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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五章在劫难逃

大宅门 郭寶昌 13072 2023-02-05
大福参茸栈。 街口大门上方高悬弧形的跨门梁嵌:营口曹记大福参茸栈。 门里像集市一样人来人往,乱哄哄议论著。 靠北的一溜高台上,一个挨一个有二十多间单开的门脸儿,上下都一堆堆站满了人。 不时有伙计从门脸儿里面走出站在高台儿上高喊成交的价目。 伙计甲:神龙(参名)大盘(指参的大小)三号,现银四百一十两杭州胡庆余堂 人们顿起一片议论声。 伙计乙:大娃娃(参名)中盘(参的大小)五号,现银二百三十两济南宝申堂 白景琦和涂二爷、许先生走进大门,两旁的人热情地打招呼。 一中年人迎上来道:涂爷,姗姗来迟啊! 涂二爷转身应道:这是我们少东家。 白景琦忙躬了躬身,四周立刻围了一圈儿人。 中年人:少东家亲自出马御驾亲征,要有大动静了吧?

涂二爷:有什么提精神的行市吗? 中年人:吉顺号今年出了一盘最高价儿的八百两,小户买不起,大户拿不准,放盘的一口咬定八百两,一个大子儿不让,涂二爷,这得您来啦! 涂二爷:少东家,进去开开眼! 白景琦、涂二爷、许先生上了台阶,一群人跟着他们蜂拥进了吉顺号店门。 吉顺号店内。 十盒参摆在了柜台上,第一棵主参足有三两重。 放盘的尹先生眼珠子盯着涂二爷的脸。 涂二爷拿起主参仔细端详着,尹先生则端详着涂二爷,白景琦来回看着他们二人。 围在涂二爷身后的人们,鸦雀无声地看着。 忽然,有个青年人咳嗽了一声,旁边的人立即责怪地瞪着他,青年人抱歉地吐了一下舌头。 涂二爷终于抬起头,两眼盯着尹先生。

尹先生微微一笑:怎么样?八百两! 徐二爷:几家儿看过了? 尹先生:总有七八家儿了吧! 涂二爷:我买了!可八百两不行。 尹先生:您开价儿! 涂二爷将右手袖口一打,将胳膊放到了柜台上,尹先生也忙伸出右手与涂二爷对上了袖口,两只手在袖口中蠕动着,以手指谈价儿。 白景琦充满新奇地望着,周围的人也屏息而观。 两只手在袖口中继续蠕动着。 片刻后,尹先生耷拉着眼皮,眉头皱了起来。 涂二爷抬眼看着尹先生,目光犀利。 尹先生眼神慌乱起来。 须臾,涂二爷微微一笑,抽回了手,两只袖口分开了。 涂二爷和尹先生都撇开手直起了腰,围观的人全都紧张地看着。 只见尹先生回到柜台后,把那写着八百两的银牌翻过来一扣:成交,三百五十两!

白景琦大惊。 围观的人轰的一声,七嘴八舌乱了套。 一人说:我的妈!砍下一半儿多的价儿,假的! 一个中年人大叫:涂二爷!好眼力! 另两个看客则道:能看出假的来,这得多少年的功夫! 、这株参太难认了,跟真的一样啊! 屋子里好声四起 许先生拿着那株假参(又叫移山参,指人工培育的参)给白景琦讲解。 神了!神了、神了!白景琦边听边敬佩地望着涂二爷。 外边忽然传来喊叫声、起哄声。 许先生、白景琦忙回头看。 人们拥向吉顺号门外。 参茸栈院内。 白景琦、许先生和涂二爷在人群后面出了吉顺号。 涂二爷拦住一个秃头打听:出什么事儿了? 秃头:陕西来的一位老客,四百两买了一株假参! 这时,伙计照旧站出来报告成交的情况。

