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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0

妖术师 傑佛瑞.迪佛 5664 2023-02-05
我睡了多久?这个年轻人心想。 表演直到午夜才结束,然后他又到白马酒吧不知道喝到几点,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了。他又和布拉格讲了四十分钟电话,不,大概讲了一个小时。然后,在早上八点三十分的时候,那莫名其妙的水管工程便开始莫名其妙地砰砰敲击起来。 我到底睡了几个小时? 这个数字游戏困惑着汤尼.卡尔弗特,而他决定最好还是别去弄清楚自己疲惫的程度。幸好他是在百老汇工作,而不是发海报的人,否则往往得从天啊,上帝救救我们清晨六点开始工作。他今天下午的行程是去吉尔格剧院,而这也表示,这个星期六和星期天他都得要工作了。 他检查了化妆箱,决定需要多摆一些刺青遮瑕膏进去,因为今天登台的是雕刻下巴男孩。这位极受欢迎的明星一向声称自己喜欢的是刚出道的小女明星,但如果让那些远从提尼克市和纽约花园市来的女士们,看见他宽阔的二头肌上刺着的罗伯,永远爱你几个字时,难免会让人怀疑起他这个人的诚信问题。

卡尔弗特关上黄色的大化妆箱,站到门后的镜子前瞄了自己一眼。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看起来比自己实际的感觉要好很多。他的脸孔仍留有一点晒黑的痕迹,那是二月份到圣汤玛斯旅行留下的成果。而他均衡的身材也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日日灌进肚中的啤酒。 (看在上帝的分上,保持一天四瓶啤酒就好。没问题的。但是,这样能活吗?)至于他的眼睛是了,眼睛看起来很红,不过这很容易处理。化妆造型师知道数百种让年老看起来年轻、让苍白看起来美丽,让疲惫看起来活力充沛的方法。他先点了几滴眼药水,然后使出歼灭性的一击:用消除黑眼圈的护眼修补膏在眼睛下方涂抹了几下。 卡尔弗特穿上皮夹克,锁上房门,沿着长廊走去。他住的这栋公寓位于东村,在这个离正午仅剩几分钟的时刻,公寓里一片宁静。他猜,公寓里的人大概都出去了,出外享受这一年之中第一个美好的春天周末;要不,他们就因昨夜的放荡生活而还在沉睡之中。

他打开后门走出这栋公寓。这是他的习惯,他总是先走进公寓后方的这条巷子,然后才往外走到十公尺外的大街。然而,就在他打算往巷口走去时,他突然注意到在一条从这巷子岔出去的死巷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停下来,眯着眼往那个阴暗的地方望去。是只小动物。老天,会不会是老鼠? 不对,那是一只猫咪,身上显然受了伤。他向四周望去,但巷子里没有任何人。 哦,可怜的小东西。 卡尔弗特并没养宠物,但去年曾有一位邻居把一只罗威士梗托给他养,他还记得那个人告诉他,如果万一发生什么事,比伯的宠物医院就在圣马克街上的转角。他必须带这只猫去搭地铁,也许他姐姐会想养它。她都收养孩子了,多一只猫又有何妨? 在附近这区域里的暗巷里停留太久并不是好主意,但卡尔弗特已看清楚巷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慢慢走过鹅卵石地,如此才不会把那只小动物给吓到。它正侧躺在地,发出微弱的咪呜声。

能把它抱起来吗?它会不会突然往他身上猛抓?他想起一些防范猫爪抓伤导致发烧而必须采取的措施。不过,这只小动物看起来是如此虚弱,似乎已完全没有伤害他的能力。 嘿,你怎么啦?小家伙?他柔声问。你受伤了吗? 他蹲下来,把化妆箱放在鹅卵石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出去,做好闪避这只猫突然攻击他的准备。他摸到了猫咪,但旋即像触了电似地把手抽回。这只动物的身体不但冷冰冰,而且还很削瘦,他感觉自己摸到皮肤底下坚硬的骨头。它刚刚死掉了吗?可是,不对,它的脚还在动,而且又轻轻发出了一声咪呜声。 他再碰了一下猫咪。这次等等,在它皮肤底下的不是骨头,而是木棍!塞在它体内的是一个金属盒子。 搞什么鬼? 他被电视的整人游戏拍进镜头了吗?还是有哪个混帐想开他玩笑?

