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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报纸销售术

单身温度 王鼎鈞 8987 2023-02-05
第一天 【本报讯】本市公园内发现艳尸。今天早晨,在公园内筑喷水池的工人继续施工时,第一铲就从土堆中挖出一只高跟鞋。接着,露出尚未失去弹性依然诱人的腿。 工人们奋勇将全尸掘出。死者约二十四、五岁,曲线良好,穿着入时,身无血迹。所有的工人都放下工作前来围观,其中之一想到报案,法医鉴定她是在土堆中窒息而死,在埋入土堆前,先已被麻醉昏迷。很显然,这是一件残酷的谋杀案,与爱情、金钱或其他阴谋有关。 警察曾命令工人掘土寻找这个女子的手提包,并无所获。这个土堆是因修喷水池而挖出来的积土。 一位警察说,公园中绿叶红花之间有许多罪恶事件,诈骗、抢夺、赌博、斗殴、以及不正常的色情关系。现在,又有谋杀。他望着地上完全成熟的胴体,叹口气说:太可惜了。

警察局长得到报告后相当愤怒,他说:这件命案既然在市区公园内发生,必须侦破。怎样侦破呢?第一步,先要找出死者的姓名。 这个不幸的女子姓什名谁,现场无任何线索。不过,警察表示很有把握。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定广受男人们注意,因此你不难查出她的底细。 第二天 【本报讯】公园艳尸案有重大的发展。警方已查出这个被人谋杀的女子名叫朱素娥,二十五岁,住本市淮阴街八巷X号。 警方所以能立即查出朱素娥这个名字,是因为法医进一步检验尸体时,在死者臂上发现静脉注射的针眼。经向各医院诊所普遍查问,结果在某大医院的卖血处,发现了这个女子前往卖血的纪录。她最近连续卖血有五次之多,卖血处的职员对她极为注意。 这个美丽的女子何以要大量出售自己的鲜血?这是警方要积极查明的第一个问题。

朱素娥为女子外语学校毕业,原在大世界航空公司服务,三个月前忽然辞职,但并无其他高就。她何以辞职?这是警方要查明的第二个问题。 这个女子只身独居,并无亲属。她素与哪些人交往最密?这是要查明的第三点。 为明了她的生活情形,警方已与淮阴街八巷X号的屋主邓老太太约谈,并且把死者生前的全部信件取回研判。 某大医院卖血处的一个职员告诉记者说,朱素娥来抽血时,精神极为紧张,未进门前,脸色先已苍白,抽血时一直发抖,抽血之后,总是躺在卖血处门内一张病床上,形同瘫痪,良久良久才起身。这个职员说:我们从未觉得她美丽。 看起来,她迫切需要钱。 然而,美丽的女人,何致于用这种方式筹钱呢? 我们随时准备报导可能的答案。

第三天 【本报专访】公园艳尸案的侦察,露出一线曙光。侦破的关键,也许就在朱素娥的房东邓老太太的一席话中。 淮阴街八巷X号,是一栋二层楼房,邓家住在楼下,楼上由大世界航空公司的几个职员合租居住,朱素娥是其中之一。后来,同住的人有的出了国,有的结了婚,一一退租他迁,只剩下朱素娥。 朱为了宽敞舒适,一个人把房子承租下来。朱做邓家的房客,已有三年,跟房东处得不错。一提起她的惨死,邓太太忍不住要流眼泪。邓说:我一直拿她当女儿看待。 在这位老太太口中,朱素娥本来是个娴静朴素的好女孩,下班以后很少外出,常常带一盒蜜饯请邓老太太吃,一同在楼下打毛线闲话家常,邓老太太爱吃蜜饯,是编织毛线的能手,能编出七十几种花样,颇负盛名,她打算把这一手绝活传给这个异姓的女儿。女儿本先也很热心,可是,在学了二十几课以后,忽然变得十分懒散,不肯再编毛线,并且一再叹着气说:这实在没有意思。

莫非是想结婚了?关于这个问题,邓老太太探问过。答案也是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她变成了悲观厌世的哲学家?又不然。楼上的热门音乐比以前响了,她去美发店的次数比以前勤了,她的服饰追逐时髦,经常抽烟,回家的时间愈来愈晚了。 朱素娥变了。邓老太太觉得已经失去了这个女儿。 素娥之变,是在她有了一个叫华弟的男朋友之后。这个人把她带坏。华弟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子,至于他的形貌,老太太说:人心的好坏,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有一次,她问素娥,华弟是不是结婚的对象? 他不是!素娥直截了当的回答。 老太太心里想:一个男人,除非他即将做你的丈夫,你对他不该如此亲密。 朱素娥死前三、四个月,与华弟的关系显然起了变化。至少有五次这个男人来找素娥都扑了空。最后一次,他问邓老太太:素娥最近情形怎么样?

