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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曲八平凡人生

凡妮莎的妻子 茱迪.皮考特 34493 2023-02-05
麦克斯 急难状况最能显现出教会的美好。一旦有人家中出现了垂死的亲戚、要动手术的孩子,或是诊断出癌症,突然间,大家全动员了起来。有人会在你家门口留下炖肉,你的名字会出现在公布栏的祝祷名单上,女性教友上你家帮忙打扫或带小孩。你会知道,无论你路过地狱的哪个角落,你都不是踽踽独行。 我的名字在永耀会祝祷名单上已经出现好几个星期了,我希望,在我上法庭之前,上帝能听到上百名追随者的祈祷。今天,当克莱夫牧师开始布道的时候,我就坐在学校的礼堂里。 教友的孩子们都留在走廊另一头的美术教室里,正在把动物图片黏贴到影印的方舟上。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昨晚帮丽蒂画了好些长颈鹿、犀牛、松鼠和食蚁兽,以便让孩子在主日课上着色剪贴。还好,孩子们不在场,因为克莱夫牧师今天布道的主题与性有关。

主内的兄弟姊妹们,他说:我有个问题想问大家。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东西总是两两成双?提到其一,你们自然就会想到它的绝配。比方说盐与胡椒、花生酱和果酱、摇和滚,还有拥抱与亲吻。只得到其中之一的感觉就好比摇摇晃晃的凳子,是不是?不完整。未完成。如果你们听到有人用另一个词句来取代,例如我说猫与鹦鹉而不说猫与狗,听起来就是不对劲,对吗?举例来说,我说母亲,你们会说 父亲。我跟着大家一起喃喃地说。 丈夫呢? 妻子! 克莱夫牧师点点头。你们会注意到我刚刚说的不是母亲与母亲,没说丈夫与丈夫或妻子与妻子。我没这么说,是当我们一听到这种说法,我们的内心就知道这么说是错的。我相信,在我们讲到上帝为什么没把同性恋纳入他的计画时,我刚刚的说法尤其适用。

他环视信众。有人会告诉你们,说圣经没有提到同性恋,但这是不正确的。 《罗马书》第一章第二十六到第二十七节写到:因此,神任凭他们放纵可羞耻的情欲。他们的女人把顺性的用处变为逆性的用处:男人也是如此,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欲火攻心,彼此贪恋,男和男行可羞耻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有些唱反调的人也就是那些说上帝对同性恋没有意见的人会说,保罗在这里讲的是发生在希腊异教徒庙宇的事。反对者会说我们没看到全貌。我说啊,朋友们,我们是看到了全貌没错。他停了一下,和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交接。上帝恨同性恋。他说。 克莱夫牧师大声朗诵今天写在公布栏上的经文。这些话出自《哥林多前书》第六章第九和第十节:无论是淫乱的、拜偶像的、通奸的、做娈童的、同性恋的、偷窃的、贪心的、醉酒的、咒骂的、敲诈的,都不能承受上帝的王国。我要问你们,我的朋友,上帝还可能说得更清楚吗?这些逾矩的人是得不到永生的。这会儿,那些反对者会说问题是出于对圣经的诠释。同性恋在这个章节里并不真的指同性恋,而是希腊文的娈童。他们会说,一直到一九五八年,才有某本英文版圣经任意将同性恋一词放入经文当中。

嗯,我要说,这个决定并非任意。这段经文描述的社会已经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而事实上,当同性恋这个字眼出现在圣经经文当中时,每次都会受到谴责。 丽蒂滑进我这排长椅,坐在我身边。她安排好主日学校的老师开始上课,接着便会来听克莱夫牧师布道。我可以感觉到她皮肤的温度,距离我的手臂只有短短几吋远。 明天,当麦克斯的前妻站到法庭上,在上帝面前说她的生活型态正常、健康又充满关爱时,我会告诉她,《希伯来书》第十一章第二十五节提到罪中之乐十分短暂。但如同《加拉太书》所言,顺着情欲撒种的︱必从情欲收败坏。明天,当麦克斯的前妻站在法庭上,在上帝的面前说同性恋已经很普遍的时候,我会告诉她,这也许是事实,但这不会让同性恋在上帝眼中成为一件正确的事。我宁愿身为正确的少数人,也不要当错误的多数人。

教友低声地表示赞同。 明天,当麦克斯的前妻站到法庭上,在上帝面前说她天生是女同性恋,我会说,至今没有任何一项科学研究足以证明这个理论,而她呢,只不过是有那种生活方式的倾向罢了。我喜欢游泳,但是我不会因此变成一只鱼。 克莱夫牧师踩着阶梯走下讲台,来到走道上,停在我这排长椅的旁边。麦克斯,他说:上来和我站在一起。我觉得一阵尴尬,所以一开始动也不动,但是丽蒂推了推我的手臂。去,她这么催促我,于是我照着她的话做。 我随着克莱夫牧师走到讲台上,他的一名助理在讲台的正中央摆了张椅子。麦克斯不只是我们的弟兄。他是主耶稣派在前线的人,为了让上帝的真言得胜而战斗。为这个理由,我为他祈祷。 阿门。有人喊了出来。

牧师抬高了声音。有谁愿意上来和我一起祈祷? 十来个教友站起来走上讲台。他们把手搭在我身上,克莱夫牧师的声音像是上百只乌鸦同时拍起了翅膀一样响亮。主啊,愿祢在法庭上坐在麦克斯身边。愿祢帮助他的前妻了解她的罪孽不比我的或祢的罪更重,上帝的国度仍然欢迎她。愿祢帮助麦克斯.巴克斯特的孩子找到一条回归到祢身边的路。 会众一拥而上,来到讲台上为我祈祷,来碰触我。他们的手指仿佛是短暂停留在我身上的蝴蝶。我听得见,他们的祈祷全传到了上帝的耳里。那些不相信祈祷疗愈能力的人啊,我向你们挑战,来,进到像这样的教会里来,来感受一群教友为你祈祷,祝福你赢得官司,来感受他们传递出来的电流。 肯特郡法庭从停车场到法庭主建筑之间有一条长走道,现在呢,走道上站满了永耀会的教友。虽然现场有几个警察穿梭在人群间维持秩序,但是这场抗议一点也没有破坏性。克莱夫牧师要大家排在走道的两侧,齐声唱赞美诗。我是说,你不能因为人家唱歌就下令逮捕,对吧?

