:你看这孩子卖了两回,这可不是第三回改名儿了?多巧!
姚瞎子:七老爷起个名儿吧!
白景琦:我看就叫李天意!
李香秀:李天意?
白景琦:你想想,跟药王一个生日,三次改名儿,见了你就不哭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李香秀高兴地把孩子从奶妈怀里接过来,往高举着。
李香秀:天意!天意!
孩子格格地笑了。
新宅上房院头厅院里。
十几个日本宪兵持枪站着,北廊上还站着一个日军少佐。
关佑年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着,不时地看手表。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里
白景琦和田木青一坐着,胡玉铭站在门旁,李香秀远远地坐在东偏厅。
胡玉铭:关佑年说给七老爷留点面子,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把秘方和占元交出来,他们立刻就撤。
田木青一:七老爷,我用人格担保,决无他意,把秘方交出来吧!我作为朋友劝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白景琦:那是我们白家害了你?
田木青一:不!是日本害了中国!相信我!不会再和中国人作对了。
白景琦一震:我信你的话,你总算是个有良心的日本人!
田木青一:中国有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白景琦愤怒:我不烧柴禾行不行了?我宁可叫他们把我这山给平了!
田木青一:我不是危言耸听,婚事没办成,军政两方面都下了死命令,交出占元和秘方,要不然的话
白景琦:怎么样?我早就想好了,你这就去叫他们进来抓我!
李香秀惊讶地站了起来。
田木青一:你这是何苦啊!
白景琦:我三叔说得好,中国人的事儿,你们且闹不明白呢!
院中传来了日本兵的皮靴声,二人回过头看。
日本兵进了院子,沿路站了岗。
关佑年神气活现地走进了屋。
关佑年:七老爷!
白景琦没答话。
关佑年一眼看到了田木青一。
关佑年:田木!你还敢上这儿来?知道你什么罪吗?
田木青一:不知道!
关佑年:你玩忽职守、欺骗皇军、破坏帝国声誉,你给日本人丢尽了脸!
田木青一:你给中国人丢尽了脸!
望着田木青一,白景琦心中油然生出敬意。
关佑年大怒:你还敢跟我这么说话!滚回去!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田木青一站起身对白景琦:七老爷,好自为之,多保重!告辞了!
田木青一深深鞠躬,白景琦忙站了起来。
田木青一走出了屋。
关佑年:两件事儿,交出秘方、交出占元!
白景琦:好说呀!香秀!
李香秀忙上前,白景琦却向东里间走去。
白景琦:贵客来了,给我更衣。
李香秀不知道白景琦要做什么,忙追去东里间。
东里间。
李香秀帮白景琦穿上一件簇新的皮袍,戴上水獭帽,系上大围巾。
白景琦:就是我死到大狱,也不许交出秘方!万一占元回来了,叫他千万别管我,远走高飞离开北平!
李香秀:知道了!这事儿我也顶不了你,我一定想法子救你!
白景琦:能救则救,救不了也甭瞎忙活,没用!万一我出了事儿,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李香秀大惊:我怎么行?
白景琦:我给你讲过好些我妈的事儿,那就是你的样子!走了!
白景琦一转身,李香秀一把拉住忍不住地要哭。
白景琦:不许哭!不许喊!别叫鬼子汉奸看着咱们都跟怂包蛋似的!
白景琦走出东里间后,目不旁视地一直走过关佑年。
关佑年:站住!你上那儿去?
白景琦回过头:怎么问我?你不就是叫我跟你走吗?去吧小子!我前边儿走,你后边儿跟着我吧!
白景琦向外走去。
关佑年急忙跟上。
杨九红叫着白景琦的名字跑了出来,李香秀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廊子上站着白敬业、唐幼琼、高月玲、白美、白慧、黄立、郑老屁、白占安、白占平、白占光和丫头们。
白景琦走上屏门的时候拍了拍白美,白美伤心地哭着。
白景琦:美子,等爷爷回来,请你们吃羊头肉!嗨!吃什么羊头肉,鬼子一来连羊都没有了!
李香秀抱着泪流满脸的杨九红站在北屋门口,眼看着白景琦大步走出了屏门。
田木青一诊所。
田木青一把门诊室的门插死,回头去看墙上的日本军刀。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田木青一走上前去,把军刀摘下,拿着刀慢慢走进了病房。
田木青一把军刀放在病床上,把外衣一件件脱掉,赤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握住刀柄,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田木青一闭着眼低着头,似乎是在祷告,突然抬起头来,两手握刀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血溅在白色床单上。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敬业、白敬功、杨九红、白佳莉、唐幼琼、高月玲正群起围攻李香秀。
白敬业:甭啰嗦,你把秘方交出来!
