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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一章花楼艳遇

大宅门 郭寶昌 13601 2023-02-05
济南,白景琦家。 小屋,没什么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 白玉芬、黄春坐在炕上挨得很近。 白玉芬拉着黄春的手仔细端详着,黄春挺着个大肚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白玉芬笑着:老七挺有福气的,娶了你这么个俊媳妇!跟着这么一个二百五,你够受的吧? 黄春抬头看了白玉芬一眼,腼腆一笑,又低下头:他挺会疼人儿的! 白玉芬提高了声音:是嘛?我可真没看出来!景琦! 白景琦手提两桶水走进外屋,将水倒进缸里后,进了里屋。 白玉芬看着白景琦一板脸:你要真疼她,你们两口子赶快搬到我那儿去! 白景琦:我这儿过得挺好。 白玉芬不客气地道:好什么?猪窝似的!她要生了你知道不知道? 白景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生就生吧!

白玉芬拿出生气的样儿:要是你生,我才不管呢!她就生在这儿? 白景琦:总不能生大街上去吧! 白玉芬:你存心气我是吧? 白景琦:姐,我所以不去见你,是因为 白玉芬打断了白景琦的话:我知道!你呀,太要强了!要不然这样,我月底去京城,把黄春带回去! 白景琦:我妈能容得下她吗? 白玉芬:那你就甭管了,瞧我的吧!她不要你,不能不要孙子,是不? 黄春胆怯地:我不敢回去。 白玉芬:都有我呢! 黄春望望白景琦:放他一人儿在这我也不放心。 白玉芬笑了:不放心他?他是个活土匪!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二奶奶一高兴再把景琦接回去,就满天云雾散了。 白景琦高兴地:行!还是那句话,不混出个人样儿来,我绝不回去!

白玉芬:姐信你的!我就看你行,别跟姐这儿要强,我能帮的一定帮你;这都几月了?还穿这么点儿,冬天的衣裳没带是不是? 黄春:当了! 白玉芬:好啊!当了衣裳都不求我,真有志气!当到哪儿了? 白景琦:裕恒当,我正要去赎回来呢! 白玉芬挪身下炕,站了起来:裕恒当!老吴掌柜,太熟了!他在西贵街开的绸缎铺还有我的股儿呢;走!找他去! 裕恒当前厅。 白玉芬领着白景琦走进当铺。 皮头儿见了二人,上前招呼道:哟,路少奶奶来了!忙回头叫:吴掌柜! 吴掌柜从里屋走出:您怎么来了?是打麻雀还是上馆子? 白玉芬指了指白景琦:认识这位爷么? 皮头儿:哟,这不是要把我们当铺烧了的那位爷吗? 白景琦上前一跨步大叫: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儿,破面儿烂袄一件!

白玉芬大笑:这是我堂弟! 吴掌柜:嘿!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皮头儿:不好意思!白少爷,我这眼是擦鼻涕用的! 吴掌柜:快把皮袍拿来! 皮头儿一迭连声的应着:喳!喳!喳!忙溜进里间。 白玉芬问:多少银子? 吴掌柜:您骂我?您抽我俩嘴巴行不行? 白玉芬笑着:月底我去北京,后儿大名楼吃饭你得来,你不来不热闹! 吴掌柜:一定来! 皮头儿将皮袍拿来,双手交给白景琦。 白景琦接过把皮袍抖开:我得看看叫虫吃鼠咬了没有! 大家全笑了。 白景琦家卧室,夜。 白景琦和黄春躺在炕上。 黄春靠着白景琦:一想到要走,我心里就发慌!有你在,不管日子过得多穷,我心里踏实。 白景琦:我想来想去还是回去好,在这儿生孩子,我是一点儿抓挠也没有。

黄春转过脸:妈要是不留我怎么办? 白景琦:不会!再说有玉芬陪着你,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家里人口多,各房都有各房的烂事儿,特别是我三叔,整个儿一个大搅屎棍!你呀,什么都别掺和! 黄春:我是那种人吗? 白景琦:有些事儿不是你想掺和,你想躲也躲不开!受点儿气千万忍着,等我回去再跟他们算账! 黄春忽然搂住白景琦:我不想走 白景琦紧紧抱住她。 小泷河边。 白景琦和吕掌柜沿河走来。 白景琦非常兴奋:我现在是无家一身轻! 吕掌柜:都送走了? 白景琦:送走了,吕掌柜,咱们这个门面恐怕是小了点儿吧? 吕掌柜:再大,咱们人手也不够,我挺知足! 白景琦:我可不知足!咱们得扩门面! 吕掌柜:白少爷,你说了算!