很好。 他摇摇头:你告诉她,她要当心自己。 老太太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这个男人没有再来。 以后,素娥再也没有提到他。 以后,素娥经常外宿,有时候一个多星期不回来,她没有解释过原因。 他们发现素娥除了抽烟,也时常喝酒。 再以后,素娥就死了。 根据邓老太太所提供的资料,这个叫华弟的男子,应该是本案的重要关系人之一。警方不会放弃这个宝贵的线索。办案的人都会记得,去年轰动一时的黄小妹被谋杀案,就是凭一条类似的线索而侦破的。 第四天 【本报讯】公园艳尸朱素娥的生前密友,一个叫华弟的男子,因涉嫌重大,被警方传讯后扣押。 办案人员在看到本报昨天的专访后,采取此项行动。一经约谈,办案人员意外的发现,华弟不能说明当朱素娥被害之夜,他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办案人员已确知他当夜不曾回寓,遂用坚定的口吻告诉他:如果你不肯说出你的行踪,只有押你。 好吧,我接受押。华弟表示无可选择。 华弟的这种态度,引起两种猜测:第一,他是杀害朱素娥的凶手。第二,他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时间恰与朱素娥遇害同时。 本报记者在办案人员合作下,单独访问了这个嫌疑重大的新闻人物。他神态沮丧,但拒绝答覆任何问题。 华弟其人,仪表端秀,他的同事对他之被捕,都感到惊讶。 【本报讯】一位对犯罪学素有研究的人士表示,已有的犯罪纪录显示,谋杀的手段与凶犯的性格有必然的关系。性情暴戾、孔武有力的凶犯,用乱刀砍杀,或捆缚所要加害的人掷入山谷,其行为属于阳刚。文弱多智的凶犯,多伺机下毒,或使用麻醉剂,或诱骗被害人自履险地,行动属于阴柔。

由朱素娥死亡的原因,和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判断,这个凶手应该属于阴柔一派,其人的外表不易使人与凶案发生联想;而且,这种人行凶,事先必经过再四考虑和缜密的计划,侦破比较费事。不过,本省司法机构的破案率很高,去年高达百分之九八。杀害朱素娥的人,自必难逃恢恢法网。 除了谋杀的手段以外,动机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美丽女子之被害,多半由于爱情纠纷,尤其是,如果那男子发现她移情于自己一向敌对的人。但阳刚派的凶手多半不肯饶过情敌,阴柔派则往往只惩罚祸水。而且,阳刚派恃血气之勇,冲动行事,事先的考虑较少,甚或根本没有;阴柔派不但计划周详,而且在下决心动手之前,照例有长时期的心理矛盾,在矛盾阶段,他会用恐吓或哀求等方式尝试挽回,这种行为,往往会留下侦查的方向。

这位专家说,犯罪的人无论如何狡猾,仍然是个愚人。他举最近在纽约发生的一件命案为例,一个男子利用情妇入浴的机会,在浴缸里将之溺死。他先用爱抚使情妇陷入沉醉,再悄悄把洗澡水加热。就在浴室内充满蒸气、躺在浴缸中的人血液循环加速、呼吸急促、四肢舒展的时候,凶犯提着她的脚踝向上一抽,她的头部立刻滑入水中呛昏。一切看来像是出于意外,但纽约的警察仍然查出真相,并将凶手逮捕归案。 第五天 【本案综合报导】公园艳尸案,因华弟之出现而进入高潮。华弟与死者朱素娥认识多久?关系如何?何以破裂?不但办案人员需要彻底明了,广大的读者也急于一窥究竟。本报为服务读者,协助破案,特多方采访有关事实,综合叙述于下: 朱素娥是在六个月以前认识华弟的,经过颇富戏剧意味。六个月前,有一天夜间,星月交辉,万里无云,朱素娥刻意打扮一番,坐上一辆计程汽车,沿超级公路急驰,她把车窗全部打开,御风而坐,等到接近终点站的灯火时,她吩咐汽车驰回。她的目的只是要兜风。

