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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四章

完全真相 茱迪.皮考特 8687 2023-02-05
艾莉 这显然错了,我一手拿着验孕盒里的小棒子对凯蒂说。 凯蒂眯着眼睛看看纸盒背面,摇了摇头。妳等了五分钟,也看到试纸方格里出现一小条线。 我把那根呈现出粉红色阳性反应的小棒子丢到床上。我应该连续排尿三十秒,而我只数到十五秒,所以喽,这是人为错误。 我们看着纸盒,盒内还有一支试剂,刚才药房买一送一,我只要再去一次洗手间,再熬过漫长的五分钟,便可得知我的命运。但凯蒂和我已经知道结果。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身上。激情难耐、在爸妈车子后座亲热的青少年才会碰上意外;一个对自己身体感到新鲜、惊奇的女人才会碰上意外,而不是一个早已了解自己身体的熟女;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才会碰上意外。

但这感觉不像是意外。我感觉灼热而真实,掌心沉甸甸地,好像已经感觉得到那个小心脏的跳动。 凯蒂低头看着大腿。恭喜,她轻声说。 过去五年来,我想要小孩想得心痛。有时我在史蒂芬身旁醒来,感觉手臂抽痛,好像自己整晚都抱着一个新生儿。我经常看着婴儿车里的小宝宝,感觉整个人想要靠过去;我在日历上记下每个月的月事,心里有种自己生命正在流逝的感觉。我好想全心全意孕育一个小生命,为了另一个生命呼吸,进食、茁壮。 史蒂芬和我每年为了小孩子大约争吵两次,这个议题好像火山似地,不时在两人营造出的小岛上爆发。有次他真的被我吵得精疲力竭。好吧,他说。如果真的发生,就让它发生吧。我连着六个月停吃避孕药,但我们依然无法孕育出一个小生命。又过了六个月,我才领悟到是怎么回事:妳没办法在一个日渐枯竭的心中孕育新生命。

在那之后,我不再要求史蒂芬。每当母性冲动涌上心头,我反而上图书馆做研究。我读到一个受精卵必须经过几次分裂才能被称为胚胎,我在微胶卷上看到胎儿吸吮手指的照片,小小的血管好像一条条道路似地在泛橘的皮肤下闪闪发光。我晓得六周大的胎儿跟一颗草莓一般大小。我阅读关于甲型胎儿蛋白,羊膜穿刺术和rH因子的资讯。我成了象牙塔中的学者,一个没有实际经验的专家。 所以喽,我晓得关于体内这个小宝宝的一切我只是不晓得发现它的存在之后,心中为何没有感到喜不自胜。 我不想让农场上任何人知道我怀孕最起码我得先告诉库柏。隔天早上,我睡到很晚才起床。我勉强走到蔬菜园后面的隐密之处,然后开始干呕。当马匹饲料的味道让我头晕目眩时,凯蒂一语不发地接替我的工作。我对她产生新的观感,也很讶异她怎能对这么多人隐瞒她的状况,而且隐瞒了那么久。

她过来谷仓外面找我。嗯,她轻快地问道。妳还是不舒服吗?她滑坐到我身旁的地上,我们的背靠着红色的木墙。 我好了,我说了谎。我想我没事。 直到明天早上吧。凯蒂在围裙的腰带下摸索,掏出两个茶包。我想妳会需要这个。 我闻了闻。它们会让我不恶心吗? 凯蒂的脸一红。妳把它们放在这里,她边说,边用手指轻点两边乳头。当它们痛得让人无法忍受时。她察觉到我的无知,随即补了一句:妳当然得先把茶包浸湿。 谢天谢地,我认识一个已经饱尝这些辛酸凯蒂后退一步,仿佛被我打了一巴掌似地,我这才领悟自己说了什么,却已太迟。对不起。 没关系,她喃喃说。 不,有关系。我知道这种情况让妳不自在,尤其是审判进行到一半。我可以跟妳說妳将来会再生一个小宝宝等等,但我记得以前每次听到那些怀孕、已婚的朋友们说这种话时,心里有何感受。

