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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次心理咨商

失踪之后 雪薇.史蒂文斯 5612 2023-02-05
昨天,我进教堂坐了一会儿,不是去祷告因为我不信教只是进去图个清静。在绑架案之前,我路过那间教堂不下一千回,却从来没注意到。我们家不常上教堂,我妈和继父常在星期天早上信奉睡懒教。不过这几个月来,我进那间教堂两三次。老教堂里面有博物馆的气息,有历尽沧桑、不倒就是不倒的风格。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欣赏彩色玻璃窗。假如要我谈大道理,我可以说玻璃虽然碎得七零八落,却能拼凑出如此缤纷的美感,我见了很心动。幸好我没那么深的内涵。 那座教堂通常没人,感谢上帝,不过即使里面有人,对方也不会和我攀谈,更不会正眼看我。就算对方望过来,我也不会望过去。 变态狂揍得我不省人事,我醒过来时浑身痛,用力半天才能抬头张望四周。阵阵反胃的感觉窜遍全身。我每呼吸一下,右胸就灼痛。我的一眼肿得睁不开,另一眼的视线模糊,但我分辨得出轮廓。我看不见他。他不是睡地板就是在屋外。我躺着不动。

厕所在召唤我,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那么远,更怕的是不照表尿尿被他逮个正着。我一定是又晕过去了,因为我醒来时只记得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沙滩上陪路克和两条狗跑步。等我回过神来,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哭了。 我的膀胱胀极了再憋下去,我笃定尿床。不守规定或尿床,哪一种会让他更生气,只有天晓得。我才不肯穿回那件洋装,只好裸身爬进浴室。每隔几秒钟,我会暂停动作,静候眼前的黑点消失,然后再爬几公分,边爬边痛苦呻吟。他听了一定心花怒放。 我唯恐在坐马桶时被他直击,只好蹲进浴缸,对准出水口小便。我把头倚在侧面的墙壁,尽量在不痛的范围内呼吸恰到好处的空气,祈祷自己别死在浴缸里。最后我爬回床上,又晕过去。

我的头虽然痛,感觉却像遥远的阵阵痛楚,像背景的杂音。我依然不知道变态狂在哪里,满脑子充斥他绑架克莉丝汀娜的惊悚画面。我唬他不成,只但愿他别因此直接找克莉丝汀娜下手。 在意识边缘游走了多久,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晕了至少一整天。等我恢复了些许力气,我来到门口,门照样锁着。可恶。我把头伸向水龙头下面,洗掉脸上黏黏的东西大概是血,然后尽情喝个够。冷水一灌进胃,我马上抓着洗濯槽呕吐。 等我终于能在不晕眩的情况下走动了,我再一次探索整个小木屋,以手指摸遍了大小裂缝和螺栓。我站在厨房的流理台上猛踹窗板,差点撕裂腿部肌肉,却连一个凹痕也不留。我被打得好惨,也不记得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我照样愿意冒险逃进深山一试,只可惜我怎么也逃不出这间该死的小屋。

为了记录失踪的日数,我把靠在墙边的床铺拉出来,用指甲在木墙按出微微的凹痕。浴室墙壁的小洞如果有光线透进来,我猜是早上。如果天黑了,我会等小洞亮起来,然后在墙壁再加一道凹痕。 在他扔下我不管之后,我已经多留了两道。为了维持类似变态狂规定的作息,我在憋不住的时候才上厕所,而且只蹲浴缸,同时竖直耳朵聆听声响。我想洗澡,却怕他正好回家撞见,所以淋浴和盆浴全省略。饥肠辘辘难以忍受时,我以一肚子的自来水充饥。 我幻想着亲朋好友一定在为我举行烛光祈福会,也想像所有朋友团结起来,不是开会研商大计,就是散发印有我笑脸的传单。我妈肯定是急疯了。我能想见她坐在家里哭,大概不忘打扮得凄美悲剧很适合她的造型。邻居会端着烘焙盘过来,薇尔阿姨会帮忙接电话,我继父会握着妈妈的手,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但愿有人能对我说同样的话。为什么还没有人找到我?大家死心了吗?我从来没听过有人失踪了几星期最后被发现的事。除非是失踪的人成了死尸。

也许路克上了电视恳请我回家。警察该不会侦讯他吧?发生这种事,男友不总是头号嫌犯吗?警方应该追缉变态狂才对,但他们现在八成是把时间浪费在路克身上。 我担心艾玛,不知道谁在照顾她。她的胃肠敏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错狗食?会有人带她去散步吗?我最想知道的是她该不会以为被我弃养了。想到这里,我总是忍不住哭出来。 为了安慰自己,我把往事当作自拍的影片在脑海播映,由路克、艾玛和克莉丝汀娜领衔主演。我不停按着暂停、倒带、重复键。以克莉丝汀娜来说,我最喜欢的一幕是我俩吃糖吃到傻笑的那次。去年万圣节,她来我家玩棋盘拼字游戏,我买了几包糖果准备请登门的捣蛋鬼吃。捣蛋鬼还没上门,我们却决定开一包来请自己。一包吃完了,再开一包,然后是第三包和第四包。我们两个被糖黏昏了脑袋,拼字游戏沦为脏字大会串,呵呵笑得花枝乱颤。后来,糖果吃完了,没糖请小朋友吃,只好关掉所有的灯,躲在黑暗里听烟火声,嘻嘻一直傻笑,笑掉大牙。