计程车驰回超级公路的起点一座大桥时,她吩咐再转回头去,司机不肯,说:我要回家休息。 这时,朱素娥才想起身无分文,难付车资。她要司机送她回家取钱。那司机转身回头,看见她夜晚出门的浓妆艳抹,稍一沉吟,便转头把车子开进黑隧道一般的桥底,停靠在巨大桥柱的一旁,伸手抓住朱素娥的衣服,劈拍几个耳光,把她打昏。 那个司机本想有进一步的行动,恰巧,华弟坐的计程车由此经过。在车灯照得见的范围内,他远远望见前面一辆车打开车门,把车里面的一个人推倒在地,疾驰而去。走近,地上是一个女人,一个昏倒的女人。华弟把这个女人抬进车内,去找医生。 就这样,华弟和素娥成了朋友,随着友谊的进展,彼此几乎无话不谈。一天,素娥告诉他的男友说:

你是一个好人。 谢谢你。 我要你带我去做做坏事。 为什么去做坏事呢? 我想学坏。我规规矩矩做人做厌了。 你想,一个好人,能带你去做坏事吗? 我不敢跟坏人去学坏,那样太危险。跟你在一起学坏比较安全。 她强迫华弟带他进小酒馆喝啤酒,找地下舞厅跳黑灯舞,坐黄色咖啡馆,到郊区看秘密的脱衣表演。他们也一同去吃过酒家,到了那里,她自称是另一酒家的酒女,她渐渐受人议论,可是她不在乎。她说:我规规矩矩做人做厌了。 终于,华弟开始觉醒,他认为,这样顺流而下来争取素娥的友谊是错误的。如果素娥学坏了,友谊又有何意义?他带着深深责备自己的心情,对素娥作恳切的劝诚。 素娥的反应很坏,两人就此破裂了。 素娥的死,紧接在两人的决裂之后。种种迹象显示,这两件事有某种因果关系。最大的疑点是,素娥遇害之夜,华弟无法举出不在场的证明。素娥死前,曾被麻醉,死后,她的手提包不知下落。警方正努力追查麻醉品的来源及手提包的去向。这两个问题一旦有了答案,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了。 第六天 【本报讯】公园艳尸案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关系人。一个在美国某大学留学,上周回国渡假的女生打电话给警察局长说,朱素娥遇害之夜,她跟华弟整夜在一起,因此,华弟绝对没有加害朱素娥的任何嫌疑。这个关系人的出现,使案情更为扑朔迷离。 警方对此事保守秘密,但记者已侧面探悉,这个回国渡假的留学生现正因病住院,她从某大医院的妇产科病房打电话出来,要求警察局长亲自屈驾听她的证言。警察局长对这个电话十分重视,偕专案小组负责人同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昨天,专案小组已使华弟恢复自由。 这个为华弟洗刷嫌疑的留学生不愿与新闻记者接触,已秘密易地疗养,当记者往某大医院寻访时,不幸迟了一步。记者在病房中与华弟巧遇,他显然也扑了个空,为逃避记者所提出的问题,立即匆匆离去。 此事仍有若干疑点,有待澄清。一个男子,如何能在妇产科病房通宵陪病?医院的管理规则禁止如此。不过某大医院以散漫松懈管理不良著称,去年,内科病房传出丑闻,一个中年男子以父亲的名义照顾一个住院的少女,夜间,两人在病床上苟合。 