妳有何感受? 我想重重打她们一拳。 凯蒂羞怯地笑笑。啊,没错。她瞄一眼我的腹部,然后移开视线。我为妳感到高兴,艾莉,真的,但这并不表示我不难过。我一直跟自己说,我妈妈失去了三个婴孩,如果妳把汉娜也算在内,那就是四个。她耸耸肩。妳可以为别人的幸运感到快乐,但这并不表示妳会忘了自己的不幸。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确定凯蒂想要她的宝宝。她或许拒绝承认自己怀孕,或是迟迟不愿面对小宝宝但婴孩一旦出生,她绝对相信自己会好好爱他。我静静看着她,感觉我为这场审判所准备的抗辩渐渐与事实吻合。 我捏捏她的手。我很高兴可以跟别人分享这个秘密,我说。这对我很重要。 妳很快就可以告诉库柏。 我想是吧。我不知道他这个周末什么时候或是会不会过来。星期五晚上,当他送我们回农场时,我们没有做出任何约定。但自从我拒绝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之后,他依然有点生气,也跟我保持一点距离。

凯蒂拉紧肩上的大围巾。妳想他会高兴吗? 我知道他会。 她抬头看看我。我想你们会结婚吧。 嗯,我说。这点我可不晓得。 我打赌他想娶妳。 我转身面向她。但是迟疑的人不是库柏。 我以为她会一脸困惑地瞪着我,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避开这条理所当然的人生路程。我有个爱我的男人,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而且想要这个孩子。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的迟疑。 当我发现自己怀孕时,凯蒂轻声说。我想过告诉亚当。没错,他已经出国,但如果尽力的话,我还是找得到他。后来我明白我不想告诉亚当,其实不是因为他会生气。我之所以不想告诉他,原因在于我若告诉他,我们将失去所有选择。我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我也会照办,但是我怕有一天当我看着小宝宝,我心里想的不是:我爱你

她的声音慢慢减弱,我转头迎上她的目光,帮她把话说完:我会想着:我怎么走到这步田地? 凯蒂遥望远处的池塘。一点都没错,她说。 莎拉走向鸡舍。妳别忙,她今天第三次跟我说。 但我睡了一整个早上,感到有点罪恶感。一点都不麻烦,我说,费雪家养了二十四只母鸡下蛋,凯蒂和我负责照料这些母鸡,每天早上喂鸡和捡拾鸡蛋。我刚开始被啄得流血,但最后终于学会怎样把手斜斜伸到温暖的鸡屁股下而不会被啄伤。事实上,我正等着跟莎拉展现自己已经学会一、两招。 但是莎拉只想问我一大堆关于审判的问题。这会儿亚隆离得远远地,她问起关于检察官、证人以及法官之事,她想知道凯蒂会不会出庭作证,我们会不会打赢。 最后一个问题令我稍感讶异。我不知道,我坦承。我会尽力。

莎拉勉强挤出笑容。没错,她轻声说。妳表现得很好。 她推开木门,母鸡咕咕叫着四处跑跳,弄得鸡毛满天飞。鸡舍总让我想起一群在美容院讲闲话的女人,我笑笑,看着一只神经质的母鸡在我脚边跳来跳去。我一边走向右边的鸡窝,一边动手捡拾鸡蛋。 不,我竖直一只赭红色的母鸡时,莎拉下令。它还可以。我看着她把一只正在换毛的母鸡像足球一样夹在手臂下,伸出指头压压鸡屁股两侧突出的骨头。啊,这只不下蛋了,她说,然后抓着鸡脚,把鸡递给我。我再抓一只。 母鸡像魔术大师胡迪尼一样扭曲闪躲,打算逃跑。我紧抓着细弱的鸡脚,完全摸不着头绪,在此同时,莎拉又抓了一只母鸡,她一边赶开鸡群,一边走向门口。它们的蛋呢? 莎拉回头看看。它们已经不下蛋了,这就是为什么它们是今晚的晚餐。

我停下来看看手中的母鸡,几乎想把鸡放走。来,莎拉说,随即消失在门后。 门外有个切肉墩、一把斧头和一桶热腾腾的沸水,莎拉举起斧头挥向墩上的母鸡,砍下鸡头。她一松开鸡脚,被斩首的母鸡翻个筋斗,在一滩自己的鲜血里乱蹦乱跳。我惊恐地看着莎拉伸手抓取我手中的母鸡,我感觉她从我手中把鸡扯过去,我整个人马上跪下来呕吐。 一会之后,莎拉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啊,艾莉,她说。我以为妳晓得。 我摇摇头,再度感到恶心。我不晓得,不然我不会跟过来。 凯蒂也不敢,莎拉坦承。杀了第一只鸡之后再进去鸡舍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我才请妳跟我一起过来。她拍拍我的手臂,她手背上有一抹鲜血。我闭上眼睛。 我可以听到莎拉在我后面走动,把虚软的鸡身浸到热水里。汤饺,我迟疑地问道。还有鸡汤?

