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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章

室友 妮基.法蘭齊 3783 2023-02-05
我到家之后,发现迈尔斯在家,这是上帝存在的铁证。又或者是上帝不存在的铁证。总之答案非黑即白。他在厨房坐着,在一张小纸片上振笔疾书。然后心不在焉地抬起头。嗨,达维。他说。 我以为你跟莉亚都去上班了。我说。 我改变主意了。而她得回家拿点东西,他说,不过应该东西拿完就会去办公室了。 这样更好。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她要回家。装蛋糕的硬纸盒系了一条金黄色、尾端卷曲的缎带。结打得太紧,我解不开,索性拿厨房的剪刀将它剪断。我把蛋糕往桌上一放。迈尔斯扮了一张鬼脸。这是啥啊? 我在糕点店的橱窗看到的,我说,我抗拒不了诱惑。或许你们也会想拿它配咖啡。要来杯咖啡吗? 你帮我泡的话就好啊。 我把水注满水壶,打开电源。凶刀被我带回来了,我将外层的包装解开,把刀子搁在蛋糕旁边。我看到它上头依旧沾着莉亚的血迹,于是撕下两张厨房卷纸。一张包着把手,另一张用来擦拭刀身,所以大半但非全部的深色血渍都被清除。我从冰箱拿出一包研磨咖啡,用汤匙舀进咖啡壶。咖啡煮好以后,我将两个马克杯拿到餐桌,然后坐在迈尔斯对面。你在干嘛啊?我问道。

家里有太多事要处理了,他说完便豪饮一口咖啡,谢啦。 麦克在吗?我问道。 我没看到他。迈尔斯说。 其他人好像都不在家。我说。 我必须知道迈尔斯是否遇见可以提供他不在场铁证的人。我好像听到达利欧在楼上,他说,其他人都出门了。 他继续写下一栏又一栏的数字,不过后来长叹一声,在纸上画了一杠。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说。 没啦,不关你事,他说,我在为钱烦恼。也许你们可以自己分一分。 我应该拿得不多吧。我说。 迈尔斯不悦地耸耸肩。他起身绕着厨房走。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他说,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终结这场噩梦。我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雪上加霜。 来片蛋糕吧,我说,吃了会让你心情好些。 他勉为其难地笑了几声。现在吃有点嫌早。他说。

你很不懂得享受哦。我说。 也许晚点再吃吧,他心烦意乱地说,我是说,你知道我跟艾丝翠有段往日情吧?而莉亚又不是个处事特别圆滑的人。 既然你人在那里,可以帮我切块蛋糕吗?我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废话。 什么? 蛋糕。 迈尔斯一脸困惑。哦,好啊。他拾起刀子,帮我切块蛋糕,接着也为他自己切了一块。你害得我也想吃了。他咬下一口,扮张鬼脸。哇,好浓郁哦。 好吃就好。我说。 几分钟过后,迈尔斯走出厨房,我听见大门啪嗒关上。我拭去刀身的巧克力,把它放回塑胶袋。屋里不见达利欧跟麦克的人影。迈尔斯的房间一团乱。莉亚准备搬进来的同时,其他人正要搬走。地板上堆了许多叠她的衣物,处处可见她的化妆品和小玻璃瓶、小塑胶瓶。我拉开迈尔斯书桌的几个抽屉。底层的抽屉装了旧相片和明信片、他学生时期网球比赛赢的奖杯、两个老旧的插头。最后,我把购物袋装的刀子塞进两张床垫中间,电影里的演员总是会把东西藏在那里,而且老是会被人发现。

我离开迈尔斯房间之后,打去梅兰妮的办公室。我对她说:我爱她,好想见她,要她下班立刻过来找我。我想跟她见面、跟她谈谈。她听了欢天喜地,几乎同时又哭又笑。虽然达利欧房里传来声音,但我此时此刻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于是回房躺在自己床上。这几个小时,我感到全神贯注。现在我有种看完牙医、麻醉药退去的感觉。先前我全身麻痹,但如今现实世界大举入侵,我的脑袋又刺又疼。 事已至此,艾丝翠会知道真相。警方也会知道真相。假如我做了什么蠢到极点的事,假如我遗漏了什么、在现场留下有关我的东西,现在再去补救都为时已晚,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警方目前正在调查三件谋杀案,此事非同小可。我头痛欲裂。杀人是一回事,但我帮谋杀案营造的假象又是另一回事。我必须把这两码子事分开,专家将会抽丝剥茧。我只有一项优势。他们会寻找足智多谋、符合逻辑,或者荒唐疯颠的线索,将它们一一串连。但是我既不足智多谋,也不讲究逻辑,更没精神错乱。它们只是相互串连的不幸罢了。我是否笨手笨脚,制造了让他们有迹可循的线索?只有艾丝翠吧。什么事到最后都扯到她。

