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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2

妖术师 傑佛瑞.迪佛 4326 2023-02-05
哈利.胡迪尼虽以逃脱术闻名于世,但事实上,早在他之前或和他同时代的魔术师中,也有许多人是伟大的逃脱术专家。 胡迪尼之所以能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只有一个简单的原因:接受挑战。他每到一个城镇表演,往往会邀请当地人出来挑战,以他们提供的装置或地点(也许是警用手铐,也许是镇上的拘留所),考验自己的逃脱能力。 正是这样的竞争,在表演中添入人与人对抗的成分,才使得胡迪尼伟大不朽。他因这些挑战者而成长茁壮。 我也正是如此。摩尔雷克心想,同时走进了公寓大门。他从哈林河逃脱后,先去做了一点勘查工作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但直到现在,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仍让他惊颤不已。过去,在那次大火意外前,他在做固定演出时通常会在表演中添入一点危险的元素,一些真正的危险。这个观念是他师父灌输给他的:如果没有危险,怎么可能吸引来观众?对摩尔雷克来说,最大的过错,就是让那些前来看你表演的观众们觉得无聊。然而,他没想到此次这个特别节目,竟然会演变成一连串的挑战与冒险警方比他所预料的还要厉害。他们是如何猜到他会盯上那个骑术学院的女人?他们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淹死她?他们先把他困在商展会场,后来又发现那辆马自达汽车而展开追捕。距离是如此接近,逼得他非把车子冲进河里,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生。没错,他会继续接受挑战,可是此时不免有些疑神疑鬼的感觉。对于下次的表演他已做了一些准备,但现在他想再准备得更完善些。而且,在最后演出的时刻来临前,他要一直待在家中,哪里也不去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一点事要做。这是必须为自己做的,而不是为那些观众贵宾。他拉上窗帘,把一根蜡烛放在壁炉架上,安置在一个有嵌花装饰图纹的小木盒旁。他划了根火柴,点燃蜡烛,然后坐在廉价沙发粗糙的布面上。他调整呼吸,缓缓吸入,再慢慢呼出。 慢、慢、慢 注意力集中在烛光上,让思绪飘入冥想中。 纵观魔术史,古往今来的表演者大致可分为两个派别。第一个派别是由巧手魔术师、喜剧魔术师、道具魔术师和幻术专家组成,特色是以熟练的肢体技巧来达到娱乐观众的目的。 第二个派别的人较引人争议,他们研究的是超自然秘术。即使在今日这个科学时代,仍然有许多魔术师坚称他们真的拥有超自然力量,可以读出他人心思、用念力移动物体、预测未来,甚至与灵魂沟通。

几千年来,这些江湖郎中和灵媒便不断宣称他们拥有能力召唤死者灵魂,能借此安慰那些痛失亲人的家属。但在各国政府开始以法律制止这种欺诈行为之前,就有许多正派的魔术师出面揭发,公开透露一些会让人误以为灵异现象的戏法内幕,以保护那些容易受骗的善良民众。哈利.胡迪尼个人一生就贡献了不少时间和财产,公开挑战那些假灵媒。但讽刺的是,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一直无法平抚母亲过世的伤痛,只渴望能找到一个真正的灵媒,好让他能与母亲的灵魂沟通。 摩尔雷克看着蜡烛,看着火焰。专心凝视着,只祈求他心灵伴侣的灵魂能出现,抚动那黄色的烛光,好带给他一些暗示。他之所以用蜡烛做为沟通的媒介,只因为,是火永远带走了他所爱的人。

等等,火光闪动了一下吗?像有,又像没有。他无法分辨。 在他心中,两种派别的魔术正在冲突激撞。当然,摩尔雷克很清楚,一位优秀的幻术师,他的种种程序只不过是物理、化学和心理学的组合而已。然而,他内心却免不了有一些矛盾,或许,魔术师真的握有通往超自然世界的大门钥匙也说不定:毕竟上帝也是一位幻术师,祂变戏法般让人们倒下的身体消失不见,将我们挚爱的人的灵魂藏于掌心,而后,换一个形式后,才把他们还给给那群既悲哀又满怀希望的观众们。 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摩尔雷克告诉自己。他 此时,烛火真的闪动了一下!没错,他这次确定看到了。 烛火微微向那个木盒飘动,虽只移动一厘米距离,但这极有可能是他过世爱人的亡灵出现的征兆。召唤出她的并不是这些装置或技巧,而是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一丝连系。唯有在他完全集中精神,全力感知之时,这样的魔法才会出现。

你来了吗?他低声说:你是不是在这里? 他呼吸得非常轻柔,只怕呼出的气息会吹到蜡烛那里,使它产生闪动现象。摩尔雷克想要的是肯定的证明,证明自己并非孤独一人。 摩尔雷克静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沉陷在冥思状态中。最后,蜡烛烧完了,灰色的轻烟盘旋升上天花板,然后消失不见。 他看了手表一眼。 到了该准备下一场表演的时间了。他收拾该带的服装和道具,将它们摆放好或穿戴在身上,然后又仔细替自己化上妆。 镜中的影像告诉他,此时他已成为那个角色,准备好登场了。 他走到公寓大门前,从玻璃窗户看出去。街上空无一人。 接着,他才开门走进这个春天的夜晚,开始这最后一次的演出。这次的程序将会没错,绝对会比前一次表演更具挑战性。