白景琦:您还叫我小黑子行不行? 吕掌柜笑了:小黑子,反正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景琦停下来望着河边的一溜作坊:我想把这沿河二十八家作坊都收过来! 吕掌柜一愣:这可办不到。 白景琦:这泷胶行,我要在山东独霸一方! 吕掌柜:银子!小黑子,这没有个一两千银子办不到! 白景琦:是呀!有两千银子,我就能办成! 吕掌柜:要不上你堂姐家去借?提督府两千银子还是拿得出来。 白景琦:靠别人的银子起家可不算本事! 吕掌柜:那你上哪儿弄这么多银子? 白景琦:别着急,叫我好好想想,您先回去吧! 等你吃饭。吕掌柜转身走了。 白景琦一个人沿河慢慢地走着,看着沿河的二十几家作坊和土烟囱冒出的缕缕白烟。

他蹲在河边,蹲在他汲过水的地方望着河水,小泷河水缓缓流淌。 思索良久,白景琦忽然搬起一块石头站起,将石头抛入河中,平静的水面溅起高高的浪花 白景琦家里屋。 一个织锦缎盒子,白景琦用封条将其四面封住,写了年月日,盖了章,又用黄绫子一层一层包好,一边自得其乐地唱着二黄:似这等巧机关世间少有,顷刻间到曹营去把箭收。 白景琦拿着盒子哼唱着走出了屋。 裕恒当铺。 白景琦将盒子放柜台上。 皮头儿一抬头见是白景琦,有些意外:哟,白少爷,您不是来当当吧?里边坐。 白景琦:我正是来当当! 皮头儿:您又拿我开心! 白景琦:开什么心哪?等钱急用! 皮头儿:您在提督府的堂姐 白景琦:我是生来的万事不求人!

皮头儿忙打开黄绫子,一层又一层:啊?什么宝贝? 白景琦:这是我们白家的传家宝! 皮头儿终于看到了织锦缎盒:哟,全贴着封哪! 白景琦:别动!这是宝贝,不能看! 皮头儿:您总得让我看看,好给您估个价儿! 白景琦:不能看! 皮头儿:那您想当多少? 白景琦:两千两! 皮头儿: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要为难,我上别处去,当铺有的是!白景琦把黄绫往上一撩,拿起盒子要走。 皮头儿忙拦住:白少爷,您要砸我的饭碗是不是? 白景琦:你自己砸自己! 我实在做不了主,您稍稍等会儿。皮头儿忙进了里屋。 白景琦背起手溜达着看墙上挂的望牌。 吴掌柜和皮头儿走出里屋。 吴掌柜急忙走上前:白爷!别这儿站着,里边儿请。

白景琦回头:吴掌柜,打扰了。 一进客厅,二人坐下,皮头儿忙给白景琦献上茶,织锦缎盒也被放在茶几上。 吴掌柜:白爷,您不叫看也行,谁叫您是白爷呢!我们这儿可没这规矩,您得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白景琦坚决地:不能说!说出来给我们家祖宗丢人! 吴掌柜:那总得有个凭证,两千银子不是小数,我们铺子还是头一回! 白景琦:什么凭证?白家老号的牌子就是凭证!信不过,我到别处去,信得过,你给我开银票! 吴掌柜:当然信得过!当期? 白景琦:半年!本利一块儿算。 吴掌柜:您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白景琦:就算我跑了,提督府跑不了吧? 吴掌柜:那是!可有一件,这事儿不能外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都这么来当,这买卖就甭做了。

白景琦:可济南府问问,有谁敢这么来当!还说明白了,赎当的时候,我要是看见启了封,对不上茬儿,我是分文不还! 吴掌柜:行啦!您是爷!您这宝贝,我锁到金库里去!皮头儿,给白爷开银票! 白景琦笑了,皮头儿忙跑了出去。 有了资金,白景琦活动开了。 视察、谈判、写约签押,几天工夫,白景琦就把二十来家作坊全都收购到自己名下,石元祥跟着他忙个不亦乐乎。 一切都挺顺利,但他们在孙记胶庄孙万田这儿卡住了。 这天,白景琦又来到孙家。 孙记胶庄门外树下。 白景琦跟孙万田在树下小桌旁坐下。 孙万田:小黑子!你厉害呀,沿河上下二十八坊你全收了! 白景琦:我就听您一句话! 孙万田:俩字:不行!

