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小说园地 哭墙

第6章 嗯,很甜

哭墙 張曉風 7556 2023-02-05
她终于看清楚那孩子的发色了,是黄褐色的。 她缓缓地抽了一口气,用一种说不出厌恶还是气恼的眼光望着他。这不是一点都不稀奇吗?她以一种嘲讽的冷笑对自己解释,他爸爸不正是这种头发吗? 而那孩子一点没有觉察到她的眼色,依然快乐地挥动着他的小手小脚。 真的,正像他,一年前,在阳明山的山径上所遇见的,不正是这样一张脸吗?不正是这样一双手吗? 那一天,黄昏的余光烘着他的脸,那张憨笑着的,从车窗中探出来的孩子式的脸。 哈啰,中国小姐,他的腔调可笑极了,还有,那一脸雀斑也很可笑,上车来好吗? 她不知所措地拉了一下草帽,而那只伸在车外的大长手终于使她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实在想不通,长着这样一双大长手的男人,得怎样屈尊,才能钻进这样一辆小车子。

居然还要叫我一起坐呢?她暗自好笑,大概刚好可以撑炸吧! 你笑什么,中国小姐? 她又拉了一下草帽,故意整了整帽绊儿,正色说: 不是的,你的中文有一点错误。你不能说中国小姐,中国小姐是Miss China的意思。 哦?他挤了一个不太讨厌的眼,你是跟Miss China一样漂亮! 不,她站得笔直像是一个女教师,你应说中国女孩子。不,你要说某小姐,譬如说王小姐。 是的,王小姐,你应该坐车的。 我不是王小姐,我只是举例,我是她迟疑了一下,我是赵小姐。 是的,叫小姐。 不是叫,是赵。 叫。 赵! 他可怜兮兮地把嘴张开,不敢再尝试,那头褐发,那个雀斑以及那只不知所措的大手,使他看起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到这里来教我,好吗? 车门已经打开了,她跨进去,一脸冷傲的样子。自己也奇怪自己怎么会那么自然。 一坐下来,她又开始后悔了,她的个子在中国女孩子中算是高的,不过也还没有到达碰车顶的程度。只是她忽然觉得车身那么狭窄矮小,简直好像家里的三层床一样躺下来的时候老觉得上层的床板在降低,一直要低到自己的鼻头上来了。 这世界为什么这狭窄呢?怎么我走到各处碰见的都是狭窄呢? 想起早晨从那狭窄的小窗户望出去,街道上已经熙熙攘攘地闹成一团了。穿着睡衣的女人满街走着,一手提了捆油条,另一手端着塘瓷剥落的漱口杯,装的大概是豆浆吧。堆满渔鲜的车子摇摇幌幌地沿路滴着污腥的血水。打着哈欠的店员把门板一块块地卸下来。卖冰水的小贩推着两缸毒药一样的液体艰难地走过来。一不小心碰到路边的三输车,于是爆发一声高昂的咒骂,在这条街上,这几乎是唯一一句骂人的话了。奇怪的是那么高的声音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甚至连那推着两缸毒药的人也不加注意,只低低咕哝两句就走了。小孩子满街乱窜,有的在啃着癞皮的番石榴,有的在舐着直往肚子上滴水的冰棒,有的坐在地下,哭得声嘶力竭,有的呆站在路上发愣,鼻涕一面流到嘴唇上,口水则挂在脖子上。

就是这样的,那些男孩子们不久就变成眦着黄板牙,穿着大木屐的男人,打着赤膊在大街上幌荡,见了女人就拗嗓子唱两句妹妹我爱你。而那些小女孩转眼也就会变成挺着肚子的女人,成天穿着睡衣串门子。然后,慢慢地,他们都要变成嚼槟榔的老头子和老太婆,把那令人作呕的红渣子吐得满地。 是的,就是这样的。可恨的是我为什么属于这条街呢?如果我一定要属于这条街为什么我又无法安于命运呢?像郭美枝那样,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又嫁在这里。成天把两个半孩子从婆家带到娘家,又从娘家带到婆家。每次看见她,不是蹲在摊子上吃烂糟糟的碗糕,就是在吃黑漆漆的仙草冰,要不然就是一团浆糊似的肉羹。奇怪她老是不胖,并且瘦得两条腿像木柴棍似的只是偏偏又爱穿短裙子,那真是可笑的,不,应该说可怕,不,应该说可怜。

