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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神秘化身 塔娜.法蘭琪 5824 2023-02-05
丹尼尔,艾比说,我发觉她全身立刻放松下来。谢天地。 小瑞缓缓靠回沙发上。出场满帅的,他冷冷说道:你站在门边听了多久了? 丹尼尔动也不动。你们跟她说了什么? 反正她也想起来了,贾思汀说,声音颤抖。难道你没听见吗,在警局里?要是我们不把经过跟她说,她就要打电话给警察 啊,丹尼尔面无表情朝我瞟了一眼,随即撇开头去。我早该猜到的,你们与她说了多少? 她很焦虑,丹尼尔,艾比说:她的记忆慢慢回来了,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很想知道事情经过,我们就跟她说了。没说谁你知道,是谁做的,但其他都说了。 非常有启发的一次谈话,小瑞说:从头到尾都是。 丹尼尔听了只是匆匆点头。好,他说:那接下来我们这么做。大伙儿现在都很激动,小瑞一翻白眼,嫌恶地哼了一声,丹尼尔置之不理。我认为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因此我们暂时停几天,完全不提这件事,让状况平静下来,所有人消化这几天的经历,之后再好好谈一谈。

丹尼尔指的是在我和麦克风离开之后。我正想开口,小瑞就问:为什么?他缓缓抬起眼皮,转头看着丹尼尔的模样,让我忽然察觉他醉得厉害,心里莫名警觉起来。 我发现丹尼尔也注意到了。你们要是不想提,他冷冷说:相信我,我一点也不介意。要是这辈子再也不提,我会很高兴。 不是,为什么不现在谈? 我已经说了,因为我认为大家现在没办法理性地讨论。今天过得够长,也够痛苦了 要是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呢? 请你相信我,丹尼尔说:我不常求你什么,但这回请你听我一次。 老实说,小瑞说:这阵子你常求我们相信你。说完砰的一声将酒杯猛力放在桌子上。 可能吧,丹尼尔说,脸上忽然疲惫至极,仿佛榨干了最后一滴精力。我心想法兰克怎么能把他留这么久,两人单独在侦讯室里到底谈了什么?所以再多相信几天应该没差吧,不是吗?

你从刚才就像三姑六婆一样躲在门后偷听,想搞清楚我有多信任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不让我们继续谈下去?难道是怕蕾西之外,还有人想离开?到时你会怎么做,丹尼尔?你还打算干掉多少人? 丹尼尔说得对,艾比断然说道,丹尼尔回家这件事让她冷静了下来,语气再度坚强,充满肯定,我们已经昏头昏脑,开始胡言乱语了。过个几天 正好相反,小瑞说:我觉得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清醒过。 算了吧,贾思汀几乎喃喃自语,说:拜托,小瑞,算了。 小瑞根本没听见。妳要把他的话当圣旨,他一弹手指,妳就跑到他跟前,那是妳家的事,艾比。妳真的以为他在乎妳愛他?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必要时,他一眨眼就会把妳甩掉,就像他准备 艾比终于生气了。妈的,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她从椅子上弹起来,将布偶对准小瑞扔过去,动作凶狠迅速。小瑞本能地伸手一挥,将布偶打到角落里。我警告你,那你自己呢?有需要就利用贾思汀,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没听见他下楼吗?你房间就在我楼下,天才。等你不需要他了,就把他踩在脚下,一次一次伤他的心!

住口!贾思汀大喊。他闭紧双眼,双手捂住耳朵,表情极度痛苦。天哪,不要再说了,停下来 丹尼尔说:够了!他声音开始扬高。 不够!我大吼一声,所有人顿时停下动作。我之前一直很安静,让他们自己推着局势跑,我再伺机出手。这会儿,他们全都闭上嘴巴,眨着眼睛转头看我,仿佛忘了我人在旁边。 才不够,我不要就这样结束。 为什么?丹尼尔反问道,语气再度恢复自持。我一开口,他脸上立刻浮现惯有的冷静,完美而坚定。我还以为妳是我们当中最想早点回复正常的人。妳会这么执着过去,还真不像妳。 我想知道是谁刺了我,我需要知道! 丹尼尔一双灰眼沉着好奇,带着事不关己的兴趣打量我。为什么?他又问一次:事情毕竟过去了,我们又聚在一起,没有留下永久的伤害,不是吗?

妳的秘密武器,法兰克曾经这么形容。蕾西将这最后致命一击留给我,从库柏手里转交给我。一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发出珠宝般的璀璨光芒,随即消逝,仿佛开关启动,让一切开始运作。我喉咙紧缩,疼得难以呼吸,只得用力嘶吼:我怀孕了! 所有人转头看我,房里突然一片死寂,他们的神情瞬间僵固茫然,让我以为他们没有听懂。于是我说:我原本会有个孩子。说完只觉得头重脚轻,也许真的双脚摇晃,我不晓得。阳光涌入房里,客厅一片金黄,色泽神圣奇特,无法描摹。 依然一阵沉默。 不可能。丹尼尔说,但他根本没有转头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是死盯着我。 是真的,我说:丹尼尔,是真的。 不,贾思汀说,仿佛跑步似的气喘吁吁。不,蕾西,不会吧?拜托!

