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数学及自然科学的全球程度测量一公布，若非新加坡南韩居首，便是台湾第一，美国排名到第十四去了。华人大概对此颇感兴奋。
洋教授们对此看得很淡，认为是当然的。所谓当然，并不是说中国人智商高，这种说法含有种族歧视，带着浓厚的民族自尊心，他们看地域本土的所谓民族自尊心，是部落社会残存的褊狭标志，对地球村的大同世界，有害无益。所谓当然，也不是说新加坡台湾等地科学类的教材教法好，因为这些几乎都抄袭自欧美。
洋教授的所谓当然，原来是指西方的文字系统，先天上不如中国语文系统那么具有数学概念。譬如一年十二个月，中国是从一二三排到十二，西方每个月是不同的字，所以从六月到十一月共有几个月几天？中国用数字加减一乘就有答案。西方月份上没有数字，不能加减。又如星期一一到星期六共有几天？西方星期几都没有数字可供计算。再如四月一日、二日，西方也不说一号二号，而说成排列上的首先、其次，连基本的十一、十二，都另外有字，不如中国有清晰的十进位概念，亚洲各国受中文影响者，都先天上占了数学的优势。
我无意参加辩论，只是想起西方没有万字，在文艺上也颇有损失，千军万马万人空巷如果只用千字，气氛上恐怕减弱不小。西方把万说成十千，四十万说成四百千，加拿大东部有个赏湖名胜叫三○，○○○群岛，说成三十千群岛，这种说法其实中国在唐宋时即有的。
我读《唐语林》卷四，记载崔郊暗恋姑妈家的婢女，后来婢女被卖给于作侍妾，价格是四十万，崔郊失恋后写诗道：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诗句传到了于公耳里，颇受感动，就召崔郊来，将婢女许配给他，还赠予丰厚的嫁妆，当时于公对崔郊说：诗写得太棒了，四百千的数目很小，没什么可惜的，为什么不早些写封信给我呢？ 《唐语林》的作者王谠是宋朝人，于是唐朝人，当时四十万正说成四百千。
又读《昨梦录》，里面记载一位隐士买下老子庙的壁画，出价是三百千。 《昨梦录》的作者康誉之是宋朝人。
又在陆游的《放翁家训》中读到四明临安一带，常有日本南方的倭人船，运来北方巨木制成的好棺材出售，售价只要三十千。陆游似乎舍不得花钱备寿材，安慰自己说：摇木入土中，好恶何别耶？
可见把万说成十千，是唐宋人很普遍的，这也许与当时人捆扎铜钱的方式有关，百钱一结，千钱成串，所以计钱以千为单位，而有日进千金的说法。由于我对西方古文明知识的不足，不敢推断这是中土传到西域，还是西域外来了中土。中国是十进位到底，一直到亿兆以上仍还有京垓秭等命数法，西方则千以后是百万、十亿的千进位，孰优孰劣，无从判别。只觉得西方文字没有万字，诚如洋教授所说，中国文字在数字上确有其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