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历史烟云 大宅门

第25章 第二十二章乱世英雄

大宅门 郭寶昌 12888 2023-02-05
济南街道上。 白景琦在书摊上挑书,看得入了神。 吴掌柜无聊地站在一旁:七爷!说好去吃五芳斋,你站到书摊儿就不动了,让我一人儿干站着! 白景琦:这么多书,你先拿一本儿看着等我。 吴掌柜没好气儿地:你这不是骂人么?我不认识字! 白景琦笑了,知道他这是在说气话,便向书摊老板指着挑好的一堆书:把这些书先送到黑七泷胶庄去,在柜上结账吧! 书摊老板点头道:好说,我给你包上。 吴掌柜催促:走吧、走吧!我可真饿了。 白景琦一转身忽然停住,往回拉了吴掌柜一把。 吴掌柜莫名其妙地看着白景琦:怎么了? 石元祥和孙老头从街对面的一个银号走出。 白景琦忙躲到吴掌柜的身后,注视着在银号门口低声交谈的石元祥和孙万田,直到他们分手。

白景琦惊讶地望着俩人。 吴掌柜四下张望:看什么呢? 白景琦如获至宝:今儿可得好好地吃一顿! 吴掌柜:怎么了? 白景琦:高兴! 吴掌柜: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白景琦一笑:我看见前面黑洞洞! 吴掌柜不解:黑洞洞?大白天的! 走!五芳斋!白景琦拉着吴掌柜离去。 畅春园杨九红房。 金莲正在厉声质问着杨九红:你怎么得罪七爷了?说! 杨九红:我怎么敢得罪他! 金莲:那怎么一个多月不来了? 杨九红心情不好:不知道! 金莲:我问明白喽,要是你得罪了七爷,我饶不了你! 杨九红急了:你跟我发不着火儿!我还天天盼他来呢!到这地方来的人,没一个像他那么仁义的,我干吗要得罪他? 金莲:那他为什么不来了?

杨九红愤愤地:七爷哪回来,都是你们横挡竖拦,就知道拿我赚钱!要得罪也是你们得罪的! 金莲自知理亏,往门外走:啊、啊!你还来劲了! 金莲走到楼梯口大叫:棍子! 棍子应声忙跑进来:什么事儿? 金莲:去七爷家,请他来! 棍子:他住哪儿啊? 金莲:听说是五里巷井台儿对面儿,家里找不着去柜上! 棍子:是喽! 金莲:带一对儿枕头套去! 棍子:明白! 五里巷。 棍子站在井台边儿,不见一个人,他东张西望照吩咐的话,终于走进白景琦家门。 棍子一进门非常惊讶,看着几间破旧的小土屋,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这是大财主七爷的家。 棍子故意咳嗽了两声,院内无人应。 他没有发现西屋窗户稍稍开了个缝儿,偷偷向外望的白景琦。

棍子确信走错了门,又退了出去。 棍子依次打量巷里的几家门口,终于认定一个稍微像点儿样的小黑门,上前敲门。 门开了,一个高大粗壮的中年汉子开了门,上下打量棍子。 棍子:请问您,白七爷住这儿吗? 汉子指了指白景琦家:那个门儿! 棍子疑惑了:那不像啊!那么破!我说的是黑七泷胶庄的掌柜的! 汉子不耐烦了:你这个人啰嗦什么你! 棍子:啊? 汉子:啊什么啊?就住那个院儿!砰的关上了门。 棍子站着发了会儿愣,回头望了望,又走向白景琦家。 白景琦家院内。 棍子又走进院内,怯生生地喊了一声:七爷! 白景琦仍趴在窗户上看,笑着不答应。 棍子仍觉不对,转身又欲出门。 白景琦喊住他:那小子,你在这儿瞎串什么呢?

