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在猎场里练高尔夫球没关系吧?露希问。
哦,没关系,当然没关系。你喜欢打高尔夫球吗?
我打得不太好,不过想持续练习下去。这种运动让我心情愉快,比光是散散步要有趣。
出了庄园这里就没什么地方可散步了!桂康索先生又大吼大叫起来,除了人行道,就是那些可恶的小火柴盒房屋,此外啥都没有!他们对我的土地虎视眈眈,还想盖更多的小火柴盒!除非我死了,否则都是做白日梦!但我现在还不想死呢,免得让这帮人得逞!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得逞的!
艾玛温和地劝解着:
好了啦,父亲。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们都是一个样。赛巨,还有那个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哈罗德,成天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至于奥菲,他不想亲手谋杀他老爸才怪呢!说不定圣诞节的时候就是他在搞鬼!那次我的病情突然起了很奇怪的变化,老昆珀伤透了脑筋,还小心地问了我一大堆问题。
父亲,每个人都会偶尔有些消化不良的。
对啦,对啦,直截了当说我暴饮暴食不就得了!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为什么会吃下那么多呀?因为桌上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奢侈浪费啊!这倒提醒我了。你,年轻的女人,午餐时你送了五个马铃薯进来,每个都那么大。一般人两个马铃薯就绰绰有余了!以后一餐不要超过四个,今天多出的那个只好浪费掉了。
不会浪费掉,桂康索先生。我打算今晚做个西班牙煎蛋卷,它就可以派上用场。
啊哈!露希端着咖啡盘走出房间时,听见老头儿在说,好个伶俐的女人,答忍起话来头头是道;不光是菜做得好,人也很漂亮。
露希.艾拉贝罗很有先见之明,随身只带了根轻便的铁头高尔夫球棒。她拿着球棒翻过栅栏,进了猎场。
她先打了几回球,大约五分钟后,一记明显的斜击,球儿被击到了铁路路堤那边。露希走过去开始找了起来。她回头望望别墅,发觉距离已经非常远了,而且没有人在注意她。于是她一直找下去,有时也从路堤往下面的草地上打。那天下午露希搜寻了整段路堤的三分之一,但是一无所获。她一路打着球回到别墅。
第二天她突然发现了新情况:一丛长在路堤半腰的荆棘被压断了,断枝散落在地上。露希检查了那丛荆棘,注意到有根枝条上挂着一小片撕破的毛皮,是浅褐色的,和木头的颜色差不多。她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半,放进随身带着的信封里,然后她又走下陡坡搜寻别的蛛丝马迹。她仔细地观察着凹凸不平的草地,觉得草地上依稀有人走过的痕迹,但是非常模糊,没有她自己的脚印清楚。这一定是一段时间以前留下的,而且模糊得让她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地发挥想像。
她走到那丛折断的荆棘下面,在路堤底部的草丛中寻觅着,这回终于没有白费力气。她找到了一个廉价的珐琅质小粉盒。她用手帕裹住放进口袋,接着搜寻下去,但之后再没发现什么。
次日她驾车去看望生病的姑妈,艾玛.桂康索对她和蔼地说:
你不用急着回来,要到晚餐时间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忙。
谢谢您。我最晚六点钟回来。
麦迪逊路四号在一条普通的小街上,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房子,窗帘干干净净的,镶着诺丁罕花边。白色的台阶非常光洁,连门把也擦得雪亮。一个表情严肃的高个子女人开了门,她一身黑衣,铁灰色的头发盘成一个大髻,这女人带着露希去见玛波小姐时,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玛波小姐在后面的客厅里,窗外是个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小花园。房间里相当清洁,摆了一套庞大的詹姆斯一世式的家具,还有许多小垫子和陶瓷饰品,花瓶里插着两枝蕨类植物,玛波小姐坐在壁炉旁的一张大椅子里,正忙着编织什么东西。
露希走进去,关上门,坐到玛波小姐对面的椅子上说:
嗯,看来您还猜得挺准的。
随后她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并且把细节描述了一番。
玛波小姐的脸上泛起了薄薄的一层红晕,她有点得意地说:
也许不该为这种事感到高兴,不过自己的设想得到证实,总是很让人开心。
她指指那一小块毛皮:
艾思佩说那个女人正是穿一件浅色的毛皮大衣。我猜,那个粉盒原先是装在大衣口袋里的,尸体被扔下斜坡时掉了出来。虽然现在还看不出它的重要性,但日后总会有用的。你没把整块毛皮拿下来吧?
