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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一章

重返人间 妮基.法蘭齊 3810 2023-02-05
我带着那棵榕树走向邹的住宅时,看到我的车子已被扣押了。除了原来的罚单外,挡风玻璃上还多了一张大贴纸,要我不得试图移车。上头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我若想要领车就得打这个电话,还得付一大笔罚款。我在口袋中摸索但找不到笔。那部车子看起来不值得领回,我改天再来处理,至少目前我知道它在何处。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我买的验孕试剂正在做八五折促销,这也算是好消息。首先我得用冰冷颤抖的手指粗手笨脚地将包装纸拆掉。我看了看包装盒背面,有效期限是二〇〇一年四月二十日。怪不得那么便宜。都已经逾期九个月了。有没有关系?若是逾期,是否结果就会不准? 我走入邹的浴室,拆开内包装,将一个尾端肥大看来像笔的物品拉开。我看着盒上的说明,将粉红色的尿液吸附器置于尿液中至少一秒钟。那不成问题。我将那根试剂插回笔管中,再看着说明,接下来等候四分钟再读取结果。四分钟,一段恼人的时间。我将裤子拉起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消磨那段时间。我望着那三个孔,它们确实呈粉红色。如今我只要等中央窗孔处的粉红色消失即可。这是谁设计的?很可能是男性,像设计公司的班那类的人,靠此谋生还真有一套。我可以想像要开一大堆的会来决定最恰当的形状。我最近一、两年来就常参与这样的会议。我转动验孕棒,如此就看不到那个透明窗格。一个浅显易懂的科学事实是,如果我一直盯着中央透明窗格的那个粉红色斑点,那它就不会消失而我也就是怀孕了。

有可能怀孕。我曾看过我的日记,发现我的经期应当在一月二十四左右,那时我正在住院。今天是二月一日,我迟了一星期。当然,那或许是因为我饿了好几天,而且持续受到惊吓。身体有其因应之道。可是若我怀孕了呢?我费尽心思避免去想像那会是什么情景。显然,努力设法不去想某件事,就像客厅里有一只河马然后试着不去看它。不过我只需再撑个两分钟即可,甚或只要一分钟,或许不需要整整四分钟,故而我将那支笔管翻转过来,我没有怀孕。我再查看一次包装盒以确保我做的万无一失。我做对了。 我打开邹的一瓶酒以兹庆祝,我才喝一口就自忖着此举是否恰当。明天我会买些酒来取代这一瓶,但我仍感到内疚,也想到那些红色信封内的帐单。不久就会有人来断她瓦斯、电、电话,而我就住在这房子里,我也得负点责任。就我所知,或许我会和邹说好当她不在时我替她照顾房子。我想像着她走进门来发现一堆过期帐单而我则坐在厨房享用她的酒。我将酒杯斟满真的勘到满,几乎都满到杯缘了然后去负起责任处理邹的邮件。

结果,其实也没多少需要处理的。待我将信封丢掉,再将杂志、型录、拉保险、已经过期的邀请函剔除后,也只剩下几封信是真正要寄给她的。有些帐单:电话,瓦斯、电、信用卡。我迅速检视,金额都不大。没问题。我在脑中约略估算后结论是这些总计不会超过一百英镑,我什至可以替她付信用卡帐单,因为那总金额仅区区二十一英镑。邹除了其他才能之外,显然还有禅宗信徒的节衣缩食。没有商店的消费卡,此外还有三封地址用手写的信及两张明信片。我没去查阅这些邮件,只将之摆在壁炉上。 电话铃响了,我没有接。我已考虑过这种情况,最后我决定再给邹两天的时间。若她届时尚未回来,我就开始接电话。这期间我让答录机开着,然后每隔几小时就听到一个朋友留言。嗨,我是杰夫或保罗或温蒂,请回电。

我上床就寝时脑中想着接下来我该去找谁。他几乎是我最不想见的人。几乎。 托德.本森看到我出现在他门口时显然颇为诧异。我没有先打电话,不过我想他很可能会在家。艾比。他说着,仿佛他是在证实的确是我,或者希望不是我。 卡萝给了我你的地址,我说。我刚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要到你家来看你。看看是否一切安好。那是一派胡言。我就在附近,我想或许可以顺道过来聊聊。 那也是睁眼说瞎话。托德住在河道南边一处整洁街区中的地下一楼,得搭地铁再走上好长一段路。我是由档案中找到托德的住址,我也没向卡萝提起要来探视他或什么的。但这么信口胡扯让我觉得自己安全一些。 托德耸耸肩邀我进门。我原本以为他会对我很粗暴或显得意气消沉,不过他只表现得温文有礼。他问我要不要喝点咖啡然后便开始冲泡,我则站在一旁望着他。