棍子忙回头,只见推门出来的白景琦开心地正乐呢。 哟,七爷!棍子忙过去。 白景琦:你出来进去的干什么? 棍子:您全瞧见了?您怎么住这儿? 白景琦:怎么了? 棍子:您就住这儿? 白景琦:这地方像猪圈是不是?你以为我是大财主,该住青堂瓦舍大宅门儿是不是?告诉你,我是穷光蛋! 棍子怀疑地看着他:别逗了,七爷! 白景琦:真的,我穷得连家底儿都当了。 棍子仍然半信半疑。 瞧你还不信,给你看看!白景琦从怀里掏出了当票递给棍子。 棍子接过一看,果真是当票:这是别人的当票儿吧? 我蒙你干什么?走,跟我一块儿赎当去!白景琦拉棍子出了院门。 裕恒当客厅。 白景琦把当票交给吴掌柜,棍子在一旁注意地看着,不知白七爷要玩什么花样。

吴掌柜接过当票:整半年!有信用!皮头儿,快把七爷的传家宝拿来! 白景琦掏出两千五百两银票交给吴掌柜:两千五百两! 吴掌柜:干什么?这五百两你拿回,我收回本儿就行! 白景琦:别介,两千是本儿,五百是交情,我还得谢谢你! 吴掌柜:如此愧领了。 白景琦回头对棍子:王八小子!信了吧? 棍子摇着头:我还是不大信!这里边儿有别的过节儿吧? 皮头儿捧着包好的织锦缎盒进来放到茶几上。 白景琦将黄绫子一层层地打开。 棍子好奇地看着,皮头儿关注地瞪着眼。 吴掌柜也瞪大了眼看:七爷,今儿该说了吧?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宝贝?叫我们也开开眼! 白景琦打开最后一层黄绫子,拿出了织锦缎盒托在手中,十分严肃地看着几人。

皮头儿:您看明白喽,横竖封条纹丝儿没动! 有信义,下回当东西还到你这儿来!白景琦突然一扬手将织锦缎盒扔出了窗外。 吴掌柜大惊:哎哟!七爷,那不是你们白家的传家宝吗? 白景琦:吴掌柜,要不怎么不叫你们看哪!那盒里是七爷我拉的一泡屎!哈哈哈 吴掌柜目瞪口呆,皮头儿完全傻了,只有棍子不明所以地跟着傻笑。 吴掌柜哭丧着脸:七爷,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白景琦仍忍不住地笑着:别生气,今儿我请客,你随便挑地方! 瑞云街。 白景琦与棍子走来。 白景琦:棍子,我还没问你,找我干什么? 棍子:请您来了!您可一个多月没上我们那儿了。 白景琦:九红想我了吧? 二人站住。 那还用说,您瞧!棍子拿出一对枕套交给白景琦:这对枕套是九红亲手绣的,鸳鸯戏水!

白景琦将枕套揣怀里:过几天再去吧! 棍子:别、别!九红想您想得天天晚上哭,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 白景琦:提督府没接她去? 棍子:托病,一直赖着没去,除了您,什么客都不见。 棍子!白景琦指着前面的孙记泷胶庄站住了:看见了吗?我对门儿又开了一家胶庄,跟我打擂台呢! 棍子:他哪儿打得过您哪! 白景琦:不能大意!我得把他收拾了!这样吧,五月节,柜上歇一天工,晚上我去! 大名楼饭庄。 一顺四桌酒席,黑七泷胶庄的三十几个伙计全在座,静静地听东家白景琦讲话:今天是五月节,歇一天工,大伙儿都喘口气儿,这些日子生意不景气,大伙儿心里也都明白,咱们对门儿又开了一家孙记! 白景琦身旁坐着石元祥和吕掌柜,都注意地听着。

白景琦:邪门儿的是他出的胶跟咱们的成色一模一样,可价儿比咱们低两成,咱们的老主顾都不回头了,他又把价儿涨上去了,我的独家配方怎么会传到姓孙的手里呢? 在座的人都有些紧张了。 白景琦接着道:昨儿我到城隍庙去抽了个签儿,我今年命中犯小人,黑七泷胶庄里出了内奸! 举座哗然,吕掌柜和石元祥均大吃一惊,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白景琦威严地扫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到了石元祥身上。 石元祥也强作镇静地看着别人。 白景琦:吕掌柜,您说说! 吕掌柜:这要说内奸嘛我也还不至于吧? 白景琦突然地:元祥,你说说! 我?这我可不好说。石元祥惶惑地望着各桌的人。 各桌的人都屏住呼吸,神情异样地望着,不知要出什么事儿。

白景琦:元祥!自打吕掌柜在河边立作坊就有你了吧?你是老人儿啦! 石元祥的脑门儿上已沁出了汗:是、是,十来多年啦! 白景琦:柜上这些先生、伙计你最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点儿真凭实据,我也不敢在这儿说得罪人的话!元祥,你知道谁是内奸,别不好意思说! 吕掌柜:小黑子!别难为他了,他知道什么? 白景琦:那好,诸位在我生意艰难的时候没有一个走,我谢谢了!今儿这头一盅酒,我要敬元祥,喝完这杯酒,我可要说了,可别怪我白景琦不讲情面! 白景琦向石元祥举了一下杯,一口喝干。 石元祥也哆哆嗦嗦地举起杯,酒一个劲儿往外洒。 在座的人都感到了不对,伸着脖子看石元祥。 石元祥慌忙地喝了酒。 好!诸位,我可要白景琦刚开口,石元祥急忙拦住:东家!我有话要跟您说,能不能借个地方?