我们一抵达法院,所谓的我们是指簇拥在我身边的韦德、班、瑞德和丽蒂,克莱夫牧师便排开队伍,昂首阔步地来到走道的正中央。他穿了一套白色的麻质西装,搭配粉红色的衬衫和条纹领带。他当然很显眼,但是话说回来,就算他套上装马铃薯的布袋可能也一样突出。麦克斯,他先喊了我,然后拥抱我。你还好吗,还撑得住吗? 这天早上,丽蒂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欢送我出庭,我吃下去后立刻吐了出来。这证明我有多紧张。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克莱夫牧师,韦德就向我们靠了过来。转头看左边。 我照他的话做,头一转就看到了照相机。让我们祈祷吧。克莱夫牧师说。 我们让两排教友连成一排,排列出一个马蹄形,挡住了法院的出入口。韦德握着我的右手,克莱夫牧师牵起我的左手。记者高声提问时,克莱夫牧师用沉稳又宏亮的声音说:天父,以主耶稣之名,祢的话清楚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求告祢,祢必会应允,为我们指示不知的难事。今天,我们求告祢让麦克斯和他的律师有坚定的立场,确保他们得到胜利。请祢保护麦克斯,让他不要受攻击,因为对方律师心存诋毁,而证人满口谎言。因为有祢,麦克斯不会慌乱。他知道,而且我们同样知道,圣灵会引导他说出该说的话。

哗哗,听到这个声音,我瞪大了眼睛。柔伊的律师安琪拉.莫瑞堤站在几呎之外,被围着祈祷的教友挡在外面。我不想打断你们的葛理翰时间(注:Billy Graham,著名的布道家,在世界各地举办过不计其数的大型布道会。),但是我的委托人和我真的很想走进法院。 莫瑞堤女士,韦德说:妳当然不会想夺走宪法第一修正案赋予这些好基督徒 当然不会,普雷斯顿先生,那有违我的本性。我不像不像某些哗众取宠的律师,他会事先找来媒体,因为他知道原告方和辩方会被迫在某种情况下狭路相逢。 柔伊站在安琪拉.莫瑞堤的身后等待,她母亲和凡妮莎陪在她身边。 我纳闷地想了好一下子,不知道哪一方会先妥协。接着,丽蒂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她往前走了一步,拥抱住柔伊,然后对她微笑。主耶稣爱妳,妳知道的。她说。

我们为妳祈祷,柔伊。有个教友应和。 僵局就这么打破了,突然间,每个人都开始低声说出他们对柔伊怀抱的信念和希望。我觉得这好比拿蜂蜜去引诱苍蝇,或是以仁慈作为杀戮的手段。 而且还成功奏效。安琪拉.莫瑞堤猝不及防,只好拉起柔伊快步朝法庭门口走去。韦德放开我的手,让她从我们两个人中间通过。在她们经过的时候,柔伊和我四目相望。 在那一瞬间,世界停顿了下来。愿上帝原谅妳。我告诉她。 柔伊张大眼睛,清澈的眼眸出现了宛如暴风雨的色彩。上帝应该晓得我没什么需要祂原谅的地方。她说。 这次不同了。 到如今,多亏韦德提出的几次声请,我已经上了好几次法庭,看过相同的程序:我们穿过法庭走道在原告席上坐下,韦德的跟班把十多本他从来没翻过的书堆在桌上,然后在欧尼尔法官一阵风般地走进法庭时,警长会要大家全体起立。

但这一次,法庭里不只我们几个人,我看到了记者和素描画家,此外,由佛雷德.菲尔普斯创立的威斯特布路浸信会(注:Westboro Baptist Church,由佛雷德.菲尔普斯(Fred Phelps)创办,是个与浸信教会毫无关联的家族教会,积极反对同性恋、双性恋、变性者。)也派出了代表,他们身穿黄色T恤,衣服上用大写字母写着:上帝恨同性恋,上帝恨美国,同性恋即是罪恶,你们会下地狱。我看过这些人在士兵丧礼上抗议的照片,他们相信上帝杀害美国军人是为了惩罚美国,因为这个国度内有太多同性恋。我开始怀疑了,韦德究竟在媒体上下了多少工夫。这场审判而且是我的审判真的出现在他们的雷达上吗? 来旁听的不只威斯特布路浸信会的成员。我的教会教友也到场了,这让我稍微轻松了些。

然而法庭里还有其他人。肩并肩、手牵手的男人。有一对女人轮流抱孩子。这些可能是柔伊的朋友,要不然就是她那个歹客律师的朋友。 欧尼尔法官在法官席上坐下。好戏上场了。韦德喃喃地说。 在我们开庭之前,法官说:我要先告诫在场的每个人,包括律师、当事人、媒体和旁听人士,在这个法庭里,我就是上帝。如果有人扰乱法庭的秩序,将会被驱逐出庭。所以,那些穿着黄T恤的人,你们要不就脱掉T恤,要不就把衣服反过来穿,或是立刻由法警护送到外面去。还有,普雷斯顿先生,在你开口发表有关言论自由的看法之前,让我再次重复,任何扰乱的行为都会让坐在这里的欧尼尔法官很不高兴。 威斯特布路浸信会的一群人穿上外衣。我有种感觉,他们似乎早就做过这种事了。 有没有什么初步事项要提出来?法官问道。安琪拉.莫瑞堤站了起来。 庭上,我想在开庭之前提出动议,要求隔离证人。 你的证人有哪些,普雷斯顿先生?法官问道。韦德递上一张名单,安琪拉.莫瑞堤也递上自己的名单。证人名单中的各位,请离开法庭。 什么?坐在我身后的丽蒂大声喊了出来。但是这样一来我要怎么 我想陪在妳身边。凡妮莎告诉柔伊。 欧尼尔法官看着这两个女人:妨碍秩序。他冷冷地说。 凡妮莎、瑞德和丽蒂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离开。你加油了,小弟。瑞德说,他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揽着丽蒂的腰,带她走出法庭。我真想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会去做什么。 我们今天准备开辩了吗?欧尼尔法官问,看到两名律师都点了头之后,他看着韦德,说:普雷斯顿先生,你可以开始了。 虽然这是家事法庭,由法官而非一群陪审员来做出判决,但是韦德仍然将法庭里的全体人员视为他的观众。他站起身,拉拉祖母绿的领带,带着微笑转身面对旁听席。我们今天聚集在这个地方,是为了哀悼传统家庭的没落,我们大家无异都失去了最亲近又最珍贵的价值。大家当然都记得传统家庭在末日之前的结构:丈夫、妻子和两个孩子,白色的围篱、厢型车,也许再加一只狗。这是一个会在星期天去做礼拜、崇爱主耶稣的家庭。家中的母亲自己做饼干,担任童子军的义工妈妈。父亲会和孩子玩投接球的游戏,在女儿的婚礼上,会牵着她的手,带她踏上红毯。长久以来,这一直是社会的规范,我们告诉自己,像传统家庭这样坚固的体制当然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就因为我们视之为理所当然,我们也等于实质上地让这个制度灭亡。韦德把手贴在胸口。安息吧。 庭上,这不是单纯的监护权之争。这是一个警讯,要我们维持这个社会的基础也就是传统的基督徒家庭于不坠。因为研究报告和基本常识都告诉我们,孩子需要男性和女性的典范,缺其一,则后果堪虞,这会让孩子在学业竞争中落后、处境贫困,或出现高危险性的行为举止。因为,当传统家庭的价值崩落时,受到伤害的多半是孩童。庭上,我的委托人麦克斯.巴克斯特明白这个危险,因此他今天才会来到这里,来保护他和被告柔伊.巴克斯特在婚姻中孕育的三个未出世儿童。今天,我的委托人只想要求法庭让他完成双方最初的意愿,也就是说,将这些孩子交由一对异性恋的已婚家长抚养长大。让孩子们,庭上,让他们在一个传统的基督徒家庭中成长。 