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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部分决定马萨乔

位于曼哈顿南部联邦广场二十六号的贾维茨联邦大楼就在百老汇大街,从这里可以俯瞰福利广场周围的法院大楼和城市政府建筑,还可以看到布鲁克林大桥。联邦大楼的表面是灰黑色石砖,它有一些排烟管。楼里的办公室有一部分属于联邦调查局纽约区办公室。它是除了华盛顿总部之外美国最大的联邦调查局办公室。一千八百名特别探员和职员在为其工作。它占据了联邦大楼的八层楼。 奥斯汀和纽约总验尸长走进二十六楼一个昏暗的会议厅。会议厅里的桌子都被摆成同心半圆,面对着几个影音显示器。这里是纽约区办公室的指挥中心。许多探员、职员和技术人员或坐或站聚集在桌子旁,空气中明显有一种执法咖啡的酸味。 一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男人向他们走来。他有一头卷曲的棕色头发和一双聪明的黑色眼睛。他穿了一件蓝色的牛津衬衫,外面套了一件V形领的毛衫,他的下身是一条卡其布裤子和一双比恩路夫鞋。他的肚子很大。

你好,莱克斯。他说,并与奥斯汀握了握手,马萨乔。很高兴见到你,博士。我们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他们走出指挥中心时,马萨乔指着显示器说:我们刚刚结束一个突击检查。保险金欺诈。他摇了摇头,一些嫌疑犯定期假装心脏病爆发。就在我们说话的同时,纽约市一半的心脏保健部门都接到了有组织的犯罪性病人,他们的生命岌岌可危。这真让我们发疯。 马萨乔是纽约区办公室的负责人兼联邦调查局的协助主管。他们来到二十九楼的办公室,马萨乔对他们说:好吧,把情况重新说一遍。 莱克斯的声音很尖:我的下属死了,被解剖室里的一些物质感染。他用刀杀死了我们最好的停尸房助手,然后他用一种难以描述的方法杀死了自己。 奥斯汀把自己的笔记型电脑放在咖啡桌上:一些物质似乎会引起人们攻击他人或是自己。我们已经有六起死亡病例。有人似乎在有预谋地培养这种物质。

马萨乔什么都没说。他站起来穿过房间,坐在奥斯汀电脑前的沙发上,这样他就可以看到萤幕了。他用锐利的眼光看了一眼奥斯汀: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在联邦调查局的权限范围内吗? 这是一起谋杀案。奥斯汀说。在她描述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发现时,她看到的是一种中立的凝视,她无法从这种目光中读出什么。 马萨乔一直在听,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然后,他突然举起一只手:等等。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向疾病管制中心的人通报? 还没有。莱克斯说。 我想给疾病管制中心拨个电话过去。马萨乔说。他走到办公桌前,直接站着输入自己电脑的密码,然后盯着一个带有姓名和号码的清单,这个是我们跟亚特兰大的连系方式。他拨了一个号码,然后用一个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数字。这是空中传呼。

不到两分钟,电话就回过来了。马萨乔把电话的扩音器打开,说:是沃尔特吗?我叫马萨乔,是联邦调查局纽约区的负责人。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见过面。我很抱歉在周六打扰你。我们有个小问题。你现在在哪里? 我正在上高尔夫课。在一个俱乐部会所里。沃尔特说。他们可以听到他很重的喘息声,似乎他是跑着过来接电话的。 沃尔特?我是奥斯汀。 奥斯汀?情况怎么样? 开始,关于谁认识谁的问题出现了一些迷惑,不过沃尔特很快就解释给了马萨乔。 沃尔特,看起来我们可能卷入了一个生物事件。马萨乔说,你的研究员好像发现了一些东西。 等等沃尔特怎么会卷入?奥斯汀说。 他是我们一个特别部门的顾问。这个部门名叫至深计划。马萨乔说。他解释说,至深计划是个机密行动,他会为奥斯汀安排忠诚调查。

奥斯汀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明白了目前正在进行的事情。 至深计划是联邦调查局一个特殊的刑事侦破部门。马萨乔说,它的工作是处理核、化学和生物恐怖主义的有关事宜。沃尔特博士是至深计划在疾病管制中心的联络人。他是我们的顾问之一。 你参与了吗?奥斯汀问莱克斯。 莱克斯很尴尬,他说:沃尔特告诉我了一些。 所以他给你打电话了,莱克斯?马萨乔说。 他要我注意一些不寻常的病例。而这个看起来很不寻常。 奥斯汀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非常恼火,但是她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接着,她更加详细地向马萨乔描述了自己的发现,她的措辞非常谨慎。偶尔,马萨乔会打断她问一些问题。奥斯汀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把一件事向他解释两遍。