是真的,艾比说,语气倦乏至极: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我就知道了。 丹尼尔脑袋一仰,但不明显。他双唇微张,长吁一口,声音轻柔,无比忧伤。 小瑞近乎温柔说了一句:你这混蛋!他缓缓起身,双手缩着仿佛冻结在胸前。 眼前的一切让我无暇思考。不管丹尼尔对艾比说了什么,我一直认定是他。但当小瑞提高嗓门又说了一句妈的!我才恍然明白他不是对丹尼尔说话。丹尼尔依然立在门口,前面坐着贾思汀。小瑞在对贾思汀说话。 小瑞,丹尼尔疾言厉色说:你给我马上闭嘴,坐下来镇定一点! 丹尼尔怎么做都行,就是不该叫小瑞冷静。只见小瑞突然双手握拳,脸色苍白,抿起上唇,两眼闪着无名怒火,有如山猫般龇牙咧嘴。你敢!他低声说:你敢再吩咐我一次试试看。你看看我们几个,看看你做了什么,你这下高兴了吧?满意了没有?要不是你

小瑞,艾比说: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不安 我的天哪!那是我的孩子,死了,因为他! 我叫你闭嘴!丹尼尔说,语气令人害怕。 艾比看了我一眼,目光急切专注。现在只有我能让小瑞听话,只要我走到他身边,双手抱着他,将悲伤留给他和蕾西,避开公然对决,我就能让小瑞别无选择,让一切到此结束。那一瞬间,我几乎感觉得到彼此的接触:小瑞的双肩颓然靠着我,双手将我紧紧圈住,衬衫贴着我的脸庞温温热热,飘着干净衣服的味道。 但我没有移动。你!小瑞说,我不晓得他说的是丹尼尔或贾思汀。你! 接下来的一切,在我记忆中接续得干净俐落,步步分明,有如一支编排完美的舞曲。之所以如此,或许因为我将同一套故事,对法兰克、山姆和政风组员反覆说了无数次,或许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这就是我所记得的,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小瑞好比决斗的公鹿,朝贾思汀(或丹尼尔,或他们两人)扑了过去,结果一脚撞翻桌子,酒和果汁倾倒而出,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酒瓶和杯子滚落一地。小瑞一手撑起身子,继续往前冲。我挡在小瑞面前,抓住他的手腕,但他手臂一挥,将我狠狠甩开。我双脚踩到洒出来的伏特加,重重跌在地上。 贾思汀站起来,伸出双臂想推开小瑞,但小瑞一头撞上去,两人摔在椅子上,直往后滑。贾思汀惨叫一声,小瑞压在上头,挣扎着停住。艾比一手抓着小瑞头发,一手抓他领口,试着将他拉开。但小瑞咆哮一声,将她挥开,手臂后拉,眼看就要朝贾思汀脸上挥拳。我从地板上翻起来,艾比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酒瓶。 忽然间,我站住不动,小瑞从贾思汀身上跳开,艾比抵着墙壁,我们几个仿佛被炸弹震得四散开来。屋子瞬间僵住,吓得噤声不语,房里只剩我们急促的喘息声。

嗯,丹尼尔说:这样好多了。 他已经走进起居室,头上的天花板多了一个黑洞,石膏碎片有如一道细泉,窸窸窣窣地落在地上。他双手握着那把大战期的古董威伯利手枪,姿态轻松,仿佛多年老手。他曾经用我当过枪靶。 把枪放下!我说,声音大得让贾思汀失控地呜咽一声。 丹尼尔和我四目相对,朝我耸耸肩膀,怜悯似的一挑眉毛。我从来不曾见他这么轻松自在,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和他都晓得,刚才这声枪响肯定从麦克风直达法兰克和山姆耳中,荷枪刑警五分钟内就会包围屋子,西蒙伯公这把破枪根本就是小孩玩具。丹尼尔再也没有能够守住的事物。他头发垂落眼前,我发誓他当时面带微笑。 蕾西?贾思汀不可置信轻喘一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侧,只见我的套头毛衣撩起一半,露出束腰和绷带,佩枪在我手里。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拔枪。

这是怎样?小瑞瞪大双眼,气喘如牛,蕾西,怎么回事? 艾比说:丹尼尔。 嘘,丹尼尔柔声说:没事的,艾比。 那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蕾西! 丹尼尔,你听好。 警笛声从远方小径传来,不只一个。 警察,艾比说:丹尼尔,警察跟踪你。 丹尼尔用手背拨开脸上的头发。我想没这么简单,他说:不过,妳說得没错,他们在路上了,我们时间有限。 把枪放下,艾比说:现在。妳也是,蕾西。要是他们看见 我说了,丹尼尔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丹尼尔站在高背扶手椅后方,目瞪口呆的贾思汀双手紧抓扶手,吓得魂飞魄散,他和椅子正好挡在丹尼尔胸前。贾思汀头上,一支黝黑邪恶的小枪管正对着我,我别无选择,只能瞄准丹尼尔的头部。

