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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1

妖术师 傑佛瑞.迪佛 14746 2023-02-05
明明这一秒钟还在,但下一秒就不见了。 这个红球不可能从卡拉伸直的右手上直接移动到她的耳后。 但事实真的如此。 而且,当卡拉从耳后把这颗红球拿出来并抛上空中之时,它根本不可能消失不见,而又从她弯起的左手肘中冒出来。 但事实又真的是这样。 这是怎么做到的?莱姆深感纳闷。 卡拉已回到了莱姆的住处,在楼下的实验室里等艾米莉亚.莎克斯和罗纳.贝尔回来。当梅尔.柯柏忙着把证物放上检验桌时,房间突然响起一张钢琴爵士乐CD的乐声这是莱姆用他个人的小小手部戏法播放出来的。 此时,卡拉站在窗前,身上穿着莎克斯放在楼上衣橱里的那件黑色T恤。汤玛斯正在替她清洗上衣,想办法洗掉她在商展会场上即兴演出幻象时,利用汉斯五七牛排酱所制造出来的血迹。

这些是从哪来的?莱姆问,撇头比向那几颗球。他并没看到她打开皮包或把手伸进口袋。她微笑说,这是她实体来的(莱姆皱起眉头,发现魔师术还喜欢耍另一种戏法,老爱把不及物动词当作及物动词来用)。 妳住哪里?他问。 格林威治村。 莱姆点点头,想起了过去的事。以前我还没离婚的时候,我们和大部分朋友都住在那里,还有苏荷及翠贝卡区。 我往北不太常过第二十三街。她说。 莱姆发出一阵笑声。在我那个时代,第十四街才是非武装区的开始。 看来,是我们这边赢了。她开玩笑说,手中的红球不断消失又出现,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接着,她开始做起即兴杂耍表演,轮番在空中抛接这几颗红球。 妳的口音是哪个地方的?他问。

我说话有口音吗?她问。 有一点。我听出妳音调的变化和别人不太一样。 大概是俄亥俄州吧,中西部。 我也一样,莱姆告诉她,我是伊利诺州人。 但我十八岁时就来这里了,念的是布隆克斯区的大学。 莎拉劳伦斯学院,主修戏剧。莱姆猜。 错,我念的是英文系。 然后妳喜欢这里,就留了下来。 嗯,我一度很喜欢这里,所以才离开乡下来到城市。然后在我父亲死后,我的母亲也搬了过来,好住得离我近一些。 她有个寡妇母亲。这点和莎克斯一样,莱姆心想,但不知道她与母亲之间,是否也存在类似莎克斯和她母亲之间的问题。莎克斯和她母亲近几年的关系是改善了许多,但在她少女时期,她母亲萝丝的脾气却相当暴躁、阴沉和难以预料。萝丝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丈夫只想当一名条子,不懂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完全不肯做她所期望的事。如此一来,这对父女很自然便发展成一种同盟关系,而使得她们之间的情况更糟。莎克斯曾告诉莱姆,在那段关系恶劣的日子,车库成为她和父亲的庇护所,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完全可以预料的安乐世界:当化油器装不上去时,必定是违反了某项可以理解的物理世界规则若不是机械出了差错,就是某块垫圈切错了大小。

引擎、悬吊系统和传动装置并不会让你陷入通俗闹剧似的情绪,也不会私下嘀咕说你的坏话。即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它们也不会责怪你的错误和失败。 莱姆曾见过萝丝.莎克斯数面,发觉她是个迷人、聒噪、性情古怪并极度以女儿为傲的女人。但他也知道,过去在她们母女之间,绝对不是现在他所看到的这种关系。 妳们目前的关系好吗?从她搬来之后?莱姆怀疑地问。 这听起来很像情境喜剧的情节吗?不,你猜错了,我妈她人很好。她哎,你也知道,就是妈妈嘛。她们当然会有妈妈们的做法,这是不会改变的。 她住在哪里? 她住在疗养院里,在上东区。 她生了重病吗? 不严重,她会好起来的。卡拉漫不经心地让球在指关节上滚动,然后翻进她的手掌。等她身体好了,我们要去英国,就我们两个人去。我们要去伦敦、斯特拉福、科次窝兹山。我爸妈和我曾去过那里一次,那次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次假期。这次再去,我要试试在左边车道开车和喝温啤酒的感觉,因为上次他们都不允许我做这些事。当然,那年我才十三岁而已。你去过英国吗?