其实她也并不可怜,每次见到朋友她总笑嘻嘻地说:来我家坐呀!我们那里好热闹哟! 但是我不行,我从来就不敢叫人来我家的除了陈正文,那是没有办法的,他算是邻居,从小就混熟了的,禁不得他。哦,如果我有一个家,像外国杂志上的,那该多好啊!唔,不,就像李美湄的家也很好了。有着小小的,铺着朝鲜草的院落,镶着精致壁灯和拼花地板的客厅,以及灯光幽柔的小卧室。如果我有那样一个家,我又何尝不懂得好客呢?那样的话,就没有一个同学会说我孤僻了。他们都会喜欢我,像喜欢李美湄一样。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她喃喃地说,陷在一种绝望的窒息里虽然车窗大开,傍晚的风吹得正凉。 什么?你说什么?叫小姐。他陡然煞住车子。 她才忽然警觉自己身在何处。是的,我在山上在我所逃来的山上,但是我为什么又得回去呢?回家是痛苦的,尤其车站里排着那样惊人的长龙。本来想尝试一下徒步回家去的滋味,却偏偏碰上这样一辆车。

有什么事?他又问了一遍。 唔,她把越坐越向下滑的身子挺直了,我很不舒服,我的耳朵在叫。 哦,没关系,下山时候总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要教我讲中国话呢! 不,我不想教了,你开车吧。她懒懒的说。 车子重新滑行,从窗子里望出去,台北像一盘棋,摆在基隆河的两岸,只是摆得太乱、太碍眼。 我叫乔治,乔治穆尔,我是少尉,他指着自己的军服说:我是伊利诺州人。 唔。 叫小姐,你的名子叫什么? 莉笛亚,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肯说一这个英文名字。 噢! Wonderful!莉笛亚。 是的,我不能告诉他那个俗气的名字,那个她从念初中就开始憎恨的名子满娇。 车子已到芝山岩,接下去马上就是灯光繁华的市区了,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就要回家了,人为什么不能住在山上呢?为什么不能铺厥草为床呢?为什么一定要躺在那潮湿的、阴暗的、隔壁的人一咳嗽就震得三夹板墙壁发颤的小楼里呢?

我发誓要离开那里,我发誓。她咬着自己的牙齿。 我念二年大学,回国以后我要读完它。他把车子开得很慢,我和弟弟有一个农扬,哈,我们养着好多兔子,喂,我以后要送你一只。 唔。她漫应着,啊,人要是兔子就好了。最好做一只灰色的野兔,隐在山林深处,一跳一蹦地找东西吃,累了就躲在大树洞里睡觉。 忽然,从反光镜里她瞥见自己的笑容。有什么可笑的?她愤然自问,你怎么还笑呢!你又不是真的做了兔子。 可是那笑容实在很可爱,她自己也这样觉得。刚晒过太阳的脸有一种温暖的红色,把乌黑的头发,衬得更黑更亮了。她还有一对适于微笑的酒涡,巧巧地点着薄薄的小嘴。 你的家在那里呢? 哦,你就在这里停车吧,我想走回去。

我再送你好吗? 不,我不喜欢,我要走路。 那么,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他用英文说,你能给我你的吗? 嗯,好吧,她顺手写了地址,过了好一会才递过去,不过,你还是别来找我,Good|by。 她说完就走了,对于他柔声的晚安一点都没有注意。她一直走,走得非常累。渐渐地,她又听见砉然的木屐声,收音机里的哭腔哭调,以及卖爱玉冰的胖子在大叫着:喂,凉啊! 又到家了,一街全是人,两侧的房子拥挤着,好像公共汽车上一个挨一个的乘客,而那些扑鼻而来的汗臭和脂粉气味尤其和公共汽车中的相仿。 满娇! 她站住了,文正就是这种人,你永远料想不到他什么时候会出现。但可以确定,他是永远不敢明目张胆地跟你拉一下手的。

你去那里了呢?我找了你一天。那带着鼻音的声调从小巷子里钻了出来,你一个人去的吗?怎么倦成这副样子。 是啊,我一个人去的,我不出去就闷死了。山上很好,我真不想回来了。尤其游客那么多,你真不知道要等那辈子才回得来呢,我一气就走回来了。 走回来?天,你说你走回来了? 唔,她的脸红了一下,路上碰到一个外国人,搭他的便车回来了。 你,他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霜,你不怕吗? 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他的口气又和缓下来,我有一件事要找你谈。 唔,她继续向前走着,不怎么理会他。陈文正是个好人,可是,他不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的。 真的,满娇,很重要的事,他顿了一下,神情有点紧张,你知道我马上就要去受训了,这一能年能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太多。