艾比说得对,丹尼尔,我说。有其他人在房里,我不可能躲到椅子后方当掩护。但只要他拿枪指着我,至少不会指着他们。把枪放下,你觉得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是我们乖乖坐下来等警察来,还是逼他们出动镇暴小组? 贾思汀双脚在地上无力划动,想站又站不起来。丹尼尔一手松开手枪,将贾思汀狠狠地推坐到椅子上。别动,他说:你不会受伤的。我把你牵连进来,就会让你平安脱身。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瑞问:假如你想拉大家一起陪葬,那是你家的事 安静!丹尼尔说。 你把枪放下!我说:我就把枪放下,好吗? 丹尼尔一个分神,小瑞立刻抓住他的手臂。丹尼尔迅速往旁边一闪,动作俐落,手肘朝小瑞的肋骨猛力一顶,手枪依然指着我。小瑞大力地呼喘一声,弯下腰去。你要是再这么做,丹尼尔说:我就只好赏你腿部一枪。我有正事要办,没时间和你耗,给我坐下。 小瑞跌坐在沙发上。你疯了!他痛苦吁喘着说:你该知道自己疯了。 求求你们,艾比说:他们就要来了。丹尼尔、蕾西,求求你们。 警笛声越来越近,接着是眶啷一声闷响,回荡在群山之间。丹尼尔锁上的铁门,被不知道谁的车子撞开了。 蕾西,丹尼尔清清楚楚对着我身上的麦克风说:刺伤妳的人是我。其他人应该会跟妳說,事情是个意外 丹尼尔,艾比尖叫道,声音扭曲,喘不过气来:别这样。 我想他没听到。我们开始争吵,他对我说:结果打了起来,之后老实说,我也不大记得详细经过。我正在洗碗,手里刚好拿着刀,我想到妳打算卖掉所有权,就觉得惊惶不安,我相信妳一定能了解。我想攻击妳,也真的下了手,但事后的结果却超乎我们当时预料之外。我很抱歉,对妳做了这些错事,还有你们。 尖锐的煞车声,碎石飞溅的声响,警笛在屋外放肆高鸣。 把枪放下,丹尼尔,我说。他一定知道,我只能朝他头部开枪,而我可能打偏。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我发誓。把枪放下。 丹尼尔环顾其他人,艾比无助等待,小瑞怒目圆睁缩在沙发上,贾思汀扭身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嘘,他食指按着嘴唇对他们说,我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脸上看到如此强烈的爱恋、温柔与热切,不管发生什么,一个字也别说。 他们望着他。一切都会没事的,他说:真的,不会有事的。他露出微笑。 说完他转身看我,微微颔首,这动作我熟得不能再熟。我和罗伯遇到有人不肯开门,或隔着侦讯室的桌子,也会互看一眼,脑袋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点:上吧! 感觉花了很久、很久。丹尼尔空着的手缓缓举起,流畅地划个弧圈,重新抓着枪。客厅仿佛坠入海底,警笛渐渐淡去,房里只剩无边的沉静。贾思汀嘴巴大开,但我听不到他说什么,唯一的声音只有丹尼尔扳开击锤喀哒一响。 艾比双臂大张,有如海星朝他奔去,头发飞扬。 时间充裕,我还来得及看见贾思汀弯身将头埋在腿间,看见我将枪往下对准丹尼尔胸膛,丹尼尔双手紧握威伯利手枪。我想起他那双大手放在我肩上的感觉,温暖而有力。我还来得及忆起同样的感觉,在很久之前,想起贩毒小子散发的强烈惊慌,鲜血从我指间汩汩涌出,想起自己忽然明白,流血而死是那么容易,那么轻松简单。接着,我只听见世界爆开。 我曾经在哪里读过,所有坠机之后寻获的黑盒子,机长发觉大难临头说的最后一个字都是妈。 当世界与生命在你面前光速分崩离析,唯有母亲不弃不离。我曾经想过自己要是被人拿刀架着脖子,要是性命只在毫秒之间,但我或许无话可说,没人可以呼喊,心里就觉得恐怖。但在丹尼尔和我先后开枪的一瞬间,在那寂静的片刻,我却轻轻喊了一声:山姆。 丹尼尔什么也没说。枪击让他颠簸退后,枪从他手中滑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玻璃碎裂散落一地,发出清脆声响。 我想自己看见他白衬衫多了一个开口,有如香烟烧穿的小洞,但我其实望着他的脸庞。他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甚至不显惊诧。他双眼凝视我的身后,我想自己永远不会晓得他看什么。他感觉就像越野障碍或体操选手,飞越死亡之后完美落地,神情专注清明,超越任何极限,没有丝毫保留,心中笃定万分。 不要!艾比说,语气平淡决绝,有如命令。她纵身朝他奔去,裙摆翻飞,阳光下色彩明显。 丹尼尔眨了眨眼,缓缓侧身倾倒,贾思汀背后不再有谁,只剩一面干净的白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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