警方对不在场证明的采信未免过于迅速,使人觉得相当轻率。以前,在著名的台北桥下劫杀案中,曾有三个人一同出面,证明跟凶手同桌打牌,企图为之洗刷罪嫌。但办案人员将三个证人隔离,穷诘打牌的经过情形,终于问出破绽。 这位女学士的姓名一时无从探悉。根据教育部的纪录,最近一个月内由美返国的留学生,男性七人,女性九人。这些女学士的名字是:李玛莉、刘思久、胡小蝶、王兰香、周露丝、周蜜、司徒明、黄海伦、诸葛思聪。 第七天 【本报讯】艳尸案消息沉寂,外弛内张。专案小组的办公室内,整夜灯火通明。本报记者独家探悉,本案似乎牵涉到一桩堕胎的罪行。为人非法堕胎的医师,是一位名医,不但资财殷厚,而且在上流社会交游广阔。 这位人所共知的医生,医术高明而医德低落,常借行医之便,从年轻貌美的女病人中挑选情妇。他的声望、财富、仪态,常使被选中的妇女不能抗拒。医界的人大都能够津津道出这位名医的罗曼史,企图向他讨好的人,常把够格的病人转介给他。风声所播,也有自命美丽而又喜欢探险的女人,托病自投。 记者已知道这位医生的姓名,但专案小组拒绝透露任何消息。记者曾将这位名医的姓名写在纸上,给专案小组的负责人看,对方面无表情,守口如瓶。 这位名医除私人开设诊所外,同时是某大医院的主任医师,他常在医院中招徕美丽的女病人到他的诊所看病,也常把诊所中病况棘手的患者转入医院。在大医院中,病人死亡不易发生责任问题。 这位医生本不致轻易为人堕胎,他之所以卷入漩涡,幕后必有沉重的人情压力。 堕胎案的出现,使本案进入一个高潮,查证工作需要更周密详确,可能的干扰亦有待克服。 第八天 【本报专访】经过十个小时的监视与追踪,记者终于紧跟在华弟之后找到那位由美国来的女学士。 如果不是这位女学士作了不在场证明,华弟将继续陷入严重的麻烦之中。他势必要向她道谢,她也一定会与他秘密联络。 记者的出现,使男主角感到惊愕和愤怒。但是,他们已是受公众注意的人物,有接受采访的义务。唯有正确的报导才符合他们的利益,唯有他们与记者合作,才会有正确的报导。 经过一番说服,因病后失调而面色苍白的女主角坚强起来,她不顾男主角的反对,决定说明一切。记者也接受了她的条件:不发表她的姓名;除了她自动说明的部分以外,不提问题。 这位由新大陆暂时飞回故巢的女学士坦然自承,她在美国未婚怀孕,那儿的朋友劝她回来动手术,事先为她联络好一位医生。及至临床检查之后,医生忽然提出一个条件:必须有一个男子陪她来求诊,那个男子必须自承是她的丈夫,以丈夫的名义在接受手术志愿书上签字。她只身在台,没有人可共患难,华弟是她的旧友,赴美后已断了音问。不过,问题必须解决,我决定冒险找华弟一商,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一经商量,华弟慨然应允。 为了保密,手术在夜间举行。当她躺上手术台时,对他俩而言,那真是一段最难挨过的时光。手术中流血不止,情况恶劣,经过三个小时的急救,医生终于宣布必须送入医院。当夜,华弟一直陪着她,并代办各项手续。这一夜,朱素娥遇害。当工人发现尸体时,华弟尚未离开女学士。 她从报上知道华弟被收押的消息。当时,他以为华弟会说明真相,于是她等待着为好人的清白作证。谁知道,这位好人为她的名誉着想,坚不吐露,她十分着急,只好由被动转为主动,向护士小姐要警察局长的电话。她说:未婚怀孕固然是个污点,可是蓄意杀人才真正严重。