李香秀:干什么?
白敬业:我要救我爸爸!
李香秀:你爸爸说了,死了也不能交出去!
白敬业:是他死!不是你死!说得轻巧,我还想叫我爸爸多活几年呢!
杨九红等人一齐劝:交出来吧! 、人要死了留着方子有什么用? 、七老爷一条命还抵不上那些方子吗? 、救人要紧哪! 、老爷可以那么说,可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件事不能听我爸爸的!
李香秀:交出秘方跟要了老爷的命一样!
白敬功:不交出来不是也没命吗?
李香秀:还是的,所以交不交都没用!
白敬业:你怎么知道没用?日本人要的就是秘方!
李香秀:日本人还要占元呢!敬业!占元要在这儿,你是不是也把占元交出去?
大家都不说话了。
杨九红:先把秘方交出去,能缓就缓一步!
李香秀:一步也缓不了,要救老爷想别的办法!
白敬业蹿到李香秀面前:你有什么办法啊?你是不是盼着我爸爸早点儿死了,你好掌家独吞家产啊?李香秀!
李香秀:哟!你又不叫妈了!
白敬业:你是谁的妈呀?抱狗的丫头!少跟我这儿充大个儿!我憋了不是一两天了
众人忙上前连拉带扯地劝着。
李香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白敬业。
白敬业大喊大叫:李香秀!你今儿要不把秘方交出来,我就把你赶出这个家!替白家爷儿们出出这口恶气!你交不交?
大家往后推白敬业。
李香秀拍案而起:不交!
白敬业大叫:来人!来人
站在门口的胡玉铭、莲心、红花和老妈子们吓得直往后退。
白敬业:去!把她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叫她滚!什么太太?白家门儿没这样的太太!抱狗的丫头!滚!
仆人们都不敢动。
李香秀压住满腔的怒火,狠狠地望着白敬业。
白敬业忽然回身从案子上抄起了白景琦的那口刀,一下子把刀抽了出来,吓得推他拉他的人一下子躲到了一边。
白敬业举刀狠狠地向桌上砍去。
仆人们吓呆了。
李香秀扫视着屋里的人在想对策。
白敬功抱住白敬业:大哥!你干什么?放下刀、放下刀!
众人又上来拦。
白敬业大叫:你们都听着!我爸爸不在就是我当家,把她赶出去!叫她滚!把她的东西都扔出去!
仆人们胆怯地望着李香秀。
李香秀不动声色。
白敬业:谁要不听我的,就照我这口刀说话!
仆人们吓得刚要动,李香秀说话了,仆人们忙停住了。
李香秀:你扯着脖子喊什么?你学你爸爸还差点儿!你想当家?那好啊!七老爷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看就是你盼着你爸爸早点死!白敬业!我看你的本事啦!大步向门外走去。
仆人们忙闪开一条道儿。
杨九红急了,大叫:香秀!跑上前一把拉住李香秀:香秀!别听他的,你不能走!
李香秀甩开杨九红走出了屋。
杨九红回头大叫:敬业!不能叫她走!她走了,秘方找谁要去?
白敬业:叫她走!我自己会找!
杨九红无奈,忙跑出屋追去。
一直到二厅院垂花门,杨九红才追上李香秀。
杨九红:香秀!你不能走,香秀!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救老爷要紧哪!
李香秀:是敬业在那儿耍脾气!七老爷死到临头了,你看他在那儿扯什么?把他爸爸的事儿放心上吗?
杨九红:我看出来了,一只狼啊!他就没想救他爸爸,巴不得他爸爸早死!
李香秀:九红!我伤透心了,我一定得走!
杨九红:我也伤透心了啊!他们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万一七老爷没了,还有我的活路吗?
李香秀:所以,一定得把老爷救出来!
杨九红一把拉住李香秀:那你就交出秘方吧!太太!我叫你一声七太太!你是大、我是小!我求求你啦
杨九红要跪下,急得李香秀死死地把杨九红抱住。
李香秀:别、别!这可不行!九红十分感动:我叫你一声姐姐!我知道只有你是真疼老爷子,可是秘方不能交!真交出去,老爷子回来饶不了我,也饶不了你,不能做对不起老爷子的事!不把老爷子救回来,咱俩都没活路儿!