然而,我的念头老是转向变态狂,想到他可能正对克莉丝汀娜伸出魔爪。我想像她在办公室里,可能加班到很晚,然后想像变态狂坐在外面的厢型车上守候。无力感让我愤怒极了。 又过了一天,我在墙上再加一画,肚子已经不觉得饿了,却持续觉得变态狂马上会回来。我想活命的话,非得做好准备。上一次的献身计画差点害自己送命,因此我必须理解他抓狂的原因,不能再假装心动。 他有性虐待的倾向吗?不是,他打我的时候并没有勃起。他只是在重演过去做过的事。这家伙的行为有规则可循。起先是泡澡是他的前戏吗?后来动作才变得粗鲁。他到底是那根筋不对?他说女人不爱好好先生,全都希望被当作垃圾看待,但我投怀送抱太明显时,他又勃然大怒,骂我是妓女,还说我应该反抗才对。他一定是认为,好女人私底下喜欢侵略心强、动作粗暴、要女人乖乖听话的男人。在他心目中,只有妓女才会流露喜欢坏男人的表情好女人会闷骚才是。照这样推断,除非我怕他,他大概觉得自己不够男子汉。

他是想讨我欢心!用的是恐惧和痛苦的手法。我越缺乏反应,他越觉得有必要伤害我。天啊。他这种强暴犯认为所有女人都有被强奸的性幻想。我终于理解出他的欲望我必须挣扎,必须对他显现恐惧和痛苦。 如果我肚子里还有东西,我一定吐得出来。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我必须对他自曝真实感受我就受不了,假装喜欢被强暴的行为反而比较好受。 独处的第四天,我昏睡的时间延长,清醒的时间缩短,越来越难分辨梦境和实境的界线。有些时候,我确定自己出现幻觉,因为我明明清醒着却听见路克的嗓音,嗅到他的古龙水,等我睁大眼睛,却只见到木屋的臭墙壁。 我警觉到,身子虚脱到这种地步,可能会记不住我订下的计画,所以我自创打油诗来加强记性。睡了又醒、醒了再睡的过程中,我反覆朗诵着:

变态狂,精神不正常,恐惧、痛苦他最喜欢。变态狂,精神不正常,恐惧、痛苦他最喜欢到了第五天,我开始忧心在他回来之前饿死。白天多半时间,我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背靠着角落朗诵打油诗,只求门赶快打开,不过我一直打瞌睡。到了傍晚的时候,我虚弱得认为夜深了,这时门锁喀嚓一声,他走进来。 我竟然很高兴看见他我不会饿死了。我特别高兴看见他单独一人走进门,但我继而一想:克莉丝汀娜该不会被绑在车上、不省人事吧? 他关上门,站着盯我。他的身影在我眼前飘忽。 变态狂,神经不正常,恐惧、痛苦他最喜欢 我抖着身体和嗓门说:谢天谢地,我好害怕。我我以为我会孤零零死在这里。 他挑起眉毛。妳宁愿有人在这里陪妳死吗?

不对!我一摇头,景物跟着天旋地转。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我一直在思考饿昏的大脑拼命找字。思考一些事情事情。我想告诉你的事情。不过我要先知道我的胸口缩紧。克莉丝汀娜,克莉丝汀娜没事吧? 他信步走向高脚凳,坐下,手托着下巴。不先问候我一声吗? 对,对,当然,我只是在想只是想知道变态狂的影像糊掉了,然后又清晰起来,接着又变模糊。我做错事了,错得离谱。上一次。 他眯眼点点头。 可是,我有一套计画。你听 妳有一套计画?他打直腰杆。我在胡说什么东西? 我用指甲揠自己的手,视觉才又聚焦起来。可以让我们合作无间。 有意思,不过我也思考了一阵子。我越来越觉得应该决定几件事,而我认为妳听了会不高兴。掷骰子的时候到了。我慢慢站起来,屋内又开始天旋地转。我用手去扶墙,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变态狂直视着我,没有表情。

我一手抓着肚子,跌跌撞撞走向另一个高脚凳坐下。 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意。你费了很大的工夫,而我替你添了很多麻烦,对吧?他慢慢点头,眼睑半闭。 问题是,上一次我们做的时候我讲了一些话,记得吗?我讲的不是真心话。我只是以为你想听那种话,听了会开心。 他依旧板着脸,但他现在注视我的神情专注。最高竿的骗子会尽量贴近事实编谎话。我再深吸一口气。 我那天是真的很害怕,怕你,也怕你勾起的感觉,不过我当时不知道他的手不再托下巴,坐直上身。我不赶快讲重点不行。 我现在懂了,我只要对你坦诚,对我自己坦诚就好。我准备诚实。我祈祷上天赐我说完下面这段话的气力。所以,我想再试一次。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他久久不语,我等着他开口。接着,他从高脚凳站起来,走向我的椅子,我缩头等着挨揍。