而且我真正做了那件事,华弟根本没有,所以,宁可我自己站出来面对清议及法律,不能使他沉冤莫白。 这位女学士的身材娇小,即使在喝水时,颊上也闪动着酒涡。书本未曾使她失去美丽,美丽也未曾使她失去坚强,她只身在台能够受完高等教育,再出国深造,人助自助,信非偶然。她的自白已引起一个相当复杂的局面,非她始料之所能及。她和朱素娥,都有异于常人之处,一件案子同时涉及两位如此突出的女性,复杂当然是无可避免的了。 第九天 【本报讯】警方今天发出通报,全面查寻一个名叫林正义的男子。警方相信:林正义与公园艳尸案有重要关联,必须到案作证。 林正义无业无固定住所,本为某大医院的血牛,其后,凌骂众牛之上,剥削图利,林本人也步步高升,成为甲级流氓,据某大医院中传出但未经证实的消息说,朱素娥之卖血,可能出于林某的恐吓强迫。 某名医的诊所照常开业,他的名牌,也照常在某大医院中高悬,但是,无论在诊所或在医院,都找不到某名医的影子。盛传他已被警方传讯后尚未释放。另一比较可靠的消息是,他正忙于奔走,希望从法律及人情两方面着手,为自己的前途而奋斗。 另一消息来源指出:朱女向航空公司辞职后,生活反而阔绰,经常与男友出入高级娱乐场所,高级血牛林正义即曾屡与偕行。 有关的消息庞杂而混乱。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刑事专家分析,凶手在行凶时既曾使用麻醉剂,必然是一个对麻醉药很熟悉并且容易取之到手的人物。 至于处理尸体的方式,这位刑案专家认为,凶手把尸体放在极容易发现,并且一经发现即异常轰动的地方,可能寓有深意。黑社会中处分背叛者,常使昭彰众目,以儆效尤。 朱女在经济方面极不正常的情形,耐人寻味。刑案专家说,这表示朱女的生活已脱离了常轨,很可能,她加入了贩毒一类的犯罪集体。她在航空公司的工作,可以给她若干方便。她之猝然辞职,似并非出于自愿。 案情发展至此,看似山穷水尽,但在刑事专家眼中,正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相信破案的日子已不在远。 第十天 【本报讯】据确息:公园艳尸案辗转牵出的某名医,已在某民意代表陪同下,拜见警察局长,有所自白。 据说,这位名医提供了很多资料,最有价值者为下列三点:一、死者朱素娥,是他的一个情妇;二、血牛林正义,曾利用朱女,向他敲诈;三、朱女受林正义威迫与名医断绝往来之后,忽又以急迫的语气打电话来,自称有生命危险。 该医师在提供上述资料后,曾要求将功折罪,希望对堕胎事免予追究。 此一医师已聘请本市最著名的三大律师为法律顾问,准备应付法律诉讼,及名誉可能受到的妨害。 某大医院里已看不见这位大医师的名牌。院方证实他已辞职照准。 第十一天 【本报讯】警方昨晚发出全面通缉令,缉拿血牛林正义。他已被认定是杀害朱素娥的凶手或凶手之一。 警方已充分掌握林正义的社会关系、经济来源、逃亡路线及可能的藏匿地点,并考虑以巨额奖金悬赏告密。 一位参与办案的专家说:林正义,他终必受到正义的制裁。 缉获林某所需要的时间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在主凶归案前,本案在新闻报导方面的高潮已过,可能要平淡一时。 【本报讯】返国堕胎的留美女学士,已于前日悄然飞欧。为了躲开记者的注意,她订的是到巴黎去的机票,将在巴黎休养一段时间,再由法转美。