格伦博士为什么变得如此暴力呢?马萨乔问道,那个高中女孩儿就没有。 这种物质似乎扩大了潜在的攻击性。奥斯汀回答说,凯特是个安静的孩子,所以她只会咬自己的嘴唇。而格伦则 令人不快。莱克斯插进来说,从本质上来说。 它对大脑的基本部分进行破坏。奥斯汀说,如果这是一种传染性物质,这就是我所见所闻中最危险的传染性机体。 马萨乔的目光射向奥斯汀。传染性多强?很强还是很弱? 他问的问题很正确,奥斯汀想。口腔和鼻子里面的水泡是个重要细节,它非常可怕。她说,当受到诸如天花或麻疹这类感染性很强的物质感染后,病人的身体就会起泡。这种物质没有流感病毒那么具有传染力,不过却比爱滋病病毒更具传染性。我想它的传染性大概和一般的感冒病毒差不多。其实,它最初的症状就是感冒症状,然后传染物质开始侵入神经系统。

那么这是一种什么物质?马萨乔问。 不知道。奥斯汀说。 这只能属于联邦权限。莱克斯打断说道,纽约市是不可能处理这件事的。 好吧。马萨乔说,我们现在所了解到的就是有一系列使用未知生物物质进行的谋杀事件。这符合了联邦法规的第十八条,属于我们的权限。它在联邦调查局的权限范围内。疾病管制中心能否为我们鉴定出这是什么物质? 那可能很难。沃尔特说。 那么可以治愈吗? 治愈?沃尔特说,如果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又怎么可以治愈呢,马萨乔先生?如果它是病毒的话,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治愈的方法。大多数病毒都无法治疗,无法治愈。通常,唯一防御病毒的方法就是防御疫苗。而要发明一种新病毒的疫苗,我们需要多年的研究以及或许上亿美元的资金。至今,我们还没有发明出爱滋病病毒的疫苗。

马萨乔说:好吧,那么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来鉴定这种物质? 沃尔特在扩音器上回答说:几周到几个月。马萨乔盯着扩音器,似乎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我们只有几小时到几天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他转过身。那么告诉我你认为这种病毒是什么,奥斯汀博士。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们甚至不能肯定它是不是病毒。 房间里一片沉默。然后,马萨乔说:我觉得你心里有许多东西没有告诉我,奥斯汀博士。 我没有太多的证据。 胡扯。你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进行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犯罪调查。你家里有警察吗?或许,你的父亲是警察? 她什么都没说。 说啊。马萨乔哄着她说。 我父亲是。他是个退休的警察局长,不过这个有意义吗?

马萨乔咯咯地笑起来,对自己感到很满意。好吧,呃好的警官都会利用他们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直觉吧。从一个警官到另一个。 它是一种病毒。她说,它像一般的感冒病毒一样传播:通过接触空气中的小滴黏液,眼睑或是受感染的血液进行传染。它可以被制成干燥粉末进入空气,这样,它就可以通过肺部进行传染。它会入侵神经即沿着神经纤维入侵到中央神经系统中。它在大脑中复制,在脑部进行爆炸式增生。它大概在两天内致人死亡,所以它的复制期应该相当快,比我见过的任何物质都快。病毒在脑部细胞中形成晶体。这些晶体在细胞中心,即细胞核内形成。它破坏脑干,即控制情感、暴力和进食的区域。病毒引起人们攻击自己,吃自己的血肉。这太不正常了。

真是一个疯狂的推测。沃尔特说。 拜托,沃尔特,你开始的时候对我说这有关隐形飞机式病毒。奥斯汀说。 我在考虑昂萨波。马萨乔说。昂萨波是调查局术语,意为不知名物质即犯罪行为中的不知名凶手。他会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个人呢?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奥斯汀博士,有一件事我必须问你:你自己被传染了吗? 请不要把我排除在这个案子之外。 马萨乔咕哝着说道:嗯那么如果与您谈话,我们就得通过邮政了。这是什么想法啊!他转动着手指上的一个金色大玻璃戒指,牙齿发出嘬嘬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对着市中心和帝国大厦的北面窗户。他把手放进口袋。嗜食同类,像感冒病毒一样在纽约传播。然后,他转过身对他们说,我在办公室里连一件该死的太空衣都没有!