伙计丙在台上大叫:特盘移山参一棵,四百两陕西恭德堂范记 涂二爷:你瞧,他还忒得叫出移山参来,这不存心寒碜人家吗? 买了假参的大高个儿,挟个小包低着头匆匆向大门外走。 人们让开了一条路,不住大喊着瞎起哄:陕西范记!饭桶吧你! 、眼睛长哪儿去了?挟到鸡巴裆里了吧! 、那是屁眼儿! 、哈哈人们大笑。 大高个儿狼狈逃出大门。 白景琦感慨万千地望着,涂二爷拍了拍白景琦的胳膊:看见了吗?少爷?不练成火眼金睛,别上这地方来,丢人现眼不说,回去东家还不叫他卷铺盖。 许先生:这人打今儿起,这辈子也不敢在参行露面儿了。 白景琦:真是商场如战场,这么厉害!涂爷,您得教我! 三人闲聊着一直往院子尽头走去,只见沿墙一溜都是卖参的散兵游勇,有蹲地下摆小摊儿的,有手里拿着吆喝的。

白景琦等边走边看,忽然一个脏兮兮、瘦骨嶙峋、脑后撅撅着一根又短又细白色小辫儿的小老头儿,手里托着个破旧蓝布包拦住了他们:三位请留步,您赏光看看我这棵参。 涂二爷上上下下打量着老人,老人也望着涂二爷。 见老人目光十分诚恳,涂二爷才要答话,旁边的人已瞎起哄:老头子!起什么哄你! 、哪捡了根胡萝卜上这儿蒙事儿来了。 老人不管哄叫,管自固执地把蓝布包伸到涂二爷面前:我在这儿蹲了大半天了,没人理我,您看看! 白景琦细心观察着。 涂二爷没有接话,反问:老人家高寿了? 老者:还小呢,八十一! 涂二爷:啊!老祖宗了!自己挖? 老者:干了一辈子了。 涂二爷点点头,接过布包,打开外面的蓝布,里面又是一层发了黑的白布,只见十几层棉纸包着一棵参,涂二爷一层层小心翼翼地打开,边问:身子骨还硬朗?

腿脚不行了,深山老林怕是再也进不去了。老人看着涂二爷小心地打开包裹,感慨道:我大老远的头一回上这儿来,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涂二爷打开最后一层棉纸,不由倒吸一口气:嘶 白景琦忙凑近了看。 涂二爷惊讶地抬头望着老者,老者期待地望着涂二爷。 涂二爷看了一眼白景琦:少东家!开眼吧! 涂二爷又低头看参,这是一棵罕见的大野山参。 人们都围了过来,惊叹不已。 涂二爷看看周围:哪位帮忙借个戥子来! 这儿有!人群中立即传过一个戥子。 老者脸呈喜气。 涂二爷接过戥子后小心地称参:七两五! 人们发出惊讶的呼声。 涂二爷:哪儿挖的? 老者:长白山!这兴许是我最后的一卖了。 涂二爷:老祖宗,好参哪!少见!

老者:您是识货的。 涂二爷:您,开个价儿吧! 老者:你不是京城百草厅白家老号的么? 白景琦一惊:您也知道白家老号? 老者:是中国人哪个有不知道的! 涂二爷:这是我们少东家。 老者:少东家来了,我不敢开价儿,我信得过,您看着给,给多少算多少。 人群中又发出一片议论声。 涂二爷苦笑了一下:您这是为难我。 老者:什么话呀!白家老号买我的参,我这辈子没白活,这叫物归其主! 周围的人一片叫好声。 涂二爷: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只能冒昧了,这棵参到了京城值多少银子,跟这儿的买卖是两码事!就地卖参就地价儿,我给您个整数两千两银子。 白景琦心服口服地点着头,注意着老者的反应。 老者稍稍一躬身:我谢谢您!

围观的人再次大声叫好! 院子里的人都往这边跑,把四个人围得水泄不通。 回京的路上,白天。 涂二爷、许先生坐在马车上,白景琦仍骑着马跟着车走。 涂二爷:少爷这趟辛苦了,跟着我们受了不少罪呀! 白景琦:说实在的,我压根儿没把百草厅放在心上记得小时候,我妈带我去摘匾,特意叫我认白家老号那四个字,我念了三遍 许先生:这块匾有多大分量,你这回知道了吧! 白景琦:见识到了,我也看见你们二位在药行真是八面威风!靠本事,这是真威风! 许先生:没有白家老号的牌子,有威风也抖不出来! 白景琦:我白景琦要是抖不出真威风来,这辈子白活! 涂二爷:这回二奶奶叫我们俩把你带出来,我们打心眼儿里发怵!怕你不听话呀!你还真成!