去过。我以前常和苏格兰警场合作,也去那边教过课。可是我从呃,我好几年没去了。 魔术师和幻术师在英国比较受人欢迎,不像在美国这里。他们那边有悠久的历史。我想带我妈去看看伦敦的埃及宫,一百年前,那里曾是全世界魔术师的中心。你也知道,这有点像朝圣之旅。 莱姆看向房门口,没见到汤玛斯人影。妳帮我个忙好吗? 没问题。 我需要吃一点药了。 卡拉注意到墙边有一些药罐。 不是这里,是在那边的书柜里。 喔,看到了。哪一瓶?她问。 最旁边那瓶,麦卡伦,十八年份的。他低声说:如果妳动作轻一点,别倒出声音来的话更好。 嘿,那你找对人了。罗伯.胡迪说过,若想当成功的幻术师,就必须熟练三种技能:灵巧、灵巧和灵巧。

只一会儿功夫,几乎在完全无声和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莱姆的玻璃杯中便出现了大半杯充满烟熏气味的威士忌。即使汤玛斯此时待在这里,恐怕也不会发现卡拉偷偷替莱姆倒了酒。她插进一根吸管,然后把玻璃杯放在莱姆轮椅的杯架上。 妳也喝一点吧。他说。 卡拉摇摇头,伸手指着咖啡壶(她一个人就快喝光了一壶)。我吃的药是这种。 莱姆啜了一口威士忌。他仰起头,让那股灼热暖流深深流入喉咙深处,然后才消失不见。他盯着她的双手,看着她拿着红球做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动作,接着又啜了一口酒。我觉得很棒。 棒什么? 幻觉这个点子。 你别他妈的这么容易感伤,他对自己说。你一喝了酒,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但是,这样的自觉却无法阻止他再喝一口威士忌,然后继续说下去:妳也知道,有时候,现实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同样的,他也无法阻止自己在这个时候看了一眼自己无法动弹的身体。

此话一出他便立刻后悔了,同时也后悔自己刚才不该瞄自己的身体。他想改变话题,但卡拉却不像一般人那样立刻表达出同情与怜悯,而只说:你知道吗?我并不确定现实的成分到底有多少。他皱起眉头,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的一生大部分难道不是幻觉吗?她继续说。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过去的一切都成了记忆,对吗? 没错。 而未来的一切又都是想像。这两者都是幻觉记忆是不可信赖的,而我们又无法推测未来。唯一完全真实的,就只有此时我们所活的当下可是这又是不停从想像变成记忆的过程。所以,你懂了吗?我们的一生大部分都是幻觉。 莱姆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卡拉居然还是个逻辑学家与科学家。他很想针对她的理论找出漏洞,但发觉自己却无法做到。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过去的回忆上,回忆意外发生前的记忆;他也不停想像未来,思索未来将会如何变化例如该不该接受考虑了好几年的手术?他能不能恢复行走的能力?或至少让手臂抬起来?手术会不会影响到他和莎克斯之间的关系?

他在工作上也一样:只要一侦办案件,他便不停扫描他那广大的记忆仓库,搜寻刑事鉴识的知识和曾经发生过的案例,以此来推断嫌犯可能藏身的处所以及下一步想做的行动。 过去的一切都是记忆,未来的一切都是想像 当我们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说,在咖啡里加了一勺糖。我得向你自白。 他又喝了一口酒。自白什么? 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便有一种感觉。 啊,对了,他回想起来了。那个眼光,那最著名的快从这残废面前逃走的眼光,而且配合着微笑上演。但还有比这更糟的事,那就是针对这眼光和微笑而提出的非常笨拙的道歉。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有点难为情,然后才说:我的感觉是你真是个厉害的幻术师啊! 我?莱姆惊讶地问。