韦德伸出一只指头,一边重复刚刚的话,一边作势强调。一个传统家庭。麦克斯和柔伊利用现有科学优势,创造出这几个备受祝福的未出世儿童,当时,传统家庭是两人的计画。现在,很不幸的,麦克斯和柔伊的婚姻不再完美。而麦克斯在这个阶段并不打算再婚。但是他知道他亏欠这几个未出世的孩童,于是他决定为这几个孩子着想,而不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他认定他的兄长瑞德各位将会听到这个正直好人,同时也是我们的证人,以及他的妻子丽蒂社区里完美的基督徒典范会成为他未出世子女将来的双亲。 阿门。我身后有个人说。 庭上,你曾经对当事人和双方律师清楚表示过,这个案子将会是你令人赞佩的法官生涯中最后一次审判。由你在这个岗位上来维护罗德岛州的传统家庭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这个州的创始人是罗杰.威廉斯,他当年之所以会到这块殖民地来,便是为了争取宗教自由。罗德岛州是新英格兰的最后几个堡垒之一,是捍卫基督教家庭价值的一州。但是,让我们充当魔鬼的代言人,来看看我们有什么选择。虽然麦克斯对他的前妻没有敌意,但柔伊现在却和她的同性恋爱人生活在罪孽当中 抗议。安琪拉.莫瑞堤说。 坐下,律师,法官回答:妳会有机会说话的。 这两个女人不得不到麻萨诸塞州去结婚,因为在这里,也就是她们的家乡,法律不承认她们的同性婚姻。无论在州政府或上帝的眼中,她们的婚姻都无效。现在让我们试想看看,这几个未出世儿童在那个家庭长大,庭上,想像一个小男孩和两个母亲同处,暴露在同性恋的生活方式当中。当他就学后,为了家中有两个母亲而遭到嘲笑时,那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呢?如果和研究显示相同,他受到抚养方式的影响,在长大之后也成了同性恋,那又该怎么办呢?庭上,你有个父亲陪你长大。你自己也当了父亲。你知道这个角色有什么意义。我请求你,为了麦克斯.巴克斯特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不要让你今天的决定否定了他们享受相同机会的权利。他转头对听众席说:一旦我们把传统家庭价值逼入绝境,钉入棺材里,韦德说:我们绝对没有能力唤醒它。 他坐了下来,安琪拉.莫瑞堤起身。 如果看起来像个家庭,言谈之间像个家庭,行为举止像个家庭,功能也像个家庭,她说:那么这就是家庭。我委托人柔伊.巴克斯特和凡妮莎.萧之间的关系并非同屋而住或是室友,她们是终生伴侣,是配偶。她们彼此相爱,对彼此做出承诺,而且她们是一个家庭单位,而不只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根据我最新查证的结果,这仍然是家庭的有效定义。 普雷斯顿先生想透过这篇传统家庭式微的说法来左右各位。他说,罗德岛是以宗教自由为基础的一州,这点我们完全同意。然而,我们另外也知道在罗德岛州内,并非每一个居民都能同意普雷斯顿和他委托人的作法。她转头看着听众席,更何况罗德岛的确承认柔伊和凡妮莎之间的关系。十五年前,罗德岛就已经允许同性的同居伴侣关系者拥有特定的司法权利。我们当下所在的这个法庭,常规性地允许男同性恋和女同性恋者享有第二家长领养权。而且,罗德岛事实上也是美国国内最早核发性别中立出生证明的州境之一,这张出生证明书上写的不是母亲与父亲,而是家长与家长。 我和普雷斯顿先生不同,我不认为这个案子和普世家庭价值有关。我认为这攸关一个特定的家庭。她看了柔伊一眼。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胚胎,是柔伊和她的前夫麦克斯.巴克斯特在婚姻期间培养出来的。这些胚胎是在离婚协议中无法分割的财产。这些胚胎有两个血缘的出处,也就是原告和被告,而这两个人对胚胎应该享有相同的权利。然而现在的区别,是麦克斯.巴克斯特不再想要小孩。他利用血缘当作王牌来取得优势,想把孩子从想当母亲的人和她配偶手中夺走。如果庭上判决辩方胜诉,我们愿意尽一切力量将血缘出处的另一方,也就是麦克斯,纳入这个家庭当中。我们相信爱孩子的人永远不嫌多。然而,如果庭上判决我的委托人败诉,那么胚胎的母亲柔伊将无权将自己的亲生子女抚养长大。 她指着柔伊。庭上,稍后的证词将说明柔伊饱受并发症之苦,无法再度植入自己的胚胎。在她生命的这个阶段,她的生育周期也不容许她有足够的时间,从她身上再次取得卵子去培养胚胎。柔伊不顾一切地想要个孩子,而不想要孩子的前夫正在剥夺她的权利。他争的不是当父亲的权利,而是要让柔伊当不成母亲。 安琪拉.莫瑞堤看着法官。巴克斯特先生的律师提出很多有关上帝,有关上帝想要什么,以及上帝如何看待家庭的问题。但是,麦克斯.巴克斯特要的并不是上帝的祝福,让他当个父亲。他向上帝请求的,是做出对这几个胚胎最好的安排。 她面对着我,在那一刻,我几乎无法呼吸。麦克斯.巴克斯特想要你扮演上帝的角色。她说。 克莱夫牧师说,在证人席上作证,和在教会里做见证是一样的道理。你只要走上去说出自己的故事就行了,不管这是否会让你觉得羞辱或难以放下都没有关系,重点是你必须百分之百诚实,如此才能说服他人。 克莱夫牧师和其他证人一起被带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待,我真心希望情况不是如此。我现在就需要他的力量,我希望自己坐在证人席上时,有个人可以让我盯着看。而事实上是,我不得不把双掌往牛仔裤上擦,因为我汗流浃背。 当警长拿着一本圣经朝我走过来之后,我才镇定下来。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要我朗读某段经文,接着,我当然想起审判该如何开始。你是否发誓所言属实,完全且毫无虚构的事实?我把手放在老旧的皮质封面上,心脏立刻停止了狂乱不羁的拍跳,稳定了下来。你并非孤单一人,克莱夫牧师说过,而且,他果然没错。 韦德和我为了这一刻预演过十多次。我知道他会提什么问题,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让我紧张的是当他问完之后,安琪拉.莫瑞堤不知会如何宰杀我。 麦克斯,韦德开始了:当初你为什么会向法庭要求这些未出世孩童的监护权? 抗议,安琪拉.莫瑞堤说:听他在开辩时称呼胚胎为未出世孩童是一回事,但是我们难道在整场审判中都得听他这样说? 抗议驳回,法官回答:我不在乎语意上的问题,莫瑞堤女士。妳口中的番茄是我的西红柿。巴克斯特先生,请你回答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确认他们能和我哥哥瑞德以及他的妻子丽蒂在一起,享有美好的人生。 他的妻子丽蒂。这几个字让我的舌头一阵灼痛。 当初你们协议离婚时,为什么没有讨论监护权的问题? 我们当时没聘请律师,自己处理离婚协议。我知道我们应该要分配财产,但是这些这些是孩子。 这些未出世孩童是在哪种情况下孕育出来的?韦德问。 当柔伊和我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我们想要小孩。我们最后进行了五次试管婴儿疗程。 你们哪一方不孕? 我们都不孕。我说。 制作试管婴儿有什么流程? 