白景琦:我听有本事人的话!二位,我可要先走一步了,你们走得太慢! 涂二爷:一块儿走吧,你又想干什么? 白景琦:营口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北京正闹义和团呢!整个北京都乱了套了,我实在不放心家里。 许先生:也好,一路上可要小心! 白景琦催马向远方驰去。 京城街道。 层层路障,义和团拳民不断匆匆跑过。 白景琦骑马来到路障前刚停住,便有拳民喝令:站住!下来! 白景琦赶快下马。 拳民:干什么的? 白景琦:回家,我前边儿到家了。 拳民:义和团在这驻防,从南边绕着走! 白景琦上马往回转,突然传来枪炮声,白景琦忙催马奔去。 白宅。 白景琦在门口下了马,秉宽匆忙迎出。 白景琦大步往里走:家里挺好吧?

秉宽:挺好的。 白景琦:没出什么事儿? 秉宽:没有。 听到这里,白景琦这才放下心来。 白景琦:城里怎么乱成这样了? 二人直奔二房院。 刚上北屋台阶,白文氏惊喜地迎了出来:可回来了,真怕你们出事儿;北京城全乱了,闹义和团哪! 仆人们忙着往里搬白景琦带回来的行李。 白玉婷跑过来:哥,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白景琦拿着木把掸子抽打身上的尘土:叫妈给你拿;妈,您给分分吧,大房、三房的一人一份儿,还给爸爸买了样好东西呢! 白颖轩坐在一旁:哼,你小子会买什么东西! 白文氏拿出一块砚向白颖轩走来:这个准是给你买的。 白颖轩接过一看,喜出望外:砚!呵呵呵!好、好! 白景琦走进屋:哼!还说我不会买东西! 白玉芬闻讯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见久别的白景琦:七弟!二十六岁的白玉芬已是少妇模样。 白景琦猛然见到白玉芬,大惊:玉芬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文氏:早来了,非要见你一面儿才走! 白玉芬:我今儿就走!总算见到你了!呵!大小伙子了,走在街上准认不出来! 白景琦:我刚回来,你再住几天! 白玉芬:不行,本来山东闹义和团乱哄哄的,我说到北京躲躲!好家伙,这阵儿北京比山东闹得还凶! 白文氏:义和团烧了西什库教堂,还杀了洋人!是德国人还是英国人?把交民巷也给围了!景琦你看,这是玉芬给你带的补药。 白文氏将一大纸包打开,里面是泷胶。 白玉芬:这是泷胶,济南府时兴得很,驴皮熬的,再入了药,大补的。 白景琦高兴地:谢谢姐!你看,我也不知道你来,没给你带东西! 白文氏:把我那份儿给她。 白玉芬笑了:那我谢谢二婶,不谢景琦! 白文氏:景琦,你三叔儿入了洋教,好几天不见影儿,你三婶儿急坏了 白玉芬:义和团专门杀洋教的! 白文氏:你去教堂找找他,叫他快回家,别跟洋人那儿搅和了。 白景琦:行!我吃完饭就去! 我也得收拾东西去了。白玉芬说完,白景琦提着包和她一起出了屋。 白颖轩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砚。 白文氏感慨地:你看景琦,给他带了一百两银子,大概一个大子儿没舍得花,全给大伙儿买了东西了,这孩子长进了。 白颖轩:嘿!这是块好砚!没眼,瞅着至少是明朝万历年的,我得搁起来!如得宝贝似的抱着砚进了里屋。 白文氏气得大叫:就是你不长进!又把那烂石头往被窝儿里搁! 十条口教堂后院,夜。 后院几处冒着黑烟,到处是火光和喊杀声。 白景琦从矮墙上跳下,手里拿着一把大刀,飞快地跑到黄春的小屋前。 门开着,白景琦冲进屋大叫:黄春 没人应,白景琦慌忙四顾,只见泥炉里的炭还燃着,咖啡壶倒在地上。 里屋也没人,白景琦慌忙地冲出了屋门,大叫一声:黄春向远处跑去 教堂拐弯处,夜。 一群拳民气势汹汹地跑过。 白颖宇、容神父和黄春藏在一丛灌木后面。 容神父化了装,一身长袍马褂,戴着个小帽头儿乔装改扮。 白颖宇拉着容神父:快跑!二人跑去。 黄春看了看,却向相反方向跑去。 白颖宇拉着容神父跑到一棵树旁,容神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跑不动了! 白颖宇:不行,快跑,这儿可不保险! 正在这时,传来白景琦的喊声:黄春 白颖宇扭头大叫:老七! 白景琦闻声跑来:三叔儿!还不快跑! 