卡拉点点头。你代表的就是现实与认知。当人们看到你,看见你是个残障者时你是这么说的吗? 政治正确的说法是身心障碍,但我自己的说法是:我报销了。 卡拉笑了起来,接着又说:他们看见你不能动,便可能认为你心理也有问题,或认为你的反应一定很迟钝。没错吧? 这是实话。不认识莱姆的人,经常把话说得很慢又大声,用最简单的字眼解释再清楚不过的事(莱姆有时会故意以漫无条理的话回应,或干脆装出妥瑞氏症(译注:Tourette's Syndrome,现今常见的神经精神疾病,除了动作性与语音性的抽搐症状外,也常合并其他精神行为疾病,如注意力缺损过动症或强迫症,常严重损害患者的认知功能、心理发展、人降关系与社会功能。),好把那些吓坏的访客赶出房间这点经常让汤玛斯生气)。他们对你会产生第一印象,认为真实的你不可能藏身在他们所看见的幻觉之后。一半的人会受到你身体状况的影响,而另一半的人连看都不敢看你。这就是你欺骗他们的方式无论如何,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看到你坐在这张轮椅上,一副受尽苦痛磨难的样子,我居然没有半点同情,也不想问一下你的身体状况,连说声很遗憾都没有。当时我只在想,妈的,你是多么厉害的一个表演者。我知道这很愚蠢,但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你自己也很清楚这种状况。

这些话让莱姆完全开心了,他向她保证。相信我,我不会对那些怜悯或装斯文的人客气的,愚蠢反而会好一点。 是吗? 是的。 她举起了咖啡杯。敬最著名的幻术师无法移动者。 我可没办法做什么手部戏法。莱姆说。 卡拉回答:巴尔札克先生常说,脑部戏法才是最厉害的技术。 此时,他们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听见莎克斯和塞利托走进长廊时的说话声。莱姆扬起一边眉毛,赶紧俯身凑近吸管。他小声说:妳看好,这是我自创的戏法,名字叫消失的有罪物证。 隆恩.塞利托问:首先,各位认为他死了吗?是不是躺在河底喂鱼虾了? 莎克斯和莱姆对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说:不会。 这位肥胖的警探又说:可是你们知道那里的河水有多急吗?有些孩童想游过这条河,但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除非让我看到尸体,莱姆说:那时我才愿意相信。 尽管他不认为嫌犯已经溺毙,但至少有件事是值得庆幸的:现在时间已过了下午四点,离前一位被害人受难的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而他们还没听到任何人遇害或失踪的消息。那名凶手差点被捕,又下水游了个泳,可能已对他产生了一些吓阻作用;也许他知道警方已循线追来,只好放弃攻击行动或至少暂时躲一阵子。这给了莱姆和专案小组人员一个喘息的机会,使他们可以利用这空档找出歹徒躲藏的地方。 赖瑞.巴克的下落如何?莱姆问。 塞利托摇摇头。我们派了几十个人出去找,还加上一堆志愿者那些没值班的警员和消防队员。牧师已去安慰他的妻子和小孩了,市长也提供了悬赏奖金但我得说,情况看来不妙。我猜他可能被塞进那辆车的行李厢里,跟着一起沉入水中了。 他们还没把那辆车捞上来吗? 他们根本还没找到那辆车。河水黑得像夜晚,底下还有暗流。有位潜水员告诉我,说那辆车还没沉到河底,可能就已被冲到一公里外的地方了。 我们得快点找到那辆车,莱姆说:还有,嫌犯可能拿走巴克的武器和无线电。隆恩,我们应该改变通讯频道,这样他才无法监听我们的行动。 没问题。他立即呼叫总部,要求所有与妖术师有关的通讯,全改成全市特别警用频道。 快开始来研究证物吧。莎克斯,我们现在有什么东西? 在那间希猎餐厅没有任何发现,她皱起眉头说:我交代过餐厅老板要保持现场完整,但这个要求似乎没有传达下去,也许他根本不想传达。等我回到那间餐厅,服务生已把桌子擦干净,连地板都拖好了。 池塘那里呢?发现歹徒的那个现场?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些东西,莎克斯说:他用闪光棉让我们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又放了一些爆竹,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开了枪。 