白景琦:行!元祥不好在这儿说,给那位吃里扒外的人留点面子,走,咱们借个地方去说! 白景琦和石元祥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白景琦又回过头:吃吧、吃吧!今儿大伙儿都得喝得痛快了啊! 在座的人轰地一声议论开了。 吕掌柜忙站起:喝酒、喝酒!大五月节的,别扫了大伙儿的兴! 大名楼另一单间。 单间里只有白景琦和石元祥两个人。 刚一坐定,石元祥忽然跪到了白景琦面前。 白景琦点了点头:元祥!你实话实说我就饶了你,有半句瞎话,我叫你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宰的你! 石元祥:孙老头叫我把方子偷出来,可您锁得太严实,我下不了手,后来 白景琦:后来怎么着? 石元祥:后来我去您家里,见您熬药,有一回趁您没留神,我把药渣子偷走了。 白景琦:嗯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石元祥:一百两! 白景琦:一百两银子你就把自己卖了?太贱了吧! 石元祥:我财迷心窍了,我妈在乡下病重,我也是没了辙了。 白景琦:干吗不跟我说,我能不给么?念你这份孝心,我不怪你,起来吧。 石元祥站起:谢谢七爷!要打要罚都随您,我今儿就卷铺盖回乡下去! 白景琦:你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 石元祥:我不说了么?要打要罚我全都认。 白景琦:我也不打你、不罚你,我给你一千两银子,拿回去给你妈看病。 石元祥完全没有明白白景琦的话,愣愣地看着他。 白景琦掏出一张银票:拿着! 石元祥:不敢、不敢!您这是要干什么? 白景琦:不要可白不要!我也不白给你,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石元祥:您叫我死我都干! 白景琦笑了:我叫你死干什么?孙老头叫你干坏事是乘你之危,这就不能不跟他算算账!再有,秘方流出去了,这就断了咱们的生路!我得叫你先受点儿委屈。 石元祥:行!受多少委屈我都是应该的! 白景琦:好!我要到府台衙门告孙老头,告他唆使胁迫良民入室行窃,盗走秘方!自然要把你牵连进去,少不得坐几个月的牢。 石元祥:没关系!我情愿坐牢! 白景琦:你得一口咬住孙家不放,我会在牢里上下打点不叫你受罪,将来我保你出来,还有你的好处! 石元祥:就照您说的办,我再有二心,天地不容! 府台衙门公事房。 府台宫大人正接见白景琦。 宫大人:七爷是为了孙家的案子吧? 白景琦:正是、正是! 宫大人:状子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景琦:请宫大人成全。 宫大人:听说你是提督府路大人的亲戚? 白景琦:路大人是我堂姐的公公。 宫大人:噢!这位提督大人也真是的,上个月派我这儿一万两军饷!你知道,我这儿是清水衙门 白景琦立刻明白了:大人不必说了,提督府的事儿交给我办好了!实在不行,这区区一万两我垫办就是了,您不必再操心! 宫大人大喜:那就拜托了!你这案子好办,明儿就断下来! 白景琦笑了:宫大人大可不必着急! 宫大人奇怪地:这是为什么? 白景琦:这官司打个一年半载的也无妨,孙家想打赢官司,就少不得孝敬宫大人 宫大人瞪大了眼望着白景琦听着。 白景琦接着道:三班衙役呢,也都多少弄点儿零花的银子。 宫大人大笑:我这个知府应该你来做! 白景琦也笑了:笑话!笑话! 宫大人:那我得先把贵号的石元祥抓起来! 白景琦: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黑七泷胶庄。 几名差役将石元祥押走,伙计们都跑出来看。 孙记泷胶庄前堂。 衙役正在查封。 差官带着四名差役站在堂前,孙万田站在柜台前呆呆地望着,完全没有了精气神儿。 