韦德引导我说出我们的医疗历程,我觉得胃部有一种哀伤又空虚的感觉。一段历时九年的婚姻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两次流产,一个死胎?实在很难想像,在一切过后,我们只剩下一些法律文件和这场亲子之战。 你对死产有什么反应?韦德问。 这么说很残忍,但是,当孩子过世的时候,我觉得母亲比较容易接受。她可以把所有的哀伤表现在外,大家可以从她的小腹看出她失去了孩子。然而对我而言呢,我只能把这个失落放在心里,任凭它由内而外地啃蚀着我。所以,在那一段漫长的时间当中,我只想填满自己。 上帝知道我尝试过,用的是酒精。 我的眼眶含泪,这让我觉得好尴尬,于是我低下头。我可能没像柔伊那样表现出来,我说:但是这带给我很大的打击。我完全被击倒。我知道,就算她想要,我也没有办法再经历下一次。我抬起头,发现柔伊直视着我。所以,我表示想离婚。 之后你过着怎么样的生活,麦克斯? 就像这样:我的喉咙似乎突然变成了棉花,让我觉得不喝酒就会死。我强迫自己想像那个晚上丽蒂坐在我床边为我祈祷的模样。我度过了一段艰苦的时光。我损失不少工作机会,而且又开始喝酒。我哥哥让我住在他家,但是我为自己掘了一个越来越深的洞。然后有一天,我开着卡车撞到一棵树,被送进了医院。 住院之后,你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 有的,我说:我找到了主耶稣。 抗议,庭上,安琪拉.莫瑞堤说:这是法庭,我们不是在布道大会上。 我同意证人回答这个问题。欧尼尔法官回答。 所以,你成了虔诚的教徒。韦德提示我。 我点头。我开始参加永耀会的聚会,和克莱夫.林肯牧师晤谈。牧师拯救了我。我是说,我当时简直是一团糟。我不但搞砸了自己的家庭生活还酗酒,而且对宗教一无所知。刚开始我以为如果我踏进教会,每个人都会评断我。但是我完全没想到,这些人在乎的不是我过去曾经是什么人,而是我将来可以成为怎么样的人。我开始上成人圣经读经班,出席家常聚餐,在礼拜过后还参加团契。大家都为我祈祷,包括瑞德、丽蒂、克莱夫牧师和所有的教友。他们无条件地爱我。有一天,我坐在床边祈求主耶稣拯救我的灵魂,当我生命的上主。当祂同意的时候,圣灵的种子便进入了我的内心。 我说完话之后,觉得有道光线从我的体内往外放射。我望着柔伊,她瞪着我看的表情,仿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我。 庭上,安琪拉.莫瑞堤说:显然普雷斯顿没接到要他划分教会和州政府的备忘录 我的委托人有权利为自己生活的变化作证,韦德回答:是宗教引领巴克斯特先生提出这场诉讼的。 在这个特殊的案例中,我不得不同意,欧尼尔法官说:巴克斯特先生的心灵转变是我们手上这个案子的重要因素。 我不相信,安琪拉.莫瑞堤喃喃地说:不管就字面或隐喻两个层面都一样。她坐回椅子上,交抱着双臂。 我想澄清一下,韦德问我:你现在还喝酒吗? 我想到方才曾经对圣经发过誓,但我也想到迫切想要孩子的丽蒂。滴酒不沾。我说谎。 你离婚多久了? 从判决到现在,大约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离婚之后,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到那几个未出世的孩子? 抗议!如果他要继续称呼胚胎为未出世的孩子,庭上,我就要一直抗议 然后我会继续驳回。欧尼尔法官说。 当韦德和我做问答练习的时候,他建议我回答:每天都在想。但是我想到刚才自己为了喝酒撒过谎,我可以感觉到主耶稣站在我的身后,当你对自己或对祂不诚实时,祂都会知道。所以,当法官看着我等我回答的时候,我说:一个月之前,在柔伊和我谈起的时候。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韦德.普雷斯顿会心脏病突发。但是他的脸色和缓了下来。她怎么说的? 她想用来和她的和凡妮莎生小孩。 你当时有什么反应? 我很震惊。尤其当我想到自己的孩子要在一个充满罪孽的家庭中长大 抗议,庭上! 抗议成立。法官说。 韦德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你当时怎么告诉她? 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考虑之后呢,你得到什么结论? 我觉得这是错误的。上帝不会想要两个女人抚养一个孩子,而且是我的孩子。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根据圣经,这是自然的法则。我想到丽蒂和我帮主日学校的孩子们做的动物剪贴图形。我是说,方舟上的动物不会有两个女生一起成行。 抗议,安琪拉.莫瑞堤说:这有什么关联? 抗议成立。 麦克斯,韦德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前妻过着女同性恋的生活? 我瞥了柔伊一眼。我实在很难想像她爱抚凡妮莎的样子。这让我觉得她的新生活一定是个骗局,要不然就是我们过去的生活才是,但我实在没办法这样想。我们分手之后。 这让你有什么感觉? 像吞下了沥青一样。仿佛我一张开眼,发现世界只剩下黑与白,不管我怎么揉眼睛都唤不回色彩。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我酸涩地说:好像我配不上她。 当你知道柔伊过着同性恋生活之后,你对她的看法有没有改变? 嗯,我为她祈祷,因为同性恋是罪。 你认为自己是不是个反同性恋的人,麦克斯?韦德问。 不是,我回答:从来就不是。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伤害柔伊,我爱过她,也没办法抹灭九年的婚姻生活。我不会想要伤害她。只是,我必须照顾我的孩子。 如果法庭将你未出世的孩子判回给你,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应该要有一对任何孩子都该拥有的父母。但是我还算聪明,知道这指的不是我。所以我希望我的哥哥瑞德能得到这些孩子。他和丽蒂他们照顾我、爱我,他们相信我。多亏我的兄嫂,我才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变得更好。我知道自己会是这个家庭的一分子,知道孩子会在一个有父母双亲的基督徒家里长大。他们会上主日学校,会去教堂,一路爱着上帝长大。我照着韦德的交代往上看,说出我们预习过的话。克莱夫牧师告诉过我,上帝不会犯错,任何事都一样,事出必有因。长久以来,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生命是个错误。我是个错误。但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上帝一直对我有计画,祂在我未出世孩子需要一个家、一个家庭的时候,将我带到瑞德与丽蒂的身边。我点个头,说服自己。我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我没其他问题了。韦德说完话,鼓励地朝我点个头,然后坐下。 当安琪拉.