白景琦:您可别后悔! 孙万田:告诉你吧小黑子!我们家也是从京城来的,在这小泷河边儿是头一份儿的胶坊,二十多年这儿开了二十多家,我没遇见过敌手,我都七十啦,你想吞我的胶庄,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再说吧! 白景琦诚恳地:孙爷爷,您是前辈,您把胶庄盘给我,我想请您做大查柜。 孙万田大笑:哈哈哈抬举我!娃娃,还告诉你,你竖你的大旗,我这儿就是挂个屁股帘儿,它也是一面旗!你立你的山,我这儿就是拍个坟头,也算是个山,各走各的路! 白景琦:我可是为您好! 孙万田:我谢谢你了! 白景琦:您什么时候愿意过来,我随时欢迎,我在城里瑞云街买了块地皮,正月十五开业,您赏脸来喝杯喜酒。 孙万田充满酸涩地:愿你财源茂盛,生意兴隆! 白宅敞厅,夜。 白玉芬从济南来到北京,回到白家宅门。 此刻,白玉芬正焦急地望着白文氏。 白文氏:谁叫你把她带回来的?你跟谁商量了? 白玉芬:我跟谁商量?二婶儿!您的心也太狠了,您知道老七有多难?住的像猪窝,吃的贴饼子!快腊月了身上还要着单儿,把皮袍子也当了! 白文氏不为所动:他活该! 白玉芬:就算他活该!那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您孙子?也活该? 白文氏:赶他出去的时候就说了,他自己作的孽自己去受! 白玉芬:再怎么着,您不能不要孙子! 白文氏:什么时候混出人样儿来,我就认! 白玉芬:您这么绝情绝义,等孩子生下来,我抱回济南去! 白文氏一瞪眼:她不能在这儿生! 白玉芬大惊,万万没有想到白文氏会说出这话来,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大头儿拿着账本匆匆走进:二奶奶,韩家大爷又要钱呢! 白文氏不耐烦地脱口而出:给他! 这时从后院传来韩荣发放肆的喊叫和哄笑声,白文氏皱着眉头厌恶地听着。 白玉芬奇怪地问:这是干什么呢? 大头儿:他一天到晚聚赌窝娼,花银子跟流水似的,您看看账! 白文氏接过账本儿看了几眼,用力地往桌上一摔:给他! 大头儿:二奶奶!全家上下都急了,养这么个祸害,受得了吗?都嚷嚷着叫您说清楚呢! 白文氏:我说不清! 白玉芬:二婶儿!自家的儿子、孙子不认,弄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破亲戚,您倒佛爷似的供着,有这个道理吗? 白文氏急了:你少在这儿跟我胡搅蛮缠!是我当家! 韩荣发绕过活屏走进来:怎么着大头儿?告状来了,银子呢? 白文氏立即和颜悦色:告什么状啊!去吧,跟大头儿领银子去! 大头儿扭头就走,韩荣发得意洋洋地跟了出去。 白玉芬冷笑着:行!二婶儿!您这个家当得真不错!有您后悔的那一天! 白文氏又变了脸色,看着白玉芬。 突然白雅萍莽莽撞撞地跑进来:玉芬快来!黄春痛得满炕打滚儿,要生了! 白文氏:不行!不能生在家里! 白雅萍奇怪地:那生哪儿去?大街上? 白文氏:那我不管!我不能叫家里人说闲话! 白玉芬大怒:谁敢说闲话!那姓韩的小子胡作非为才有人说闲话哪!您倒不怕! 白雅萍: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白文氏拍案而起:不行!玉芬!你从哪儿带来的,你还给我带回去!景琦想这么着就把媳妇糊里糊涂弄回家,办不到! 说什么也没用了,她要生了!白雅萍转身往回跑。 叫她生到外头去!