白颖宇喘着:他跑不动了,我得把他安顿了! 白景琦:快回家吧,三婶儿都急坏了! 白颖宇愤恨地:这帮乱民,奶奶的!我招谁惹谁了? 白景琦问道:黄春儿呢? 白颖宇忽然想起:黄春儿?忙四下张望:哎!她一直跟在我后头,行了,别管她了!我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了! 白景琦:往东走,那边儿清静!说完持刀跑去。 哎哎!你上那儿去?白颖宇回头看了看容神父:快跑吧,上我家去!说着便拉着容神父跌跌撞撞地跑去。 白景琦站在街头绝望地四顾,只见火光冲天,教堂起火了。 白颖宇外宅客厅,夜。 白颖宇带着容神父惊魂未定地回到他的外宅。 玉红把湿手巾递给容神父擦脸。 白颖宇:快给神父弄点儿吃的。 玉红为难地:他吃什么呀? 白颖宇:嗨!跟咱们中国人一样,大碗炸酱面他照吃!大蒜! 容神父喘息未定:太野蛮了、太野蛮了!这不算完,我们国家不会不管的! 白颖宇:没错儿!我要是你们洋人,我就把这帮儿乱民全宰喽!还有那位西太后,也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神父庄重地:白三爷,我不会忘记你的友情! 白颖宇:您甭跟我客气,我就求您一件事!把我儿子景武弄出洋去留学。 容神父: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去哪个国家都行!英国、法国、义大利,我都有很多朋友! 玉红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神父老爷,您就凑合吃点儿吧,兵荒马乱的什么也买不着,我不敢出去! 容神父接过碗:噢!炸酱面,好、好! 白颖宇:您慢慢儿吃,我得回家看一眼去! 白宅大门口,夜。 全家人正在送白玉芬走。 白玉芬上了马车,白景琦满身灰土,帮着搬东西。 白玉芬:都回去吧,外边儿乱,没事儿少出门儿! 白景琦:有空儿我到济南看你去! 白玉芬:算了吧!说了八年了,到济南我给你买蝈蝈! 大家全笑了。 白玉芬:走啦! 马车启动缓缓走去。 人们纷纷往回走。 白方氏拉住白景琦问:找着你三叔儿没有? 白景琦:找着了,他说把神父安顿了就回来,挺好的,放心吧! 大家向门里走去。 白景琦走上台阶想了想,又回身向外走,刚迈步,就听到有人压着嗓子在喊:景琦 白景琦闻声知是黄春,不禁喜出望外,忙扭头一看,照壁拐角黑影里站着的正是黄春。 黄春向白景琦扬手:嘿,过来! 白景琦忙跑过去:你怎么跑出来的? 黄春:我把你三叔甩了,我不能再跟着他了,我怎么办哪? 你也不能上我们家呀白景琦想了想: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儿! 黄春:哪儿? 白景琦:走吧,我们家花园子!我这就牵马去,你上胡同口儿那门洞儿里等我。 白景琦溜到家里的马号,悄悄拉出了一匹马,警惕地四下里看看,一跃上了马。 不一会儿,白景琦勒马停在胡同口一个小门洞前,黄春从里闪出,慌乱地看着白景琦。 白景琦:快上来,踩着石墩子,坐我后面。 黄春艰难地爬上马背。 白景琦:真笨,搂紧了我。 黄春紧紧地搂住了白景琦的腰,靠到了白景琦的的背上。 白景琦策马远去。 白宅花园子,夜。 花园子的门大开着。 白景琦下了马,又把黄春抱下,拉马进门,四下一看,只见门房也大敞开着,不禁骂道:妈的,看园子的也跑了,挺好!来! 白景琦将马拴在树上,拉着黄春走向花厅。 花厅里一片漆黑。 白景琦用火石点火,打了几下没打着。 黄春掏出洋火:用这个。 白景琦:这是什么? 黄春:起灯儿!擦燃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油灯。 白景琦:我看看。 黄春把火柴给白景琦,白景琦划着了一根。 白景琦:还是洋人的东西好啊!行!你就睡这儿吧,千万别出去! 白景琦走到床前,把盖单子揭了,又从柜顶上把被子拉下来。 黄春:你睡哪儿? 白景琦:我?我得回去。 黄春:这儿一人儿没有,漆墨乌黑的,你就把我一人儿扔在这儿? 白景琦:哟,姑奶奶,我今儿刚回来,好些事还没交代呢,我非回去不可。 黄春:你还来不? 白景琦:傻丫头,我不来你不饿死了,我得给你弄好吃的来! 黄春:我就在这儿住下去了? 怎么也得等外边儿乱完了吧!白景琦转身向门口走去。 