莫瑞堤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让我想起了某种丛林里的大猫。从她的黑发看起来,应该比较像黑豹。巴克斯特先生,在你结婚前四年试着自然怀孕以及之后进行的五次试管疗程期间,你是否认为柔伊可以当个好母亲? 当然是。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在今天不适合养育儿女? 我认为她的生活方式不正确。我说。 应该说,她的生活方式与你的不同,律师纠正我。她身为女同性恋这件事,是否是你认为柔伊不适合担任家长的唯一原因? 这件事很严重。上帝在圣经里解释过 请以是或否来回答问题,巴克斯特先生。柔伊的女同性恋身分,对你来说,是不是成了她能否适任好母亲的唯一负面因素? 是的。我静静地说。 巴克斯特先生,你仍然有足以制造胚胎的精子,我的说法正不正确? 我不知道。我有男性不孕的问题,也就是说,就算我有精子,可能也不容易做出胚胎。 但是你并不想要这些胚胎,你想拿来送人。 我想让这些孩子拥有最好的生活,我说:我知道这表示他们应该要有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 事实上,你是由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抚养长大的,是吗,巴克斯特先生? 是的。 然而,你长大后仍然经历了酗酒、离婚,最后还借住在哥哥家的客房里? 我忍不住了,差点走下证人席。 抗议!韦德说:偏见性问题。 我收回。如果法庭把胚胎判给你的兄嫂,安琪拉.莫瑞堤问:你会扮演什么角色? 我我会是叔叔。 啊。如果你是亲生父亲,你要怎么当叔叔? 这和收养一样,我慌乱地说:我是说,这就是收养。瑞德成为孩子的父亲,而我是叔叔。 所以,你打算在孩子出世后放弃家长的权利? 班.班哲明说过,不管你在任何时候签下什么文件,孩子长大成人后,都可以回头来找你。我有点困惑了,我看向坐在原告席上的班哲明。我记得你说过的,我没办法真的放弃? 你想要让这些胚胎判给一个传统的基督徒家庭?柔伊的律师问。 是的。 但相反的,你却建议法庭将胚胎判给一个要叫亲生父亲为叔叔的家庭,而且这个叔叔还住在孩子养父母家的地下室里。巴克斯特先生,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传统的基督徒家庭吗? 不!我是说,是 是或不是? 她的话像子弹一样。我真希望她放慢速度讲话,我希望她留点时间给我思考。这是是一个家庭 当你和柔伊孕育这些胚胎的时候,你本来打算和她一起抚养这些孩子,对吗? 是的。 柔伊仍然有意愿,而且已经准备将这些胚胎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但是就另一方面来说,你却离开了她。 我没有离开 提出离婚要求的人是她还是你? 是我。我放下婚姻,但没有丢下孩子 没有,只是要把胚胎送人。安琪拉说:你同时也证实,在你离婚之后,一直到柔伊来找你谈如何使用胚胎,你才想起这几个胚胎?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 但是你是那么说的。巴克斯特先生,你还说了什么言不由衷的话?她朝我靠近一步。比方说,你愿意把这些胚胎送给你的哥哥,然后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退到幕后?比方说,你是个彻底改变的人?说你不是想藉由挑起审判来报复你的前妻,因为她有段伤害你男性气概的新关系? 抗议!韦德吼了出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全身发抖,上百个说不出口的答案已经让我满脸通红。 没别的问题了,巴克斯特先生,安琪拉.莫瑞堤带着微笑说:这些已经够多了。 韦德要求暂时休庭,让我先冷静下来。我离开法庭的时候,威斯特布路浸信会的成员都在鼓掌。这让我觉得有点卑鄙。你全心全意爱耶稣是一回事,但是在犹太教的教堂外面抗议,因为你认为犹太人杀害了我们的救世主,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能要他们离开吗?我低声对韦德说。 门都没有。他也压低声音回答。他们是很好的宣传。你已经度过最难熬的时间了,麦克斯。说真的,你知不知道对方律师为什么要惹你发脾气?因为她没有别的武器了。这块土地的法律不站在她那边,上帝的法律更不用说。 他带着我走进一个小房间。这里面有张桌子、两张椅子、一部咖啡机和一台微波炉。韦德走到微波炉边弯低了身子,让脸与黑色的玻璃门同高。他咧嘴盯着牙齿看,用拇指挑掉卡在牙缝间的东西,然后再拉开一个笑容。如果你觉得刚才的交叉诘问很无情,你等着看好了,欣赏我怎么修理柔伊。 我不懂为什么,但听了这番话之后,我的心情反而更差。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问:你可以帮我把克莱夫牧师找过来吗? 韦德有点犹豫。但是你只能把他当作精神导师和他谈话,不能把他当成隔离证人 我点头。这时候,我一点也不想重温方才法庭内那一个小时的场景。 韦德转身离开,把小房间里的空气一起带走。我沉沉地往塑胶椅上一坐,把头埋入双膝之间,我以为自己马上要昏过去了。几分钟之后,门又打开了,我看到穿着麻质西装的克莱夫牧师走了进来。他将另一把椅子拖到我身边。让我们一起祈祷。说完话,他低下了头。 他的祷文穿透了我,抓住我内心所有粗糙的碎块,缀补成片。祷文像水一样,你无法想像它具有任何正面的力量,但只要你给它时间,它就可以改变情势。麦克斯,你看起来很挣扎。他说。 我只是我挪开视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我应该把胚胎交给柔伊。 是什么原因让你对自己起了怀疑?克莱夫牧师问。 她律师说的话。她说我不是真正的父亲,我必须表现出叔叔的样子。如果连我都搞不清楚,小孩子怎么可能了解? 他合起双手,点了点头。其实你明白。我想到一个非常类似的案例,我简直不能相信为什么没早点想起来。 真的吗? 是的。有个父亲,他的亲生骨肉是由另一对夫妇带大的。这个男人和你的作法相同,他亲自挑选了这对夫妇,因为他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得到最好的一切。然而,他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还是可以表示意见。 你认识他们吗? 很熟。克莱夫牧师笑着说:而且你也认识。上帝让马利亚怀了主耶稣,让约瑟抚养祂。上帝知道事情就是该这么做,而耶稣,嗯,很显然的,祂的确有能力了解。 可是我不是上帝。我只是一个不断犯错的人,一个努力不要再次犯错的人。 事情会顺利结束的,麦克斯。克莱夫牧师向我保证。 我的反应,就和我每次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一样。我相信他告诉我的一切。 当瑞德走进法庭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疑虑开始消退。