白文氏也向外跑去,白玉芬慌忙跟着跑出去。 白宅二房院门口,夜。 白文氏和白玉芬刚冲到门口,突然从屋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两人都一惊,猛地站住了,但见北屋窗户上,人影忙乱,婴儿哭声阵阵。 白文氏顿时被婴儿的哭声彻底瓦解了,百感交集,望着北屋,无力地靠在了门上。 白玉芬忙扶她:二婶儿! 白文氏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北屋窗上人影晃动,传出了婴儿更加响亮的哭声。 白玉芬担心地望着白文氏:二婶儿!您怎么了? 白文氏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事儿,就叫春儿留下来吧! 白宅花房,夜。 在一盆怒放的含笑旁,两个仆人正伺候着白颖轩作画。 白雅萍一掀帘子,闯了进来:二哥,生了! 白颖轩惊讶地回头:谁生了?生什么了? 白雅萍高兴地:七少奶奶生了! 白颖轩大惊:景琦他们回来了? 白雅萍忙走过来:没有!玉芬把春儿一人儿接来了,一进门儿就生了! 白颖轩惊喜地:哎呀!这可有多险? 白雅萍:没事儿,大人孩子都挺好的,你当爷爷了,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白颖轩大喜,忙铺开了纸想了想:哎?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白雅萍:高兴糊涂了,是个胖小子,生下来没打他就哭,声儿大得像吹喇叭似的! 白颖轩在宣纸上挥毫写了三个酣畅的大字:白敬业。 白雅萍:得!孩子有了名儿了。 济南黑七泷胶庄门口。 在鞭炮齐鸣、烟花喷放中,黑七泷胶庄的崭新牌匾揭幕,贺喜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白景琦、吕掌柜、吴掌柜不住地与贺喜的人抱拳行礼打招呼。 石元祥在放二踢脚,周围站着十几个一色蓝长袍的伙计,一派庄重欢庆的景象。 远远的孙万田老头儿脸色阴郁地望着。 白景琦按捺不住兴奋,也走到石元祥旁边放起二踢脚。 大名楼饭庄楼上大单间,夜。 大单间里摆了两桌酒席,白景琦与吕、吴二掌柜坐了首席,大家乱哄哄地互相让酒。 白景琦向坐在身旁的吴掌柜说:我去方便一下。 吴掌柜:我也去。 二人悄悄起身走出单间。 大名楼饭庄二楼楼梯。 白景琦边走边掏出个鼻烟壶,和吴掌柜走向楼梯口。 白景琦对吴掌柜:闻闻这个,荷兰的。 吴掌柜抹了一点儿闻,白景琦也抹了闻。 杨九红与两个姑娘说着笑着走出楼梯,与要下楼的白景琦、吴掌柜擦肩而过。 白景琦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杨九红吓了一大跳。 杨九红猛一回头,用手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胸口:妈呀!吓死我了,像打雷! 三个女人随即大笑。 白景琦忙回头看杨九红,眼睛立即被吸住了,愣住了。 杨九红看着白景琦,仍捂住嘴笑着。 白景琦完全看傻了。 杨九红被两个姑娘拉着跑了,白景琦仍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光一直随着三个女人进了一个单间。 白景琦还在发愣。 吴掌柜已下了几层楼梯,回头看白景琦,喊道:看什么呢?走哇! 