杨九红急哭了:那可怎么办?怎么办哪?
李香秀:咱俩一块儿使劲儿!托人、找门子、花钱,舍着脸去求!姐姐!有什么事儿我会来找你。转身而去。
杨九红泪眼汪汪望着李香秀离去。
马立秋家。
李香秀在查存单,奶妈正给三岁的李天意喂吃的。
李香秀:妈!汇丰的那张存单那里去了?
马立秋满面愁容地做着饭:不是取出来给了朱伏二百,剩下的在我那儿呢!
李香秀发愁:这点儿钱,可是不够。
马立秋:你打算求谁呢?
李香秀:关佑年,总算能说得上话儿,他就认钱!
院里传来喊声:七太太在家吗?
李香秀:谁呀?进来吧!
皮云良推门走进:七太太!
李香秀疑惑地望着。
皮云良:不认识我?
李香秀:你是柜上的二查柜皮头儿吧?
皮云良:没错儿!还认出我来了。
李香秀忙拿壶要沏茶。
皮云良:你别张罗,我坐不住!七太太,有点儿事得跟您单说!
李香秀怀疑地望了皮云良一眼转头对马立秋:你们都出去会儿。
马立秋和奶妈走了出去。
皮云良:忙什么呢?
李香秀:看看还有多少钱,得打点七老爷的事儿!
皮云良:这会儿钱可救不了他!你看看这个将几张单子交给李香秀:这就是百草厅把成药卖给八路军的铁证!
李香秀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想要干什么?
皮云良笑了:别害怕呀!再看看印!
李香秀忙看单子:这这不是关佑年的章子吗?
皮云良:没错儿!他黑了大批的赃款,开路条把大批药运出了北平给八路军!
李香秀大感意外:真是运给八路的?
皮云良:您甭问,您就拿这个给关佑年看,他就得千方百计救七老爷出狱!
李香秀怀疑:行吗?
皮云良:放心!关佑年是警察署长,日本人还用得着他,他说话还管用!
李香秀:皮头儿,我谢谢您!您要多少钱?
皮云良笑了:七太太!为了钱我就不来了,我不是那种人!
李香秀:那您是
皮云良:您别问,我也不会说,日本鬼子蹦跶不了几天了!苏联军队打到了柏林、盟军在诺曼第登陆,轴心国垮了,这些汉奸都在给自己找后路呢!您记住,汉奸都是没骨头的!有一条,别把我说出去!
李香秀:那当然!可我还得问,您是什么人?
皮云良:跟您一样,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七太太,救七老爷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儿,不少人在活动呢!光靠咱们俩不行。
李香秀大为惊讶:还有谁?
皮云良起身:总有一天您会知道!您找关佑年在政界活动,我在军界有关系,咱们双管齐下,宜速不宜迟!
新宅上房院北屋东里间。
屋里天翻地覆、乱七八糟。
白敬业站在凳子上把顶柜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件件往下扔。
杨九红走了进来,被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低头看见地上有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古玩。
杨九红:你干什么呢?
白敬业头都不回:啊?找秘方呢!
杨九红:你装了这一箱子的古玩,也是找秘方?
白敬业:少废话啊!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杨九红:你就不想想法子去救你爸爸?
白敬业:怎么救?日本人认识我是谁呀?
杨九红:去找关佑年!
白敬业:那小子!下了凳子:哎哟!我这条腿!那小子,多少钱也填不满他,我犯不着便宜他!
白敬业把一个鼻烟壶装进箱子里。
杨九红:为你爸爸花钱,你不应该吗?
白敬业:该死就得死,谁也救不了!
杨九红大怒:敬业,你爸爸回来饶不了你!
白敬业:回来?回不来喽!进了日本宪兵队里没一个整着出来的!
杨九红:你是狼!畜牲!
白敬业一瘸一拐地走到杨九红面前:哎!我说姨奶奶,你去救啊!谁拦着你了?你不是狼你怎不掏钱?你少在这儿充大辈儿,看见李香秀了吗?你再胡说,我把你也撵出去!你信不信?
杨九红愤愤地向外走:好!白敬业,等把老爷子救出来再说!
白敬业:对喽!快去救吧,老爷子都等急了九红怎么还不来救我呀?我可就指望她啦!
关佑年家客厅。
杨九红来向关佑年求情。
关佑年一口回绝:姨奶奶,您给我多少钱也没用!是!我这人挺贪的,见钱眼开,可这回不行!
杨九红:你是不是嫌少啊?
