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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室友 妮基.法蘭齊 5306 2023-02-05
也许不会有事。也许我终究还是能安然过关。我必须保持冷静,这才是当务之急。非常冷静。一步都不能错。我不敢开口,深怕说错话、害自己露馅,我必须强迫自己与他人四目相交,因为我总觉得其他人有能力看穿在我脑里游移的思绪,而想低下头去。每绽露一次微笑或摆出一张愁眉苦脸,我就担心事迹会败露。好难稳定规律地呼吸。上楼梯的脚步声令我晕眩。有人要来抓我了。敲门声,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都令我感到摇摇欲坠。眼前视线一片朦胧。但是假使我能在黑暗中摸索一条出路,假使我能保持平衡,就能脱离这个困局。 这三个女人全是我下的毒手不,那不是我,不是真正的我;这不是我的错,只是一场愚蠢的意外而且我每次都空手而归。不过艾丝翠现在可有钱了。我看着她带钱上楼。两万英镑的现钞哪。艾丝翠是我的绊脚石,而那笔钱又在艾丝翠手里。我头疼依旧未散,可是同时好像脑袋里有个我搔不到的痒处。干掉艾丝翠,把钱抢到手。然而,如今一切都走岔了,因为警察随时会上门,他们会在迈尔斯房里找到作案用的凶器,而我不能把另一起命案又嫁祸在他身上;也许我可以哦,只要他不在派出所的话?该死,该死,该死。我怎么没早点想到?找另一个替死鬼不就得了。欧文。就是他了。他活该倒楣啦。把他这块挡路石也清掉吧。让我跟艾丝翠一块儿去巴西逍遥。不过就算思绪沙尘暴在作祟,我也知道再找迈尔斯之外的另一个代罪羔羊实在牵强。一个家里出了两名杀手。不。这样行不通。

我的脑筋一片混沌;家里也是一团混乱。人们打包哭泣。达利欧一边颠簸地把一个大纸箱搬下楼,一边自言自语。琵琶把衣服扔出房门,直到她卧室的门口布满衣物。我把自个儿房里的窗户打开,探头出去;人声从欧文的房间传出,朝我这头飘送而来。艾丝翠在他房里。她真的不该这么做:这样只会让我更火大。除了片段的字句,其余我什么都听不到。说到什么要走。提到相片。相片。我拉长耳朵想听个仔细。他们的音量先是压低,接着又扬高。谈到琵琶。好样的。无论什么时候,琵琶永远都在,她是男女关系中的第一个谎言。 相片。我用手背擦拭额头,用力咽下口水。他要带相片去警局备案,肯定是这样没错。一切迫在眉睫。我不能呼吸了。我要没气了。必须保持镇定。现在他们又压低音量了。沉默不语。他们在接吻?爱抚?做爱?是这样吗?谁管那么多?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这出戏将要落幕。

梅兰妮拿了杯茶走进房里。贴心甜美的梅兰妮,甜到令我窒息。虽然脸上写满关心,她心里却很乐,这我看得出来。她坐在我身旁的床上,我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因为假如我看见她同情体贴的表情,我一定会出手扁她,打到她这个表情消失为止。 拿去,亲爱的,把它喝了。 谢了。 每个人都吓坏了。 我咕哝了什么。我的思绪不停打转。艾丝翠。钱。巴西。我要那笔钱。每个人都会觊觎那笔钱。这就对了。她现在是每个人的目标。没错。我脑袋里的嘶嘶作响已然平息,就像静电干扰逐渐消除。我在心底盘算:我要揭人疮疤、激起恐惧。确定其他人都会感受我所感受的困惑和恐惧。 来吧。我边说边跳下床,牵起梅兰妮的手。 做什么? 下楼去。

可是我才刚帮你泡好茶欸。 我没办法呆坐在房里。 我把她拉下楼,正巧遇见达利欧上楼。我对他点点头。警察马上要来了,我窃窃私语道,你最好做足准备。你要知道,他们会把你房间拆了。 他撑大双眼,惊恐地瞪着我,然后匆匆跑上楼。 我跟梅兰妮走进厨房,我要她坐在桌前。我可以听见迈尔斯在他房里哭泣。好耶,老兄,哭吧。事实为何,你还不明白。 小梅。我扯开嗓门说。 怎么了? 妳知道为什么我心情不好吗? 当然知道,她兴奋地说,要是这一连串的事件没使你深受打击,那你就不配当人啦。莉亚真真实实地住过这里。尽管大家诸多异议,她却是这么充满 不,我打断她的胡说八道,我的意思是,妳懂吗? 我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光从轻快敏捷的脚步,我就知道那是艾丝翠。

