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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室友 妮基.法蘭齊 3760 2023-02-05
我辗转难眠,昏睡片刻又为小事焦虑不安,几度睡了又醒,直到看见耀眼的阳光穿透窗帘,便放弃无谓的挣扎。况且,我的身体跟单车都需要好好检查一番。 我冲了个澡这回是热水澡同时检查自己的伤势。我弯曲膝盖跟手肘,虽然会痛,却没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我需要活动活动。我猜今天天气应该不错,是个适合走出户外的好日子。 此时此刻,厨房里就我一人也挺好的。我为自己煮了一壶咖啡、把葡萄柚切好。趁着粥还在炉子上煮,我走进花园探视我的小菜圃。以前除了小时候用吸水纸种芥茉跟水芹之外,我没种过任何植物;不过,今年初我突然心血来潮,决定种自己的食物。我跑了趟旧货拍卖会,买了铁锹、泥刀跟洒水壶,这些园艺用具物美价廉、几近全新,显然是从哪户忘了把花棚上锁的人家偷来的。要不哈克尼的旧货拍卖会还能卖些什么?不过我善用这些赃物,在杂草蔓生的土地上规画出一块长长的矩形区域,耗尽心力精耕细作这块丰饶的土壤。许多在翻地掘土时发现的古老硬币和一片片陶器,被我一一拾起摆放在卧室五斗柜上方。这片园子出乎意料地带给我许多成就感。背痛、掌心起的水泡、指甲缝里的脏污,我统统乐在其中。达维好心要跟我分摊掘土的重担,但是我希望一切都自己来。我种了绿皮密生西葫芦、蚕豆、莴苣、甜菜根和芝麻菜就连马铃薯都有专属的架高式种植床。其他的室友老爱拿这件事亏我,不过土地上冒出的强健幼芽证明了一切。几乎每天早晨和傍晚,我都会去园里照顾植物。今天早上,正当我盘算明年可以种点甜玉米或者奶油瓜来煮汤喝时,随即想起明年我就不住这儿了,甚至连今年也没法等到采收的时刻。收成时节,采收我精心照料的蔬菜、享受我劳动果实的人,将会是迈尔斯跟莉亚。

正当我享用第二杯咖啡的时候,琵琶走进厨房。她身穿白衬衫和柔软的灰色套装,准备上班。而且,她身旁有伴,一个穿花衬衫、皮夹克和黑裤子的男人,脸上浮现你似曾相识的表情,那是男人在早上惯有的羞怯外加骄傲。在她的介绍下,我得知那男的名叫杰夫。他坐在我对面的桌前,并问我他能否也来杯咖啡。 我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应。琵琶太利害了吧。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是从哪里生出这号人物的?虽然我不记得几点离开她房间,但我记得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怎地,她在半夜变出这个家伙,然后把他偷偷带到床上。 嗨,杰夫,我的话崩解成断断续续的结巴,你是怎么从哪里? 我们本来约好要喝一杯的,琵琶兴高采烈地说,所以我说他倒不如过来这里。后来天色已晚,这个嘛,妳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说,琵琶,我要问妳一个专业的问题。 怎样? 在法律上,迈尔斯真的有权把我们赶走吗?我们难道不是合法的租户吗? 我不知道。她说。 妳不是律师吗? 妳是律师?杰夫问道。 是的,甜心,琵琶说,赶快把咖啡喝了。她回眸瞥了我一眼。但这不代表我无所不知。我会去查一查或者问问别人。但别把律师扯进来。这是我唯一学到的教训。 我对琵琶点点头,客气地跟杰夫道别,心中暗忖应该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我打电话到办公室找坎贝尔,他说跟公司借几天单车不成问题。我只要去克拉克威尔区的办公室自取就行了。总之,那天早晨我肯定是全伦敦唯一一位没骑单车上班的单车快递员。我身穿萤光黄色上衣、紧身莱卡短裤,安全帽搁在膝上,搭地铁上班。就算我穿上猩红色外套配马裤,也不会比现在滑稽。

以前我几乎从未踏进办公室。那儿只是坎贝尔跟他助理贝克斯接订单、用电话联络快递员的一个小隔间,而且那里脏得要命,到处都是硬纸板箱、没洗的咖啡杯,以及没归档的文件。 跟爱人打架了?我走进办公室时,坎贝尔问道。 被车门撞的啦。我说。 妳真的没事吗? 当我看见他准备借我的那台单车,顿时没事也变有事。坎贝尔看出我犹豫不决的表情。那台单车不错啦。他说。 至少不会有人想偷,我咕哝道,那么,第一站要去哪儿呢? 他盯着写字夹板。想要去华铎街,再到康顿镇吗? 我想要的只有你,坎贝尔,我讽刺地说,并接过他递出的那张纸,如今终于见识了办公室的庐山真面目,我一定会记得能不来就尽量不来。也许待会儿酒吧见啰。