白景琦仍看着单间的方向:这是谁家的姑娘?简直是我的活冤家! 吴掌柜笑着:好!济南府的大名人哪! 白景琦转身与吴掌柜下了楼。 大名楼饭庄楼上大单间。 两桌猜拳行令正喝得热闹。 吴掌柜和白景琦上完厕所,一回到单间里,吴掌柜即摆手叫大家静下来:诸位、诸位,乐子大了!七爷下楼打了个喷嚏,你们猜怎么着?吓得一位姑娘直撂蹦儿,说像打雷! 众人一阵哄笑。 吴掌柜接着道:你们猜那位姑娘是谁?畅春园的杨九红! 在座的人轰地一声纷纷议论:是吗?她跟谁来的? 、我早看见了。 、小点儿声,就在那边儿哪! 白景琦低声问吴掌柜:畅春园不是窑子吗? 吴掌柜:没错儿!杨九红,济南府数一数二的窑姐儿!七爷,猜猜是谁包着她呢? 白景琦:谁? 吴掌柜:你堂姐的老公公,提督府的路老爷! 人们又在乱哄哄地敬酒,白景琦趁人不备又溜了出去。 大名楼饭庄二楼单间外。 白景琦走到杨九红的单间外放慢脚步。 单间门口挂了一块半截的布帘儿,来回飘动着。 白景琦透过帘缝向里看时,一伙计端一盘菜走来:小心蹭油! 白景琦忙闪开让道儿,在伙计掀帘的一闪间,白景琦见到桌边的杨九红,正想细看,帘子又放下了,传出了伙计喊红烧黄河大鲤鱼的报菜声。 白景琦仍呆呆地望着。 转眼间伙计走了出来,白景琦忙又向里看,帘子又放下了。 白景琦忍耐不住,突然掀帘走了进去。 白景琦进了屋,两眼发直地看着杨九红。 杨九红一愣,路大人也一愣,莫名其妙。 白景琦旁若无人呆呆地注视着杨九红。 杨九红不好意思地忙瞟了一眼路大人。 路大人眨着眼问:嘿!嘿!你找谁? 啊?噢!走错门儿了。白景琦忙回身出屋,掀开帘子走出屋时又回头死死地盯了一眼杨九红。 杨九红用手绢捂住嘴,低下头偷偷地笑,大概是想起了白景琦的那个喷嚏。 路大人不屑地:这个人!九红,吃鱼!这儿的鱼可是有名。 白景琦走出单间站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微微笑了,他打定了主意:去畅春园! 畅春园花厅,夜。 白景琦穿得很普通,坐在椅子上。 老鸨子金莲坐在对面上下打量着他:您看您叫哪位姑娘? 白景琦:杨九红是你们园里的吗? 金莲不易察觉地轻蔑一笑:请问您贵姓? 白景琦看出来了,不客气地:你管我姓什么呢? 金莲:您府上是? 白景琦也轻蔑地:王八大街,老鸨子大院! 金莲大怒,站了起来:您这是找碴儿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这儿的行市!棍子! 王八棍子应声走进:什么事儿? 金莲:这位先生有点儿不痛快,叫俩人儿来,给这位先生 白景琦突然将一张五十两银票拍到金莲面前,厉声地:我要杨九红! 金莲不屑地瞥了一眼银票又坐下了,忽然探身轻轻一吹,银票又飘回白景琦面前:杨九红叫提督府的路大人包了,您这点银子,留着赏给别的姑娘吧!您刚看了那么多姑娘,没一个中意的? 白景琦:我就要杨九红!你要多少银子? 金莲感到白景琦的分量:棍子,九红呢? 棍子:刚出门儿,提督府的车在外边等她呢! 白景琦站起身就往外走。 金莲喊着:拿着你的银票! 赏给你买胭脂吧!白景琦大步走出花厅。 金莲看着银票:你这个人出手倒不小气! 畅春园门口。 杨九红正在上车,四个兵勇站在马车旁。 白景琦走出大门看着杨九红,杨九红回头看见了白景琦,一愣。 白景琦看着杨九红微微笑了。 杨九红也一笑,回身上了车,马车启动了,四个兵勇跟在车旁。 白景琦向前走了两步,仍痴痴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忽然杨九红探出身回头看了一眼白景琦。 