消防局有防护服。莱克斯说。 那么纽约市消防局能怎么处理大脑病毒,莱克斯?给它浇点水吗? 我得通知疾病管制中心的负责人。沃尔特说。 马萨乔挂断电话,他转向莱克斯和奥斯汀说:我会把这件事通知给国家安全部。它的负责人名叫史蒂芬.怀赞斯基。他又按下另外一串号码。怀赞斯基马上回了电话,他们小声交谈了一两分钟。 史蒂夫想来个SIOC集会。马萨乔说。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周六晚上呢?周六晚上你什么人都找不到。 什么是集会?奥斯汀问。 战略情报管理中心集会。他的发音是斯奥克。那是联邦调查局总部专家和联邦人员开的会议。 SIOC的意思是战略啊战略呃。天哪,我竟然想不起来了。阿尔茨.海默一定会参与。它是联邦调查局华盛顿的指挥中心。你们将去那里。莱克斯和我要留在纽约这边维持地区工作的运转。我们必须通知市长办公室。我将和警察局一起组成一个联合特遣部队这可非常有用。消防局也许也能派上用场我会尽力找到这个的结果。 奥斯汀看着他。她看到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开始走出防御的一着棋。问题是,控制着这个游戏的是那个未知的对手。 阿基米德 四月二十五日,周六下午 叙拉古(注:位于西西里岛。)的阿基米德,死于公元前二百一十二年的伟大数学家和武器专家,设计了一种可把阳光集中在敌船使之起火的玻璃透镜或者说是镜子。他明白了杠杆原理,并使用它来移动巨大物体。他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阿基米德喜欢坐地铁。他可以一连坐上几个小时,思考,计划。他坐在地铁里,在金属边框眼镜后面看着车厢里的人们,脸上时不时出现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三十多岁,可头已经秃了。他通常穿一件棕褐色棉衬衫和一条松松垮垮的自然纤维裤子,脚上是一双帆布和橡胶制成的运动鞋。他的衣着很简单,可其实都非常昂贵。他对大多数人都表现出适度的友好,因而当有些人要下车时,他会感到非常难过。 地铁是城市流动着的血液,它连接着城市的各个角落。阿基米德喜欢研究这些连接。他站在时代广场的月台上,看着一列列地铁经过。然后,他登上一列穿越曼哈顿市中心去往中央车站的往返列车。他兴致勃勃地穿过地铁站,在人群中走动,倾听他们的脚步声,仰头看着拱形天穹中的金色星座美丽的猎户星座。他考虑着从中央车站通往世界的道路。人们总是在谈论来自热带雨林的病毒,它们可以找到通往现代城市的道路,并对居民进行感染。但是,它传播的途径也可以反过来。纽约产生的疾病也可以通过传播而传染给居住在热带雨林里的人类。比起地球上的其他城市,纽约与世界的连接点是最多的。一些疾病可以在这里爆发,然后再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他向西走过几个街区,来到纽约公共图书馆。他环绕图书馆一圈,最后在布赖恩特公园草坪、伦敦悬铃树,还有人群附近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们太多了。他坐在长椅上,看着行人从眼前来来往往,这些临时生物的生命将不会被铭记,他们最终会消失在时间的深渊中。他抬头看了看图书馆,人类知识的智库。他们不会明白我的乐观和希望的,他想。但是我想我们是会得救的。我的手中拿着杠杆。 冲锋 四月二十六日,周日 黎明之前,一辆纽约市的警车把奥斯汀从基普斯湾带到了第三十四街的东部直升机飞机场。当一架联邦调查局贝尔涡轮直升机以最大功率沿东河飞来时,警车已经停在了降落平台附近。直升机迅速降落在平台上。奥斯汀跑了过去。 直升机上有两个联邦调查局飞行员和一个技术人员,一位女士。 马萨乔确实对某些事情感到很难过。那位女士说。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的情况会那么糟。其中一个飞行员说。女士跟奥斯汀握了握手:特别探员卡罗琳。 奥斯汀注意到这架直升飞机里装满了电子设备。卡罗琳在摆弄一些电线,她把一根电缆线折了起来。这该死的设备会让我们失去病例的。她对那个飞行员说。 直升飞机直接穿越曼哈顿,从哈德逊河正上方飞过,然后又向西转个弯,穿过纽泽西,降落在泰特伯勒机场一架双引擎的涡轮螺旋桨客机旁。一切好运。特别探员卡罗琳对奥斯汀说。之后,直升飞机就起飞离开了,它还要在城市上空继续进行它的工作。 那架涡轮螺旋桨飞机是一架冲锋八,归联邦调查局所有。一名驾驶员和一名副驾驶正在机上检查仪器。奥斯汀走上台阶,螺旋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开始转动。冲锋八插进了出租飞机的行列,它具有立即起飞的优先权。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把纽约抛在了下面。奥斯汀向窗外望去,她想俯视一下这个病态有机体,但整个城市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云层中了。 