唔,她毫无意识地玩着草帽,心里想,是的,你所能说出的重要话就是这些吧? 祖母昨天问我,你是不是还有二年就要毕业了。我告诉她不是的,专科学校只要念三年,所以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她听了好高兴,要我们明年暑假就结婚。 她忽然站住了,一句话也不说。 嗯,她说,她的意思是说,我们最好,嗯,最好这两天就订婚,满娇,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这两天,。 我懂了。她木然地说。 祖母说,订了婚她就好去准备了。她打算把楼上几间房打通,重新修整隔间,作为我们的新房,祖母真好。 什么?她终于惊骇了,陈文正,你说,我们还要住在这个地方吗? 她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一些,不但陈文正愣住了,好几个路人都回望了他们一眼。其实最使陈文正难堪的却是她从没有这样绝情地叫过他,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法。

你瞪着我看什么?她凶狠地望着他,如果我死了便罢了,如果我活着一天,我所有的努力就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了,你不要对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会说,何必呢?这里不是挺好吗?邻里又熟,地方又热闹,搬到新地方去,既生疏又不方便,一出门便得穿戴整齐,并且还得把辛苦赚来的钱拿去缴房租,是吗? 陈文正站着,他的嘴半开,似乎想分辩什么,但是她没有给他这种机会。 你不了了解我,你走吧!可惜郭美枝结婚了,她才正配你呢!好吧,让我想想,还有李文玉呢!她有点蠢胖,不过,也没关系,你祖母会说她福像的。 满娇,你,你是知道我的。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你将来也不会知道的。她说着,猛力向前冲去,陈文正没有来的及抓她他永远再没有抓住她了。 第二天是周末,一辆小甲虫似的车子,钻过密不通风的人群,停在一幢破烂不堪的房屋面前。没有人知道他要找的莉笛亚.叫是谁,但莉笛亚却自己出来了,并且随他去了。正如她给一个女伴的信中说的:我喜不喜欢乔治,我不知道。反正他喜欢我就行了。而且我也喜欢他所要带我去的海滨、原野和深山。 街上的女人不再谈林黛的自杀,也不再谈凌波的整容。现在最时髦的题目是不要脸的赵满娇,但那些嫉妒的眼光却加速了她的决心。 一年以后,也许是因为喜欢他所要带她去的那幢有着花园、喷泉、拼花地板和古典装潢的小屋子,她终于带上他所呈献的结婚钻戒,那个光华耀目的,戴上去却有点箍人的环子。 再也听不见那样吵人的市声,再也不用看那些令人发狂的景象。离开了生长廿一年的地方,她一点不觉得留恋,反而觉得像摆脱了什么丑名似地快乐。 可是,当乔治把门窗紧闭,只靠冷气机来调节空气的时候,她又会感受到那种熟悉的窒闷。 我的小女巫,乔治总是这样称她,你迷人的本事很惊人呢!你是多么东方啊! 她常常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爱我呢?还是在爱我的世界?正如我在爱他的世界一样。或者我连爱他的世界也说不上吧?因为我从来所想的,只是逃避自己的世界罢了。 不管它吧!我是付上我的一切才换取到这样的现状的,我必须满意。 偶然回娘家走动,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华丽而高贵。并且笑着,大把的分送着礼物,骄傲地点收着街坊们钦佩的目光这就是她最快乐的辰光了。有时候李文玉也过来看她,想不到她果真和陈文正结了婚。那个好心眼的女人,每次她总诚心诚意地说:满娇,你真好命。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得意?我在他们之上,而他们在我之下,他们全部羡慕我。尽管他们唾弃过我,但现在他们接受我礼物的时候,那种卑微和谄笑的表情不就补偿了一切吗? 可是,我真的那么值得羡慕吗? 我的小女巫,那天,他刚回来就大嚷起来,我要给你一样可爱的礼物。 她正躺在草坪上看一本小说,用一种悠闲的神情望着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知道是什么吗? 瞧你那副样子,大概是摘到天上的星星了吧? 嗯,差不多。 他把手从背后神秘地伸出来,她才失望地发现不过用劣等彩纸糊的小风车罢了。 你看。他快乐地顺风一堆,彩纸就转了起来。 还有呢!他继续把它凑在嘴上,吹出一个刺耳的单音。 多么便宜,只要十块钱一个。而且,它又是这么东方。怎么,我的小女巫,你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她用英文大声地说,你这蠢牛,这种东西十块钱我能给你买二十个来! 忽然,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我是不是也像这样一个风车呢?