没有,我留了一半在荆棘上。
玛波小姐赞赏地点点头:
非常正确,我亲爱的,你很聪明,警方一定希望实地勘察一下。
您准备把这些情况报告给警方吗?
嗯,现在还不到时候玛波小姐思考着,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尸体,你觉得呢?
是的,但您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难了?我是说,就算您的猜测是正确的凶手把尸体推出车外,接着在布拉汉顿下了火车,再找了个时间过来(也许就是当天晚上),把尸体移走但然后呢?他可以把尸体放到任何一个地方呀!
未必能放到任何一个地方的,玛波小姐说,你没有顺着逻辑推论,亲爱的露希.艾拉贝罗。
您就叫我露希吧。为什么不能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只要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杀死那个女孩,然后用车子把尸体运走就好了,你没有考虑到
露希打断了她的话:
您是说,您的意思是,这是一次有完整预谋的谋杀?
玛波小姐解释道:
一开始我并没有那么想,当然谁也不会朝那方面想的。我原以为是两人临时起了一场争执,男的丧失了自制力掐死了那女孩,于是面临一个不得不在几分钟内解决的问题如何把尸体处理掉。但若是如此,事情未免也太凑巧了他一时冲动杀了那女孩,往窗外一看,发现火车正在转弯,而那地方偏正好能扔尸体,并且晚一点还保证可以找回去把尸体搬走如果他真的只是临时把尸体扔在那儿的话,他就不会再采取什么行动了,那么尸体也早该被发现了。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露希依然紧紧地盯着她。
玛波小姐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你知道,我认为这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凶手的手段的确非常高明,火车是最容易隐蔽自己的地方,假如他在那女孩居住或者逗留的地方杀死她,进进出出总会有人注意到的;如果他用车子带她到野外什么地方,也难免会被人看见号码和车型。但是火车来来往往,车上的乘客又都是素昧平生,他和她在一节没有走廊的车厢里单独相处,可以很容易地下手尤其是如果他很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的话。他一定对鹿瑟福庄园了若指掌,熟悉它那独特的地理位置自成一体,与世隔绝,就像一个被铁路围绕的孤岛。
的确是这样。露希说,它好像来自于过去,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周围紧张忙碌的都市生活对它没有丝毫影响。除了商家早上来送送货以外,他们和外界就没什么联系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假设凶手那天晚上到过鹿瑟福庄园,尸体被扔下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所以天亮之前不会有人发现。
是啊,没错。
假设凶手来过他怎么来的?驾驶汽车吗?从哪条路?
露希想了想回答道:
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小道沿着一座工厂墙边走,他可能会从那条路进来,然后在铁路拱桥下转弯,再驶上庄园后面那条车道,接着翻过栅栏,沿着路堤底部找到尸体,再搬回车上。
玛波小姐接了下去:
最后,他便把尸体载到事先选择好的地方。这一切都是早已计划好的,你知道。就我想来,他不可能把尸体搬离鹿瑟福庄园,即使搬了也不会在太远的地方。最可能他是把尸体埋在庄园什么地方了。她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露希。
我也觉得是这样。露希沉吟着说,但这事说来容易做来难啊。
玛波小姐也深有同感:
他不会把尸体埋在猎场,那样不但费劲而且非常引人注目。有没有什么地方的泥土已经被翻过了?
菜园吧,或许。可是园丁住的小屋就在附近,虽说他又老又聋,但这还是挺冒险的。
那儿有狗吗?
没有。
那会不会在什么小棚子里或者库房里呢?