关佑年:没这意思,我真是无能为力,日本人正火冒三丈的时候,占元是宪兵队挂了号多年的共产分子,跑了!谁敢去说情?
杨九红:占元不是共产党!
关佑年:跟我说没用!这话我要跟日本人去说,连我也成共产党了!
杨九红:关署长,你要多少钱?开个口
关佑年起身推杨九红:行了!姨奶奶,别费唾沫了,回去吧!啊
一仆人站在门口:白宅的七太太求见。
关佑年:怎么了你们这是?走马儿灯似的,不见、不见!
李香秀站在院中:关署长,对不住,没想到你不见我,自己就进来了。
关佑年神情漠然地站了起来。
杨九红走到李香秀面前:太太来了,我这儿正跟关署长掰扯不清呢!关署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多少钱都不行!
李香秀:姐姐回去吧,我跟署长叙叙旧!
杨九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李香秀要上台阶,关佑年堵在门口没有动。
关佑年:算了吧,七太太,别瞎耽误工夫了!
李香秀:钱能通神,通不了你这署长?
关佑年:拿了钱,又能做顺水人情救了人,我何乐而不为?没用啊!谁不知道钱是好东西!
李香秀:钱都没用,那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把皮云良给的路条往关佑年手中一拍。
关佑年接过看了一眼,立即脸色大变。
关佑年:你这是从那儿得来的?
李香秀不理睬,把关佑年一推,径自走进了屋。
李香秀往椅子上一坐:是八路给我的!
关佑年大惊:你是共产党?
李香秀大笑:哈真逗!我成了共产党了,真好玩儿!
关佑年走到李香秀面前:那是谁给你的?
李香秀:我们柜上的事儿,我能不知道吗?这可是大笔的生意,关署长你财源茂盛!
关佑年:我放走这批药是为了钱,我并没有通共!
李香秀:日本人恐怕不会信你这话吧?
关佑年慌了:日本人?你要干什么?
李香秀:请关署长救七老爷出狱!
关佑年低下头坐到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路条,忽然冷笑着把路条揉成一团放到嘴里。
关佑年:没用!这是废纸一张,没用!
李香秀假作吃惊状:哟!关署长,怎么吃了?我要知道关署长爱吃这个,我把那几张全拿来,够关署长吃一顿的!
关佑年抻着脖子吓得差点儿没噎着,直瞪瞪地看着李香秀。
李香秀起身往外走:你再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回话!
关佑年立即蹿了起来拦住门口,两人对峙着。
关佑年:你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吧?
李香秀:你想害死我杀人灭口是不是?我早料到了!
关佑年阴森森地望着李香秀:把那几张拿出来!
李香秀:瞧你吓得这样儿!放心,那几张放在个保险人的手里,只要我和七老爷一死,一定拉你做个垫背的!
关佑年彻底崩溃了:行了、行了!我都明白了,坐坐坐!咱们重新谈!
两人向回走,坐到椅子上。
李香秀:日本鬼子蹦跶不了几天了,苏联军队打到了柏林,盟军在诺曼第登陆,轴心国垮了!汉奸们都在给自己找后路!关署长不给自己找个退身步儿?
关佑年目瞪口呆,惊讶万状地听着。
关佑年:慢着,慢着!这都不像你们大宅门儿里女人说的话呀!你这都从那儿学来的?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李香秀:我说的对不对吧?
关佑年:对、对!你知道我虽说是署长,可副署长是日本人,我得听他的!
李香秀:日本人现在还用得着你,你说话还管用,七老爷这个药行商会会长又是你保举的,追查下去,你脱得了关系?
关佑年:好家伙!你比我还门儿清!你说怎么办吧?
李香秀:你在政界使劲,我在军界还有关系,咱们双管齐下,宜速不宜迟!
关佑年:我只能尽力而为!
李香秀:光靠咱们俩不行,救七老爷也不是我一人儿的事,好些人都在活动呢!
关佑年:还有谁?你这都是什么路子?
李香秀:你别问,我也不会说,都是有良心的中国人!
关佑年:怎么听你这话茬儿真跟共产党似的!
李香秀起身将几张银票交给关佑年,关佑年忙站起来。
李香秀:这是一万大洋,你自己要也好,拿去上下打点也好,我都不管!只要七老爷救出来,我再奉送你十根儿金条!我走了。
李香秀向外走,关佑年忙起身送,被李香秀拦住了。
李香秀:你别送,叫人看见了不好,还以为咱俩这儿搞什么阴谋呢!