黄春六神无主地望着。 白景琦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叮嘱:我走了,你可把灯吹了,外边一看见亮就知道里边有人。 黄春:这地方鬼都不来! 白景琦转过身:走啦! 黄春忙叫:景琦! 白景琦又一次回过头来。 黄春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只是充满留恋地望着白景琦 白景琦望着黄春:我明儿还来呢! 黄春低下了头,幽幽地:明儿早点儿来! 詹王府,夜。 王府大门内外戒备森严,门里兵勇把守,门外全是义和团拳民守卫。 贵武小跑而来,到了门口被一拳民拦住:站住!你倒不认生,往哪儿胡钻你! 贵武忙道:我是王爷的外甥。 一兵勇从大门走出:叫他进来吧! 贵武忙转身上了台阶向门里走去,刚进院子,就见在花厅外廊子上,詹王爷正和拳民首领点验枪枝。 贵武站在廊子下巴结地向詹王爷禀报着。 詹王爷抬眼看着贵武:属实吗? 贵武忙说:千真万确,白家老三入洋教有十几年了! 詹王爷:那还不把他抓起来! 贵武:教堂抄了一遍,连他带神父全没影儿了,八成躲家里去了。 见詹王爷低头沉吟不语,贵武上前两步:王爷!白家老三实在不是个东西!这几年坑了咱们上万两银子,可俩个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这小子罪大恶极,王爷做主,千万不能放过他! 詹王爷:要是去他家抓不着,白家的人又有话说了。 贵武:我知道,他还有所外宅,他跑不了! 詹王爷:那个神父哪儿去了? 贵武:抓到白老三就全知道了,王爷,那俩个孩子也就能审出下落了! 詹王爷下了决心:去吧!别伤了白家别的人! 贵武来了精神,转身大叫:来人! 白宅,夜。 贵武带着十几个拳民兵勇冲进了白宅门口。 秉宽不知所措,不敢阻拦,只远远地喊:诸位、诸位!这是要干什么?也跟着跑了进去。 胡加力赶紧出来交涉。 贵武冲进院即杀气腾腾:胡总管!把你们家三爷交出来,别叫我们动手! 胡加力:武贝勒,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贵武:跟你废话没用,搜! 白文氏急急忙忙走出来:等等、等等!武贝勒,为什么抓三爷? 贵武:他入了洋教! 白文氏:入了洋教他并没做什么坏事! 贵武:二奶奶心里最明白,他做的坏事还少吗? 白文氏:武贝勒,你们可不能官报私仇! 贵武:什么私仇?这是王爷的吩咐! 白文氏:那好!我跟你去见王爷!走吧。毅然走出花厅。 贵武:二奶奶!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甭往里瞎掺和! 白文氏回头:告诉你,三爷不在家!有什么事儿,叫王爷跟我说,走吧! 贵武:王爷跟你说不着!搜! 正争执不下,白颖宇莽莽撞撞绕过影壁走进来,一见这么多兵勇登时愣住了:干什么呢这是? 白文氏大叫:老三快跑! 白颖宇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几个拳民早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贵武脸露得色走出敞厅下了台阶:白老三,你也有今天哪!你怎么不摆谱儿了啊? 白颖宇:贵武!别当我怕你了,你敢把我怎么着? 贵武走到白颖宇跟前:你把神父弄到哪儿去了? 白颖宇:我跟你说不着!呸!撒泡尿照照,你算哪棵葱啊? 贵武:我不跟你呕气!我看你跟王爷说得着说不着,带走! 两个拳民上来捆白颖宇。 白颖宇挣扎着大叫:讲理不讲理!凭什么抓我? 几个拳民连推带搡把白颖宇架了出去。 白景琦匆匆回到家门,刚要上台阶,只见贵武一帮人押着白颖宇出大门,大吃一惊,急忙闪到一边。 白文氏、秉宽、胡加力和白雅萍等追了出来。 白景琦忙上前:妈,怎么把三叔带走了? 白文氏:詹王爷派人抓的,快!备车! 白景琦拦道:妈,这事儿您别管,您也管不了! 白文氏:是白家的人我就得管! 胡加力:我看七少爷说得对!义和团不是好惹的 白方氏哭叫着冲了出来:我不活着了!把我也带走! 白文氏忙拦住:别这样、别这样!这没用,我这就去王府! 詹王府花厅,夜。 白文氏连夜拜访詹王爷,恳求放人。 詹王爷:人不能放,老佛爷懿旨,今儿就是要治治这些不懂礼数的洋人和教民! 