差官正在高声念文书:今有黑七泷胶庄东家白景琦状告孙记泷胶庄掌柜孙万田,唆使该号伙计石元祥,入室行窃,盗走秘方,图谋暴利,石元祥已供认不讳。着令即日起,查封孙记泷胶庄,孙万田不得擅自离开济南府,随传随到,当堂候审,具保结案以前不得开业! 白景琦一推门走了进来,差役忙拦住。 差官回头:干什么的? 白景琦:买胶! 差官:没看见这儿查封了吗?出去! 白景琦故作惊讶地望着孙万田:哟!孙爷爷,怎么了? 孙万田仇视地瞪着白景琦。 白景琦看了一眼孙万田:坟头儿上挂块屁股帘儿,到底是小点儿啊!说完出门走了。 孙万田气得站立不稳,伙计们忙上来扶。 孙万田有气无力地:快去京城叫继田回来!愈快愈好! 差官大声喊道:来人呀!清点查封! 差役们:喳! 畅春园,夜。 白景琦在门口下了马,看门的接过马缰绳,白景琦大步走进。 白景琦满面春风走进花厅,金莲忙迎上。 白景琦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金莲:今儿我高兴,平了一个坟头,拔了一面屁股帘儿!把这银子给大伙儿分分! 白景琦转身要上楼,金莲忙拦住:七爷今儿九红不在! 白景琦:上哪儿了? 金莲:出去了,您坐这儿等会儿。 棍子端茶进来。 白景琦坐下问道:棍子,你跟九红说了没有?我五月节来! 棍子诚惶诚恐:说了、说了!可是提督府 棍子!金莲厉声止住了棍子。 白景琦感到不对,站起来瞪着棍子。 棍子吓得忙用两手护住自己的腮帮子,猛往后退:七爷、七爷!别打我、别打我!您是天王老子都不怕,我们哪儿行啊!提督府我们惹得起吗? 白景琦大怒:我砸烂你的王八盖子!什么时候走的? 金莲:刚走!提督府来的车刚接走,要不您明儿再来? 白景琦二话没说,径自走出了花厅。 棍子可怜地望着金莲:坏了!这下可真把七爷得罪了,往后还能来吗? 金莲也泄气地坐到椅子上:放跑了一位财神爷! 街上,夜。 白景琦大步走出院子,拉过马一跃而上,一扬鞭,马便急驰而去。 马蹄在街道上翻飞,白景琦在马上不断扬鞭 提督府的马车,缓缓跑着,四个兵勇在后面跟着马车跑。 白景琦骑马追来,发现了前面的马车,猛挥鞭策马,街道上的行人惊恐地往两旁躲避。 白景琦终于赶到了马车前,横在路中央挡住去路,高喊:站住!站住! 赶车的把式忙将马勒住,惊讶地望着:干什么你? 白景琦命令着:调头!回畅春园! 杨九红忙掀开车帘,见白景琦大惊:七爷,你要干什么? 白景琦:谁叫你出来的?告诉你五月节等着我! 杨九红:哎呀我去提督府! 一兵勇走上前来:闪开!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白景琦:我不管是谁的车!里边儿坐的是我的人! 四个兵勇走上前,都拔出了佩刀:你的人?你不要命了你! 杨九红大叫:七爷!快跑! 一兵勇上前举起刀欲砍,白景琦突然一挥鞭猛抽在兵勇脸上,兵勇捂着脸蹲到地下。 三个兵勇举刀齐上,白景椅忽然掏出毛瑟枪砰地冲地上放了一枪,三个兵勇吓得忙往后蹦,呆呆地不敢上前。 杨九红急得大叫:七爷!你要惹祸了! 白景琦又砰砰地乱放了一通枪,四个兵勇抱头鼠蹿而去。 车把式吓呆了,坐在车上发愣。 白景琦下了马走到车前,车把式愣愣地望着白景琦。 白景琦拿着鞭子把儿狠狠敲了车把式脑袋一下:还不快滚! 车把式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景琦将马车调头,将自己的马挂在车后,转身走到车前跳上车,扬鞭赶车而去。 街边看热闹的人惊恐地指指划划议论著。 白景琦边赶着车边叫:九红、九红!见不应声,忙回身撩开帘子看,只见杨九红在车里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白景琦问:你怎么了?九红! 吓死我了,爷爷!您快跑吧!这是上哪儿呀?杨九红声音都颤了。 白景琦:送你回去!我今儿得弄你一宿,高兴! 杨九红:爷爷,你快跑吧,提督府的人饶不了你! 提督府是什么东西!驾!白景琦猛抽一鞭。 马车远去。 