柯柏细看这些燃烧过的渣滓。和之前的一样,无法追溯来源。 好吧,莱姆叹了口气。还有其他东西吗? 有铁链,一共两条。 妖术师用这两条铁链绑住乔莉.玛斯顿的双手和足踝,又用类似狗链末端的那种扣环加以锁住。柯柏和莱姆仔细检视这些证物,但铁链和扣环都没打上制造厂商的记号。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绳索和歹徒用来贴住被害人嘴巴的胶带上。 至于歹徒从车上拿下来的那个运动袋,他们推测是用来装铁链和绳索之用的。这个袋子没有品牌,制造地点为中国大陆。如果警方人手充足,全力投入查访折扣商店和街头小贩,有时的确可能查出一些常见品牌商品的来源。但对这个大量制造的廉价袋子而言,根本不可能投入如此大规模的搜寻行动。 柯柏把袋子倒过来,移至一个瓷制的检验盘上方,连续拍了袋底几下,好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袋口掉出了一些白色粉末,柯柏立刻拿去做药物化验,证明这些白色粉末是氟硝西泮。 这是约会强奸药。莎克斯对卡拉说。 袋子里还有一些微细的半透明状颗粒,带有黏性,看起来类似粘在袋子拉链和提把上的物质。我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柯柏说。 但卡拉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是魔术师用的黏蜡。在舞台上,我们会使用它把东西暂时黏在一起。也许他先把强奸药的胶囊打开,用这种蜡黏在手掌里,然后利用把手伸到她的饮料或咖啡上面的机会,偷偷将药物倒进去。 这些蜡的来源呢?莱姆挖苦说:让我猜猜全世界任何魔术用品店都买得到,对吧? 卡拉点点头。真抱歉。 柯柏在袋子里又发现一些微小的金属碎片,以及一个黑色的圆形痕迹看来这个袋子里好像装过油漆罐子,这道黑色痕迹可能是罐子底部的残渣所造成的。 透过显微镜检视,证明这些金属物质可能是铜,而且上面有独一无二的机械图纹。但林肯.莱姆却不愿意做任何推论。把相片拍下来,送到我们调查局的朋友那里。柯柏立即拍摄相片,压缩档案,透过电子邮件把资料寄去华盛顿。 至于那个黑色痕迹,经过检验后证明并非油漆,而只是一般的墨水。但资料库无法辨别这是哪一种牌子,墨水中也没添加辨识用的记号。 那是什么?莱姆问,目光落在一个装有海军蓝色衣物的证物袋上。 我们运气不错,莎克斯说:那是他在诱拐玛斯顿时,穿在身上的防风夹克。那时他忙着逃走,来不及把这件衣服带走。 能个别化吗?莱姆问,只希望衣服上会有任何字母缩写或洗衣店的标识。 经过好一段时间检查后,柯柏才说:什么都没有,衣服上的标签也全被剪掉了。 不过,莎克斯说:我们在口袋里找到了一点东西。 他们先检验第一样物品,这是大型有线电视公司CTN的记者证。记者证上的名字是CTN的记者史丹利.谢佛斯坦,上头贴的相片显示出他是个削瘦、棕发,蓄有胡子的男人。塞利托立刻打电话到这家电视公司,和安全课长谈了一会儿。结果查出,谢佛斯坦是他们公司资历最老的记者之一,并已在都市新闻台上工作了许多年。他的记者证是在上星期被偷的,当时他去下城参加某个记者会。扒手显然割断了绳索,把记者证放入口袋内,而这位记者当时却浑然不觉。 莱姆心想,歹徒之所以锁定谢佛斯坦的记者证,是因为这位记者的外貌和妖术师倒有几分相似:同样五十来岁,窄脸蛋,以及深色的头发。 这张记者证已经作废,但安全课长说:如果那家伙出示这张通行证,守卫或警察一看到我们公司的标志,恐怕不会仔细检查就放行了。 塞利托一挂断电话,莱姆便对柯柏说:查一下史丹利.谢佛斯坦的资料,把他的名字输入重罪犯追捕系统和全国犯罪资料中心。 没问题。但为什么要查呢? 没为什么。莱姆说。 查证结果传回,两个资料库中皆没有这个人的资料,但莱姆不觉得意外。他并不是真的认为这位记者和妖术师有任何关系,只是在面对这个特别狡猾的歹徒时,必须丝毫都不能大意。 这件夹克的口袋中还有一张旅馆用的灰色塑胶钥匙卡。莱姆很高兴他们找到这东西,虽然钥匙上没有旅馆的名字,上头只印了一个钥匙图案和一个箭头,以告诉客人该把哪一端插进钥匙孔里。不过,莱姆认为钥匙卡上的磁条里一定有密码,能告诉他们这是哪一家旅馆哪一个房间的钥匙。 柯柏在钥匙卡背后找到制造者的名字。 