他穿着时髦的订制西装和手工缝制的义大利便鞋,一头黑发精心打理过,我知道他今天稍早请了一名专业理容师帮他修过脸。像他这样的人,一走进室内便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这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充满自信。他从我身边经过走上证人席,我闻到刮胡水和某种其他味道。不是古龙水,因为瑞德向来不用。那是财富的气味。 请说出你的名字,以作为法庭纪录之用。韦德说。 瑞德.巴克斯特。 你住在什么地方,巴克斯特先生? 纽波特郡,海洋道一百四十号。 你和原告麦克斯.巴克斯特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瑞德带着微笑说:我是他的哥哥。 你结婚了吗,巴克斯特先生? 和我美丽的新娘丽蒂结婚十一年了。 你们有孩子吗?韦德问。 上帝没有赐给我们孩子,他说:不过,我承认,我们不是没试过。 请为我稍微描述你的家。韦德说。 我家在海边,占地四千五百平方呎,一共有四个房间,三套半卫浴。我们有个篮球架,院子也很大。家里只缺孩子。 你以什么职业为生? 我在孟路、佛拉特暨柯恩公司担任组合投资经理,瑞德说:我在这家公司有十七年的资历,已经是资深合伙人。我负责理财投资,为客户的存款做二次投资的规划,来保存并增加他们的财富。 你的财产净值有多少,巴克斯特先生? 瑞德谦虚地低头。大约稍高于四百万美金。 他妈的。 我知道我哥哥还算富裕,但是,四百万美金? 充其量,我最多也只能给孩子蹩脚造景公司的股份,外加传授一些知识,教他如何在不同的季节种植不同的玫瑰。这和信托基金并不完全相同。 你的妻子丽蒂是否也在工作?韦德问。 她在几个组织当义工,是我们教会担任主日学校的联络人,另外还在本地游民庇护所帮忙分送餐点,也参加了纽波特医院的妇女协会。她同时也是文物保护协会的董事。但是,我们一直计画让她当个在家照顾子女的母亲,让她亲自养育孩子。 你认为自己是个虔诚的教徒吗?韦德问。 是的。瑞德说。 你参加哪个教会,巴克斯特先生? 永耀会。我加入永耀会已经有十五年的时间了。 你在教会组织里有没有担任什么职务? 我负责教会的财务。瑞德回答。 你和你的妻子有没有定期上教会? 他点头。每个星期天都会去。 你是否认为自己是个重生的基督徒? 如果你是想问我是否接受主耶稣作为我的救主,那么,是的,我是。瑞德说。 我们现在把焦点转回到原告麦克斯.巴克斯特的案子上。韦德指着我。你会如何描述你和他的关系? 瑞德想了一下。我们得到了祝福,他说:我的小弟能再次回到我的生命当中,而且踏上对他有益的正途,这简直是太美妙了。 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我大概三岁,瑞德的秘密俱乐部让我很嫉妒。俱乐部的地点是他的树屋,那是他和学校同学的秘密藏身处。我当时太小,还爬不上去,或者我该说,我的父母和瑞德他不想让一个讨人厌的小鬼头跟在他身后到处跑再三这样告诫我。我经常在晚上梦到树屋里面的样子,想像墙壁涂着让人产生幻觉的缤纷色彩,里面储存了一大堆糖果,还放了些《疯狂》杂志。有一天,我不顾是否会惹上麻烦,趁瑞德还没下课时爬上了树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树屋里铺着粗糙的木板,瑞德和他的小朋友拿蜡笔在上面涂鸦,地板上也只有一份报纸和几个玩具枪射发的塑胶盖。 那时候,我觉得树屋是我见过最神奇的地方了,但是话说回来,当一个人见识有限时,难免会有这种感觉。所以,尽管我母亲一再地喊我找我,我还是躲了起来。瑞德下课回家之后,他和往常一样,在进屋前先爬上梯子来到树屋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这时候母亲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一分钟之后,她把头探进了树屋的活动门里。 麦克斯怎么上去的?她喊道:他太小了,还不能爬树 没事啦,瑞德说:是我帮他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了我说谎,不懂他看到我在他的树屋里为什么没生气。 母亲决定相信他的话,但是她仍然表示自己会再回来帮我爬下树屋,因为她一点也不想拖个孩子到医院的急诊处去。接着,瑞德看着我。如果你想参加俱乐部,你要遵守规矩。 规矩由我订,他说。 我觉得我这辈子一直想要的,就是加入我哥哥所属的每一个活动圈。 我回过神来,听到韦德仍然在提问。你认识柔伊.巴克斯特有多久时间了? 她在我的婚宴上为丽蒂献唱。当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接着她开始和我弟弟约会。 你们两个人的相处情形如何?韦德问。 瑞德怯怯地微笑。这样说吧,我们的人生哲学不同。 在柔伊和你弟弟结婚之后,你是否经常看到她?韦德继续发问。 一年最多两次。 你知道他们有不孕的问题吗? 知道,瑞德说:事实上,我弟弟在某段期间还来找过我,要我帮忙。 我觉得自己的脉搏正加速跳动。韦德和瑞德练习问答的时候我不在场,不知道他要瑞德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如果不是这样,我应该可以预料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状况。 我们一起吃午餐,瑞德解释。我知道他和柔伊做过好几次试管婴儿疗程,麦克斯对我说,这不仅对他们夫妻的情绪带来很大的压力,在经济上也是相当可観的负担。他抬头看着我。麦克斯告诉柔伊,表示他找到了办法来支付第五次试管婴儿的开支,但其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能拿房子抵押,因为他是租屋的房客,而且他已经卖掉了一些工作机具。他需要付给诊所一万美金,而他当时已经走投无路。 我没看向柔伊,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用火热的目光瞪着我的脸。我一直没把这顿午餐的事告诉她,我什么都没说,只说我无论如何都会筹出钱来让她做试管婴儿。 你怎么回应呢,巴克斯特先生? 我做了每个兄弟都会做的事,瑞德说:我开了一张支票给他。 安琪拉.莫瑞堤要求暂时休庭,我觉得,她应该是担心柔伊会伸出爪子朝我扑过来。 我不是要骗她,也不是刻意隐瞒,不让她知道这笔在诊所做试管婴儿的钱来自瑞德。但我们当时已经是债台高筑,我的信用卡没办法再透支一万块,也真的找不出别的方法。而且,一想到要对她说家里没钱,我就没办法忍受。这会让我看起来有多失败? 我只想让她高兴。我不愿意让她操心,让她想到假如我们能虽然不知在何时生下宝宝,要负债多少。 再说,瑞德也没开口向我要过钱。我想,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不算是借贷,比较像是捐赠。当他在支票上签下姓名的时候,他对我说:我知道如果今天角色互换,麦克斯,你也一样会尽一切力量来帮助我。 柔伊回到法庭时,并没有向我看过来。她直视前方,盯着法官右侧的某一个点看,而她的律师则起身对瑞德进行交叉诘问。