他抬起头,看见有个人突然出现在离他十呎外的地方。卡尔弗特倒抽一口气,不禁往后一退。那是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 啊,不对,他这时才看清楚。那是他自己的影像,反映在一面和人一般高、放在暗巷角落的镜子里。卡尔弗特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神情满是惊讶,双眼睁得极大。就这么僵住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放松笑了起来。但旋即,他又皱起眉头,看着自己慢慢地往后倒下那面镜子缓缓倒在鹅卵石地上,四散碎裂。 从镜子后面,跳出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他举起一根极粗的铁棒,奔向卡尔弗特。不!救命!这位年轻人高声尖叫,匆忙后退。天啊!天啊! 铁棒挥下了,凶猛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形,击向他的头部。 但卡尔弗特飞快抓起化妆箱,朝攻击者扔去,使铁棒失去了准头。他勉强站稳身子,拔腿逃开。攻击者想立刻追来,却不小心在湿漉漉的鹅卵石上滑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皮夹拿去!拿去!他掏出皮夹朝后面丢去。但这个人理也不理,爬起来后仍继续追他。他就站在卡尔弗特与大街之间,因此他唯一的逃生方向就是回到那栋建筑里。 噢,天啊、天啊。上帝 救命、救命、救命啊! 钥匙!他心想,得赶快拿出来!他慌忙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同时回头望了攻击者一眼。 那个人离他只有十公尺左右。如果我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把门锁打开,那么就死定了。 卡尔弗特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滞,他用力把金属钥匙伸出,而奇迹似地,钥匙也立刻滑进了钥匙孔里。他快速转动,门锁开了,他拔出钥匙,跳进大门,重重把铁门甩上。这扇大门立即自动扣上了门锁。 他惊骇地直喘着气,心脏怦怦狂跳,却不敢在门后休息太久。这个人是强盗?是同性恋性变态?还是毒贩?不管是什么人,他心想,绝对不能让这家伙逃掉。于是他立刻奔过长廊,回到自己的住处门前。这道房门也一样很快地被他打开了。他冲进家门,立刻把房门关上锁好。

他匆匆跑进厨房,抓起电话拨了九一一的号码。一会儿后,有位女性的声音说:这里是警消紧急报案中心。 有个男人!有人刚刚攻击我!他就在外面。 你受伤了吗? 没有,但你们得马上派警察来!他喊道:快点! 他还在你旁边吗? 不,他进不来。我把门锁上了。但他可能还在巷子里!你们得快一点! 卡尔弗特突然感觉有一股微风吹来。这是怎么搞的?他觉得纳闷。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而他也登时明白这是他的住处大门被打开时所引起的自然空气对流。 九一一的值勤人员说:喂?先生,你还在吗?请你 卡尔弗特猛然转头看向门口,旋即尖叫出声。他看见那个留胡子拿铁棒的男人就站在离他几呎外的地方,冷冷静静地从墙上拔下了电话线。那两道门不是都锁上了吗?他是怎么把门打开的?

卡尔弗特不断退后,后退到撞上了冰箱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你想干嘛?他低声说,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的脖子和畸形的左手。你到底想怎样? 这位攻击者没有理会他,反而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他先看向厨房的桌面,然后目光又瞟向客厅的那张大木头茶几。他好像看见了某个东西而显得高兴起来。他转回头,似乎像后来才决定添加上这动作似地,抡起铁管朝卡尔弗特高举的双手挥去。 他们抵达了现场,完全保持寂静无声的状态。 两辆警车,车上各有两名警员。 第一辆警车还没完全停下,坐在车上的小队长便跃出了车门。他们在接获九一一通报后,只花了六分钟就赶抵现场。虽然那通报案电话被突然切断,但由于报案中心拥有来电者地址自动辨识系统的设备,因此马上查出了报案人所在的位置。

六分钟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有机会找到平安无事的报案人。如果运气较为不佳,至少也能困住刚杀了人此时仍留在现场搜刮财物的歹徒。 他拿起摩托罗拉无线电呼叫。警佐四五三一号呼叫总台,我已抵达第九街攻击事件现场,目前状况一〇八四。完毕。 收到,四五三一号。紧急医疗小组的救护车已在路上,请问有无伤者。完毕。 目前不知。完毕。 收到,四五三一号。完毕。 他派一名警员绕到公寓后面守住门窗出入口,又叫另一名警员留在正门,第三名警员则陪同他奔向公寓一楼大厅。 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嫌犯也许会从窗户跳出去逃命而跌断一条腿。在今天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完全没有与那些混帐扭打在地的心情。 这里是阿尔法城,此地南北向的街道名全以英文字母A、B、C命名。尽管这里治安已渐渐改善,但仍是曼哈顿最危险的区域之一。因此,当这两个警察一奔进一楼大厅,就已经把手枪抽出来拿在手上了。

如果他们运气好,遇到的歹徒也许只拿着小刀,或像上星期他遇到的那个精神病患所用的武器:他用筷子当剑,用垃圾桶盖子当盾牌。 不过,至少他们已经得到第一个好运气他们不须找人来替他们打开上锁的防盗安全大门。就在他们跑到大门前面时,正好有一位老太太开了门出来。她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袋口露出一颗巨大的凤梨,而她整个人也因袋子的重量而歪斜向一旁。她被这两名警察吓了一跳,惊讶地不停眨着眼睛,但还是扶住大门让他们快步奔入。对于她好奇而提出的问题,这两位警察只匆匆丢下一句话:老太太,不关妳的事。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 报案者的门牌号码是1J,就位在公寓一楼的后半部。小队长快步跑到这扇房门前,闪至房门的左边。另一位警员站在门的另一边,他向这扇门瞄了一眼,点了点头。于是,小队长便抡起拳头,重重槌向房门。警察,开门!快开门!