APC公司,俄亥俄州阿克隆市。根据这一点资料,他从商业贸易资料库中查出了更详细的资讯。 APC是美国塑胶卡片公司(American Plastic Cards)的缩写,这家公司生产几百种不同的身分辨识卡或钥匙卡片。 不到几分钟,专案小组就已联络上APC公司的董事长本人,利用扩音器电话和他通话。这位董事长还真勤快,莱姆心想,他不但星期六还在工作,而且还亲自接电话。莱姆把目前的状况解释给他听,又描述了卡片的式样,然后问他在纽约大都区会有多少家旅馆使用这种钥匙。 呃,那是APC︱42型,卖得最好的一款。我们替各大门锁系统公司生产这种卡片,像艾尔可、萨福科、泰莎、温云、撒进特几乎每家公司都有。 你有办法缩小一点范围吗?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哪一间旅馆的钥匙? 你们恐怕得一间一间打电话到旅馆问,看谁使用的钥匙卡是APC︱42型。我们公司是有这样的资料,但我不知道怎么把它调出来。我会想办法联络我的业务经理或他的助理,但时间可能会拖上一、两天。 哎呀。塞利托叫了出来。 的确,这真是太慢了。 挂断电话后,莱姆决定不能光坐着等待APC公司的答覆,便请塞利托把钥匙资料告诉贝迪和索尔,要他们开始一家一家查访曼哈顿的所有旅馆饭店,弄清楚到底是哪些饭店使用这种普遍到该死的APC︱42型钥匙。他还要求柯柏马上采集那张记者证和塑胶钥匙卡上的指纹,但得到的结果却不理想。这两张卡片上只找到一点模糊的污迹,以及两个和之前一样的指套痕迹。 妖术师的夹克里还藏有一些东西:一张餐厅收据,餐厅名为纽约贝德福车站河畔旅店,这张收据显示在两个星期前四月三号星期日那天,有四个人到这家餐厅吃中餐,坐在第十二号桌。午餐内容包括土鸡、肉卷、牛排和一份本日特餐。没有人喝酒,所有人喝的都是果汁饮料。莎克斯摇摇头说:贝德福车站到底在哪里? 大概往纽约州北部吧,我猜。柯柏说。 收据上有餐厅的电话号码,贝尔说:打电话给他们,问问黛比或唐雅或随便哪个美丽的女服务生,看有没有人记得哪四个常客坐在他瞄了那张收据一眼。第十二号桌。至少,问问她们有没有人记得点这些食物的客人。时间虽然有点远了,但谁又说得准呢? 号码多少?塞利托警探问。 贝尔念了出来。 时间确实过得太久了。正如莱姆所预料的,不管是餐厅的经理或女服务生,都没人记得有谁在那个星期六到餐厅用过餐。 那个地方太热闹了,塞利托挂掉电话,转着眼珠说:根本问不出答案。 太可惜了。莎克斯说。 什么? 你想,他为什么会和其他三个人吃饭? 问得好,贝尔说:这是一般社交活动吗?还是有其他人和嫌犯一起合作? 塞利托回答:不,我不认为他有伙伴,因为重覆固定模式犯案的歹徒通常都是独自一人。 卡拉提出反对意见。这点我可不敢说。如果是近距离的表演者或室内魔术师,他们的确都是单打独斗。但你们别忘了,这个人是幻术师。幻术师通常会和其他人联手演出,这些人包括从观众中挑选出来的自愿者,站在舞台上的助手这些都是观众看得到、也知道他们是谁的人。除此之外,幻术师还会有一些暗桩,他们偷偷替幻术师工作,但台下的观众却一无所知。他们可能伪装成舞台工作人员、混在观众之中,或干脆假扮成自愿者。在一场完美的演出中,你根本无法确定谁是谁。 天啊,莱姆心想,光是这一个拥有快速变换、逃脱和幻术技能的嫌犯就够糟了。如果他还有助手,将会使他变得危险上百倍。 先写下来,汤玛斯。他大声说:接下来,我们来看在巷子里找到的东西巴克一度逮捕他的那个现场。 第一样证物是那位巡警的手铐。他在极短时间内就解开这付手铐,身上肯定藏有钥匙。莎克斯说。这是全国所有警察的痛处,因为大部分手铐都能用极普通的钥匙打开,而这种钥匙在军警用品店只要花几块钱就能买到。 莱姆驾着轮椅到检验桌前,仔细研究这付手铐。把它转过来停在这里没错,他可能使用钥匙开锁,不过我看见钥匙孔里有新擦痕。我敢说,他是用开锁工具撬开的 可是巴克一定会先搜他的身,莎克斯提出质疑,他能把开锁工具藏在哪? 哪里都能藏,譬如藏在头发中,藏在嘴巴里。 嘴巴?莱姆沉思了一下。梅尔,用ALS照射这付手铐。 柯柏戴上护目镜,打开替代光源扫描器(ALS)将光束投射在手铐上。有了,在钥匙孔附近有一些微细污点。这表示,莱姆对卡拉解释说,手铐上有人类的体液反应,例如说唾沫。 胡迪尼经常用这种戏法。有时他会要求观众上台检查他的嘴巴,好证明他的嘴里没有东西。然后就在他展开逃脱表演前,他的妻子会上前和他亲吻他说这是为了祈求好运,但实际上是让她把藏在嘴里的钥匙传到他的口中。 