也许我应该再研究研究,安妮。我不想做出太仓促的决定。他站在我面前,伸出双手,歪着头。 抱一抱,如何?他嘴笑眼不笑。他是在考验我。我步入他的怀抱,以双手抱住他。克莉丝汀娜没事,他说。她陪我看了一个下午的房子,过程很开心。她真的很懂房地产。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能感受到妳的心跟着我噗噗跳。他搂得更紧。随后他放开我说:妳吃点东西吧。他走出小屋,不久后拎着褐色的纸袋回来。 小扁豆浓汤,我最爱的那间熟食店现煮的。另外我买了有机苹果汁。蛋白质和糖对身体有帮助。 变态狂热好了香喷喷的浓汤,端着热腾腾的汤碗和一杯果汁走来,我饿慌了的手伸过去接,他却只在我旁边坐下,把碗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泪水涌上我的眼眶。 拜托你,我不吃东西不行,我好饿。 他以亲切的口吻说:我知道。 他舀起一汤匙吹一吹,吃了一小口,我看得愁苦万分。他点一点头,然后把汤匙放回碗里。他再吹一吹,这次把汤匙送向我的嘴巴。我一伸手去抢,他又停止动作,摇摇头。我缩手回来,放在大腿上。 变态狂慢慢拿汤匙喂我,进我嘴巴之前先吹一吹,偶尔放下汤匙让我喝苹果汁。吃到一半时,他说:妳的肠胃大概暂时只能负担这么多东西了。舒服多了吗? 我点点头。 那就好。他看看怀表,微笑说:妳泡澡的时间到了。 当他牵我走出浴室,走向床铺,开始从后面拉下洋装的拉链,我这一次知道该怎么做。 请不要摸我我不想做这种事。 他以下巴戳着我的肩头,以鼻子磨蹭我的耳垂。我能感受到妳在发抖。有什么好怕的? 你我怕的是你。你力气很大,你准备伤害我。洋装落到地上,他移向我面前。在烛光中,他的眼珠闪闪发亮。他站在我前方,以中指顺着我的颈子画一圈。 中指向下游走,来到耻骨正上方时停住。 我起鸡皮疙瘩。 妳怕什么,描述给我听。他把怕字拖得很长。 我的膝盖膝盖软了。我好想吐。我呼吸困难。我的心脏,感觉像感觉像快要爆炸了。他以双手紧紧扣住我的双肩,逼我倒退走,直到床垫的边缘触及我的膝盖窝,他才使劲推我一把,让我向后栽向床铺。我看着他剥掉他的衣裤。 我爬到床铺的另一边,却被他抓住脚踝拖回来。接着,他压过来,扯掉我的内裤和胸罩,过程飞快。他硬起来了,进入我体内。我惊叫。他微笑。我磨牙,紧紧闭着眼皮,默数他进出的次数在他慢下动作时挣扎同时不忘祈祷。 赶快结束赶快结束赶快结束 他总算高潮了,我只想拿整瓶漂白水灌下体,用滚热的开水搓洗,无奈我连起床洗澡的机会也没有。我问他,他说:没必要,休息一下。 在他的高潮余晖中,他躺着抚摸我的头发。他说:冷冻库里有鸡胸肉,我明天拿几块出来解冻。他把我拉过去挨得更紧,用鼻头磨蹭我的脖子。我们可以一起炒个面,好不好?他搂着我睡着了。 他留下的黏液还在我的双腿之间,但我没有哭。我想起路克时,差点忍不住哭出一声,幸亏我用力咬住脸颊内壁才没哭出来。我对着黑夜低声说:对不起。 我在电视上看过,有些女人嫁给爱打老婆的男人,挨了好几年的拳脚却不肯离婚,而且还想尽办法讨好老公,结果当然是白费苦心。见到这种女人,我是想同情她们,想理解她们,但我从来搞不懂,医生。我觉得她们的问题很简单呀。收拾好行李,对那个混蛋说再见,临走前最好对准他的屁股踹一脚。我以前自认是坚强的女性,结果只孤独了五天,我变成弱女子一枚。才五天耶,我就准备对他百依百顺。而现在的我却被大家捧成英雄。所谓的英雄应该是冲进火场、舍身救小孩的那种。英雄为了理念和使命而死。我不是英雄,我是胆小鬼。 我今天晚上又要接受访问,要面对一个神采飞扬的金发女记者,看着她芝兰口香糖广告般的微笑,听她问:妳在山上的感觉怎样?害怕吗?什么屁话,大神探。这些记者不比变态狂好到哪里去,充其量是领高薪的虐待狂。 有意思的是,几乎没人问我自由后的心情怎样,即使有人问,我也不肯回答。我只是怀疑,怎么大家都不关心落幕后的情形,只想挖过程中的秘辛。大家大概以为绑架事件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吧。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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