畅春园,夜。 马车停在门口,白景琦跳下车,将马交给看门的,回头不见杨九红下车,便叫:九红,下车啊! 车里的杨九红仍颤抖地:我动不了! 白景琦走到车前将轿帘一把扯下,伸手拉她。 杨九红勉强爬出,白景琦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走进大门。 院里。 金莲、棍子、伙计、嫖客、妓女,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白景琦扛着杨九红向花厅的楼梯口走去。 白景琦一手扛着杨九红上了楼,一手拍着她屁股:不害怕啊,宝贝儿! 提督府大门,夜。 白玉芬拉着十岁的儿子路小培下了马车。 毛总管忙下台阶相迎:少奶奶回来啦? 今儿晌午回来的。白玉芬又转对路小培:叫人哪! 路小培:毛总管! 毛总管:哎,可把你盼回来了!你爷爷可想你了。 三人走上台阶。 白玉芬问:老爷子干什么呢? 打牌呢,问了您两回了。毛总管话音刚落,忽然十几个兵勇匆匆跑出门。 白玉芬:出什么事儿了? 毛总管:抓人,听说有个人把咱们提督府的车劫了。 白玉芬:济南府怎么还这么乱呀! 三人走进大门里。 畅春园杨九红房,夜。 白景琦趴在杨九红身上直喘气。 杨九红:饶了我吧爷爷!你该走了。 白景琦:我就喜欢听你叫我爷爷,说好了今儿弄你一宿! 杨九红:走吧!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白景琦:我怕谁? 杨九红:提督府的人来了,要把你抓了去就麻烦了! 白景琦:今儿挺高兴的,你怎么净说丧气话! 这时,十几个兵勇冲进了畅春园的大门 楼上,杨九红房内。 杨九红闭着眼在呻吟:爷爷!饶了我 楼梯分。 十几个兵勇跑上楼梯,金莲等人没一个敢上前。 杨九红房里。 白景琦满头大汗:今儿我要叫你成仙! 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杨九红忙往下推白景琦:起来、快起来!抓你来了! 白景琦不理睬,嗔怪地:你怎么老走神儿啊! 房门外面猛敲,房门不住地晃动,不断传来兵勇们的吆喝声。 杨九红:起来吧,爷爷!求求你了! 兵勇们终于破门而入,冲了进来:在这儿哪! 白景琦仍趴在杨九红身上,回过头:喊什么?我跟你走不就得了! 兵勇头儿:起来!你个活土匪! 白景琦:出去!你们得让我把裤子穿上吧! 兵勇头儿挥了挥手:谅你也跑不了! 兵勇们退了出去。 白景琦穿上了衣服,杨九红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焦急地:这可怎么好? 白景琦不当回事儿地: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好了一宿!走出门随兵勇离去。 杨九红叫着:爷爷!说几句好话,别再惹他们了,早点儿回来! 兵勇们押着白景琦下楼,金莲、棍子、伙计们吓得忙往后退。 白景琦走过金莲面前,冲她一笑:真不懂规矩,事儿没完呢就抓人! 一兵勇在后面推搡着白景琦:快走! 金莲两眼发直地望着:乖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 白景琦被押着走出了畅春园院门。 大狱牢房。 白景琦立起一条腿支在墙上,正满头大汗地压腿。 狱卒提着一个食盒,开了牢门走进来。 白景琦头都没回,仍在压腿。 狱卒喊了一声:吃饭! 白景琦回过头,见地上放着一个大食盒。 白景琦奇怪地望着,忙放下腿走过来打开食盒,见里面有鸡有肉,十分丰盛,说道:怎么了?这么些好吃的!刚抬头,一下子愣住了。 白玉芬站在牢门外。 一狱卒放了把椅子,白玉芬坐下了,呆呆地望着白景琦。 白景琦不好意思地:姐,你来了。 白玉芬忧郁地望着白景琦。 白景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玉芬:你在大街上抢人的那天晚上。 