但他的双手是反铐在背后的,塞利托说:这样怎么有办法拿到嘴里的钥匙? 这还不简单?卡拉笑着说:任何逃脱术专家都有办法在三、四秒钟内把铐在背后的手移到身体正面来。 柯柏检验了手铐上的唾液痕迹。有些人会分泌抗体进入身上体液,检验者可借此鉴定出血型。 但在这次案例中,他们只证明妖术师并不属于这一类人。 莎克斯还找到一块非常小的金属片,边缘呈锐利的锯齿形。 啊,这一定是他的东西,卡拉说:这是逃脱工具的一种,剃刀锯。他可能是用这个工具来割断他足踝上的塑胶绳。 这东西不可能也藏在嘴巴里吧?这样不会太危险了吗? 一点也不。在表演中我们常把细针、刀片之类的东西藏在嘴里,只要经过练习就相当安全。 他们继续检视剩下来的证物。在那条巷子的现场中,他们又发现更多乳胶和化妆品痕迹,而且都和先前找到的并无二致。此外,现场也出现更多的保洁油渍。 莎克斯,在他冲进河里的那个现场,妳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只有泥土上的煞车痕。她把柯柏刚用电脑列印出来的数位相片钉在白板上。有些市民想要破坏现场,她解释,不过我花了半小时在那团混乱中搜索,确定他没并掉落任何证物,也没有跳车逃生。 塞利托问贝尔:那位被害人呢?那个姓玛斯顿的女人?她有没有说什么? 这位北卡罗来纳州警探把先前侦讯她的内容向大家做了简报。 她的职业是律师,为什么要挑她呢?莱姆感到十分纳闷。音乐家、化妆师和律师妖术师挑选被害人的模式到底是什么? 贝尔又说:她离过婚,前夫住在加州。虽然离婚的过程不是很愉快,但我不认为她丈夫有涉案的嫌疑。我已请洛杉矶警局打过电话,他提出今天的不在场证明几个星期前也没去过贝德福吃午餐。此外,全国犯罪资料中心和重罪犯追捕系统中也都没有他的资料。 乔莉.玛斯顿描述妖术师是个削瘦、结实、蓄有胡子、颈部和胸部上都有疤痕的男人。对了,她也证实嫌犯的手指是变形的,和我们推测的一样。她说,有两根手指黏在一起。还有,她不知道嫌犯的地址或住哪个地区,而嫌犯使用的假名是约翰。所有知道的事就这么多。 全都毫无用处,莱姆心想。 贝尔又说明歹徒是如何与她搭讪,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事。莱姆问卡拉:有类似的表演吗? 他可能先把鸽子或海鸥催眠,然后朝马身上丢去,再使用某种秘密装置以让马焦虑骚动。接着他关掉了那个装置,于是看起来就像他靠自己的能力让马平静下来。 那是什么装置?莱姆问,妳知道有谁在制造吗? 不知道,那可能是自制的。魔术师习惯使用电极片或电棒让狮子在接到提示时发出咆哮声,那装置可能也属于这种。不过现在动物权保护主义者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事。 贝尔再说下去,描述玛斯顿和妖术师一起去喝咖啡时的情况。 她说有件事很奇怪,他似乎能透视她的心思。贝尔转述了玛斯顿告诉他的话,说妖术师对她的了解很深。 那是由肢体语言判断的,卡拉说:他会先说一些话,然后观察她,仔细研究她的反应,借此可得知很多讯息。就像那些江湖郎中或推销员一样,一个真正精通心理学的人,只要随便和你说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就可以从中找出各式各样的私秘讯息。 后来,在她开始觉得放心,逐渐习惯和这个人相处时,他对她下了药,然后带她去池塘边,把她倒吊沉入水里。 这是模仿水缸折磨戏码,卡拉说:是胡迪尼最著名的表演节目之一。 他为什么有办法从池塘边逃走?莱姆问莎克斯。 一开始我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他他做过快速换装了,她说:他的衣服完全不一样她瞄了卡拉一眼,他的眉毛也变了。我看不到他的手,无法检查他的手指,后来他使用腹语术让我分了心那时我一直盯着他的脸,却完全没看到他的嘴在动。 卡拉说:我敢说,他用腹语术说的话绝对不带b、m和p等子音,所以妳才没办法看到他动嘴唇。甚至,他连f或v这两个子音也不用。 妳說得对,他那时说的话好像真的是这样。小姐小心!妳右边有个穿慢跑装的男人!他手上有枪!果然是标准的行话。她做了个鬼脸。那时我把头转开跟着歹徒一起转头,就像在场所有人一样。这时他就引燃了闪光棉,让我一时失去视力。他又放了几根爆竹,使我以为他开了枪。