华弟亦未赴机场送行。 昨日下午,华弟在机场出现,各报记者追踪而至。盘诘之下,证实他是送一位老师出国。华弟以极不耐烦的语气说,女学士动身的日期是昨天,不是今天。 【本报综合报导】当一个读书知礼的女孩,有一天打着呵欠告诉你规规矩矩做人真没有意思时,你有什么感觉? 如果你是一个社会病理的医生,你会觉得这个女孩是忽然发了高烧。 朱素娥就是这样一个病人。对世俗的称誉忽然厌倦,对生活规范忽然反抗,对人生中的罪恶部分忽然向往。病发初期,她还想依赖一个好人,无奈好人既不能拯救她,也不能满足她,只能作她由善到恶之间的跳板。等到下了决心一跃而过,就是万劫不复了。 这种女孩事先并不真正了解罪恶,事到临头,她也不会真正喜欢罪恶,她仍是善良的,朱素娥就是一个蒙了恶名的善类。 十几天来,本报报导这个善良女孩的悲剧,步步抢先,对读者提供了最圆满的服务。这十几天,不但零售的报份增加了三十倍,长期订户的数字也直线上升。可见社会对这个问题是如何的关心。 据记者了解,朱素娥在对好人感到平淡空虚之后,转而为骠悍的胸前刺满了蓝色花纹的林正义所吸引。某大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座是朱女和华弟经常见面的地方,那里也是林正义操纵卖血市场指挥坐镇的地方,双方经常不期而遇。有一次,华弟因事迟到,朱女枯坐无聊,林正义对她使了些手段。等到华弟匆匆赴约,朱女已经随林某他往。 朱女跟林某不可能有君子之交,立即成为俎上的禁脔。她甘愿如此,因为她本来是想做坏事的。 可是,她在林正义那里看到了真正的罪恶,这些罪恶把她吓怕了。所以,当林某把敲诈某名医的计划告诉她时,她不敢不答应,等到她见了那个风度潇洒的知名之士,又擅自改变了主意。 林某对名医的习惯完全了解。这位名医常命令美丽的求诊者解衣作不必要的裸露,名为检查实为抚摩。那善解人意、训练有素的护士,此时即自动退入隔室。依林某的设计,朱女在此时要和医生竭诚合作,然后他在事先预定的时间破门而入。 一切依计行事,但是朱女在煽动对方的情欲后提出额外的要求。她说:如果你真喜欢我,就撇下门外候诊的病人,立刻带我走。医生真的立即带她从后门走脱。 她在名医的别墅中住了一个星期。一天傍晚,她再回住所,却为林正义派去在巷口把守的人劫持。她似乎在一个人所不知的地方被幽禁了一段日子,吃足苦头。 后来,她在某大医院的卖血处以给血人身分出现。她最怕打针,最怕血,尤其是自己的血。可是林正义强迫她每星期来抽血一次,作为对她的一种惩罚。 每次,在抽血之前,她战栗,事后她昏倒。 她受不了那种清清楚楚鲜血流失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要死,要逐渐弱衰而死。终有一天,终有最后一次,她的血要被抽干。 最后一次,她受了内心的恐惧,在卖血处给某名医打了个电话,求他营救。名医不等她说完,拍的一声将电话挂断。 这个求援的电话触动了林某的杀机。 每一位读者都知道以后发生过什么事,那些深入人心的报导无庸复述。 这个可怜的女孩终被罪恶害死。罪恶杀死善良,然后法律再杀死罪恶,这就是历史。 规规矩矩做人有什么意思? 这里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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