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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四章

重返人间 妮基.法蘭齊 5437 2023-02-05
有片刻间我觉得一阵兴奋,似乎有另一处未知的领域又能列入地标中了,不过那种感觉随即变成令人反感。你在说什么啊?你干嘛那样?你刚才来的时候似乎根本不晓得此事,你看到我就和我看到你一样诧异。 我是很诧异,他说。不过想必就是经由我认识的。他停顿了一下。妳是说真的吗?妳真的对和她认识的经过毫无印象? 我刚看过我和她的一卷录影带,应该是我们一起拍的。我们似乎相处融洽,我似乎很快乐。我希望我可以想得起来,我不介意有些快乐的回忆。不过,没有,对不起,毫无印象。你是怎么介绍我们认识的?为什么?班正待开口回答但旋即显得踌躇不决。你在想该不该相信我,是吧?太好了。警方和医师们都不相信我遭到挟持。如今你又不相信我可能会失忆。不久我或许就会遇到一些人不相信我真的是艾比.黛波露。也许我不是,或许我只是在扮演她,那或许是种妄想症,或许我其实是邹而我在幻想自己是这个名为艾比的人。

班试着挤出一丝笑容,不过他随即将眼光移开仿佛感到尴尬。 那么说我是在星期一和她认识的?我说。 星期二,他说。星期二上午。 我还以为你曾说我们是在星期一碰面的。我确定你是这么说的。 妳在星期二又回来了,他含糊其词地说。带着更多的问题。 噢。而邹就在你的工作室? 我们到街上喝了杯咖啡,在一家距此不远的咖啡店,她是那边的常客。她正要去赴约吧,我想。我向她介绍妳。我们聊了几句,然后我得离开。如果妳要我重述妳们的交谈,我想妳告诉她妳得找个地方落脚。她想必是說妳可以暂住此地。所以一个谜团已经解开了,没什么不祥之处。 我明白了。 而妳认为她失踪了? 我告诉那个刑警我我算是知道。他认为我疯了。当然,不是疯掉了那种疯,而是认为我搞错了。我也希望我搞错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何故我觉得要为她负责。我每次看到她的照片,就觉得很难过自己做得不够。我在那个地方,被囚禁时,我不断想着我认识的亲朋好友会找我,而且会搞得惊天动地,也会一直为我操心,我就是借着这个信念撑下去。我必须对此深信不疑,感觉我仍活在人们的心中,那一点极为重要,而再回来后最悲惨的事情之一,就是体认到根本没有人想念过我。

我认为他试图打岔。 没有人注意到我不在,或者他们注意到了也觉得无关紧要。仿佛我是隐形的,死了。我是说,那完全不是他们的错,我知道他们是好朋友而且我想他们也很爱我,真的,若换成是我也会和他们一样。若有人销声匿迹几天,我也不会注意到我为什么要注意到?我们在彼此的生活中来来去去,不是吗?不过我不能那样对待邹,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不过我不知道若不能那样对待邹又该怎么做,希望你能听懂这句话。我又太唠叨而且也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那就是我一旦停下来不说话就会放声痛哭。 我停了下来,班倾身向前,一手握住我的臂膀,我本能地将手扯开。 对不起,他说着,口气听来似乎是真心诚意。有个陌生男子在妳的住处,想必会令妳紧张兮兮的。我该想到这一点的。

算是吧,我是说我确定听着,我像是一个人在一片漆黑中绊了一跤,希望你听得懂我的意思。我的双手往外伸出试图不要坠落断崖,如果有断崖可以坠落的话。有时候我会想我的眼角余光似可瞥见一丝微光,但我转头望过去,光就消失了。我一直期待能再度看到那道光,但却未能如愿。我失忆后,仿佛遗失了地图,我盲目地东奔西闯,走得跌跌撞撞,而且我不只是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有多少的我仍然是以前的我?尤其当其他人不知道该不该我倏然住口。我又在聒噪不休了,对吧?他没有回答。他凝视我的眼神令我局促不安。 我们以前碰面时我是什么样子? 妳是什么样子?他似乎搞不懂我的问题。 是的。 妳的头发比较长。