他完全把我给耍了。 莱姆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知道艾米莉亚.莎克斯在众人面前忍住了,她会把最糟糕的情绪保留给自己独处的时候。 然而,卡拉却安慰她说:妳别自责。听觉是最容易朦骗的感官,连我们在舞台上表演时都不太常用,因为这种技俩太容易了。 莎克斯耸耸肩,没理会卡拉的安慰,然后继续说:当罗纳和我都被强光闪到而什么都看不见时,他乘机溜走,逃进了那个商展会场。又是一个鬼脸。十五分钟后我又看到他那个穿着哈雷T恤的机车骑士。我是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他竟然就站在我的面前。 天啊,卡拉摇摇头说:他的铜板肯定不会说话。 什么意思?莱姆问,铜板? 喔,这是魔术师的用语,意思是在用铜板表演魔术时,不能让铜板发出任何声音,不过我们用这句话来形容某人的表演真的很出色。另一种说法是:他做得滴水不漏。 她走到证物板前,拿起白板笔,在幻术师侧写那栏添加上注记。她边写边说:所以,他会近距离魔术和心理分析,还有腹语术,还有动物戏法。我们知道他会开锁从第二个命案现场但现在我们知道他是个逃脱专家了。他还有哪一种魔术没做过? 莱姆抬起头,看着她在白板上书写,此时汤玛斯拿了一个大信封走进客厅。 他把信封交给贝尔。是给你的。 这是啥?这位北卡罗来纳的警探问,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立刻开始阅读。他一边看,一边慢慢地点头。嘿,林肯,这是葛拉迪办公室失窃案现场勘验的后续报告,是你要求皮瑞提做的。想要看一下吗? 报告上附了一张便条纸,上面只简单写着已按台端要求办理。莱姆仔细阅读这篇报告,每看完一页,就严肃地点个头,汤玛斯便立刻替他翻页。这份刑案现场鉴识报告还包含一份完整的秘书办公室物品清单,也辨识和标出房间里所有脚印的位置,完全按照莱姆的要求。他仔细阅读这份报告数次后,闭上眼睛,开始想像那个现场。 一会儿后,他转去看在现场发现的那些纤维的完整检验报告。白色的纤维大部分是聚酯和人造丝的混合物,有些属于粗大的棉花纤维颜色一样是白的。这些纤维大部分既无光泽又肮脏。至于那些黑色的纤维,则是属于羊毛。 梅尔,你对这些黑色纤维有什么看法? 这位技师马上起身,走过来检视报告上的相片。相片拍得不是很好他说,但过了一下子,他还是下了结论:像来自某种织得很紧密的布料,斜纹织物。 轧别丁(译注:一种以毛、棉或人造丝混织之斜纹布料。)?莱姆问。 这个样本不够大,没办法根据斜纹来判断。不过,我认为很有可能是轧别丁。 莱姆继续看下去,发现在现场找到唯一的那根红色纤维,是属于绸缎。好,很好。他闭上眼睛,又开始沉思。 贝尔对莱姆说:查理斯.葛拉迪和他家人今晚有事要离开,我想在他们出发前,先去检查一下那边的安全状况。有什么和这份报告有关的事要我转告他? 先等一下,罗纳。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一样事情要弄清楚。 没问题。 于是,莱姆转头问柯柏。梅尔,你对纤维和布料有多少研究? 不太多。不过林肯,我要挑剔一下你的问话方式。你不该问你对什么东西有多少研究?这不是重点,你应该说你知道该去哪里找到它?而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可以。 □□□ 妖术师 音乐学校刑案现场 .嫌犯相貌描述:棕发、假胡子、无明显特征。年纪:约五十岁。中等体格、中等身高。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接黏在一起。能快速换装扮成年老、秃头的工友。 .杀人动机不明。 .被害人:丝薇特兰娜.拉斯尼诃夫。音乐学校全职学生。正在清查家庭、朋友、同学及同事关系,寻找可能线索。 (无男友、无明显仇人。工作为在儿童生日派对上表演。) .附有扬声器之电路板:已送至联邦调查局纽约办事处实验室检验。 (为数位录音器,可能录有嫌犯声音。所有资料都已被销毁。)录音器是一种秘密装置,是自制物品。 .使用旧式手铐铐住被害人。此为德比式手铐,是英国的古董手铐。已派人前往纽奥尔良的胡迪尼博物馆查访。 .被害人的手表被破坏,指针正好停在上午八点。 .棉线,用来绑住折叠椅。 (样式一般,来源过于广泛。) .