他向他的朋友说起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是在形容这个廉价的风车呢?我和风车是不是都同样地列在他的东方梦里,当作一份饰物呢? 对不起,真的,太抱歉了。我本来是要买红玫瑰的,他温柔地解释着,可是那小贩一直要我买这个,他说,你太太一定会喜欢的! 十分钟以后,他又捧着一束半开的红玫瑰回来了。她开头就装作是为礼物而伤心的,现在又只好装作为另一件礼物而高兴了。 又有一次,张妈买了几朵白兰花回来。她觉得好玩。便要了两朵往头上插,只是总插不上去。不得已只好叫张妈来,把头发梳了个髻,才算插上去。 那天几乎把乔治乐疯了,他不住地嗅那朵花,并且趁势吻着她那白腻的颈子。 你真是美丽,我的小女巫。他忘形地说,那么黑的头发,那么可爱的发型,那么香的花。你真是非常的东方。 不要吵,她忍耐地说,你要把我的孩子弄死了。 他果真安静下来了,但是一提起孩子,他又兴起另一种兴奋。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年经呢?她恨恨地想,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他一定还是这么年轻的。 那个被期待猜测了许久的孩子终于来了。是一个健康的男孩。曾经暗暗期望一个女孩的,只是男孩也罢,而且她很高兴看到他并没有一双蓝眼睛。只是头发,因为太稀少,她不能断定是不是黑色。而现在,隔了半个月,她终于看清楚了她生了一个褐发的孩子,完全和他父亲一样的头发,甚至连眉毛也是那个颜色。 我怎么会生这样一个孩子呢?她伤心地哭着,又想起乔治刚才的话来。 我的小乔治真漂亮,他说,喂,莉笛亚,我的小女巫,你可以把褐色的眼睛变成蓝的吗? 我不能。她冷冷的说。如果我能我也不会为他变的,我喜欢这样褐色的眼睛,否则他便不属于我了,这样不是很东方吗? 但他一点没有觉察到她的不悦,仍然在逗着小乔治玩。 我的小乔治最美丽,他接着说,等明年爸爸带你回伊利诺州去,爸爸捉小兔兔给你玩,好吗? 过了许久,当他放下小乔治的时候,才发现她阴沉的脸色。 莉笛亚,我的小女巫,我的小妈咪,你笑笑好吗?怎么?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她没有说话,乔治绕着她转了几圈,终于逗不起她的笑容,便惶恐地溜走了。 整个屋子于是陷在窒人的寂静里,而偏偏在这时候,她看清楚了那头发的颜色。忽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孤单。 他去那里了呢?她越过摇篮看他们的结婚照,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一个比小乔治大一些的孩子罢了。而小乔治又是什么呢?一个顶着西方头发,却长着东方眼睛的小男孩。还有,这屋子是什么呢?那张八仙桌怎么刚好放在冷气机下头呢?那院子是什么呢?那小甲虫似的车子是什么呢? 啊,小乔治,真的,你到底是什么呢?你的小摇篮不是太狭窄吗?你会长大,可是你仍然要生活在狭窄里面,生活在不断的失望里面,最后,你将躺在狭窄的长方形木盒子里面。那么,可怜的小乔治,你究竟是什么呢? 莉笛亚,亲爱的。 她抬起头来,接触到乔治求恕的目光。 原谅我,我真的很笨,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怎样得罪你的。可是,我终于想起来了对不起,我不该一回来就和小乔治玩的,我真是一个坏丈夫,我竟然忘了先吻你。 这是我刚买的巧克力糖,他接着说,你喜欢吗?你肯原谅我吗? 她抬起头来,望着那善良的、单纯的、愚蠢的乔治,忽然想起二年前骂陈文正的话: 可是,你不知道我,你将来也不会知道的。 那么,这话用在乔治身上也很恰当了。 谁知道我呢?她怃然自问。落地窗外面,小喷泉正在夕阳中涌着七彩的水珠,依稀幻化成霓虹的薄雾。这是我所梦过的,但这是不是我的梦呢? 她又想起做小孩子的时候,总是兴冲冲地拿着两毛钱溜出家来蹲在路边,用一个薄薄的纸网去捞满盆子的彩球。每次快要捞起来的时候,纸网总是破了。摊贩笑嘻嘻把纸网收回去,说:下次再来。 而命运和人类玩的,难道也是这样一套把戏吗? 或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吧!这样,为什么我不原谅他呢? 是的,我原谅你。她低声说。 啊!莉笛亚,你真好?他喜欢地跳过来,一面打开糖盒子,拿起一块巧克力,吃一块好吗?也许你觉得不甜,因为你自己太甜啊! 她默默地把糖含在嘴里,她的安静越发刺激着乔治逗她讲话的欲望。 你喜欢巧克力糖吗?他红着脸笑着,我告诉你一个笑话:那年我在日本,送了一盒巧克力糖给一个日本女孩,你猜她后来说什么?她说,那种糖很好玩啊,怎么又甜又苦呢? 经他一说,她也突然品味到那种淡淡的苦味了。 你呢?莉笛亚,我的小女巫,你喜欢这糖吗? 唔,是的,我喜欢。嗯,很甜。 忽然,她又抬起头来,过意下去地补充了一个笑容,用比较明朗的声音说道:嗯,Wonderful!很甜啊!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