那我知道因为是我自己要剪短的,不过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当时的情况如何? 唔,他看来踌躇不定,一时也满脸尴尬。妳看来兴高采烈的。 我们聊些什么?我有没有跟你提起什么事? 工作,他说。工作上的问题。 就这样? 妳也提起妳刚和男朋友分手。 我跟你谈起这件事? 妳解释妳当时没有固定地址,所以若我要跟妳洽公就只能打妳的手机。 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有没有提起我最近遇到的人?我有没有跟其他人碰过面?我有没有跟你提起? 不是很明确,他说。不过我想妳应该有提。至少,我有那种印象。 是这样的,我在想或许我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你知道,他。 他? 那个掳走我的人。 我明白了,他说着,站起身来。这样吧,或许我们去小酌一杯?妳跟我置身于人群之间很可能会觉得安全一些。

好啊。我说。 那就走吧。他由椅子上拎起他的外套。 很体面的外套。 他垂眼望着那件外套,几乎是满脸讶异,仿佛那是一件陌生的外套,是他在不知不觉间穿上的。是新的。 我喜欢那种又宽又长的外套。 有点像长斗篷,班说。几百年前人们习惯穿着的那种。 我蹙眉。为什么听你这么说令我有点怪异的感觉? 或许因为妳有同感。 酒馆内高朋满座,令人安心,屋内也弥漫着香烟的热气。 我请客。我说着,奋力挤向吧台。 片刻之后,我们坐在一张餐桌,啤酒和一包洋芋片摆在我们之间。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你是邹的朋友,对吧? 对。 她经常出远门? 看情形。她替不同的出版社做不同的企画案贸易杂志,诸如此类的其中有些必须从事调查研究。我记得有一次是做儿童百科全书,她必须撰写英国树木的简介,于是她就四处探查了三百棵的紫杉,诸如此类的事。

她都按时交稿吗? 通常非常守时。她得靠她的编辑工作过活。 她常会让你枯等吗? 他看来若有所思。就像我刚说的,她很守时。 所以,她应该在这里而不在,她也不是去度假什么的。情况不对劲了。 也许不是,班平静地回答,凝视着他的啤酒。她或许是到外地去将她的作品赶出来,她有时会如此。她父母在多塞特郡有一栋别墅,很安静,不会受干扰 你能打到那边找她吗?你有带手机吗? 不受干扰,包括没有电话。 她的手机呢? 我已经打过几次了。 噢。 或者她可能是去找她父母。她父亲生病,癌症。或许他病况危急。妳试过联络他们吗? 我不认得他们。 她还有一个分分合合的男朋友,卡洛。上次我听说是已经分手了,不过或许又藕断丝连了而她就在他那边。妳试过联络他吗?

我做了个深呼吸。我还好吧?没有,我说。我不认识他。或者,至少,我记不得我认识他。不过如果你原本约好要和她见面,她应该会告诉你才对。 他耸耸肩。我只是她的朋友。友谊可以摆一边。 有时是如此。 邹很萎靡颓丧,他缓缓说着,眉头深锁。我是说,真的很沮丧,不只是情绪低落。我以为她应该可以走出来的。他将啤酒喝完,用手背擦擦嘴角。我送妳回住处,然后我们打电话给她的亲朋好友卡洛、她父母查证一下他们是否有她的消息。他将手插入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支手机。用这一支。打给朋友、同事、警方,不管打给谁都行,就說妳和我在一起,然后我们可以去打那些电话。 你这样做真贴心我开口说道。 不是贴心。邹是我的朋友。

我不需要打这通电话,我说着,这时我脑内有一道声音说:噢,要,要打,妳这个笨、笨、笨女人。 悉听尊便。 在走回住处途中我告诉他我如何由车内手套格里的收据和钥匙找到邹的住处。 我那部车在警方的拖吊场内,我说。我必须缴一百多英镑才能领车,如今车又被扣押了。看。我指着,然后瞠目结舌。车子已经不在了。只有原来停车的空格。不见了。真该死,又不见了。怎么可能?我还以为扣押的意思是不能将车驶离原地。 或许又回到拖吊场了。他强忍着不笑出来。 狗屎。 我开了一瓶酒。我的双手再度抖个不停,故而费了好久才将瓶塞拔开。班拨了个号码,聆听,然后开口。他显然不是在和邹的母亲交谈。他将电话放下转向我。那是替他们照顾小狗的妇人。他们去度假要后天才会回来。

