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悬疑小说 重返人间

第12章 第十章

重返人间 妮基.法蘭齊 7608 2023-02-05
我乍然惊醒,有片刻间记不起身在何处。房内一片漆黑,一片死寂,我躺在床上等着记忆回复。我等着聆听;黑暗中传来一阵声响。我的心跳加速,忽觉口干舌燥。然后我听到了,外头有轻微的脚步声;或许我就是被这脚步声吵醒的。可是那是谁,是谁在窗外?我转身看着桌上的收音机兼闹钟,四点五十分,很冷。 我又听到了,拖着脚步的摩擦声。我动弹不得,只能贴平躺在枕头上,很难均匀地呼吸,我的脑中冬冬槌擂不已。我听任自己回想起那头套及塞嘴布,不过我随即摒除此思绪,强迫自己起床朝窗户走去。我将窗帘拨开一丝缝隙,隔着玻璃上的霜花往外眺望。刚飘落的白雪使万物显得格外明亮,借着街灯的光线可以看出我下方有个身影一只圆滚滚的虎斑猫在前门的灌木上摩擦身体,将它毛茸茸的尾巴卷在枯叶上。我松了口气几乎笑出声来,不过随后它抬起头,黄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我瞧。一股恐惧感笼罩着我。我放眼望去,街道在一簇簇橘黄色的光晕间一片漆黑,街上空荡荡的。这时几码外有部车发动,车前灯照亮了街道,我瞥见远方一闪而逝的一个身影。新雪中有足印。

我将窗帘垂下转身退开。我这是在庸人自扰,我不以为然地告诉我自己,草木皆兵。在伦敦随时有人仍然醒着,街上随时会有车子及身影,无论在夜间何时醒来,将脸贴在窗上都可以看到有人站在街上。 我回到床上蜷缩起身体,双臂紧搂着自己。我的双脚冰冷,我试着将脚塞进宽松的长衫内取暖,不过老是会滑出来。几分钟后我再度下床上洗手间。我曾看到门上挂着个热水袋,便煮了一壶水,将热水袋注满,又服了两粒止痛药消除头痛,然后再回到床上,将热水袋紧紧抱在胸口,设法再度入眠。我脑中思绪紊乱,有如一场暴风雪,要做的事愈积愈多:我得打的电话,档案中那些我得去拜访的名字,我也忍不住想要查出邹目前人在何处,至少要查出她的背景,以及那颗该死的晨间丸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该有人知道我做过些什么,我是在寻找一个男人或是两个,而我若怀孕了该如何是好?我想起了我往日的生活而那似乎遥不可及,犹如框在玻璃后的照片,如今的新生活则是充满不祥之兆且挥之不去,每次我望向它就变了个面貌。

暖气炉吱吱嘎嘎且嗡隆作响,几分钟后就驱走了寒意。隔着窗帘的缝隙我可以看出来黑暗已开始隐逝。那不是好事,我不能再睡了。我躺在床上,恐惧感有如一只巨大的癞蛤蟆蹲坐在我的胸口。要将之排除,我就得开始将事情理出个头绪。那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我泡了个澡,几乎烫得受不了,故而当我从浴缸出来时,我的皮肤红通通的,手指皱巴巴的。我穿上那件松垮垮的长裤及黑色的连帽羊毛衫,再穿上两双袜子。我泡了杯咖啡,将鲜奶加热用来调咖啡。我煮了个蛋,烤一片已不新鲜的吐司,毫不吝惜地抹了好多奶油。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自己在餐桌用早餐,将吐司沾些蛋黄再配着加鲜奶的咖啡细嚼慢咽。然后我进入浴室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及脂粉未施的苍白素颜时,还是会略感惊讶。我将头发沾湿再梳理,感觉不再那么怒发冲冠了,随后我费劲地刷牙,边刷边看着自己。没有化妆,没有首饰,准备行动。