她是唯一的乘客。另外二十九个座位都是空着的。 如果你需要什么,奥斯汀博士,请向我们要求。驾驶员通过扩音器对她说。 我需要一个电话。她说。 副驾驶走过来,给她指了指一个座位前的通信控制台。控制台上的装置很多,其中包括几个电话。他拿起一个电话听筒递给奥斯汀。它很可靠,不会被窃听。你可以拨打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奥斯汀举起耳机,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给她新罕布夏的父亲打去了电话。她把他叫了起来。呵欠声天哪!现在是五点啊,奥斯汀。他说,你去哪儿了?我给亚特兰大各个地方都打了电话。没人知道你在哪里。 对不起,爸爸。我正在进行外出调查。 我猜就是。你现在在哪儿? 我不能说。一个类似于紧急情况之类的事件。 我听到的噪音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呵欠声!他听起来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在咳嗽,奥斯汀听到他在喝水。你在哪里,一个工厂里还是其他地方? 她的父亲住在新罕布夏州阿什兰市附近树林的一个小屋子里。她的母亲三年前去世。她想,如果她的父亲知道她是在一架飞往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飞机上给他打的电话,他该是多么兴奋啊。爸爸,我只是想说,我好崇拜你。奥斯汀说。 你天亮前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说这个?他咯咯地笑着,我接受。 我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没机会给你打电话。 嘿我要出去钓鱼。既然你把我叫起来了。 钓什么鱼,爸爸? 陆封鲑鱼。它们还能被找到。 嗯。多钓些。 保持连系,宝贝。 再见,爸爸。我爱你。她坐回到座位,闭上了眼睛。这可不是个完美的告别,如果我像凯特那样完结的话。她站起来,走进飞机的盥洗室,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眼睛。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看了。她没有看到颜色变化的标志。我希望我在这点上是对的。我知道我是对的。但是,如果我错了,我只是拉响了世界上最大的警钟,我什至从不知道它的存在。 安德鲁 华盛顿特区 威尔和马克被滞留在波斯湾巴林机场了几个小时,他们终于有机会刮一下胡子了。不过,他们没有干净的衣服。而当他们坐在一架美国军用七〇七空中指挥运输机的空余座位上时,他们的衣着看上去更加糟糕。这架飞机将驶向安德鲁空军基地。 飞机在周日黎明降落在安德鲁。马克要去往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美市的国家海军医疗研究学院,他将在那里汇报自己试图获得伊拉克生物武器样本的过程。威尔得去匡提科市的联邦调查局学院。他们都已经被联合国解雇,他们引起了一场外交事件,因而,他们需要对此作出许多解释。华盛顿的这个周日早晨依然晴好,能够活下来,威尔觉得非常幸运。我们先去乔治城找个咖啡馆坐一会儿吧。他说,要点咖啡,吃点早餐,享受一下阳光。咱们需要减压。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马克说。 他给妻子安妮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安全。他告诉她,他估计会在几天之内回到波士顿,即在汇报完毕之后。把你的游泳衣找出来,亲爱的,我们要去佛罗里达了。 他们打算找一辆豪华轿车去华盛顿。可刚到路边,威尔的呼叫器就在提包里嘟嘟地响了起来。他拉开提包的拉链,看了看呼叫机上的号码。号码并不熟悉。但是他还是从口袋里取出无线电话,回拨了那个号码。他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听话一分钟后,他说: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什么?噢,啊。她什么时候来?我要等她?突然,马克低下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他提包里的呼叫机也响了。 这是集会。威尔对他说。 马克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这是个在政府通信波段上的秘密电话。他走到一边。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他说:你能不能带我去那个会议?在你接完那个医生之后? 