妳还不明白吗,小梅?他们认为是我们其中一个干的。 我听到艾丝翠在门外驻足。这就对了,我的乖女孩。妳就一如我愿,待在那里听着。以为妳自由了吗?没有人能自由。你们全都是我布局的棋子。 还不只如此呢。我继续说下去,掩盖小梅的哀诉抗议。这就是为什么欧文开始打包行李。达利欧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迈尔斯在浴室里狂吐,把所有莉亚写的信扔进垃圾桶,然后迈开大步进派出所。这也是为什么艾丝翠看起来那么心烦意乱。 等艾丝翠终于进来,小梅已像个学步幼童用手指捂住耳朵,阻绝她无法承受的消息。我给艾丝翠一个苦笑。毕竟我是正直又忠诚的朋友,看见了别人所不愿面对的真相。 警方大军前来,有的身穿便衣,有的身着制服、拎着包包和相机。我的手抖个不停,索性用一只胳臂圈着梅兰妮。我心脏跳得太剧烈,震得胸口疼痛不已。我能感觉一颗颗的汗珠扎得我额头好疼,好像有光点在戳我的眼珠后方。我无法理解周围的声音,将它们提取出来串成文字。

先生,可以带我们看一下你房间吗? 他在对我说话。我强迫自己正视那张向我逼近的脸。我严肃地点点头。没问题。 我领他上楼,他的脚步沉重地落在我身后。我是不是将要发现自己犯下什么天大的错啊? 这间。我说。我声音听起来满自然的。 谢谢。 那呃那我是要在楼下等吗?我不清楚搜索的流程。 他僵硬的脸庞微微泛起笑容。我离开他身边,走进厨房。我远远地看见艾丝翠跟卡姆斯基人在屋外。他们站在她的菜园边上,她用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真诚表情仰望着他。当一名警官迈开大步,与我错身而过,挤进花园,我依旧看着他们。他往他们那头连走带跑。卡姆斯基跨步向前,凑到他面前,我可以看见他脸部肌肉一绷。他转身面向艾丝翠,对她说了些话,随后就把她抛在原处。有好一会儿,她就这么动也不动,只把手压在胸口,仿佛心在痛。接着她往厨房而来,当她抬起头,目光直接穿透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你可以在门快要砰然关上时穿过它。你也可以在车水马龙中找到一个空隙、钻到马路的另一头。一切只要时间拿捏得当,别太快以免出差错,但也别慢到落入圈套。就只一瞬间,我非得搞定不可。 警方侦讯我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对我兴趣缺缺。他们没有对我进行连珠炮的发问攻势,也没有试图用棘手的问题使我露出狐狸尾巴。他们只想知道一些简单到爆的事,好比说我昨天早上的行踪。我帮梅兰妮买完东西之后回家,在家里见到了谁?好,让我想想。嗯。这个嘛,我见到了迈尔斯。没错。迈尔斯。他没去上班,我觉得很奇怪。他说了什么?啊,让我想想:对了,他说他知道莉亚要回家拿东西。对,我很确定。他心情不好吗?哦,是的,警官,事实上,他非常紧张,整个人提心吊胆。那是在他听说莉亚死了之前的事吗?哦,是的,警官,早在那之前,他就明显地激动不安。不过我突然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呢?你该不会以为是迈尔斯干的吧?是的,警官,恐怕迈尔斯跟莉亚的确吵了一架。千真万确。是的,虽然我不想泄漏家里的秘密,但他似乎对艾丝翠很着迷。

最后我踏出警局,来到毛毛细雨的街头。琵琶已经在外头了,我们坐在一堵矮墙上。她圈着我的胳臂,把头靠在我肩上。多恐怖的一场噩梦啊。她说。 是啊。我说,并亲吻她的头顶。 当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变得可疑,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跟你说,经过了这件事,以后我在职场上会无往不利。 事实为何,她还不明白。 欧文走来我们身边,我看得出来他也不知情。他闷闷不乐地站在我们面前,双手插在口袋深处,脚踢着人行道的碎砾。当琵琶对他伸出一只手,他立刻绷起一张脸,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往我另一侧的墙上一坐。她耸耸肩,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达利欧踉踉跄跄地走出警局。他脸色蜡白,头发黏成头顶的几座橘色山峰。我想要招供,他说,只要他们别再问下去。坏事都远离就行。是不是有个名词专为了形容:对你没犯下的罪行感到内疚?