白文氏:老三不过是一时糊涂才入了洋教,只要王爷放他回去,我做保,从此叫他再与洋教无关。 詹王爷微微一笑:您这位二奶奶真是好心肠,听说这位三爷没少给你添麻烦,你还替他求情? 白文氏:那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儿,求王爷恩典! 詹王爷:你知道他做了多少坏事? 白文氏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詹王爷:我的外孙子、外孙女都叫他绑了票儿,居然藏在了教堂里,以此敲诈勒索,至今不把人交出来! 白文氏释然:这事儿我问过老三,他说绝无此事! 詹王爷冷笑道:绝无此事?你这就去问问他,问明白了再来找我! 白文氏:是! 詹王府看押房,夜。 白文氏疑疑惑惑地来到,见白颖宇垂头丧气地坐在小方凳上。 白文氏: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还吞吞吐吐的! 白颖宇:我真是没有我说不清楚二嫂! 白文氏:你还看不出来?王爷想要你的命,一句话的事儿!他所以留着你,就是为了那俩孩子,你怎么还犯死心眼儿?不要命了你? 白颖宇:二嫂!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真的就一个女儿,那儿子我真不知道在哪儿! 白文氏:那你跟人家说俩孩子都在你手上? 白颖宇:我那不是那不是嗨,不是想多讹他们一笔银子嘛! 白文氏:老三哪!我早跟你说过吧!想坑别人,早晚坑了自己!仇上加仇,今天报应了吧! 白颖宇:行了,二嫂,您就别杵巴我了,赶紧把我弄出去吧!我不能死在这儿啊,还老婆孩儿一大堆呢! 白文氏:那女孩子在哪儿呢? 白颖宇:逃出来的时候走散了。 白文氏:那上哪儿找去?找不来孩子你甭想出去! 白颖宇:对了!回去问景琦,他准知道! 白文氏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白颖宇:晚上烧教堂的时候,我看见景琦也去了。 白文氏:嗨!那是我叫他去找你! 白颖宇:不是!他拿着把刀绕世界的喊黄春儿! 白文氏长叹一声:唉!这孩子怎么这么浑! 白宅二房院北屋厅,夜。 白文氏赶紧回家,夜审白景琦。 白景琦一口否认:三叔儿他胡说!我怎么会知道! 白文氏:你今儿晚上去教堂了没有? 白景琦:去了!您叫我去的,说三婶儿急坏了,叫他快回家! 白文氏:还有呢? 白景琦:没了! 白文氏:你没去找黄春儿? 白景琦斩钉截铁地:我根本不认识她! 白文氏逼问:怎么不认识?你不是常去教堂找她玩儿吗? 白景琦含糊了:这都哪年的事儿了?这些年我根本没找过她! 白文氏猛拍桌子大怒:景琦!人命关天你知道不知道?黄春儿是詹家的孩子! 白景琦大惊:怎么会是詹家的孩子? 白文氏审视地望着白景琦:是王爷从小把她扔了,你三叔儿弄了回来讹人家的钱! 白景琦面不改色:妈,三叔儿这些年来干了一件好事儿没有?他给妈您添了多少麻烦?使了多少坏?您犯不上多管闲事儿! 白文氏耐心地:他再怎么不对,也不该死罪吧,你大爷已经是冤死了,不能再陪上一个! 白景琦:妈,您知道把三叔儿一抓走,家里上下都怎么说? 白文氏注意地听着。 白景琦:说他罪有应得!没一个不叫好的! 白文氏叹了口气:唉!平时作孽,出了事儿也没人心疼! 白景琦:妈,他得意的时候、有钱的时候想到过您吗? 白文氏:可毕竟是白家的人,我想这回要能出来,他也该改一改了吧! 白景琦:就算您能找到那个女孩子,您忍心拿她去换一个心毒手狠的人出来么? 白文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景琦:您把那女孩子送到王府那无情无义的王爷和贵武手里,那不就毁了她吗? 白文氏:可孩子是人家的,总得给人家送回去,毁不毁的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白景琦:只要您交出去,罪名就砸磁实了,三叔儿就更活不成! 白文氏:这倒是!哎呀,这可麻烦了。 白景琦:给他个死不认账! 白文氏忽然醒悟了,两眼死盯着白景琦:听你这话茬儿,你是知道这女孩子的下落了? 白景琦:哎?怎么又绕到我身上了?我怎么会知道? 白文氏厉声:景琦!不许跟妈说瞎话! 