奥斯汀走下冲锋八时,威尔和马克正在安德鲁停机坪上等候。 威尔说:嗨。特别监督探员威尔。他和奥斯汀握了握手,这位是马克博士。他是联邦调查局有关生物恐怖主义问题的顾问。我们将陪同你参加会议。 奥斯汀认为特别监督探员威尔的穿着有些过于朴素。她注意到那个塑胶口袋套,脑子里蹦出了疯狂杂耍演员这个词。 一辆联邦调查局的汽车出现了,他们急速地赶往华盛顿市区。汽车在环形公路上稀少的车辆间穿梭,然后向西转个弯,来到宾夕法尼亚大街。 威尔清了清喉咙:我就是局里处理生物学恐怖事件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博士? 奥斯汀把情况简要地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已经出现了几个死亡病例。这看起来像是使用病毒进行的一系列谋杀案,但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毒。 恐怖多重态,呃? 如果这是你称呼它的方式的话。奥斯汀说。 我们有点像是在说炸弹。他说。 这些就是炸弹。 类似的事情。 这是使用传染性疾病的谋杀案。她说。 我们可以处理的。威尔说。 奥斯汀怀疑地看着他说:你认为是这样吗? 汽车环绕国会大厦一圈后又回到了宾夕法尼亚大街上。樱桃树已经过了它的盛开期,可城市仍然布满了久不凋谢的花朵。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在一家饭店旁的垃圾堆前游荡。他们的汽车绕过商业街北边,驶向第九街。 现在轮到我说些什么了。马克说。 请说。奥斯汀说。 我们将与整个联邦政府一同进行现场直播。你们以前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威尔说。 如果你们俩出了差错,那会是非常尴尬的事。马克说。 奥斯汀和威尔没有说话。 一栋出奇丑陋的硕大建筑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街。它由未加工的灰黄色混凝土制成,带有牢固的防弹排烟窗户。这是胡佛大楼,联邦调查局的国家总部。这座大楼的顶部比底部宽,像一个倒置的冰山。调查局的汽车拐入第九街,驶进胡佛大楼。它经过一个秘密地点,绕过爆炸屏障,冲下一个斜坡,驶入地下车库。他们乘电梯来到五楼,走到一扇门前。这是一扇带有数位锁的钢制拱门,门上有个字码键盘,还有一行红色标志字限制进入正在使用。 看起来他们已经开始了。威尔说。他按下授权密码,门锁咔嚓一声开了,他推开了门。这是战略信息操作中心的入口大厅。 战略情报管理中心 联邦调查局的战略情报管理中心是个没有窗户、无线电屏蔽的会议室。会议室外廓由铜和钢覆盖,这样,任何分散的信号都不能传播出去,避免了窃听。战略情报管理中心会议室的内部空间被玻璃嵌板分成了几部分,不过各个部分都可以互相看到。许多人围坐在其中一个较小隔间的会议桌前。 一个穿着西装,满头白发的高个儿男子来迎接他们。他是史蒂芬.怀赞斯基,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部门的负责人。你是威尔?你们几个人都通过授权了吗? 他们和我,呃,是一起的。威尔说。 奥斯汀被介绍给了许多联邦调查局官员,但要她记住他们的名字可有些困难。 我们二十五分钟之后就要进行卫星会议了。怀赞斯基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我们必须迅速坚决地行动起来。请告诉我们你所有的信息,奥斯汀博士。 奥斯汀打开她的笔记型电脑,给他们看了那些照片,并把情况描述了一下。他们左右夹击,一连串问了她许多问题。他们想在召集政府其他部门之前先绝对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卫星传送四分钟后启动。有人大声说道。 我们要进行直播了。史蒂芬.怀赞斯基边抬脚起步边说,谢谢你,奥斯汀博士。 他们来到影音会议厅,在桌子前坐下。一个声像技术人员给他们戴上了可用夹子夹住的话筒。墙上有许多宽大的影音萤幕。这些萤幕在发光,不过此时上面还是一片空白。桌子上有几个扩音器。 史蒂芬.怀赞斯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紧张地清了清喉咙。 影音萤幕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几张脸。声音从扩音器中发出。房间里充满了权力的气息,真正的权力;你在空气中感觉得到。 由我来主持会议。怀赞斯基说,欢迎来到战略情报管理中心。这是眼镜蛇事件的威胁评估会议。联邦调查局通常会给主要的犯罪行为调查起一个名字,这次是眼镜蛇。你们很快就会明白这个术语的意思。此次会议由调查局召集,有第三十九号总统决定指示以及第七号国家安全指示的书面命令 奥斯汀感到自己在颤抖,虽然是很轻微的。她希望不会表现出来。