闭嘴啦。正在为自己卷烟的欧文说。 好。达利欧好像把欧文的话奉为什么有用的忠告。他开始来回踱步,喃喃自语。 接着艾丝翠也出来了。她脸色发白,步伐不再轻快。她坐在我跟欧文中间。欧文递给她一根香烟。我一手搂着她。她把身子的重量放在我身上,头发也贴着我的脸颊。我可以感觉她的呼吸。也可以感觉她夹克里厚厚一叠新发行的钞票。 还好吗?我说。 她只是转头望着我。 达利欧走向我们。我们还在等谁啊?他问道。 只剩下麦克跟迈尔斯。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了。我若无其事地说,但艾丝翠猛然从我的怀里挣脱,用那双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你还不晓得吗? 我注视其他的每一个人,仿佛演戏的是他们,不是我。麦克走下台阶,朝我们而来。大伙儿举起手,惊恐而不愿面对现实地摇头,有的垂泪有的恸哭,伸出双臂环抱彼此。而我在众人的中心,早欧文一步抱住艾丝翠,听见话语从自个儿口中冒出,我大概没有说错话,没有说出引人注意的话。麦克继续描述身体组织跟毛发。

我也拥抱达利欧,感受他锋利的骨头和冷若冰霜的皮肉;他的口气有大蒜的味道。毛毛雨把我们都淋湿了。衣服黏在我们身上。雨滴滑落我们的脸庞。我说了迈尔斯,老天爷啊!以及三个女人!之类的话。不过其实这都无所谓。没有人在听别人说话,我们只是无能地在人行道上蹒跚打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达利欧提议去酒吧。这可不成。不在我的计画之内。我们现在应该各自回家才对。时间所剩无几。但其他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而我自然也没话说,于是我们沿着人行道走,艾丝翠也不忘牵着她的单车。我不太舒服,眼睛发疼,脑袋嘶嘶作响,喉咙宛若砂纸。 我不晓得大家在聊些什么。我听得见他们的谈话,三不五时也会搭腔,看似属于在团体周围汹涌澎湃的狂乱情感之一,但实则不然。我在思考。我在等待。我感觉时钟滴答作响、时间分秒流逝。我吞咽作呕的感受。我阻止自己幻想假如事情出错会有何下场。

喝完酒之后,我提议再来一巡。不过我先走出酒吧,从口袋取出小刀,刺穿艾丝翠单车的两个轮胎。这样妳就不能骑车回家啦,艾丝翠。妳得另寻他途。我回到热气、喧嚷和夺目强光的酒吧,拿了饮料走回桌前。 艾丝翠在口袋里摸找。这或许算是某种证物,她说,在被条子抓包之前,我们最好把它分一分。 不,我说,血液在的耳里怦然作响,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看在老天的分上,艾丝翠,人们已经开始注意我们了。不要在这种场合秀白花花的钞票啦。 我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尽管听起来像个薄弱的借口,但艾丝翠还是点点头。或许这给了他们一个不要别离、不要各奔东西的理由。 算术就交给我,琵琶说,明天我们可以约在某个比较体面的地方见面。这算是另一场惜别酒会的借口。 好。我说。待在闷热的酒吧,我全身冒热气。汗珠好似几十只小苍蝇猛扎我的脖子。 最后琵琶表示她得走了,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套上夹克。艾丝翠站了起来。她穿上外套、系紧腰带。我们成群结队地步出酒吧,来到凉爽的夜晚,发现她被划破的车轮。多恶劣啊?无所谓。走路搭地铁。之后再过来牵。她说我们明天还会见面。是啊,继续做梦吧,亲爱的。继续做妳的春秋大梦吧。 她紧抓我的胳臂,跟我道别;她的碰触有如火焰穿透我的衣裳。我敢发誓它简直就像压在我皮肤上的烙印。她和琵琶吻别后,压低音量跟欧文说话。他也对她说了什么。他们的头靠得好近,快要碰到一块儿。她牵起他的手。快放开。快啊。立刻松手。两个人分开。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不能让他们两个一起走。不可以。我握紧双拳,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放声尖叫,抒发郁积体内难以忍受的压力。我会爆炸、碎裂。我的脑袋咚咚响个不停。 那好吧。 最后艾丝翠退后一步,跟欧文分开,我才感觉如释重负的洪流冲刷我的体内,让我像只小猫般昏眩而虚弱。 她终于走了,一边走,一边举手道别。先数到十再跟踪她吧。我数到六就担心会把她跟丢。反正现在也没人注意我。只见艾丝翠沿着人行道前进。不要离太远,等到某个隐密的地方再下手。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把我用来刺她单车轮胎的小刀,并掂了掂螺丝扳手的重量。用这个往她背后一击,她根本来不及发现什么。 吉佛先生? 我回眸一望。我大吃一惊,愣了几秒才意会对方是卡姆斯基总探长。 谁?叫我吗?我愚蠢地说。前方的艾丝翠已消失在弯路的拐角。 方便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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