才刚过七点;大部分人或许仍在酣睡,现在去买验孕工具显然是太早了,那稍后再处理。我拿起几张纸坐定下来,将昨晚拟妥的清单看过一遍,自己加了些注解。我在抽屉内翻找图钉,遍寻不获,不过在塞满了螺丝起子、绳子、保险丝、电池等物品的抽屉内倒有些胶带。我将那些纸张贴在墙上,留了些空隙希望梢后再补齐。有一丝怪异的满足感,有点像是将书桌整理妥当也将铅笔削好准备要开始干活了。 我写下打算今天去拜访的人名及地址,都是些我耳熟能详的名字,我猜他们应该就是我在离开杰伊与钟纳公司后去拜访的人。我在离职前的最后几个星期曾每天打电话给他们或他们的部属,我也知道我们公司对待他们有欠公允。他们当中有些人我曾见过面,不过那段忙得焦头烂额的日子一片模糊,只是一段很抽象的危急时刻,仿佛走马看花,只能看到浮光掠影,或仿佛失忆症不知何故开始蔓延。或许,我想,我的失忆就像墨水溅在宣纸上,中央处有一团最浓的黑点,随着往外扩散而逐渐变淡,直到最后已察觉不出污渍。

我在地图上找出每个地址,规画我的路线及第一个该去拜访谁。我拿起电话开始拨第一个号码然后又将话筒放下。我应该当个不速之客,我除了让人出其不意之外已别无优势。我戴上羊毛帽并将帽子拉低至眉缘,我将条纹围巾裹住脸孔的下半部,然后将所有灯关掉,再将我的卧室窗帘拉开,回复我抵达前的模样。 昨天的白天很漫长,而晚上则短得令人不满,这使我在今天早晨格外心浮气躁。没有后门可以出去,所以我必须走前门。我在开门前将墨镜戴上;这时已经几乎看不到我的脸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出去,置身于冷冽的寒风中。那是最冷的一天,冷得穿肌刺骨。停车的罚单仍夹在覆着冰雪的雨刷下,不过那无关紧要,我今天要搭大众运输工具。 坎恩.罗夫丁的店面尚未开门,不过我将脸贴在玻璃门上时可以看见后方的灯已经亮起。看来似乎没有门铃,所以我就举拳重重敲门然后等着。最后我看到有身影出现,店内的灯亮了我所谓的灯亮了,是说灯发出灿烂夺目的光彩然后突然像是又在过耶诞节了坎恩庞大的身影笨重地朝我走来,而我则是没耐性的蹙着眉。他未立刻开门,先隔着玻璃望着我,然后红润的大脸上缓缓展露认出我的神情。他解开一道门闩,然后另一道,接着再将门打开。我因焦虑而口干舌燥但仍持续朝他露出笑靥。

艾比? 我只是去剪了头发,如此而已。我能否和你谈谈? 他往后退开,仍盯着我猛瞧,令我浑身不自在。我正期待能見妳一面,他说。我聆听他的腔调。他的语气对吗?我一直在想着妳。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开始营业了。我说着,紧张地东张西望。壁灯、吊灯、聚光灯全都亮着,不过店内似乎没有其他人了。 再过五至十分钟。 我们能否聊聊? 他退开来让我走入店内。他将门带上并扣上门闩。扣门闩的声音令我不寒而栗。我不由自主颤抖不已。 坎恩不是那种只会将电线铺在壁板后方的水电老师傅;他是个大师,他擅长处理电线但他对照明艺术情有独钟如何打光、光照的范围、明暗对比的质感。在他位于史托克威尔的店里,你可以买到忽明忽灭的怪异挪威灯泡,他可以花几个小时讨论向上打光、向下打光和顶灯打光,鲜明的束状光与柔和的漫射光;他经常如此。我们在雪崩公司布置的灯光可称得上是艺术品。每张书桌及每一间独立办公室都光线充足,但在书桌与书桌间或办公室与办公室间则有较多的阴影。对比,他一再地说着。你必须要有对比,让房间有立体感与层次感,使它栩栩如生。我的金科玉律就是绝对不要让打光显得单调及刺眼。那种打光谁能受得了?雪崩公司的主管们就喜欢这种论调。