她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威尔在她旁边坐着。 在两个挨着的影音萤幕上分别有沃尔特和疾病管制中心主管海伦.莱恩的脸。沃尔特穿着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的正式白色制服,胸前挂着战斗绶带。 祝贺你,奥斯汀博士。沃尔特说。 沃尔特?你在哪儿?奥斯汀问。 我和莱恩博士在亚特兰大的总部。 马萨乔的脸出现在另一个萤幕上。他和埃伦.拉特金斯在一起。拉特金斯是纽约市紧急事件处理办公室主任,她代表纽约市市长。 史蒂芬.怀赞斯基给所有人介绍了一下奥斯汀,参加会议的人员也进行了自我介绍。他们许多人都是高级军官。还有一个人是司法部部长办公室的官员。 白宫那边上线了吗?怀赞斯基问道。 白宫上线了!后场的一个技术人员回答道。 一个固定在指挥位置的大萤幕开始发光,进入直播。萤幕上出现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球衣。他看起来像是习惯于赶点参加这种精心策划的会议的。是的。我是杰克.赫托格。我代表白宫国家安全局。我还不确定这个事件是否需要我们此时作出反应。 怀赞斯基把发言权交给奥斯汀。 奥斯汀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照的照片出现在大萤幕上。她阅读了印在传播装置眼镜蛇盒子上的小字。她说:现在的情况非常可怕。已经有六例死亡在短时间内出现。 我们可以确定我们现在所处理的是一种生物制剂吗?一位来自德契克堡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陆军上校问道。 我非常肯定。奥斯汀说。她解释说,至少两例死亡病例中存在着未知致病制剂的传播感染。她告诉他们,她怀疑那是一种病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就是一种四级传染物了。但是我们不能作出鉴定,对吗? 完全正确。奥斯汀说。 那么如果不知道这种物质是什么,又怎么进行威胁评估呢? 好问题。怀赞斯基说。 威尔,告诉我这个威胁有多坏?马萨乔对威尔说。 马克博士会解释这个问题。 马克身体向前倚着桌子。摄影机跟随着他。这个问题里有太多的未知因素了。他说,首先我们不知道这种物质是什么,然后传播这种物质的人是谁也不清楚。要评估威胁是很困难的,不过我们知道,如果有致命剂量的生物武器攻击人群,它所产生的作用会是巨大的。如果几英磅干燥传染物被释放到纽约市的空气中那也许会导致一万人死亡。最大死亡数可能是二百万,也可能是三百万。 你所说的最大死亡数似乎有些夸大了。白宫人士杰克.赫托格说,我在不同的政策审查中见过不同的估算。 我当然希望这是夸大的数字,孩子。马克说。 赫托格似乎被惹恼了,没人会用孩子来称呼白宫内部参谋机构的成员。 市长办公室的埃伦.拉特金斯打断了他们。她曾非常生气。听着,如果你们真认为事情会可能发展到你们所描述的那样,那么,我希望知道你们计划如何处理此事。 我能理解你的担忧。杰克.赫托格说,但你必须明白,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我们正在处理的是一起严重的恐怖主义行动。他心里问自己:我怎么会同意把自己的名字写入名单的? 等等。奥斯汀说,死亡发生得非常快。这种疾病是未知的。它在人体产生的效果是爆发性的。我认为纽约有问题。那里有某种谋杀犯。 赫托格微笑着说道:那儿是有谋杀犯的,博士。 你没有看过这种疾病!奥斯汀说。 史蒂芬.怀赞斯基决定调和一下气氛。我们需要作出威胁评估。他说,危险不仅仅包括疾病,还包括疾病之后的个人或是团体。那个个人或是团体叫他叫什么? 阿基米德。奥斯汀说,阿基米德fecit是拉丁文,它们的意思是由阿基米德制作。它们指的是眼镜蛇盒子。盒子上的日期可能是阿基米德准备盒子的时间。词组人类试验很可能指的是人类医疗试验。 接下来,与会者对阿基米德的动机进行了许多讨论。眼镜蛇事件并不像典型的恐怖主义。在典型的恐怖主义事件中,一个团体会根据日程进行行动。也许如果确实有日程存在的话,它此时也不是很明显。 杰克.赫托格已经被会议搞得烦躁不堪。白宫有比纽约在逃杀手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处理。并没有大规模恐怖主义行动发生的明显威胁。他说,所以,呃马克博士的估计听起来像是学术性质的。 马克站起来。嘿!奥斯汀博士给眼镜蛇传播盒照的照片上显示出一个设计图案。他用刺耳的声音愤怒地说道,那是一种生物反应器。那该死的生物反应器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大量病毒 谢谢你,马克博士。赫托格说。 威尔一直在坐着,不知自己该何时发言。他还穿着那些迫切需要清洗的衣服。似乎我们可能会遇到很严重的情况。最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我认为 这是谁?赫托格问道。 特别监督探员威尔。