□□□ 火和幻影是最好的心灵伴侣。 □□□ 闪光、烛火、熊熊烈焰,都是逃脱专家最爱的布景 □□□ 可敬的观众,火,是魔鬼的玩具,而魔鬼和魔术总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火能照亮亦能暗澹,火能摧毁亦能创造。 火还有变形的能力。 这就是我们下一个表演的重点,我把这个节目称为烧焦的人。 □□□ 这所社区小学位于格林威治村第五大道附近,校舍是古老而典雅的石灰岩建筑物,外观看起来正如它的校名一般谦逊质朴。但很少人知道,纽约市里一些极富有或拥有良好政治关系的家庭,都把小孩送到这里来学习阅读、写作和算术。 这所学校声名远扬的原因,除了它是一个素质极高的教育机构外(如果能用这种用法来形容一所小学的话),同时也是这座城市中的一个重要的文化艺术场所。

譬如说,在今天这个星期六晚上的八点整,这里就将举行一场音乐演奏会。 而拉尔夫.斯文森牧师此时便在前往这场音乐会的路上。 他已一路走过中国城、小义大利区,平安存活来到格林威治村,沿途没受到任何伤害,被乞丐骚扰要钱的次数也和一般人差不多,而且现在他差不多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在一家小义大利餐馆停留,吃了一盘义大利面(他只认得义大利文菜单上的面和水饺两个字),而且由于老婆不在身边,还点了一杯红酒。食物好吃极了,他在餐厅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边喝着平日被禁止的饮料,一边享受眼前的街景,看着孩童们在这个热闹又充满异国风味的街头上玩耍。 他付过帐单,因为用教会的基金支付酒钱而感到有点罪恶感,接着便继续往格林威治村北边走去。沿着这条路,他来到一个名叫华盛顿广场的公园。一开始,他认为此地简直就是所多瑪城的缩影,但随着他深入这座杂乱的公园,斯文森牧师发现真正有罪的人,就只有在公共场所玩音乐吵得让人受不了的青少年,以及不用纸袋包裹就大剌剌公开喝酒的那些人。在他的道德系统中,他相信罪人一定会被送进地狱(就像旅馆里那个叫得让他睡不着的同性恋男妓一样),但他也发现,其实这些冒犯心灵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罪无可赦,不像那些注定被打入地狱,永远无法离开的人。

然而,公园才走到一半,他便觉得越来越不安,心里又想到旅馆旁那个手拿工具身穿连身工作服的男人。斯文森牧师相信,刚才他又再度看到这个人就在他离开旅馆不久,从一面橱窗玻璃的倒影中发现的。那时他立刻回头查看,但没看到任何工人,只见到一个身穿暗色运动夹克的削瘦男人,正在背后盯着他。牧师一回头,这个男人马上把头别开,并转身向附近的一个公共厕所走去。 是我多疑吗? 可能吧,毕竟这个人和刚才那名工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就在牧师离开广场公园,往北走在第五大道上闪躲人行道上数以百计的直排轮溜冰者时,他又感觉被人跟踪了,感觉好像后面又有人在打量他。这次,他逮到的是一个戴着厚重眼镜、身穿棕色运动外套和T恤的金发男人。斯文森牧师注意到他的目光确实投向自己所在的地方,而且,这个人也和他刚才一样,穿越马路走到和他同一边的人行道上了。

然而,现在他相信这是自己多疑了。这几个人长得完全不一样,不可能全都在跟踪他。放松点,他心想,又继续沿着挤满出外享受春日夜晚人群的第五大道,走向那所社区小学。 斯文森牧师抵达社区小学的时间大概是七点整,离学校开门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放下公事包,双臂交叉叠在胸前。随后又想到,不行,他应该把公事包抱住才对。于是他又把公事包提了起来。他沿着学校旁边一座花园的锻铁篱笆漫步,不时紧张地回头往自己走来的方向看。 不,没有任何人。没有拿工具的工人,也没有穿运动装的人,他现在 对不起,牧师? 他吓了一跳,马上转身过来,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脸上胡子大概两天没刮的大汉。 嗯,有事吗? 你是来听演奏会的吗?这个人说,比了一下那所社区小学。

没错。他回答,努力压住不安的情绪,不让声音出现颤抖。 演奏会几点开始? 八点,不过大门七点半就会开了。 谢谢你,牧师。 不客气。 这个壮汉微笑了一下,直接往学校那边走去了。斯文森牧师仍保持警戒,紧张地牢牢握住公事包的提把。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时刻是七点十五分。 总算,在那似乎无止无尽的五分钟过去后,他终于看见他所等待的东西、他之所以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的目标那一辆挂着政府机关车牌的黑色林肯高级轿车。这辆车停在社区小学前的街边。在暮色中,斯文森牧师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那块车牌的号码。没错,就是这辆车谢谢你,上主。 两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从前座下来,他们左顾右盼,观察街上的行人(也瞄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确定此处无虞的表情。

其中一人弯下身,隔着稍稍降下的车窗,对坐在轿车后座的人说了些话。 牧师知道那个年轻人说话的对象是谁:起诉安德鲁.康斯特伯的助理检察官查理斯.葛拉迪。葛拉迪和妻子是来参加演奏会的,因为他们的女儿也参与了这次演出。事实上,这位检察官正是他这星期来这座所多瑪城的任务目标,就像圣徒保罗一般,斯文森牧师进入这个不信主的世界,目的是为了揭示他们生活方式的错误,并将真理带给他们。不过,他打算采用的方法,却比当年的保罗更为强硬坚定:他计画用放在公事包里的手枪刺杀查理斯,葛拉迪。而此刻,那个公事包正被斯文森牧师紧紧抱在胸前,宛如是《圣经》中的约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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