你为什么想要见我,坎恩? 当务之急优先办理。茶? 挺好。 他在他那间堆满了厚纸箱的总务室内泡茶。我坐在椅子上,他则坐在一口箱子上。这房间很冷,虽然他只穿着衬衫,我却仍穿着外套。 你为什么想要见我? 饼干?姜汁坚果? 不用麻烦了。谢谢。 我想向妳道谢。 为何而谢? 为了让我免于损失三千英镑,就为此而谢。 我有此功劳? 是啊。 怎么会? 什么? 对不起,坎恩。请多包涵。只是有些工作上的问题,我得理出个头绪来。 他对这个答案似乎觉得满意。妳告诉我,我的酬劳偏低而且我应该表示抗议。 你也照做了? 噢,是的。 我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坎恩? 应当是星期一早晨。就像现在那么早。

哪个星期一? 呃,大约三星期前吧。 十四日那个星期一? 他想了想然后点头。应该就是那个星期一。 然后我就没再和你碰过面了? 和我碰面?没有。妳应该与我碰面吗?他肥大的脸上显现出若有所悟的神采。妳是否需要和我碰面的记录以便和公司报备,要报加班时数,是吗?因为我欠妳一份人情,所以妳尽管告诉我妳什么时候和我碰面,谈了多久。 不是这回事。我只是想要厘清一些紊乱的头绪。我后续真的就都没再和你碰过面? 他似乎大失所望。没有。虽然我想要向妳道谢。他倾身向前,一手搭在我肩上。妳为了我而上了断头台,对吧? 我因他搭肩而打了个颤,然后说:你很确定?十四日那个星期一?你记得很清楚? 我记得妳气炸了,几乎一秒钟也静不下来。他有点自鸣得意地笑道。

你就要开始营业了,我说。我该走了。你帮了个大忙,坎恩。 是啊。他说。他仍坐在箱子上没动,不过那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个动作迟缓的大块头。而他望着我的神情或许也纯属善意。不过我不敢说,我开始满腹狐疑。 那你可否帮我把门打开,麻烦你? 他站起身来,我们缓缓走过那间灯光灿烂的店面。他将门打开,我走入天寒地冻中。我的额头淌着汗珠,我的双手也抖个不停。 噢,不会吧?又怎么了?什么东西故障了?什么东西出状况了?什么东西当机了?有哪个白痴不知道怎么操作这套系统?我告诉妳吧。他老实不客气地用食指戳我的胸口。我再也不会替妳们公司做事了。这一点我已经跟妳的同事说过了。再也不会,就算妳下跪也不会。不值得。先是个男的,他看起来好像每次看到我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接着又是那个金发女子,她好像屁股上装了火箭似的,抱歉我措词不雅,虽然后来她表现得还算差强人意。妳或许已经将她开除了,是吧,只为了讨个公道?他是个瘦骨嶙峋脾气火爆的人。我立刻就对他颇有好感。

告诉你酬劳偏低的就是我,可汗先生。我打岔道。 不是,不是,不是。少来这一套。是她,有金色长发的那个。艾比什么的,那是她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见過妳。 他是真的认不出我来了?我将我的黑色羊毛帽拉下。他的神情仍没变,所以我将错就错装作自己是别人艾比的朋友。 你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我问道,设法表现出公事公办的口吻。 一月十一日,星期五。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是,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实际与她碰面? 我刚说了。 那不会使她惹上比如今更严重的麻烦,可汗先生。 那么说她有麻烦了?我就知道。我告诉过她会惹上麻烦的,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你后来和她见过面吗? 他耸耸肩怒目瞪着我。我真想给他一个拥抱。