我是个法律分子生物学家,匡提科生物和危险物质反应部队的科学工作主管。 噢,知道了。你是那个还没准备好的生物全球打击小组成员。赫托格说。 我们准备好了,长官。而且我们不是一个全球打击小组。我们是科学家。 我的理解就是,你们什么都说没准备好。 威尔感觉到赫托格正在失去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他说:我认为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模式。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正处于试验阶段的生物恐怖主义。那就是人类试验的意思。因为某种原因,生物恐怖主义者喜欢测试他们的材料。日本的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站里释放毒气前就曾进行过试验。他们用炭疽病毒试验了两三次,可无法使之奏效,所以他们换成了毒气。一九八四年俄勒冈州一个名叫达尔斯的城镇上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宗教狂热分子在城镇周围餐厅的沙拉块儿里放入了沙门氏菌,七百五十人中了毒。那是个试验。他们计划之后在镇上进行大规模的生物武器攻击。纽约现在发生的情况可能就是为大规模释放生物武器而进行的试验。 这只是猜想。赫托格说。 但是我们可以运用法医学分析来制止它。威尔继续说道,标准的法医学都是对出现罪行之后所显露出来的证据做分析判断。现在,我们可以运用法医学分析来逐步解决恐怖主义犯罪行为。在恐怖事件发生之前,我们有绝好的机会阻止它,通过运用至深计划。 这个单位并不存在。赫托格说。 威尔从他的口袋套里取出一个药签。这就是至深计划的中心所在。他说。 什么?赫托格说。 这个小药签。证据主要是有关生物学方面的。所有的恐怖主义武器都会有签名法律签名它可以带你找到犯罪者。如果有人做了一个炸弹,他肯定会在上面留下标志和线索。我们可以分析这种传染物,它会引领我们找到它的制造者。 这种事似乎是即兴的。赫托格说。 威尔说话的时候摇晃着他的药签:至深计划之后的思想是全面的法医学分析。你使用所有工具,所有获得的东西,把犯罪行为分成几块。你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探索罪行。调查一个重大罪行就像是探索一个宇宙。它跟天文学家用望远镜观看夜空,或是生物学家用他们的显示装备研究细胞是一样的。你开始翻译语言,然后罪行的构成以及凶手的身分就会像宇宙的构造一样慢慢地浮现出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威尔!史蒂芬.怀赞斯基叫道。他非常尴尬。 威尔把药签放回到口袋里,生硬地坐下。他的脸很红。他扭到一边看了看奥斯汀,然后低下头看着桌子。 我还从来没见过为这种事下达政策简令的。赫托格咕哝了一句。 奥斯汀开始为威尔感到难过。 我们需要秘密行动。威尔以更大的声音说道,如果凶手知道我们正在向罪行靠近,他,或是他们,可能会加快犯罪计划。我们需要进行一个至深计划实验室的秘密室外部署。 德契克堡的陆军上校说:等等。这个人说的是运用可移动室外实验室分离一种传染物质。这可真够疯狂的。要做这件事,你需要一个全面的四级生物安全研究机构。 我们正处于揭露犯罪行为的过程中。威尔回答道,我们没有时间把证据运往德契克堡,在那里进行研究。另外,如果我们把证据运往各个地方,密闭环节可能就会被破坏。我们可能就会无法定罪了。 司法部代表与他的观点相同。他说:我们需要可以用于审判的证据。 威尔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使犯罪实验室成为证据。我建议以至深计划实验室为中心,建立一圈调查力量。我的意思是,建立一个带有法律小组的核心科学实验室。围绕实验室,我们建立一支由探员和警官组成的联合特别工作组。科学小组带头,但是我们将需要几百个调查人员跟随它。我们需要进行正确正规的调查工作,我们需要把它融入到至深计划的法律操作中去。 白宫的杰克.赫托格打断了他:这超过限度了。你正在要求一大笔钱和联邦政府极大的注意,为了什么?另外一场最终会毫无希望神秘结束的八〇〇航班媒体马戏? 嘿!马萨乔插话道,我的人是全心全意 闭嘴,马萨乔。联邦调查局法律实验室其实根本没有重要的业绩记录。你的人花了十二年时间寻找怪汉,结果最后,是他的兄弟把他出卖了。现在你又想干什么,在纽约上演一场科幻电影? 威尔向屋子四周望去,寻找着支持。史蒂芬.怀赞斯基在退缩,他不愿意把自己卷入与白宫的对抗中去。萤幕上马萨乔的脸因愤怒而变了颜色,但是他似乎在控制自己。最近与白宫出现的冲突太多了。 马克慢慢地站起来:我认为我需要补充几点以使事情更加客观全面一些。我们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大规模地受到生物武器的威胁。