当然都是,莎拉回答。妳以为鸡肉打哪来? 鸡业大王法兰克.普度。 请相信我,他也采用同样方式。 我把头埋在双手里,拒绝多想我们吃的牛腩、汉堡,以及那些自从我来到农场之后出生的小牛。人们只看他们想看的一面莎拉假装没看到凯蒂怀孕,陪审团听了一位颇值同情的证人作证之后,迟迟无法达成无罪开释的共识,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我和库柏之间的关联远超过两人所孕育的小宝宝。 我抬头瞥见莎拉紧抿双唇拔鸡毛,她的围兜和长裙上沾了白茸茸的羽毛,一滩鲜血染湿了她面前紧实的泥土地。我压下涌上喉口的呕意。妳怎么做得到? 我做我必须做的事,她不带感情地说。在所有人当中,妳应该最了解这一点。 那天下午,库柏在挤奶室找到我。小艾,妳不会相信他一看到我就睁大眼睛,赶快过来我旁边抚摸我的臂膀。怎么会这样?

他晓得;天啊,只要看我一眼,他就晓得我怀孕。我吞了一口口水,迎上他的视线。我想大概是用老法子吧。 库柏的手从我的肩膀滑到腰间,我等着他继续下探,但他反而拉扯我的运动衫,揉一揉被血沾污的一道红纹。妳上次打破伤风疫苗是什么时候? 他不是在讲小宝宝。他不是在讲小宝宝。 嗯,我当然是。库柏说,这下我才知道自己说出了心里的念头。但是天啊,那个愚蠢的案子可以暂缓。我们得先帮妳缝伤口。 我推开库柏的手。我没事,那不是我的血。 库柏扬起眉毛。妳最近又谋杀了什么人吗? 哈、哈,非常好笑。我刚才帮忙杀鸡。 我会等到提出辩护之后再举行这种异教徒仪式,但是话又说回来 告诉我关于他的事,库柏,我断然地说。 他想要答案。毕竟这人知道自己当了爸爸后,隔天马上跳上飞机但他想见见凯蒂和婴孩。 我大感讶异。你没有告诉他 不,我没有。艾莉,我是精神科医生。除非我在场,亲自帮他面对这种状况,否则我不愿造成无谓的痛苦。 库柏转身之际,我把手搁在他肩上。我也会这么做。但我不是出于善心,而是自私。我想请他出庭作证,我如果对他好一点,他说不定会答应,所以我愿意当好人。 这对他不容易,库柏喃喃说。 对凯蒂也不容易,我直说。他跟雅各碰面了吗? 他刚下飞机,我到费城接机。 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车里等着。 在车里?我张口结舌。这里?你疯了吗? 库柏露齿一笑。我想我可以由专家的角度跟妳說我没疯。 我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径自走出谷仓。我们得赶快带他离开这里。 库柏追上来。妳說不定想先换套衣服,他说。这只是个建议但现在妳看起来很像恐怖片里的人物,而妳晓得第一印象有多么重要。 我几乎没听进去,一心只想着自己必须过去告诉一个男人一件他最料想不到的意外。今天我还得做多少次这种事情? 她为什么惹上麻烦?亚当.辛克莱靠着小餐馆里的桌子问道。是不是因为她未婚生子?天啊,如果她写信给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没办法写信给你,我温和地说。雅各始终没有把你的信转给她。 他没有?那个混帐东西 他认为这么做对他妹妹最好,我说。他觉得他妹妹无法承受离开教会的耻辱,而嫁给你就会让她承受这种耻辱。 亚当推开他的盘子。谢谢你们跟我联络,让我知道凯蒂惹了麻烦,也谢谢你仍把我从机场接到东天堂镇,甚至请我吃午饭。但我确定凯蒂和小宝宝已经回到家中,我真的需要当面跟她谈谈。 我看着他双手搁在桌上,想像那双手爱抚、拥抱凯蒂。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我真恨眼前这个自己几乎不认识的男人,恨他的不智让凯蒂陷入目前的局面。他凭什么认为他对凯蒂的感情足以抹杀她自小相信的一切?他显然不是个糊涂人,但凭什么引诱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走上情欲之路? 我脸上肯定浮现出某种表情,因为库柏在桌下伸手拍拍我的大腿,以示警告。我眨眨眼,眼前的亚当变得清晰:他双眼发亮,双脚轻轻踏着地面,门边的铜铃一响,他马上往旁边一瞥,好像期盼着凯蒂和小宝宝随时会晃进来。 