我是艾比的朋友,我再度重申。一旦他认出我来,他就会认为我蓄意诈欺、心怀不轨或者根本就是神智失常了。我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其他人也都这么说。他说。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困惑地凝视着他,他随后继续说道:那么,好吧。我在随后那个星期一见过她。然后我就直接去找我的律师。她帮了我一个大忙。 十四日那个星期一。 是的。妳如果见到她,替我向她致谢。 我会的。还有,可汗先生 什么? 谢了,我说。有一瞬间他的神情略显游移。他更仔细地端详我,我于是转过身,将墨镜和帽子再戴上。再见。 我在苏活区一家温暖、灯光昏暗的义大利餐馆用午餐。他们给我一张位于后方角落的桌子。我可以看到每一个上门的客人,但却觉得自己像是隐形似的。餐馆中有很多游客,我在座位上就可以听到四周有人说西班牙语、法语、德语。我突然觉得幸福洋溢。我脱下外套、摘下帽子、墨镜,点了一份蛤蜊义大利面和一杯红酒。我细嚼慢咽,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聆听断断续续的交谈,吸入香烟味、咖啡味、蕃茄酱与植物味。我享用一杯卡布奇诺咖啡和一片柠檬起士蛋糕。我的脚趾头不再冻僵,头也不再疼痛。我可以过这种生活,我想。如果我可以查出来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人们相信此事,若我可以让自己再度安全无虞,则我可以到像这样的地方,开心地坐在人群之间。只要啜口咖啡再吃些蛋糕,感觉温暖又安全,那就是幸福快乐了。我早已忘了这类事物。 我离开餐馆去买了份验孕试剂。 我记不得曾和班.布罗迪见过面,虽然我曾到过他位于亥伯里的工作室。我此时就在冰冷的毛毛细雨中前往该处。我可以感觉到我的鼻子我全身唯一曝露在外的部位这时又红通通的了。他的工作室位于干道旁的小巷内,门上有他的名字:班.布罗迪,产品设计师。人怎么会成为产品设计师?我搞不懂,然后我觉得自己很蠢。天啊,人又怎么会成为办公空间咨询师?那令我惊觉我原来的工作有多么荒唐。我若能搞定这事,我可以当个园丁、面包师、木匠。我可以真的制造东西,只不过我粗手笨脚的不够灵巧。 班.布罗迪就真的能制造东西。或者,至少,他制造原型。他曾替雪崩公司设计过办公室的桌椅,以及屏风隔间,让楼面广阔的空间不致太令人望而生畏。我们支付他的酬劳过低,然后向客户索取过高的费用。 我没有敲门,我径自将门打开走进去。偌大的房间内排满了工作台,两个男人站在一辆脚踏车的骨架旁,房间另一头传来钻孔声。这地方有股木屑味。那令我想起了琵芭醒来时皱巴巴的粉脸舒展开来打呵欠的气味。甜甜的带有木材味。 我能效劳吗? 布罗迪先生? 不是。班在后头。他以大拇指比向一道门。做帐。要我去找他过来吗? 我自己过去。 我将门打开,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抬头望过来。我还是戴着羊毛帽不过将深色墨镜摘下。在这个昏暗的小房间,我戴着墨镜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事?他说道,凝视着我。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像是刚咬了一口柠檬。他将眼镜摘下摆在办公桌上。他的脸型削瘦但我看到他的双手粗大而结实。什么事?他又说了一次。 你或许记不得我了。我们只见过几次面。我是杰伊与钟纳公司的艾比.黛波露。 他茫茫然看着我。我没忘,他说。妳来干嘛? 他的态度几乎可以称为很粗暴。我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我不会占用你的时间。