白景琦笑了:你都知道了?这是你给我送的?大吃起来。 白玉芬:老七,你可出了格儿了!济南府没一个不知道白七爷的! 白景琦:是吗?嗯,好吃! 白玉芬:你多大了?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白景琦大嚼着:有口气儿就不能闲着。 白玉芬:为了个窑姐儿,你值吗? 白景琦:值!为了女人干什么都值!男人嘛! 白玉芬气得两眼瞪圆了:那好!你就在大狱里呆着吧,我可不管你! 你甭管,总不至于杀头吧?我又没杀人放火!白景琦满不在乎,认真地对付着一只烧鸡。 白玉芬无可奈何地望着,白景琦吃得很香。 白玉芬忍不住了:老七!你也不问问家里? 白景琦立即停住了:家里都好吗? 白玉芬一下子止不住流下眼泪。 白景琦慌了:姐,你别哭啊!我这不挺好的吗? 白玉芬气愤地:呸!你死了我都不哭!你可是成家立业了,更没人管得了你了,你妈想你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 白景琦:我爸呢? 白玉芬:整天唉声叹气,钻到花房里写呀写的不出来,为了叫你回家,跟你妈吵了好几回! 白景琦:黄春她生了吗? 白玉芬:你还想得起你媳妇?没跟那窑姐儿混昏了头?早生了!儿子都会叫妈妈爸爸了。 白景琦惊喜地:我当爸爸了? 白玉芬:你看你有个爸爸样儿吗?成了人了,你比小时候会淘气多了! 白景琦低头不语了。 白玉芬:玉婷天天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弟兄们看你往家里汇了那么多银子,都夸你!你倒好,让我跑大狱里来看你! 白景琦:好像我愿意蹲大狱似的!你公公凭什么霸占着杨九红?别人就不能动? 白玉芬:行啦!我公公的事儿你少说,吃你的吧! 白景琦:这鸡真好吃,哪儿买的? 白玉芬:顺城县,那里有口井,水特甜,把褪好了的鸡放井里拔一天一夜,拔去腥味儿,入进井水的甜味儿,所以好吃。 白景琦:嗯,隔个两三天给我送一只啊! 白玉芬惊讶地:你想在这里呆多久? 白景琦:你公公想关我多久就多久! 白玉芬:我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白景琦已吃得碟干碗净:吃得痛快!今儿又没白活! 提督府正厅,夜。 一群姬妾围着路大人玩牌儿。 路大人大喊着:押、押!押小了我可不玩儿了啊! 白玉芬领着儿子路小培走到路大人前。 路大人回头看见了:来啦!玉芬,一块儿玩儿! 白玉芬:快叫爷爷! 路小培:爷爷! 路大人:好孙子,我一直没工夫跟你亲热呢!你爸爸呢? 白玉芬:说呀!去哪儿了? 路小培:嗯保定府;我跟妈先回来的! 路大人:北京好?济南好? 路小培:济南好! 路大人跟大伙儿说:听听!济南好!济南怎么好? 路小培:济南有爷爷! 众人齐声叫好! 路大人大喜:好孙子,懂事儿了!去!去给他拿烟台梨,刚送来的。 仆人将路小培带走。 来、来!接着玩儿,玉芬你也来!路大人招呼着。 白玉芬:爸,我跟您说个事儿! 见白玉芬有话,路大人回过头:你们先玩儿! 路大人随白玉芬走到了一边儿。 白玉芬悄声地:巡捕营的把我堂弟下了大狱! 路大人奇怪地:你堂弟? 白玉芬:去年来的。 路大人:这事儿我不知道啊!为了什么? 白玉芬:还不是为了杨九红! 路大人奇怪地:杨九红杨九红是谁? 白玉芬乘机而入:您瞧,您都不知道这事儿就瞎抓人! 路大人糊里糊涂地:放了吧!事儿太多,我也闹不清楚;杨九红?这名儿听着倒是挺熟,想不起来了! 大名楼饭庄单间。 白景琦、吕掌柜、吴掌柜、白玉芬等人为白景琦出狱接风,说到白玉芬那糊涂公公的事,举座大笑。 白玉芬:我们这位公公呀,整天儿见成群的女人围着,愣把个杨九红想不起来了! 吴掌柜:这是有福气的!不像七爷,逮着一窑姐儿死较真儿! 白景琦:谁招我,我就跟谁较真儿! 白玉芬:老七,蹲大狱的滋味儿好受吗?退一步海阔天空! 白景琦:我爷爷说得好,我进一步有多难,凭什么要退一步! 