爆竹,用来制造声响效果。已爆炸毁坏。 (来源过于广泛。) .保险丝,样式一般。 (来源过于广泛。) .命案处理员警回报有强烈闪光。现场未发现任何物质。可能为闪光棉或闪光纸。 (来源过于广泛。) .嫌犯鞋子:ECCO牌,尺寸十号。 .丝纤维,染成灰色,经过打磨去光处理。从快速变装的工友服装上掉落。 .嫌犯可能戴棕色假发。 .红山胡桃树和梅衣属地衣,主要生长地点皆为中央公园。 .泥土中含有不寻常的矿物油。已送至联邦调查局化验。 .黑丝布,72×48吋,用途为遮蔽之用。无法追查来源。幻术师经常使用这种黑布。 .手上戴着东西以盖住指纹。指套。 .乳胶痕迹,蓖麻油,化妆品。 .藻胶痕迹。用来铸造乳胶装备。 .凶手武器:白色丝织绳索,有黑色丝质核心。绳索为魔术演出之用。可变色。 (无法追查来源。) .特殊绳结:已送至联邦调查局及海事博物馆目前尚无消息。 (为胡迪尼表演使用绳结,实际不能解开。) .在校门登记簿上使用隐形墨水。 东村刑案现场 .第二号被害人:汤尼.卡尔弗特。百老汇戏院化妆造型师。无明显仇家。与第一位被害人无明显关系。无明显杀人动机。 .致死原因:头部钝器外伤致命,死后尸体被锯成两段。 .嫌犯扮成七十几岁老妇人逃亡。正在邻近地区进行搜索,寻找嫌犯丢弃之戏服与其他证物。 .手表被破坏,指针停在正午十二点。 (固定模式?下一位被害人可能在下午四点出现。) .嫌犯躲藏在镜子之后。镜子无法追查来源。指纹已送联邦调查局。 (无吻合对象。) .使用玩具猫(假物)以引诱被害人进入死巷。 (玩具无法追查来源。) .再度发现矿物油,同第一个现场。等待联邦调查局的化验报告中。 (保洁牌油脂,使用于保养马鞍皮革。) .再度发现来自指套的乳胶与化妆品。 .再度发现藻胶。 . ECCO牌鞋子被遗留在现场。 .鞋上有狗毛,来源可能为三种不同犬种。鞋上亦有粪便。 (粪便为马粪,不是狗屎。) 哈德逊河和相关刑案现场 .被害人:乔莉.玛斯顿。律师。已离婚,但前夫并未涉嫌。 .歹徒动机不明。 .嫌犯使用假名为约翰。颈部和胸口有疤痕。确认嫌犯手掌有畸形现象。 .嫌犯快速变装换上斜纹棉裤、正式衬衫、未留胡,扮成生意人模样;之后又变装换上牛仔裤和哈雷T 恤,扮成机车骑士。 .做案车辆已沉入哈林河。嫌犯可能已逃脱。 .水管胶带,贴住被害人嘴巴用。 (来源无法追查。) .爆竹。 (模式同前,一样无法追查来源。) .铁链和扣环配件。 (式样普通,来源无法追查。) .绳索。 (式样普通,来源无法追查。) .再度发现化妆品、乳胶和保洁。 .运动袋,中国制造。 (来源无法追查。)内含:约会强奸药氟硝西泮粉末;魔术师专用黏蜡,来源无法追查;铜片(?)碎屑,已送联邦调查局化验;普通墨水,黑色。 .海军蓝防风夹克一件,无姓名缩写或洗衣店记号。内含:CTN电视公司通行证,所有人为史丹利.谢佛斯坦(此人非嫌犯全国犯罪资料中心和重罪犯追捕系统亦无其资料)。塑胶钥匙卡片,俄亥俄州阿克隆市美国塑胶卡片公司制造,型号为APC︱42型,上面并无指纹。 (该公司董事长调阅销售资料中。贝迪和索尔警探已开始查访市内各家旅馆。)纽约贝德福车站河畔餐厅收据一张,显示两星期前的星期六,曾有四个人至该餐厅用中餐,桌号为第十二桌。餐点为:土鸡、肉卷、牛排和本日特餐。喝无酒精饮料。餐厅人员已不记得这些客人是谁。 (同谋者?) .妖术师被捕之巷弄现场:开锁脱逃。唾沫(钥匙藏于口中)。无法鉴识血型(小锯刀,用来割断束缚绳索)。 .哈林河现场。无任何证物,唯有泥土上的煞车痕迹。 幻术师侧写 .嫌犯会利用误导来对抗被害人和逃避警方追捕:生理误导(分心之用);心理误导(以消除怀疑心)。 .逃离音乐学校方式近似消失者戏法。 (过于普通无法追查。) .嫌犯主要为幻术师。 .熟练手部戏法。 .也懂得变换术(快速变装)。使用容易脱下之衣物,尼龙和丝质布料,秃头套,指套和其他乳胶装备。可能为任何年纪、性别与人种。 .卡尔弗特之死:塞尔毕的剖锯女子戏法。 .精通开锁技巧(可能熟悉擦揉开锁技法)。 .通晓逃脱术技巧。 .有动物表演经验。 .利用心理分析以取得被害人个人资讯。 .利用手部戏法对被害人下药。 .企图使用胡迪尼之逃脱戏码水缸折磨杀害被害人。 .腹语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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