所以,你是打算买下孩子喽。安琪拉.莫瑞堤开始发问。 不是。那笔钱是礼物。 但是你的确给了你弟弟一万美金,来制造你现在想要争取监护权的胚胎,我这样说对吗? 是的。 你对这几个胚胎有权利,因为你花钱买下了它们,是吧?安琪拉继续施压。 我有道义责任,必须确认他们以正确的方式被抚养长大。他说。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相信自己对这几个胚胎拥有权利,因为它们是你付钱买的,对吗,巴克斯特先生? 在我们谈论要让瑞德和丽蒂抚养孩子的这段时间以来,瑞德从来没有提过他开支票给我的往事。瑞德从来没有因为他当时帮我的这个忙,而让我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瑞德低下头,仔细思考自己该怎么说,接着才开口。如果没有我,他终于说:这些孩子不可能存在。 当法官宣布他这天够累了之后,我在韦德还来不及阻止我之前,就跳起来冲出法庭。为了出门,我还不得不推开一群高喊支持我的威斯特布路浸信会教友。 什么时候这成了一场战争? 我一冲出法院大楼,一群暴徒般的记者便围了上来。当我听到身后出现了韦德的声音时,双腿几乎因感激而瘫软。我的委托人不发表意见。他说,然后用双手搭住我的肩膀,推着我穿过走道,朝停车场走过去。不准再这样对我,他怒气冲冲,靠在我耳边低声说:除非我叫你走,否则你哪里都不准去。我不会任你把事情搞砸,麦克斯。 我停下脚步,站直我堂堂六呎之躯。我伸手戳向他时髦的订制衬衫。你,我说:是来为我工作的。 但这句话不见得百分之百正确。因为瑞德同样也付钱给韦德。 这让我想出拳打烂东西,随便什么东西都好。我很想朝韦德的脸挥拳,但是我却只将掌心平贴在他的胸口,推了他一把,他脚步不稳地摇晃了一下。我头也不回地朝我的小货卡走过去。 在我抵达之前,我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要上哪儿去。纽波特的劳格斯大道附近有几块岩石,在大浪来袭的日子里,这地方会出现我从来没见过的好浪头。 这里也可能会让我摔得粉身碎骨。 我的冲浪板放在卡车后面。我浑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然后穿上我一向放在后座以备不时之需的防寒衣。我穿过岩石走到海边,小心翼翼地避免割伤脚底。 海面上没别的冲浪者,这地方只有我,以及我从来没看过的出色海浪。 我不懂,为什么陆地上的问题来到海上就变得完全不同。也许这是因为我和周遭环境相比显得更渺小。也许,这是因为我如果被浪花打倒,还是可以划出海去再试一次。 如果你不曾冲浪,那么你一定没办法了解这个运动的魅力何在。不管克莱夫牧师说些什么或做了什么事,冲浪是我觉得最接近上帝的时候,这是一种怪异的组合,结合了绝对的平静与疯狂的舒畅。你来到海面上列队等待,期待一个大浪卷起。你卯足了劲,拼命划动双臂,一直到浪花神奇地成了你身下的羽翼,直到海浪主宰一切。然后,你开始飞,飞着飞着,当你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躯壳之外的那一刻,一切就结束了。 我的冲浪板被海水顶了起来,我转头去看,发现身后来了一道长浪。我撑起身子站在板子上,滑入浪肩的尽头,乘着浪,然后让浪花包覆住我,接着我往下坠落、翻滚,卷入水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次回到水面。 我破水而出,肺部仿佛着了火般地灼热,头发纠结,双耳因为寒冷而抽痛,这回事我懂,而且我很在行。 我刻意在外面待到天黑之后才回家。我裹着毯子坐在岩石上,看月亮在浪花上打转。我的头隐隐作痛,刚才冲浪时一摔,让我的肩膀也开始抗议,而且,我还喝下了大约一加仑的海水。我没办法形容自己有多么口渴,我什至愿意为一杯啤酒杀人。但是我也知道,只要一走进卡车里,我一定会直接开到酒吧去喝那杯啤酒,所以,我一直忍耐到所有酒吧最后点单时间过后,才允许自己开车回家。 瑞德家里的灯光全熄了,这很正常,因为当我把车停上车道时,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了。我熄了引擎,锁上车门,把鞋子脱在门廊上,因为我不想在溜进门的时候吵醒任何人。 我偷偷摸摸走进厨房喝水,看到她像个幽灵似地坐在餐桌边。当丽蒂站起来面对我的时候,她棉质的白色长睡衣的下摆拢在脚踝边,宛如大海的浪花。感谢上帝,她说:你上哪去了? 我去冲浪,我必须让头脑清醒一下。 我打了电话给你,我很担心。 我看到她在我的手机上留了言,但是我没听,而是直接删除。虽然我无法解释,但是我晓得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妳以为我去喝酒,告诉妳,我没有。我说。 我没这么想。我只是我本来想打电话到医院问,但是瑞德说你是大人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我看到摊开来放在餐桌上的电话簿,突然觉得一阵自责。我不是故意要让妳熬夜等我的。明天是妳的重要日子。 反正我也睡不着。瑞德吃了安眠药,鼾声比乐队还响。 丽蒂背抵着墙,滑坐在地板上。她拍拍身边的地板,我也跟着坐了下来。有那么一下子,我们没讲话,光听房子里的声响。记得《时光机器》吗? 当然。我们几年前一起看过这部电影,这部片子太棒了,讲的是一个迷失在空间的时空旅人,落入八十万年之后的未来。 就算你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你是否还是想看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问。 我想了一下。不知道。我觉得那可能会太让人伤心吧。 在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的那一刻,我发誓,我当下停止了呼吸。我小时候经常看一些神秘科幻小说,你可以选择不同的发展来当作章节的结局。而且,你的选择会影响整本书的结果。 我闻到她身上有芒果薄荷香皂的清香,以及我偶尔会从她浴室里偷出来用的洗发精味道。 我会翻到书的最后面去读不同的结局,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然后,再依序倒推回去。她轻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成功过,从来没办法让情节依我想要的方式发展。 丽蒂第一次看到雪的时候,我刚好在她身边,她伸出手掌接住雪花。看看雪花的图案,她说,然后把手伸到我面前让我看。但是等她伸过来之后,雪花早已融化。 瑞德把他早上在法庭上的证词告诉我了。 我低头看地板,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我知道瑞德嗯,他有时候会欺负人。我知道他不时会表现出一副他拥有全世界的样子。对于这点,我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清楚,当然,你可能要除外。我还知道你一定在想,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麦克斯。