屋里没有回应。 我们是警察! 他试转了一下门钮。好运气又来了,这道门并没有上锁。小队长用力把门推开,然后两个人同时往后退,等待了一下。好一会儿后,小队长才慢慢把头探出,向屋内窥视。 噢,我的天啊当他看见客厅中央的景象时,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运气这个字眼已完全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 快速变装戏法的成功之术是只要在外貌和举止上做一点简单但明显的改变,便能让观众分散注意力而达到误导的效果。 而把自己变装成一位七十五岁的老太太,就是差异最大的改变。 摩尔雷克知道警方一定很快就会赶来现场。于是,他在卡尔弗特的屋子里做完简短的表演后,便快速换上他逃脱用的服饰:一件高领的蓝色洋装和一顶白色假发。他把弹性牛仔裤的裤管拉高,藏在洋装裙摆里,露出一双不透明的弹性裤袜。他摘掉了胡子,在脸上扑上大量腮红。他画上粗大的眉线,又用一根黄褐色的细眉笔在脸上连画几十下,就制造出满脸皱纹的效果。最后,他再换上另一双鞋子。 至于误导的部分,他找到一个购物袋,在里面塞满报纸,把那根铁管和其他用来表演的武器也一起塞进去,然后又从卡尔弗特的冰箱拿出一颗新鲜凤梨放在最上面。如此一来,就算在他离开这栋建筑时遇到其他人,这些人或许会瞄他一眼,但注意力最后一定会落在这颗超大的凤梨之上。 此时,身上仍穿着女人服饰的他已走到距那栋公寓半公里外的地方。他停下脚步,身体靠着一栋建筑物墙边,仿佛走累了停下来休息喘气的样子。在确定无人注意后,他马上溜进一条暗巷,伸手一拉,便把身上那件用小魔鬼粘粘扣的洋装整件脱了下来。他把洋装和假发塞进套在腹部上的一条三十公分宽的松紧带里,利用松紧带的弹力压平这些衣物,如此藏在衬衫底下就没人能发现了。 他放下裤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取出里面的卸妆棉。他完全擦掉脸部的腮红、皱纹和眉线,再用一面放在口袋里的小镜子检查。卸妆完毕后,他把卸妆棉丢进购物袋和凤梨放在一起,然后用一个绿色的垃圾袋把所有东西都装在里面。他找了一辆违规停放的汽车,打开汽车的行李厢,把这个垃圾袋扔进去。警方绝对不会想到去搜索路边车辆的行李厢,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在这辆车的车主回来之前,这辆车子就被交通警察给拖吊走了。 走回街上,他朝西区的地铁站入口走去。 □□□ 可敬的觐众,你们觉得这第二场表演精不精采? □□□ 他自己觉得这次表演相当完美,因为他不小心在湿滑的鹅卵石上摔了一跤,而让表演者得以乘机逃走、又锁上了两道门。 但是,当摩尔雷克走到卡尔弗特的后门时,他手中已握着开锁工具了。 摩尔雷克曾研究过多年开锁技术,这是他师父教他的第一个技巧。开锁需用到两样工具一把绷紧的扳钳,用来伸进钥匙孔中转动,以抵住匙孔中的锁齿;另一样工具是撬片本身,用来一一挑开匙孔中的锁齿,好让门锁能转至开启的位置。 如果一次挑开一根锁齿,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把锁打开。不过,摩尔雷克学过一种难度相当高的技术,称为擦揉法,这种开锁方法是把工具插入钥匙孔中快速来回移动,同时把所有的锁齿都推开。唯有在开锁者能完全正确感觉出锁孔的转矩和施加于锁齿上的压力时,擦揉法才能成功,而摩尔雷克就是靠着这种技巧,才能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只凭借着一根几吋长的开锁工具便打开了这栋公寓的后门以及卡尔弗特住处的房门。 □□□ 各位觐众,这似乎是很不可能的事吧? 但这就是幻术师的能力,你们也都知道:把不可能的事变成真实。 □□□ 他在地铁入口处暂停一会儿,买了一份《纽约时报》,一面假装翻报纸,一面研究打量来往的行人。和上次一样,这次看来还是没人在跟踪他,于是他便急急走下楼梯去赶搭列车。严格说来,一位真正小心的表演者会等得再久一此一,会等到完全确定没被人盯梢才能离开。但摩尔雷克没那么多时间。下一个要表演的节目难度会更高,他替自己设下了最主要的挑战内容,因此他必须提早在事前做好准备。 他不能让观众失望,无论如何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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