白景琦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詹王府看押房,夜。 白文氏从儿子嘴里问不到什么,只得又赶到看押房见白颖宇。 白文氏:他真不知道! 白颖宇:哎哟,我的亲二嫂哎!你怎么信他的话? 白文氏:他不敢跟我说瞎话,甭管他小时候多淘,可从来不说瞎话。 白颖宇真急了:他一肚子坑蒙拐骗比我玩儿得还溜! 白文氏惊讶地望着白颖宇。 白颖宇:得得得!我说这话你准不爱听,景琦这孩子是不错,可我告诉你,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白文氏:随便你怎么说,现在你叫我怎么办?他一口咬定不知道! 白颖宇突然跪下:二嫂!求求你了 白文氏吓了一跳,忙使劲儿地往起拉:起来、起来!成什么样子? 白颖宇死赖着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可毕竟是二爷的亲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 白文氏:快起来成不成!叫人看见像干什么的?我不管了啊! 白颖宇忙站起:我这条命可就交到你手里了! 白文氏:没事儿招贱,招了一身臊又怕事儿! 白颖宇:我贱、我贱!二嫂!你把我救出去,我以后再敢阴你,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嘎嘎儿抽! 白文氏: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先把命保住再说。 白颖宇:行!能保住命就行! 詹王府花厅,夜。 白文氏再去求詹王爷。 白文氏恳切地:确实在义和团烧教堂的时候跑散了。 詹王爷: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只好对不起了! 白文氏:王爷!我们老三欠您多少银子,我来还。 詹王爷:二奶奶!这不是银子的事儿!我照实告诉你,找不到孩子,我决不放人! 白文氏:王爷,您也看见了,现在外头这么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詹王爷:我不杀他,已经是看在二奶奶的面子上了,你还是不必管这闲事儿了吧! 白文氏无法可想:请您宽限我一个月,要是找不到这孩子,任凭王爷发落。 詹王爷:只要把孩子找回来,我立即放人! 白文氏:好,一个月之内,无论如何请王爷不要伤了三爷! 詹王爷:这儿是王府,不是杀人绑票儿的土匪窝! 詹王府看押房,夜。 这会儿,刚挨了打的白颖宇蜷缩在墙角。 贵武跷着二郎腿坐在方凳上,旁边站着两个手持鞭子的义和团拳民。 白颖宇揉着肩膀:哎哟!痛死我了!这是往死里打我呀!武贝勒!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贵武:我该怎么对待你,把你供起来一天三炷香? 白颖宇:是你先对不起我,我才下的手,你不能不讲理呀你! 贵武:还强嘴,再打! 两个拳民猛抽白颖宇,打得白颖宇满地乱爬,躲着鞭子: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两拳民住了手。 白颖宇有气无力地:我我说什么呀? 贵武:嘿!你跟我逗闷子是不是?你把神父藏哪儿啦? 白颖宇:神父自己跑了,我真不知道。 贵武:你是不想活了,知道义和团的厉害么?嘿!你们哥儿俩,把他拉你们那儿去,今儿晚上拿他祭坛! 两个拳民架起白颖宇往外拉。 白颖宇拼命挣扎着大叫:饶了我吧!饶了我!武贝勒,我说! 贵武:放下他!说! 两个拳民将白颖宇扔到地下。 我把他藏到我那外宅了。白颖宇说着忽然磕头大叫:主啊!我是罪人哪!我十恶不赦啊! 贵武站起身:走! 白颖宇大叫:贝勒爷!贝勒爷,我只求你一件事儿! 贵武:说、快说! 白颖宇:我死了活了的都不要紧了,能不能赏我个烟泡儿抽,我实在瘾得受不了啦! 贵武笑了:抓到神父我就给烟抽! 白颖宇忙磕头:贝勒爷!行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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