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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诗是情话圣洁的御花园

生活美学 黃永武 1187 2023-02-05
少年时期看诗,诗是情话,甜美的情话。即使失意时看到的花朵,乃是溅泪的眼神,依然是甜美的情话。多疑时看到自己的热情,正是滑稽的疾病,也仍然是甜美的情话。 最爱的,你不要这样盘问:为什么我又写信给你?本来我是没有话说,只求有东西到达你的手里。哇,好美的诗,正合稚嫩的心灵,抄下来,抄下来,却忘了抄作者,这好像是歌德的诗吧? 为了爱情才有这长夜。但白昼归来却不肯少假,我们将不再徜徉,在这明媚的月光下?长夜未央,爱也方兴未艾,月光如此,诗句的一音一节又如此迷人,能不抄下?这该是拜伦的诗吧? 少年时代,一脑子歌德、拜伦、雪莱、拉马丁一句句动情的节拍,曼妙而难忘。诗的世界在少年的想像中,是一块朴茂隐密的处女地,等待着爱去开发。那世界好像是从星星那方来的,如是纯洁而没有丝毫世俗味。又好像从树梢风的私语那方来的,如是自言自语、又惊又喜。又好像从海边贝壳那儿来的,教人彻夜谛听着远方的海潮音。

记得那时候笔下所写的也全是不带人间烟火气的句子: 我在梦的边缘栽满星星与花朵, 总祈使你从那边来。 我在寂寥而幽暗的期待之中像贝壳, 自娱着霓红的彩晕。 其实那时候只是对爱情充满着憧憬而已,社会如此保守,感情如此纯正,思想如此高贵,男女之间连话也没说几句,敏感的年少心灵,就把单纯的友谊,反覆加上精细的权衡分析,自我沸腾起来。心中真有多少忧虑栖息着呢?真有多少隐秘的苦痛呢?要有,也只是些青春轻柔的喟叹罢了。然而由于心底有极为丰富的美的泉源在迸涌,一遇到情诗,极其感染作用,读到狄瑾荪的我隐身在我的花朵之中,它在你瓶中枯萎!真是爱不释手,吟咏百遍也不腻。读到布狄伦的智有千眼,情仅一目,但生命之光,与爱情同结束。也禁不住同声浩叹,无病呻吟起来。当然,在中国传统诗里,也特别钟情那些身无彩凤双飞翼、人面不知何处去之类描写情感的句子,少年的时代,诗对我有神奇的吸引力,使我有终身许愿给它的冲动。

少年时代看诗,像是圣洁的御花园,万紫千红,不染一尘。私心对爱向往而渴慕,又似懂非懂,所以读诗最服膺那种雅洁无匹的情怀。一遇感情上无法明说的时刻,无从表达稚嫩的真诚给对方,最好的宣泄方法,就趁将感情揉捏凝结成一首首的诗。 有人统计过:世上十分之九的诗作都是出自不足三十岁人之手,而其中相当一部分又是二十五岁以下的人写成的。这是西方人的统计,可见年轻时代爱新诗,是中外共有的现象。又有位哲人劳埃德说过:诗歌和爱情是紧密相连的,像手和手套一样。年少的时光,谁不相信这句话?墨水里调入了假想的爱情的色度,才有写诗的冲动,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为它快写十万行热血淋漓的新诗,大概是许多少年最酷烈的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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