我觉得好累。我只想回到自己铸成大错以前的日子。但是我无法让时间倒流,所以我必须在它底下画一条线,逃之夭夭、重新来过。重新来过,再来过。在此同时,我得再一次模拟演出。这出戏会怎么演?最先发现的人会是谁?我幻想艾丝翠会要求打一通电话,然后拨回家。麦克或达利欧接听电话,接着目光炯炯有神、难掩兴奋地散布消息,就像人们有糟糕透顶的消息要与你分享时,那种电流的颤动。我顿时觉得自己非得走出家门不可。当第一手消息传达,人们聚成一团、试图得到零星的资讯片段、臆测案件的来龙去脉时,我可不能在场。 我跑下楼,在途中对达利欧点头示意。他问我能否帮他一个忙。我摇摇头,说有人打电话给我。我有件紧急的事要做。 看样子后果会让人惨不忍睹。他说。

我跟他说待会儿再聊,出门之后又拨了一通电话给梅兰妮。 你在跟踪我哦。她说。 这是她第一次亏我。我是不是很黏人?是不是使自己屈于弱势?不行吗?我问她。 没有,没有,当然可以。她说。 我说我会接她下班。我有事得跟她商量。她五点十分才会离开艺廊。我还有四个小时要消磨,却苦无事情可做。时间朦胧不清地飞逝而过。我在街头闲晃,看着路上的行人,裤子上沾了污渍的男人一边畅饮啤酒,一边自言自语;头戴耳机的人们;匆忙购物的顾客。每个人都快步挪移,在陌生的茫茫人海中穿梭。倘若其中有一个、两个或三个人消失,又会怎样呢?一百年过后,这里依旧会人山人海,自言自语的酒鬼和熙来攘往的购物者仍然存在,只不过是换一批人罢了。旧人早已呜呼哀哉。

我带梅兰妮去喝杯咖啡,暗示大家都得被赶出家门,她含羞而笑,说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同居;我点头微笑,表示可以考虑看看,而现在也该回家了。 我一打开家门,就看见达利欧瞪大双眼、站在门廊。他走向我们,低声呼唤我们俩的名字。达维,他说,小梅。 当下我需要梅兰妮的道理,就如同人们有时需要抽烟。其实你并不特别想要抽烟。只是想找点事做,别让手闲下来。取出香烟、放入口中,或是把玩打火机或火柴,诸如此类的动作能使你不那么神经过敏。只要梅兰妮出现、当我的挡箭牌、照我说的做、跟我一搭一唱,我就能成为一种崭新的生物:达维与小梅。好甜蜜、好年轻、好恩爱唷。人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最赞的是,她可以代表我们俩回应。我假装听了消息呆若木鸡,震惊到无法言语。我望着梅兰妮,把她当作正在表演的演员。她的演技真是精湛。只见她苍白的漂亮脸蛋一红、泪如泉涌,讲起话来结结巴巴,东问西问又说自己不敢相信,她紧紧圈着我的胳臂,努力回想最后一次见到莉亚是何时的事,而莉亚又说了什么话。我静静地站在她身旁,手臂环绕着她,不时闻一闻她的柔顺发丝。

琵琶听见我们的谈话声,便走出她的房间。她似乎是所有人当中最镇静的一位。我顿时觉得梅兰妮看起来好可笑,她双颊布满黑色的泪痕,为她根本不熟又不喜欢的某人垂泪。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她说,迈尔斯在楼下。去看看他吧。 妳去不是更好? 她微微一笑。不了。她说。 于是我们这对小情侣下楼,发现迈尔斯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凝视空气。我们泡茶、开了几罐饼干、坐着手牵手、低语点头,迈尔斯则哭着说些含糊不清、教人不知所云的话。讲太多话了。太令人困惑、有太多东西要记了。我担心自己会说错话,却又找不到借口起身抛下他一人。然后艾丝翠来了。她穿着粗糙的奇装异服: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的T恤跟运动裤。她一脸倦容、蓬头垢面,可是身上却散发一种备战的光芒。

很可怕,对不对?我话一出口,就发现这个问题有多愚昧,而艾丝翠也马上不留情面地回呛我。迈尔斯站了起来,我看得出来他跟艾丝翠之间,比跟我们更加亲密。刚才是因为没其他的倾诉对象,他才勉强跟我们说话。其实他自言自语也无妨。如今有了艾丝翠,他卸下心防,拥抱她,以不同的、自然的口吻跟她对话。我们好奇地观察两人。 我有东西要给妳。他如是说,然后环顾四周,尴尬地看着我们,说有话出去再说。 他们走出厨房,梅兰妮转头面向我。什么事啊? 不晓得。我们上楼吧。 我们拾阶而上,看见迈尔斯跟艾丝翠在楼梯上神秘兮兮地聚成一团。我听见我好像听见艾丝翠说:迈尔斯,我没办法收两万英镑的现钞!不过他们俩左右张望,看到我之后就陷入沉默。把我隔绝在外。我们缓缓与他们俩擦身而过。

一切都好吗?我问道。 艾丝翠转身背对我。待会儿再跟你讲。她说。 如果有什么 好,她说,好,谢了。 但我已看见她手里的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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