我倒了杯酒给他但他碰都没碰。他将眼镜戴上,翻开通讯录查阅。 卡洛?嗨,卡洛,我是班,班.布罗迪是的,没错,邹的朋友什么?没有,我最近没和她碰过面,我在想你是否不会,不会,我不会告诉她是你告诉我的。不会。 他将电话挂断再转向我。显然又和卡洛分手了。他心情不是很好。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说着,随即注意到我用了我们,于是赶忙灌了一大口酒。 妳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我饿坏了。邹和我今晚原本要出去用餐的。 我将冰箱门打开。有蛋、吐司、起士、莴苣、通心面。大概就这些。 或是我来弄些炒蛋? 我喜欢。 他脱下外套和夹克,在一座大碗柜内找出一只锅子,并在最上层抽屉中找出一把木杓子。他知道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我往后靠坐,看着他。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炒蛋。他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的。我又喝了一杯酒,我觉得极为疲惫、脆弱、也有点半醺微醉。我受够了一直像惊弓之鸟,老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撑不下去了。

告诉我邹是什么样的人。我说。 稍候,一片或两片烤吐司? 一片。奶油抹厚一点。 上菜啰。 我和他坐在餐桌旁默默吃着炒蛋。我又喝了点酒。 在和她熟络之前她满腼腆的,他将最后一大口咽下后说。自力更生,节俭成性。她只买非用不可的东西。千万别和她一起上街购物,她连最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都会精挑细选,然后还得货比三家。很爱干净,她厌恶杂乱无章。善于聆听不擅长言词。还有什么?她是在乡间长大的,有一个弟弟住在美国当音响工程师,她和父母很亲,交游广阔,不过通常与人碰面都是一对一。她不喜欢一大群人的热闹场合。 她和这个卡洛的关系如何? 没指望,真的。他只是个少不更事的白痴。他的口气颇不以为然,我的表情想必有点诧异,因为他随后补道:她可以有更好的对象的,她应该和爱慕她的人交往。 我们都应当如此。我随口说道。 而且她应该算是有忧郁症。她曾情绪低落至几乎无法下床。所以我才会感到忧心。 夜已深沉。我这一整天下来就像是经历了一段漫长迢遥且风尘仆仆的旅程托德、那通令人毛骨悚然的电话、柯罗斯探长,以及眼前这件事。班看到我打了个大呵欠。他起身由沙发把手上拿起外套。我该告退了,他说。我会保持联络。 就这样? 什么意思? 她仍然是失踪了,不是吗?比原来更确定是失踪了。所以接下来呢?你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吧? 不能,当然不能。我想我应该开车前往多塞特郡那栋别墅。我以前曾经去过,我想我可以记得它在何处。若她不在那边,我就打电话给她的朋友们。若都一无所获,我就去找她的父母。然后呃,我想我会去报警。 我倒很想跟你一起前往那栋别墅,如果方便的话。我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说,这句话脱口而出,他满脸诧异地望着我。 你打算何时出发? 呃,现在。 你是说,就这时候?连夜开车? 我宁可现在上路。我不累,也没喝多少酒,而且我明天下午有场重要的会议,所以我明天无法前往,况且妳搞得我忧心忡忡的。 你还真是说做就做。 妳该不是真的想去吧? ︱ 我打了个寒颤,望向窗外冷冽的暗夜。我不想去,但我也不想待在这里,躺在床上浑身冷汗,心头怔忡狂跳,口干舌燥,枯等着曙光再现来让难以承受的恐惧变得较能掌控。看着时钟,昏然睡去但不到几分钟又霍然惊醒,倾听是否有何声响,而且连风吹草动也会受到惊吓。想到邹。想到我。想到在黑暗中那个男的,虎视眈眈盯着我。 我要去,我说。你的车在哪里? 在我的房子外面。 你的房子在哪里? 贝尔塞兹公园。搭地铁就几站。 我们搭计程车。我今晚无法承受置身于地底下的这种念头,今天我受的惊吓也够多了。 好啊。 我去穿几件较暖和的衣服。这次我会打电话给人,告诉他们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之类。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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