那就比较简单和省事庄园里有好多废弃的旧建筑,倒塌的猪圈啦,搁马具的仓房啦,还有那些从来无人接近的工房。他还有可能把尸体扔到山杜鹃花丛或者灌木丛里。
玛波小姐点头:
没错,我想这种可能性很大。
门被敲了一下,芙伦丝一本正经地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对玛波小姐说:
客人来访对您大有好处。我给您做了我最拿手的烤饼,您以前很喜欢吃的。
玛波称赞道:
芙伦丝做的茶点最可口了。
芙伦丝喜出望外,脸上笑开了,乐滋滋地走出了房间。
亲爱的,玛波小姐说,我想我们喝茶的时候就别谈那个谋杀案了。这话题太让人难受了!
喝完茶后,露希站起身来。
我也该回去了。就像我说的,目前住在鹿瑟福庄园里的那些人,都不像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儿只有一个老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又老又聋的园丁。
我没说他一定是住在那儿。玛波小姐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一定对鹿瑟福庄园非常熟悉。等你找到尸体后,我们就可以着手调查这个问题了。
您好像觉得我一定可以找到尸体。我可没那么乐观。
我相信你一定能马到成功,亲爱的露希。你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
在某些方面我还可以,但对于寻找尸体我可没有什么经验。
我相信,那只需要一点普通常识。玛波小姐鼓励露希。
露希看着她哈哈大笑,玛波小姐也对着露希微微地笑了。
第二天下午,露希便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她在那些库房周围上下东寻西找,先戳戳缠在猪圈上的石南根,然后查一查温室后面的锅炉房。就在此时,她听见一声干咳,她一转头,便看见园丁老希尔曼正不以为然地盯着她,嘴里还警告着:
小姐,您千万要小心,别摔跤了,这些台阶不太安全。您刚才还爬到库房顶楼上,那儿的地板都坏了。
露希非常沉着,没有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反而愉快地说:
您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正在想,这地方能不能整顿一下,比如说种点蘑菇拿到集市上去卖什么的。这花园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在管似的。
都是主人的缘故,他连一个小钱也舍不得花。要有两个男工和一个小孩来帮忙的话,我一定能把这儿管得好好的,可是他听不进去。我只能说动他买台电动割草机,他原先还指望我赤手空拳去修剪前面那片草地呢。
何不把这片地方整修整修,种些能卖钱的东西呢?
这种鬼地方能赚什么钱,这想得太远了。反正主人也不会考虑的,他只知道节约再节约。他也清楚自己死后会怎么样那些年轻先生们会忙不迭把庄园卖掉,他们现在只是在等着他死罢了。我听说主人去世以后他们能继承一大笔钱呢。
我猜他一定非常有钱吧?露希问。
桂康索百货就是他们的,是老主人也就是桂康索先生的父亲创办的。人人都说他很精明,这栋房子就是他发财之后建造的。还说他铁石心肠,又爱记仇;不过除此之外,他为人十分大方,一点都不小气。听说老主人对两个儿子都很失望,他让他们受教育,送他们上牛津大学,把他们培养成上等人。但两个孩子偏偏清高得不得了,都看不上做生意这一行。小儿子娶了个演员,酒后开车出了车祸,结果一命呜呼。老大呢,就是现在这个,又不怎么讨父亲欢心。他去了国外很多地方,买了许多异教的雕像带回家来。年轻时他也不是一毛不拔的,反而到了中年变得越来越小气了。他们一向处不来,他和他父亲,我听说。
露希兴致适切地倾听着,心中暗暗把这些情况记了下来。老头子靠在墙上,还打算继续他的长篇大论他聊天的热情比干活儿要高得多了。
老主人是在战前去世的,他脾气好坏呢。谁也不能冒犯他,否则他就吹胡子瞪眼的。
他去世后,这位桂康索先生就回这儿住了?