丽蒂跪坐起来,朝我靠近了些,头发垂在面前。她扶着我的脸,然后,慢慢地亲吻我。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她喃喃地说。 我等着自己从这个地狱般美好的梦中醒过来,我深信自己随时都可能看到医生低下头来看着我,说我刚刚被浪头打倒,造成严重的脑震荡。在丽蒂抽手之前,我握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温暖又细致。 我回吻她。天哪,是的,我回吻了她。我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想把满腔不能说出口的话灌入她的体内。我以为她会抽身,会赏我一记耳光,但是,这另一个世界的空间足以容纳下我们两个人。我抓着她的睡衣裙摆慢慢往上拉,让她的双腿和我交缠,我没打开扣子就将衬衫往上一扯,让她亲吻凝结在我肩胛骨上的盐粒。我拉着她躺下。我爱她。 事后,当现实浮现之后,我清楚感觉到身下冰冷的瓷砖以及她跨在我身上的重量,我只觉得惊慌失措。 我这辈子一直梦想自己能像老哥一样,现在我办到了。 我和瑞德一样,贪求某件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在厨房地板上醒过来,身上只穿了条四角裤,瑞德站在我前面。看看猫把什么人给咬回来了,他说:我告诉丽蒂你有九条命。他一身打扮无可挑剔,手上端着一杯咖啡。你最好去冲个澡,要不然上法庭要迟到了。 她在哪里? 病得很惨,瑞德说:显然在发烧。她想留在家里,但是我说她是下一个证人。 我一把抓起衣服,急急忙忙跑上楼去。我应该照瑞德说的先准备妥当好出门,但是我却去敲打丽蒂和瑞德卧房那扇紧闭的门。丽蒂?我低声说:丽蒂?妳还好吗? 门开了一条缝。丽蒂穿着睡袍。她拉紧领口,仿佛我没看过衣服下的景色似的。她的脸颊通红。我不能和你说话。 我伸出脚卡住门,不让她关上。妳不必这样。昨天晚上,妳是 罪人,丽蒂打断我的话,泪水涌上了眼眶。昨天晚上我已婚。我现在仍然已婚,麦克斯。而且我想要个孩子。 我们可以想办法。我们可以告诉法庭 告诉法庭什么?说孩子该判给一对妻子背叛丈夫的夫妻吗?说这个妻子爱上了丈夫的弟弟?这和大家对传统家庭的定义不太相同,麦克斯。 但是我没把她最后一句话听进去。妳愛我? 她低下了头。我爱上一个愿意把他最珍贵的东西他的孩子交付我照顾的人。这个人爱上帝,和我一样。这个让我动心的人绝对不会想要伤害自己的兄弟。昨天晚上不存在,麦克斯。因为如果事情真的发生,那么你就不再是那个人了。 她关上门,但是我站在门外,无法移动脚步。走廊上传来瑞德的脚步声,他越来越近了。当他看到我站在他的卧室门口时,他皱起眉头看手表。你还没准备好? 我咽了咽口水。还没有,我告诉他:应该还没准备好。 丽蒂坐在证人席上不停发抖,她将双手压在大腿下,但尽管如此,我仍然看得到她的战栗。我常说我想当母亲,她说:高中时,我的女同学和我会帮自己的小孩取名字。在结婚之前,我就已经全盘计画好了。 她说到结婚这两个字时,声音破碎。 我有完美的生活。瑞德和我有个漂亮的家,投资组合这个工作为他带来不错的收入。而根据圣经,结婚是为了要有小孩。 妳和妳的丈夫有没有试着去怀孕?韦德问。 有。努力了好几年,她低头看自己的腿。我们本来打算去雪花胚胎认养计画寻求协助,但是麦克斯麦克斯向我们提出另一个想法。 妳和妳的小叔关系好吗? 丽蒂的脸微微泛红。很好。 当他说要把未出世的孩子交给妳和妳丈夫的时候,妳有什么反应? 我觉得上帝回应了我们的祈祷。 妳曾否问过他,为什么他不自己抚养孩子?说不定他将来会想? 瑞德问了,她承认:麦克斯告诉我们,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父亲。他犯过太多错,他想要让孩子能够由一对深爱彼此的母亲和父亲带大。 妳过去曾经和儿童有过互动吗? 从坐到证人席上到现在,她首度轻松起来。我负责教会的主日学校课程,也安排暑期青年牧师的夏令营。我很爱小孩。 如果法庭认为应该将未出世的孩子判给妳,韦德问:妳打算怎么抚养这些孩子? 我要教导他们当好的基督徒,丽蒂说:做正确的事。她一说完话,五官立刻扭曲。对不起。她开始啜泣。 坐在我另一侧的柔伊动了动。今天她穿了一身黑,仿佛在哀悼。她瞪着丽蒂看,眼神像极了反基督分子。 韦德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条深红色的手帕,递给丽蒂让她擦眼泪。证人交给妳,他转头对柔伊的律师说。 安琪拉.莫瑞堤站起身,拉拉外套的下摆,理顺衣服。有什么是妳能带给这几个胚胎,但亲生母亲做不到的? 机会,丽蒂说:一个稳固的基督教家庭。 所以,妳认为只要有钱,就可以抚养孩子? 当然不是这样。他们可以在一个充满爱心的家庭中长大。 妳上次和柔伊及凡妮莎相处超过数小时,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我没有 所以,妳并不知道她们的家庭里有些什么条件,是吧? 我知道那是不道德的。丽蒂说。 这么说,是柔伊的性取向让她成为不适任的母亲?妳的证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丽蒂犹豫了。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瑞德和我对小孩来说,我们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你们用哪种方法避孕?安琪拉问。 丽蒂脸红了。我们没有避孕。 我突然想起昨晚,她转过头,露出她的颈子,她的背在我身下弓起。妳和妳的丈夫多久做爱一次? 抗议! 我同意律师的问题。法官说。脏老头。 请回答问题,巴克斯特太太。 每个星期四。丽蒂说。 每个星期四?一个星期一次?像钟表的发条一样准?如果丽蒂是我的妻子,我会每天早上和她共浴。晚餐时,只要她从我身边经过,我会抓住她,把她拉进我的怀里 你们会不会算好能够怀孕的日子,然后才行房? 会 妳曾经怀孕过吗? 有的好几次但是都流产了。 妳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将胎儿怀到足月? 有哪个人知道呢?丽蒂问。 好个厉害的女孩。 妳知不知道,如果妳取得这些胚胎,而且植入胚胎,妳不一定会顺产。 或者是,丽蒂指出来:我会生三胞胎。 妳刚刚说过,圣经说结婚是为了要小孩? 是的。 所以,如果上帝希望妳有孩子,妳应该早就有了? 我我觉得祂对我们有不同的计画。丽蒂说。 律师点点头。当然。上帝要妳当个孕母,剥夺孩子亲生母亲的权利。 抗议!韦德说。 让我重新论述,安琪拉说:妳同不同意我的说法,在这个世界上,妳最想要的就是生养一个孩子? 丽蒂先仔细打量过安琪拉,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我觉得自己好像吞着一口碎玻璃。是的。她说。 妳是否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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