白景琦兴奋地忙跑到路边拉自己的马,骑了上去,尾随马车而去。 提督府门口。 大门口有兵勇站岗。 马车停在门口,杨九红下了车。 白景琦远远地勒住马望着。 杨九红走进提督府大门,忽然又回头望了望白景琦。 白景琦无奈地望着她消失在大门里。 黑七泷胶庄。 白景琦刚要进门,闻声回头见街对面一家门面正在施工,想了想转身进了门。 白景琦向前堂迎上来的石元祥问:对面儿干什么呢? 石元祥:闹不清楚,听说小泷河边儿的孙老头把对面的山货庄给买下了。 白景琦:孙老头?去!打听打听他们要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石元祥:我去! 白景琦:别直眉瞪眼的去,长点儿心眼儿! 知道!石元祥应声走了出门。 白景琦站在窗后,看着石元祥走到对面,和正在干活的漆工们聊上了。 大名楼单间。 白景琦与吴掌柜两人对饮,见白景琦闷闷不乐地只顾喝酒。 吴掌柜问:怎么好几天不见你的面儿? 嗨!白景琦一声长叹,又喝了一盅酒。 吴掌柜: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白景琦:还记得那天楼梯上碰见的那姑娘吗? 吴掌柜:杨九红啊! 白景琦:就是她! 吴掌柜:迷上了? 白景琦狠狠地:迷上了!济南府还有这么漂亮的姐儿! 吴掌柜:嗨!那不就花点儿银子的事儿么? 白景琦:我去了三趟了,连脸儿都没让见! 吴掌柜:您大概没逛过窑子吧? 白景琦:逛过!小时候,十一岁吧! 吴掌柜:你别吓着我,十一岁就逛窑子? 白景琦:我三叔带我去玩儿! 吴掌柜:那算什么呀!你还不知道那里头的规矩吧? 白景琦:什么规矩? 吴掌柜:老鸨子靠什么赚银子?不折腾你个千把两银子能叫你见上脸儿?就算你见了脸儿也不过是吃吃花酒、陪你坐坐、唱俩小曲,不折腾你个万把银子能叫你贴身? 白景琦:那就直说好了,一万就一万! 吴掌柜:她得摸你的底!杨九红在济南府拔了头筹,又有提督路大人做后台,能叫你轻易上手? 白景琦:照你这么说,只能看不能动了? 吴掌柜:我劝你一句,一,这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二,你跟路家沾亲,万一路大人知道了,多有不便;好姑娘济南府有的是! 白景琦:我就要杨九红! 畅春园花厅。 摆着上等的酒席,白景琦将银票递给金莲,金莲收起:叫九红! 棍子大叫:九红姑娘下楼啦 白景琦忙抬头看楼梯上,只见杨九红浓妆艳抹下楼来,两眼看着白景琦。 金莲:来!陪这位爷坐坐。 杨九红走到白景琦身旁坐下,拿酒壶给白景琦斟酒。 白景琦看了一眼金莲:你忙你的去吧! 金莲:哟!九红年纪小,不懂事儿,我在这儿侍候大爷! 杨九红举起酒杯敬白景琦,二人一起干了。 杨九红斟着酒:怎么称呼您? 白景琦:黑七! 杨九红一愣:黑七?那就称呼您黑七爷!我只听说济南府有个大名鼎鼎的黑七泷胶庄。 白景琦喝了一口酒:那就是我! 金莲一惊:您是北京来的? 白景琦:听说过京城的白家老号吗? 杨九红:莫不是百草厅吗? 白景琦:那也是我! 金莲:那您不姓白? 白景琦:白即是黑!黑即是白! 金莲十分关注地:那提督府的少奶奶白玉芬 白景琦:是我堂姐! 金莲忙站了起来: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不早说? 白景琦:她是她!我是我! 金莲忙往外走:我给您烫壶好酒去! 