没错,他和他家人就住到这儿来了。那时候孩子们都快长大成人了。
可是哦,我明白了,您指的是一九一四年的战争。
不是,他是在一九二八年去世的。
露希想,一九二八年之前倒也可以称为战前,不过她自己是不会那么说的。
她对园丁说:
您一定想回去工作了,别让我耽误您的工作。
老希尔曼无精打采地答道:
啊,都这时候了还能干什么,光线太暗了。
回别墅的路上有赤杨丛和杜鹃花丛,露希觉得凶手可能会把尸体藏在里面,就又停下来搜寻了一番。
她进屋子时看见艾玛.桂康索正站在门厅里读一封信,下午那趟邮件刚刚送来。
我的侄子明天跟他学校里的一个朋友要来这儿。门廊上那个房间就给亚历山大住,旁边那间给詹姆斯.史托德维司。他们可以用对面的浴室。
好的,桂康索小姐,我会把房间准备好的。
他们明天上午午餐之前到。艾玛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想他们刚到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挺饿的。
我想他们一定很饿的。我做些烤牛肉,您觉得怎么样?要不就来些糖蜜水果馅饼?
亚历山大最喜欢吃糖蜜水果馅饼。
第二天早上两个男孩来了。两人的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都长着天使般纯洁的脸孔,举止文雅有礼。亚历山大.伊特立金发蓝眼,史托德维司则是皮肤黝黑,戴着一副眼镜。
午餐时他们严肃地谈论著体育界的重要大事,偶尔话题也涉及最新的科幻小说,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俨如老教授在讨论旧石器时代的工具。和他们相比,露希自觉青春洋溢。
不一会儿,牛腰肉就风卷残云般地不见了,糖蜜水果馅饼也被吃了个精光。桂康索先生对此颇有怨言:
你们会把我们家吃垮的。
亚历山大的蓝眼睛责怪地瞥了他一眼:
外公,如果您没钱供我们吃肉,我们也可以只吃面包和起司。
没钱供你们吃肉?我供得起!我只是不喜欢浪费罢了。
我们什么也没浪费呀,先生。
史托德维司低头看看面前的空盘子,这个证明再清楚不过了。
你们两个小家伙吃下的东西是我的两倍。
我们现在正处于发育的阶段,需要大量吸收蛋白质。亚历山大解释着。
老先生还在那儿咕哝着。
两个男孩离席时,露希听见亚历山大很抱歉地对他朋友说:
你千万别在意我外公说的话,他大概正在节食,所以才这么怪里怪气的,而且还吝啬得出奇。我想他的心理一定有点问题。
史托德维司善解人意地回答:
我有一个姨妈,老是以为自己快破产了,其实她的钱多著呢。医生说这是由于疾病引起的。你拿了足球没,亚历山大?
饭后露希洗好餐具,收拾妥当,便走了出去,远远还听见两个男孩在草地那边大呼小叫。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下了前面的车道,从那儿穿过山杜鹃花丛,还不时地拨开叶子看看,仔仔细细地搜寻着。她有条不紊地从这丛检查到那丛,拿球棒往里戳,突然亚历山大.伊特立彬彬有礼的声音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您在找什么吗,艾拉贝罗小姐?
找一个高尔夫球,露希迅速地答道,实际上得找好几个。我经常在下午练习打高尔夫球,所以丢了不少球。我想天一定得找回几个。
我们来帮你找。亚历山大一副责无旁贷的样子。
太谢谢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在踢足球呢。
史托德维司解释说:
也不能踢太久,天气太热了。你经常打高尔夫球吗?
我很喜欢打高尔夫,但打的机会不多。
我想也是。这儿是你掌厨,是吗?
是的。
今天的午餐是你做的吗?
是啊,味道好吗?
简直太棒了!亚历山大说,我们学校的肉做得糟透了,吃起来老是干巴巴的。我喜欢颜色粉红的牛肉,咬起来有汁的那种。糖蜜水果馅饼也非常好吃。
告诉我你们最喜欢吃什么。
哪天我们可以吃苹果蛋白甜饼吗?我最喜欢那个了。
当然可以。
亚历山大快活地叹了口气,说:
楼梯下面有一套钟形一高尔夫球(一种高尔夫球的比赛方式,在果岭中心挖一个洞,周围放十二个球座,按顺序从球座击球入穴)球具,我们可以把它放到草地上玩玩,怎么样,史托德?