我只是想将公司若干紊乱的状况理出个头绪。 我搞不懂,他说。他看起来也确实大惑不解。妳为什么来这里? 我只想理出个头绪。他只是一味望着我。我再试一次。有些日期我搞不清楚,那太复杂了,无法理解。 太复杂? 别问。你不会想要知道的,我保证。我只想问你,我们何时碰面,我们上次何时碰面? 他身后的电话响起,他在椅子中回身接电话。绝对不行,他断然说道。橡胶。不行。不行。没错。他将电话挂上再转过来面向我。妳是在星期一过来的,三星期前,妳来告诉我妳对雪崩合约的疑虑。 谢谢你,我说。我的后颈一阵刺麻,因为我开始觉得我认得他的声音。不是他的腔调,或许和语气有关。我将指甲抠进掌心内。你确定我是那一天过来的? 是的,他模仿我的语气回答。那太复杂了,令人无法理解,不过我很确定。 我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我起身他也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时间。我中规中矩地说。 无妨,他说。再见。希望妳早日康复。 康复? 是啊。妳生病了,不是吗? 现在没事了。我匆匆说着,然后离去。 我在十四日没有和水管师傅摩特.史密特碰面,不过我曾打电话给他。我帮了个大忙,他说。 我在那个星期一想必是从早忙到晚,我想着然后我想到事实上今天也是当天的翻版,我在跟自己玩一二三木头人。 我和摩特先生交谈的这二十分钟令我乐在其中,因为他年轻俊俏又友善,长发系成马尾,还有一双蓝得出奇的眼眸。据他告诉我,那是因为他有一半芬兰一半德国的血统,也因此有极为浓重的乡音。 在这薄暮时分,此地就是我今天的最后一站。毛毛细雨已成为雪花纷飞,由灰蒙蒙的天空飘落。不过温室里的灯都已亮起,我走进去时闻到松香味也听到流水声。偶尔随着一阵风拂过会传来风铃悠扬声响。 那有点像是走出我的天地,进入别有洞天的另一个境地。温室不大,不过我眼前还是出现了一幅壮阔的景观,仿佛放眼望去可以绵延数哩。遍地林木扶疏,赏心悦目的老树,盘根错节,枝干蔓生。我俯身轻触其中一棵。 中国榆树,我身后一道声音说。树龄已逾百年了。 我站直身躯。葛登.洛哈特身材矮壮,头顶微秃。他穿着大红色的吊带裤,及一件厚重的蓝色紧身运动衫。 那是室内盆栽,他继续说道。这一棵,他比着一株小树,叶色红似火:是日本枫。属于室外植物,不过我们将之搬进来避寒。 很美观,我说。天啊,这里真是奇花异树美不胜收,清幽恬静。 没错,他说。我进入这里就可远离尘嚣,置身于另一个天地间。伦敦市中心的一座古老树林。看这里,那是榕树。看那些气根。 真美观,我又说了次。恍若梦境。 慢慢挑。要挑一棵适合自己的树也不容易。或是要当礼物?很受欢迎的礼物,尤其适合用在婚礼和周年庆。 其实我是来向你请教一些事情,我说。我想我们见过面。 我阅人无数。 我来自杰伊与钟纳公司。你供应二十棵盆景给位于加那利码头的雪崩公司办公室。我想我曾来这里告诉你,你应该为你的付出多索取一些酬劳。 艾比?艾比.黛波露?妳把一头秀发都剪掉了。 是啊。 我多跟他们领了一些钱。我也送了份礼物给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是的,我说着,什么都记不得,但也不想冒犯他。我的脑中嗡嗡作响。我身后的汩汩水声有如笑声。我说。是中国榆树吧? 是榆树,因为妳說要室内盆栽。我记得树龄是十年,树干已相当肥硕了。妳說要当礼物。 礼物,我复述。是的。那是绝佳的礼物。呃,我只是来请教你,你是否记得我们何时碰面的。我是说日期。 结果是我们曾两度碰面,一次在星期一然后是十六日星期三。我又惊又喜,我的行程又往前推进了两天。我向他道谢,然后,我临时起意买下那棵榕树。我可以在和邹碰面时送给她。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