他穿着灰色T恤、紫色运动长裤、平底软拖鞋,并不是准备上班的服装。他曾在杰伊与钟纳公司待过的最后一点蛛丝马迹是他的名牌眼镜,镜框粗大看起来像是焊工的护目镜。他递了一杯咖啡给我,我们并肩站在他的厨房内,有点尴尬。我双手捧着杯子外头的北风令我此时仍觉双手僵冷。 妳看起来比我还惨。他说。 我经历了一段很惨的日子,我说。我在休假中。 像我一样。他说。 我不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算是吧,我心存疑虑地说着。那不是我来此的原因。有人攻击我。 谁? 我不知道,没有人被逮捕。我被打得很惨,其中一个结果是我对几个星期前的印象极为模糊。 他啜了口咖啡。我可不会幸灾乐祸。他说。 呃,你当然不会。我说着,提高警觉而不是疑虑全消。

我不会生妳的气。 我对事情演变成这样觉得很遗憾 不,他打岔。妳帮了我一个忙。我想我当时神智失常了。 我不确定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几乎就像灵魂出窍般看着自己浪掷生命。妳知道我一直想要出人头地,而且我也勉强算是一向都小有成就。我最近几个星期都在思索这件事,我想出了一个结论。我觉得人们只会在我功成名就时爱我,爱是成就的奖赏。我想我若要将我的工作与情绪做明确的区隔,就得彻底调整心态才行。是我该向妳道歉,我害妳替我承担那些龌龊的工作。所以我很抱歉,艾比,我真的很抱歉。 托德就站在他自己的厨房内痛哭失声,脸上泛着泪光。我将我的咖啡杯摆在餐桌上。我不想去拥抱托德,我就是不想,那会显得很虚伪。话说回来我也不能就这么杵在这里,所以我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因为他双臂环抱着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泣不成声。我有一边的脖子已被他的泪水沾湿了,而我如果对他的拥抱毫无回应也说不过去了。我没有给他一个扎实的拥抱,我只将双臂环绕着他,然后在他的两边肩胛骨轻拍了一下。

托德,我微弱地说。我对此事感到遗憾。 不,不,艾比,他哽咽着。妳真的是个好人。 我抱得稍微用力了些,然后放开来。我走到他的洗涤槽扯下一截纸巾,将之递给他,他就用来擤鼻涕和擦脸。我想了很多,他说。那真的是一段很有正面意义的时间。 那就好,我说。我对此感到欣慰。不过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跟你聊聊刚刚我提到这几个星期来印象模糊的事。例如,我就完全记不得在杰伊与钟纳公司休无薪假。我现在的做法就是找我认识的人谈谈,看他们能否告诉我那段日子的任何事情,我遗忘的事。我望着托德的眼睛。有些人或许会说我们闹得不欢而散。我很想知道在你呃,离职后,我们是否曾接触过。 托德揉揉眼睛,他的脸红通通的。我难过了好几天,他说。我愤愤不平,觉得被出卖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后来想想,感觉又不一样了。待妳和我联络时我就没事了。

联络?什么意思? 妳打电话给我。 什么时候? 两、三星期前。 我是说,确切时间。 托德停下来思考。他用手梳拢他短而粗硬的头发。 是我上健身房的其中一天。他们保留我的会员资格,妳知道,那很好。所以应该是星期三下午。 星期三下午,好。我说了些什么? 不多。妳只是表达善意。妳打电话给我,问我是否一切安好。 为什么? 因为妳想表达善意。妳說有些事令妳良心不安,妳想要做个了结。而我是其中之一。 我有没有说什么? 妳谈起妳的休假,告诉我雪崩企画的事。妳很愉快,口气很开心。我是指好的开心。 我缄默了片刻,思索着,在我脑中回想那些失落的日子。然后我抬眼望向托德。你是说有不好的开心?

我将我失落的日子重新誊写整齐,在日期旁画线。看来大致如下: 一月十一日(五):在杰伊与钟纳公司摊牌,忿而离去。 一月十二日(六):与泰利吵架,忿而离去。到莎蒂处过夜。 一月十三日(日):上午离开莎蒂,到席拉与盖伊处。与珞冰碰面,疯狂大采购花太多钱。下午与山姆会晤小酌一杯。回席拉与盖伊处。 一月十四日(一):与坎恩.罗夫丁、可汗先生、班.布罗迪,以及葛登.洛哈特见面。致电摩特.史密特。车子加油。致电席拉与盖伊说不回去过夜。 一月十五日(二):到席拉与盖伊处留下字条说已找到栖身处,由该处取走物品。致电泰利安排隔天去拿取物品。订机票至威尼斯度假。下午订印度外送餐点。 一月十六日(三):买盆景。致电珞冰。到泰利处取物品。致电托德。

一月十七日(四): 星期四一片空白。我用大写写下:晨间丸,然后我写下邹。我泡了杯咖啡再望着我那张纸,任咖啡凉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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