好噢!史托德维司热烈回应。
他不是澳大利亚人,只是在练习那种说法而已,这样明年他家人带他去看国际板球锦标赛时,就有用武之地了。亚历山大很周到地解释了一下。
在露希的大力鼓励之下,他们遂跑去拿那套钟形高尔夫球球具。等她回到别墅时,发现他们已经把它搬到外面的草地上,正在争论号码牌的位置呢。
我们不想把它摆成钟形,史托德维司说,那是小孩子的玩法。我们想摆成一个有长洞和短洞的球道。可惜号码牌锈得这么厉害,都看不太清楚了。
露希说:
得用白漆好好刷刷,明天你们可以拿点漆刷一下。
好主意。亚历山大脸色亮了起来,我想长仓里有几罐旧油漆,是以前的油漆匠留下的。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长仓是什么?露希问。
亚历山大指指别墅不远处靠近后面车道的一栋长形石屋:
那屋子年代很久了,外祖父称它为漏仓,还说是伊莉莎白一世时代盖的,那简直是吹牛!这儿原先是座农场,那屋子那时就有了,后来被我曾祖父拆了,重新建了那座难看的要死的房子。他又补充道:里面有很多祖父的收藏品,都是他年轻时从国外带回家的,大部份都恐怖得要命。有时候也在里面举办惠斯特牌(类似桥牌的一种纸牌游戏)比赛什么的,都是妇女协会办的,有时候还举行艺品拍卖会。来,我们去看看。
露希非常乐意地跟着他们去了。
那仓房有一扇装着饰钉的橡木大门,在掩映着长青藤的大门右上角有颗钉子。亚历山大从那上面解下一把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几下,推开了门。三人走了进去。
露希的第一印象是,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惨不忍睹的展览馆之中。屋里有两个大理石罗马皇帝头像,两眼暴突,正对着她怒目而视;有一具希腊罗马艺术衰落时期的巨大石棺,还有一个立在基座上傻笑的维纳斯,正一只手抓着下坠的衣裙。除了这些艺术品之外,还有两张折叠桌,几把堆在一起的椅子,以及各色各样的零星物品:比如一台生锈的手动割草机,两个桶子,一对虫蛀的汽车椅垫,一把漆成绿色的铁质花园椅,还是断了一条腿的。
我记得就是在这儿看到油漆的。
亚历山大也不敢十分确定了,他走到墙角边,把遮在那儿的破帘子拉开。
他们找到了两个油漆罐和几把油漆刷,刷子已经变得又直又硬了。
你们需要弄点松节油来。露希说。
但他们没找到松节油。小伙子们自告奋勇要骑车去找,露希也极力怂恿。她想,给高尔夫球号码牌刷油漆,大概会让他们乐上一阵子吧。
露希喃喃自语着:
这地方真该好好打扫一下了。
要我就不会自找麻烦。亚历山大劝说道,如果真要使用的话,自然会有人来打扫干净,但这个时候它压根派不上用场。
最后要把钥匙挂回门外去吗?它原来就放在那里吗?
是的。你也看到了,这儿真没什么好拿的。谁会要这些难看的石头,而且足足有一吨重呢。
露希也有同感,她实在不敢恭维桂康索老先生的艺术品味。对于收藏各时各期最拙劣的艺术品,他似乎具有精准的眼光。
男孩子们走了,把露希留在仓房里。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到那个石棺上,久久停留在那儿
石棺
仓房里的空气有股霉味,似乎好久没通风了。她走到石棺边,只见上面有个沉重的盖子,盖得紧紧实实的。露希一边查看一边思索。
然后她离开仓房到厨房去,找了根重重的撬棍回来。这个工作可不容易,但露希仍然顽强地撬弄着。
棺盖在撬棍的作用下,开始慢慢地举了上来。露希可以看得见里面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