李香秀走了出去。
关佑年惊愕地望着李香秀的背影:这是个什么女人呀这是?
日本宪兵队门口。
白景琦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了。
李香秀来接白景琦,两个人在日本宪兵队监狱门口上了郑老屁和牛黄的黄包车。
两辆车在街道上飞跑。
李香秀:老屁、老屁!站住、站住!
郑老屁急忙把车停下,牛黄的车赶上来和郑老屁的车并在了一起。
衣服破烂、脸上有伤痕的白景琦从车里伸出头来。
李香秀:老爷子,我不回家。
白景琦:你上那儿?
李香秀:我回娘家!我叫人家赶出来了。
白景琦:什么话!我回来了!瞧他们谁敢奓毛儿!
李香秀:要叫我回去也行,除非敬业亲自来求我!老屁、咱们走!
郑老屁拉起车走了。
白景琦看李香秀走了,颇感惆怅:反了、反了!牛黄,回家!
知道白景琦从监狱里出来,一家人都跑到上房院来看望白景琦。
一看见白敬业,白景琦就把他盯住了。
白景琦:敬业,我求你个事儿!
白敬业:爸,您别这么说,有怎么事儿你吩咐!
白景琦:你现在是当家的,我不是得求你吗?
白敬业惶恐:您不在,我管了几天,也是没法子,全听爸爸的。
白景琦:你把人家轰出去了,怎么办哪这事儿?
白敬业:不是我轰他,爸爸在狱里九死一生,可是秘方她就是不交出来!您问问大伙儿,那么多人一块儿求他都不行!她就没把您的生死放在眼里
杨九红愤愤地听着。
白敬业:我一急一气才迫不得已说了她几句,结果她一赌气,自己走了。
白景琦把烟袋在铜盂上磕得当当响,大家立时紧张了。
白敬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杨九红紧张兴奋地望着。
白景琦和颜悦色:可人家说了,你不去接,人家就不回来!看在我的分儿上,你饶了她这一回,委屈你去接一趟,我求你了!
白敬业:别、别!您求我干什么?我这就去、这就去!
白景琦起身拍着白敬业的头,白敬业吓得直缩脖子。
白景琦:好儿子、好儿子!听话就是好儿子!你当家就是不一样!
杨九红无比失望地望着白景琦。
白敬功:爸,您在狱里吃苦了,我们也使不上什么劲儿!
白景琦淡淡地:还好!要紧的时候看人心哪
没人敢再说话。
马立秋家堂屋。
李香秀抱着三岁的李天意,让马立秋为孩子试新鞋。
李香秀:我给天意找了位教书的先生,他得学功课认字了!
马立秋:嗨!他才多大?哪儿就到了念书的时候了?
李香秀:早念书早成人!天意,妈就盼着你快长大,你得给妈争气呀!
院内传来喊声:妈!在家吗?我是敬业!
马立秋:在家哪!
李香秀:妈!不许理他!
白敬业推门进屋:哟!在家!看见了李天意,忙上前拉李天意的手:我知道,这是天意吧!哎呀!小弟弟,来来,大哥哥给你钱买糖吃啊!
白敬业忙掏兜儿拿钱,李香秀把李天意推给马立秋。
李香秀:不许要!去!出去玩儿!
马立秋拉着李天意走了。
白敬业恭敬地:妈!我这儿来请您起驾回宫哪!
李香秀:哟!什么时候又改叫妈了?抱狗的丫头!
白敬业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打你这臭嘴!喝了猴儿尿了你满嘴的胡扯!妈!您宰相肚里可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香秀:我早看出来了,老爷子再出点什么事儿,你照样翻脸不认人!
白敬业: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请不回去您,我爸还不把我劈了!
李香秀:噢!你是怕你爸爸才来请我?
白敬业:不是!我从心眼儿里服了,愣把我爸爸从宪兵队里给弄出来了,这得多大本事?反正我不行!
李香秀:你是认定了你爸爸准死在里头,你才敢这么张狂!
白敬业:别再说了!我这种怂人,您还跟我一般见识吗?
李香秀:我不回去!
白敬业:妈!给个面子吧!我也快五十的人了,您消消气儿,听我给您唱段儿《打龙袍》里的报花灯,您听像不像萧长华!听着啊!嗒嗒衣嗒衣嗒,在上听,听我那灯官儿报花灯,一团和气灯、和合二仙灯、三羊开泰灯、四季平安灯
李香秀撇嘴笑着。
白敬业:五子夺魁灯、六图封相灯、七子八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