吕掌柜: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白景琦:那得看怎么忍,别叫我喘过这口气来,我妈说了,只要忍过这口气,我就一口一口地把他们全咬死! 白玉芬:你们听听,他有多狠,你快把孙老头咬死了! 白景琦:我没招他,不就是拖着吗?看谁拖得过谁! 吕掌柜:孙老头怕拖不住了,上上下下不知使了多少银子,就跟扔到水里一样,白搭!孙老头子有俩多月起不来炕了! 白景琦:活该!谁叫他招我呢! 白玉芬: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人逼到绝处呢! 白景琦:我饶了他,我的黑七泷胶庄就得关门儿大吉!来吧,喝酒!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五里巷白景琦家。 白景琦走进家门,一下子愣住了,只见杨九红坐在小屋门口的板凳上候着他呢。 白景琦:来得正好!我正想去看你呢!走到门口开了锁。 杨九红:出了大狱就把我忘了,几天了? 白景琦:三天!总得让我喘口气儿吧,柜上堆了一大堆事儿。 二人进了屋。 杨九红坐到炕上,白景琦忙着把杂乱无章的东西往炕里扔。 杨九红环视着屋内:你就住这么个破地方?真难找! 白景琦:你叫棍子来一趟就行了,何必自己来? 杨九红:想你嘛! 白景琦:走吧!过你那边儿去,这儿太不成样儿了! 杨九红:这儿挺好,告诉你,我回不去了! 白景琦:怎么了? 杨九红:我赎了身了,我把这些年的积蓄全给了我娘,还差一万多银子,我说七爷替我还。 白景琦大惊:赎身啦?我替你还银子这没的说,可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你还有亲人吗? 杨九红:还有个娘家哥哥。 白景琦:找他去? 杨九红:我姐死了,就是他卖的我,还找他? 白景琦:那你跟谁过? 杨九红:跟你! 白景琦以为听错了:跟我跟谁? 杨九红:我就跟你! 白景琦:我说,你知道我们家我妈 杨九红:大户的爷纳窑姐儿做妾的有的是! 白景琦:可我们家不一样,你不知道哎哟,我怎么跟你说呀? 杨九红担心地:你不想要我? 白景琦有些傻了:不是不想要不行、不行你得容我想想 杨九红:你想你的,我反正定了! 白景琦:我媳妇儿倒没什么,可我妈你知道我是叫我妈赶出来的! 杨九红:我知道! 白景琦:我还得回北京! 杨九红: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跟定你了。 白景琦:这事儿得慢慢儿来,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哪儿也不去!杨九红从炕上翻出了毛瑟枪: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死!哎,这东西怎么打? 白景琦吓得忙蹿过来一把夺过毛瑟枪:哎,别玩儿那东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白景琦坐到杨九红身旁,伸手搂住她:你的心我全都明白,这样吧,我先找我堂姐问问,看她怎么说。 杨九红:你堂姐?他公公还惦记着我呢,你找她! 白景琦:这不是小事儿,总得商量商量! 杨九红:甭商量!你这个人,什么事儿不是自己拿主意?再说,你堂姐也绝不会答应,到哪时候,你听谁的? 白景琦:我不过是去问问;还告诉你,别以为跟着我就能享福! 杨九红:我没打算享福,跟着你受罪心里也舒坦! 白景琦:我是个管不住自己的人!我们那个大宅门儿里头,跟马蜂窝似的,动不动就蛰你一下子,能把你蛰死! 杨九红:甭吓唬我,有你在,谁敢蛰我? 白景琦:嗨!跟你说不明白,你等着我,怎么也得跟我堂姐说一声儿!心急吃不了热馒头!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