但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非常惧怕这种情况的发生,而生物武器使用和发展的技术一直在被我们控制不了的人,那些不关心后果的人发展着。在二十世纪六〇年代后期太平洋试验中,我们了解了许多这些武器的工作方式 对不起杰克.赫托格打断他说,我认为在此时对那些试验进行讨论不是很恰当。 马克盯着他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恰当,但是该死的,你最好认真对待这件事。 总统当然会认真对待这件事。赫托格说。 使用生物武器,马克继续说道,你可以使人类像成群的苍蝇一样死去。这要根据天气和风向、时间、物质干燥和准备的方式、传播的确切方法以及物质本身的性质而定。几天之内发生一万例死亡会使城市所有的医院崩溃。医院的床位和供给都会用光。如果这种物质可以进行人与人之间的传染,那么第一批死亡的人将是医疗看护人员和首先发生反应的人。医生、护士、消防队员、救护车工作人员以及警察,他们会可怕地迅速消失。然后将没有人把病人送往医院,医院里也没有医疗人员来治疗他们。因而,从相对不是很严重的后果来说,由生物武器可能引起的大量死亡会使城市完全失去医疗保障系统,除非军队涉入。而由之引起的比较严重的后果则不堪设想但从技术角度讲那是完全可以达到的。这种事件可以发生在世界上的任何城市。东京、伦敦、莫斯科、新加坡,随便你说。你现在的情况就是,随便在哪儿,任何一个具有狂热个性和一些生物学知识的疯子都可以杀死一大批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甚至杰克.赫托格似乎也被马克话语的分量所影响。 最后是史蒂芬.怀赞斯基首先开始讲话。他曾被赫托格对联邦调查局的愤怒所吓退,想暗示威尔他们调查局是在控制之下的。他说,他感到即使现在对危险范围有合理的怀疑,尤其是现在还没有提出特别的目标或是要求,但是似乎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开始一个详细调查。他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威尔的至深计划小组。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同意了这一点。我能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变成一个大块儿的老鼠屎。赫托格说,但是我想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底线是,我们不能允许纽约这种地方的崩溃。 马萨乔开始把行动付诸实施。我有个地方给你们至深计划的人。他对威尔说,你知道州长岛吗? 从没听说过。威尔说。 它位于纽约湾中部,就在华尔街右边。它归联邦政府所有。非常秘密。没有媒体,没有人闯入干涉。它以前归海岸警卫队所有,不过他们已经离开了。他们留下了所有的基础设施。 好的。赫托格插进来说,威尔,你把你的科学小组带到岛上去。不要搞得一团糟。至于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和疾病管制中心,我希望你们同时工作。你们都是国家实验室。你们都会得到样本去分析。如果联邦调查局的样本被冲进了厕所,你们也都必须去那里分析病症。同意吗? 疾病管制中心主管和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上校都表示同意。 长官,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上校对赫托格说,我可以提出个建议吗?有一些现场生物防泄漏户外医院。它可以设立在岛上。您不希望,重复一下,不希望任何被未知生物武器感染的病人被送到哪个纽约市区的医院里吧。那将会非常危险。 他说的完全正确。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的一个上将说。 陆军上校继续说道:陆军有可以被黑鹰直升机运输和流动的TAML部队 对不起。赫托格说,我不明白TAML是什么。 哦那是一个战区陆军医疗实验室。它是打包的生物防泄漏医院。它的生物安全等级是三+。你把它挂在直升飞机上,它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很好。 一个小问题。马萨乔说,是奥斯汀博士展开了这个眼镜蛇案子。我们应该叫她案件探员。我想要她宣誓就职代理美国执政官,拥有完全的法律实施权力。司法部的官员带她宣誓好吗? 谢谢大家。第一次眼镜蛇会议到此结束。怀赞斯基说。 人们站起来;技术人员跑过去摘下与会者衬衫上的麦克风,取下摄影机;墙上的萤幕一个接一个地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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