亚当,我说。小宝宝没有活下来。 他呆住了。他慢慢地十指交叉,双手握得好紧,紧到指尖失去血色。怎么他轻声说,讲到一半声音就缓缓消逝。怎么回事? 我们不知道。他早产,出生不久之后就走了。 亚当沉重地低下头。自从你们打电话来之后,过去三天我只想着那个小宝宝:他是否遗传了她的眼睛或是我的下巴?我是不是一看就认得他?天啊,如果我在场,说不定能做些什么。 我看看库柏。我们认为不该在电话里告诉你。 不、不,当然不能。亚当抬头看看,很快抹干双眼。凯蒂一定很难过。 没错,库柏说。 这就是妳所谓的惹上麻烦吗?她是不是心情沮丧,所以你们才叫我回来? 我们需要你出庭为她作证,我轻声说。凯蒂被控谋杀婴孩。 他往后一靠。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也认为她不会。 亚当把餐巾扔到桌上,勉强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得见她。 我觉得你等一等比较好。我站到他面前挡住去路。 亚当的身影笼罩着我。妳以为我他妈的在乎妳怎么想吗? 凯蒂甚至不晓得你回来了。 这么说来,现在更应该让她知道。我伸手按住他的臂膀。身为凯蒂的律师,我认为陪审团如果亲眼目睹她首次与你重逢,肯定会被她的挚情所感动。他们会认为像这样公开表露感情的女孩子,不可能冷酷到杀死自己的婴孩。我退后一步。如果你现在想见凯蒂,亚当,我会带你过去。但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因为上次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这次你可以。 亚当先看看我,再看看库柏,然后慢慢颓然坐回他的座位上。 亚当一起身上洗手间,我马上跟库柏说我们必须谈谈。 我洗耳恭听,库柏从我盘里拿起一根薯条扔进嘴里。 私下谈谈。 乐意之至,库柏说。但是这个由我看管的大孩子怎么办? 让他尽量远离由我看管的那一个,我叹口气,暗自考虑是否等到审判结束再跟他说;毕竟此时此刻,我应该专注于凯蒂,而不是我自己。但是只要看看亚当.辛克莱,我就晓得保持缄默可能造成的伤痛,即使出于善意也不例外。 我还想不出该怎么办,亚当就帮我解决了问题。他从洗手间走过来,双眼通红,身上带着一股肥皂的清香。他不自在地靠在桌旁。如果不太麻烦,他问。你们可以带我过去看看我儿子的坟墓吗? 库柏把车子停在阿米绪墓园的旁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他说。亚当从后面的乘客座下车,在风中耸起肩膀,我从座位上下车,带着他走过小小的铁门。 我们穿过墓园走向新坟,簇簇落叶随着我们的脚步飞扬。被凯蒂损毁的墓碑与冬日一样灰扑,亚当把手插进口袋里,头也不回地对我说:妳妳参加了丧礼吗? 是的,丧礼相当美好。 有没有追思仪式?鲜花呢? 我想到主教不自在地念诵了短短的祷词,也想到阿米绪习俗不允许妆点坟墓,鲜花或是精美的墓碑都不行。丧礼相当美好,我重复一次。 亚当点点头,然后坐到坟墓旁边的地上。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沿着墓碑摸了一圈,好像一个新手爸爸充满虔敬地轻抚小宝宝柔嫩的脸颊。我双眼一阵刺痛,急急转身走回库柏的车旁。 我悄悄坐进乘客座时,库柏正透过车窗看着亚当。可怜的家伙,我什至无法想像那种心情。 库柏,我说。我怀孕了。 他转头。妳什么? 我双手搁在腹部,十指交握。你没听错。 怀孕之事令我思绪大乱。我曾因各种错误的理由离开库柏,但我也不想因为种种错误的理由而留在他身旁。我盯着他的脸,静静等候。我告诉自己,他的反应绝对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在此同时,我却猜想自己为什么如此迫切想要得知他的反应。记忆所及,我首度不确定库柏对我的承诺。没错,他确实曾请我搬过去一起住,但那是两码子事。说不定他想跟我共度余生,但他或许没想到所谓的余生来得如此突然,或是怀藏着如此永久的后果。他从未提过婚姻,也从未提过小孩。 