白景琦与杨九红相视而笑。 院里。 金莲正骂棍子:一群废物!财神爷来了知道吗? 棍子撇着嘴:就他? 金莲:打今天起,更不能让他沾九红,懂不懂? 棍子:懂!瞧我的! 花厅里。 白景琦看着杨九红,倾吐衷肠:我打大名楼第一眼看见你,就再也忘不了。 杨九红:我早看出来你不是等闲之辈! 白景琦:为什么? 杨九红:市井凡人能打出你那么大的喷嚏? 白景琦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那我今儿不走了! 杨九红:那得听我娘的! 白景琦老大的不痛快,刚要发作,棍子匆匆走进:哟!七爷,真对不住,提督府来了条子,叫九红赶快过去呢! 场九红忙站起:是! 白景琦忙上前拦:干什么?我不给银子是怎么着? 棍子:话不能这么说,九红,还不快走? 杨九红低头出了花厅。 白景琦强压怒火:跟我耍花招是不是? 金莲忙走了进来,装作一肚子的委屈:这碗饭没法儿吃了,我们哪儿敢得罪路大人,他花一万银子把九红包下了,万一叫他知道九红在这儿接客,能把我这畅春园封喽! 白景琦愤愤地:提督府算什么东西?你们的规矩我全懂!你给我开个价儿,也叫我心里明白明白! 金莲:七爷见外了,我这也是替您着想,您和路大人可沾着亲呢! 白景琦狠狠地:哼!这个老不死的 瑞云街孙记泷胶庄门外。 白景琦站在街中仰望着孙记泷胶庄牌匾,扭脸儿又看着对门儿开的孙记泷胶庄,忽然转身向自己的店铺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 孙记门口立着一块大木牌:开业三天,减价八折。 满地都是爆竹的红纸屑,顾客盈门。 石元祥从店内走出:东家!山西、河南两处的定货全退了。 白景琦似乎没听见,指着对面:什么时候开的业? 石元祥:今儿一早儿! 白景琦忽又想起:刚才你说什么? 石元祥:山西、河南两处的定货全退了。 白景琦:怎么回事儿? 石元祥:对面儿比咱们价儿低,好几位老主顾都过去了。 白景琦突然大步走向对面孙记泷胶庄。 石元祥有些担心地望着。 孙记泷胶庄前堂。 白景琦走进前堂扫视了一圈儿,只见伙计们正忙,买药的人不少。 一个伙计发现了白景琦,招呼道:七爷,您来看看? 白景琦走到柜台前:我买胶! 伙计一愣:您买胶? 白景琦:怎么?不卖给我?我要十盒,每等两盒! 好咧!伙计忙回身拿胶。 孙老头一掀帘子从里面走出:小黑子,来瞧我的热闹来了! 白景琦:孙爷爷,我开张请您喝喜酒您不来,您开张也不来叫我吃喜酒,这是瞧不起我! 孙万田不无讽刺地:小黑子,济南府的胶行你独霸一方,我敢瞧不起你? 白景琦:独霸一方不敢说,您这不已经平分秋色了吗? 本来想请你喝喜酒,可听说这些日子你挺忙,天天往畅春园跑,就没敢打扰你。孙万田的话句句带刺儿,白景琦已听得浑身不舒服。 白景琦:您对我的事儿还挺门儿清。 孙万田得意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井台上你唱的那几句:你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这出戏是《挑滑车》。 白景琦装作若无其事地:您内行! 孙万田也装得像聊大天:这出戏有意思,高宠想把金兵杀得干干净净,没曾想自己倒让铁滑车轧死了,是出好戏! 白景琦:是出好戏! 孙万田:这出戏俞老板唱得最好! 白景琦:刚才听您那两口儿,这出戏您唱得也不错! 孙万田:初学乍练,还差得远呢,比不上你! 伙计:七爷!您要的胶。 白景琦忙走过去拿胶付银子。 