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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笑

山居功课 黃永武 958 2023-02-05
造物主给世间二件最美的礼物,就是阳光与笑。阳光,可以看做是室外的大笑;大笑,也可以看做是室内的阳光。 如果说阳光是天心的喜悦,笑脸就是人情的喜悦。从喜悦流露出来的笑,都是吉祥的,充满欣欣向荣的生机,很少有什么坏处。我只听说陆机的兄弟陆云有笑疾,陆机不敢带他去见讲规矩的高贵朋友,陆云自己穿上礼服,在水中照见影子,笑得几乎溺进水里,一旦登礼堂见贵宾,恐怕会笑坏了典礼。我想那是口颊不听指挥的病态,并不是笑有什么坏处。 笑的坏处还有什么呢?写<思辨录>的陆世仪板着面孔说道:笑最害事,他认为有的事要认真办,一笑就瓦解了认真;他又认为有的事需要愧耻,一笑就带过了愧耻。陆氏所指的是老油条的傻笑、老脸皮的苦笑,并不是从人情的喜悦中绽出来的阳光。

笑的坏处,几乎都是由于不出自真诚的喜悦。例如下等的人听到上等的道理,啁叽大笑,那是无知的讪笑;在权贵面前逗趣,肩膀高耸起来,面颊陷隐进去,发出奇怪的声音,那是柔媚的谄笑;瞪着别人的糗事,幸灾乐祸,眸子里闪闪烁烁的是缺德的暗笑;刚和朋友结盟,转身回来指朋友是傻瓜,嘴里禁不住嘿嘿嘿的是阴险的偷笑;乱开别人玩笑,调谑几句,再推人一把是轻蔑的狂笑;应该笑的忍住不笑,应该怒的反而冷笑,嘴角边的法令纹好深好深,笑里藏刀,莫测高深的是奸诈的毒笑;大事失败,逃到乌江边,大笑说:天要亡我,我还渡江做什么!这该是无奈的愧笑;梦里被人杀一刀,满身大汗吓醒,详梦书上偏说被人杀大吉!这时半乐半哀,悲喜混杂,就会出现表情独异的怪笑!这些笑所以有副作用,是因为不曾摇醒全身的快乐细胞,就勉强做出变态的笑容,这种笑不是伤人,也便伤己。至于新娘子上轿哭是笑,穷秀才落榜笑是哭,晴雨颠倒,分不清楚,早忘了孩提时代笑得那么真。

如果你一定咬住不放:褒姒一笑可以倾国。其实罪不在褒姒,罪在逗笑的周幽王吧?如果你仍然相信:人越傻越爱笑。那么天堂上笑声不断,难道天堂里挤满了傻瓜?多少人间的纠缠苦事,都靠一笑置之,人间如果没有笑声,就像没有了阳光,这人间还有谁乐意住呀! 英国的谚语说:少女露笑脸,婚事成一半。推广其理,只要露笑脸,凡事都成一半,所以笑是招徕福气最好的神灵,人人脸上供养这尊欢喜神,必然笑处福来,非但百福凑集,更能延寿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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