那天气候宜人,全不同于又湿又冻、下午四点就天黑的一月,以及只能呼吸暑热和汽车废气的八月。艳阳虽然高照,却略带寒意,路上交通顺畅,令我心旷神怡。我直线横越整个伦敦,到了康顿镇之后,沿着夏洛特街来到麦达谷,再从苏活区到伦敦铁桥。回程我在博洛市集花了好些银两购买异国口味的三明治。接着我渡河抵达老街,再从那里直直骑很久,来到诺丁丘门。最后在绕回镇上的途中,我停在圣詹姆士公园享用三明治,并喝光了一瓶水。回到纵横交错的伦敦后,我在摄影冲印室、广告公司、剪辑室、律师事务所,以及来回好几个月登门造访却不知道或不需要知道它们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公司进进出出。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的单车后头像是拖了沉重的行李,但今天却格外轻松。那场意外显然没对我造成什么持续性的伤害。我疼痛的四肢逐渐松驰,等到傍晚,我已骑了一百多公里,却依旧精神奕奕,只有大腿跟小腿产生愉悦的痛感。回家的路上,我在马与骑师稍作停留,那是间专属单车快递员的酒吧。摩托车快递员则是在牛津街南端的皇冠酒吧聚会。他们的人数众多,全是留着胡子、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他们会在人行道上集合,对经过的女人吹口哨,讨论凸轮轴或其他组成摩托车的零件。

我们这群单车快递员则视彼此为较敏感的族类。对存活至今的成员来说,我们的身体肯定健康多了。我到达酒吧时,已经在里面的同伴举起啤酒瓶,小小欢呼了一下。他们围过来检视我的瘀伤和擦伤,随即说这没啥大不了的。后来话题转为严肃,我们谈到这一行的前景,说长道短、闲聊瞎扯,除此之外当然也不忘说顾客的坏话。我们仰赖客户叫件,但这并不表示非得景仰他们不可。我们大部分的客源是公司行号,不过也跟几个家族合作,其中有些家财万贯,比普通老百姓有钱千百倍的家伙,把打电话差遣我们当作家常便饭。单车快递员之间有个不成文的比赛,看谁能接到最荒诞可笑的差事。我曾经连续好几天从樱草陵把小孩忘记带的午餐便当送到西区的私立女子中学。有位快递员声称他曾在雨中骑到诺丁丘门拿伞,然后送去福特南与梅森高级食品百货。这份工作也给我们一窥名门豪宅真面目的机会。有个快递员建议我们可以玩一项游戏:看见私人电影院得五分、喷水池得十分、室内游泳池得五十分。

正当一个名叫丹尼的快递员乱盖有客户煞到他时,我的手机响起,救我脱离他瞎掰胡扯的轰炸。电话是达维打来的。 我在骑师酒吧,我说,要出来吗? 酒吧位于城镇中心、方便聚会,琵琶、达维或欧文三不五时会过来找我,试着融入我们这群身躯轻盈柔软、古铜肤色、轻装上阵,而且一般来说身材健美、宛若天神的快递员。 不了,他说,我在家。妳最好回来一下。 怎么了吗? 不不不,他说,没什么。这件事跟我们无关。只不过很戏剧性。 我悠悠晃晃地骑车回家,慢慢享受琥珀色的夕阳和凉爽的空气拂掠我的肌肤。当我转进梅特兰路,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自家门前再次发生愚蠢的意外,没想到就在此刻,我差点在昨天撞车的地点迎面撞上一辆警车。离我们家几栋房子远的人行道被警用胶带封锁,几名员警有男有女忙得团团转。一位站在警车旁的警官则看起来百无聊赖。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亲爱的,请往前走。 可是我就住在这条街上。 事情都过去了。 什么都? 往前走就是了。 我勉为其难地照办了。某件事几乎就在我家发生,我想要了解内情,员警却赏我几个卫生眼,我想不到留下的借口,只好沿着人行道乖乖推单车回家。 我走进玄关,只见达利欧站在梯子上,在灯的周围彩绘玫瑰。我把坎贝尔的单车靠着墙壁。骑这种车不跌倒才怪。他说。 只有今天骑啦,我说,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啊? 几小时前,那里聚集的条子更多,他说,塞满了车子,还有救护车。 出了什么事? 我不是很清楚,他说,我一直待在家。只是听说有人被抢劫。 是被谋杀。有人在我身后接话。 我转过身子。原来是麦克。谋杀?我说,不会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在街上被抢,后来惨遭灭口。那个人一定有试图反抗。真他妈的有够白痴。 达利欧低头对我咧嘴一笑。昨天艾丝翠撞车,今天有人被杀。这一区愈来愈不太平了。 还好我们马上要被赶走了,对吧?我说着说着便抬起头,狐疑地望着达利欧。你整修房屋多久啦? 我也不晓得。他说。 你跟迈尔斯串通好了吧? 我?他说。这样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那颗古怪的脑袋是怎么转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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