孙爷爷多保重!白景琦拿着胶向门外走去。 孙万田忙到柜台边,低声急切地问伙计:他买的什么? 伙计:每等的要了两盒。 孙万田回过头,脸色阴沉地望着门外,只见白景琦已走进街对面自己的胶庄。 黑七泷胶庄内账房。 桌上摆着十盒孙记泷胶庄的胶,白景琦和吕掌柜冲着胶发愣。 白景琦:您看清楚了没有?对面儿卖的胶跟咱们的一模一样!照这样,咱们的生意可不好做了。 吕掌柜:撞见鬼了!他们那儿也来了能人! 白景琦笑了:除了我,济南没第二个能人! 吕掌柜:那他是买了咱们的胶,拿他那儿去卖? 白景琦:那他不净等着贴钱吗! 吕掌柜:那怎么回事? 白景琦:咱们这边儿有内奸! 吕掌柜:咱们这边儿八个伙计二十个工,可都是一个个挑出来的,我敢说靠得住! 白景琦:您先别把话说满了。 吕掌柜:就算有内奸,这最后的两味药全是你拿家里配的,就算熬胶的几道工能泄出去,这配方泄不出去呀! 白景琦:我也说的是呢! 吕掌柜:都有谁到你家去过? 白景琦:咱柜上除了石元祥,没别人去过。 吕掌柜:元祥不会! 白景琦:元祥当然不会,可这是谁呢? 畅春园花厅,夜。 白景琦走进花厅,金莲忙让坐,棍子送上茶。 白景琦:九红呢? 金莲:九红今天可不能陪您,身上不舒服。 白景琦:怎么了? 金莲:心口痛!一痛起来一脑袋汗,一天没吃东西了。 白景琦:现成的大夫在这儿呢!我上去给她看看。 金莲忙拦着:她歇着呢,改天、改天再叫她陪您! 白景琦往楼梯口走:我给她看看病。 棍子忙拦住楼梯口:七爷!今天提督府来人接,都没叫她走! 白景琦不屑地:你算是干什么的?闪开! 金莲:九红说了,今天谁也不叫上去! 白景琦急了:我偏上!躲开! 棍子:你怎么不讲理呀! 白景琦大怒:我今儿就不讲理啦!说着突然抡起右腿,用右脚面打了棍子一个耳光。 棍子毫无防备,砰然倒地。 白景琦缓步上楼时,三个打手冲进来。 金莲大叫:把他拉下来! 打手向上冲。 白景琦突然亮出毛瑟枪:谁敢上来?我崩了他! 几个打手慌忙退下,金莲吓得目瞪口呆。 白景琦慢慢上了楼,转回身嘲弄地向下看,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哗的撒了下来。 几个打手愣了一下,忙乱抓银票,争先恐后地交给金莲。 白景琦微笑着看着下面。 金莲看着银票,愕然抬起头望着白景琦。 白景琦摆摆手说:赏给你买胭脂!说毕向里走去。 金莲:两万银子买胭脂,够我搽好几辈子! 棍子晕晕忽忽走过来,从嘴里吐出一颗牙:您瞧瞧,牙都掉了! 金莲:好家伙,拿脚丫子抽嘴巴,有这么打人的吗! 畅春园楼上杨九红房。 白景琦上楼来到杨九红房间外。 白景琦敲门,无人答应,再敲仍无人应。 白景琦冲着门愣了一会儿,突然抬脚一下子将门踹开了。 杨九红就站在面前。 白景琦走进了门。 杨九红慢慢后退,白景琦慢慢前行,边走边脱去了马褂。 杨九红深情地望着白景琦慢慢后退,白景琦边走边脱去长袍。 杨九红激动地向后退,白景琦往前走,脱去内褂,赤着上身。 杨九红退到了床边不动了,白景琦动手解她的衣服。 杨九红:七爷!把门关上啊! 白景琦将杨九红的衣服一扔:关门干什么!叫他们来看!叫济南府的人都来看!爷爷今儿睡了济南府最漂亮的姐儿!说着一把将杨九红推到床上,大叫:杨九红是我七爷的人啦! 炭火炉烧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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