我曾给库柏完美的借口,让他走出我的生命,给予我所需要的喘息空间但是此时此刻,我晓得自己不想让他离去。 当他没有微笑、没有碰我、只是愣愣地坐在我对面时,我开始感到惊慌。说不定凯蒂说的没错;说不定我最好再等几天,甚至更久。好吧,我说,声音微微发颤。你有何感想? 他牵起我盖住腹部的手,轻轻拉高我的衬衫,慢慢靠过来,然后我感觉他的双唇贴着我的腹部。 我顿时松懈,大大喘了口气,这才晓得自己原先屏住了气息。过了一会,我伸出双手轻抚他的头,指尖轻轻滑过他的发梢,库柏双手揽住我的臀部,把我们两个紧紧拉向他。 他坚持送我到费雪家门口。我没有残废,库柏,我争辩。只是怀孕。但我心中的女性主义却暂且移位,偷偷享受被人当作棉花糖般看待的喜悦。 他在门廊上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转身面向他。我知道妳怀了宝宝之前我就该这么说,但妳一定知道我爱妳,我已经爱了妳好久,久到我都忘了什么时候爱上了妳。 我记得。那是姊妹会的圣胡安之夜派对,大概在你开怀畅饮之后、加入裸体拼酒大赛之前的某个时刻。 库柏呻吟一声。别跟他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好吗? 你怎么确定是个他? 库柏忽然挺直身子,一只手举到耳旁。妳听到了吗? 我身子一绷,然后摇摇头。没有。听到什么? 我们,他说,轻轻吻我一下。我们听起来像是爸妈。 真吓人。 他笑笑,然后低头凝视我。怎么了?我难为情地问道。我齿缝之间有菠菜吗? 没有。我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我要好好记住。 如果这对你如此重要,我想我们可以多安排几次让你送我到门口。 天啊,妳饶了我,好吗?所有女人都这么爱讲话,或者只是因为妳是律师? 嗯,换作是我,我会赶快说出我要说的话,因为亚当可能在车里等烦了、抛下你径自开车回去费城。 库柏把我的脸捧在掌心中。小艾,妳真是个讨厌鬼,但妳是我的讨厌鬼。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嫁给我,他轻声说。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月亮在他肩后缓缓升起,有如空中的鬼魅。我晓得库柏说得没错:日后想起这一刻时,我也会记起他上次跟我求婚的情景,两者的一情一景都将同样明晰;而上次我拒绝了他。 别恨我,我说。 他双手缓缓垂下。妳不能再对我做出这种事,我不会让妳再这样对待我。他下巴的肌肉微微跳动,显示他试图自制。 我没说不,我只是没有说好。库柏,我才发现自己怀孕,我还在试着接受妈妈这种身分,我不能同时试图当个太太。 其他几百万个女人都没问题。 但不一定是这种顺序。我轻抚他的胸膛,希望借此安抚他。你刚才说我可以花时间想一想。你现在依然这么想吗? 库柏点点头,慢慢放松紧绷的双肩。但是这次妳不会那么容易摆脱我。说完就伸出一只手贴在我的腹部,他的一部分已经驻足此处,然后吻吻我说声再见。 妳出去了好久,凯蒂从她的床上悄悄说。妳跟他说了吗? 我瞪着天花板上那个令我想起林肯总统轮廓的黄色水渍。是的,我跟他说了。 她用一只手肘撑起身子。然后呢? 他很开心,如此而已。我制止自己看她,我若看她,我会想起亚当刚听到婴孩死了的表情,以及他跪在坟墓旁边的愁容,我无法担保自己不会跟凯蒂说亚当.辛克莱回来了。 我敢打赌他一定笑个不停,凯蒂说。 没错。 我敢打赌他一定深深凝视妳的双眼,她的声音变得愈来愈朦胧。我敢打赌他说他爱妳。 其实 而且他抱住妳,凯蒂继续说。他还说即使大家都弃妳而去、即使妳再也见不到妳的朋友或家人,只有妳、他和小宝宝组成的世界就够了,因为那个世界充满了你们的爱。 我凝视凯蒂,看着她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嘴角扬起一丝介于狂喜与懊恼之间的笑容。没错,我说。就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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