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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神秘化身 塔娜.法蘭琪 10158 2023-02-05
法兰克那个超级混帐,把我扔进侦讯室里(蕾西小姐,很快会有人来和您谈话。)枯等了整整两小时,而且还不是比较好的房间,既没有饮水机,也没有舒服的椅子,设备只比拘留所好一点,是我们专门用来吓唬嫌犯用的地方。 事实证明,真的有效,我整个人越来越焦躁。 法兰克这会儿在其他房间,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揭穿我的卧底身分、告诉他们小孩的事、说警方知道奈德这个人等等,全都可能。 我知道他就希望我有这种反应,感觉像个嫌犯一样。但我不仅去除不掉这样的感觉,反而更加气愤。我连对着摄影机,说我晓得这是怎么回事都没办法,因为我知道他找了他们其中一人在隔壁看着我,而且预期我就会是这副德行。 我不停换椅子坐,法兰克当然不忘给我椅脚矮了一截的椅子,这是专门让嫌犯不舒服的标准配备。我真想朝摄影机大吼:我之前也在这里工作,他妈的,这里是我的地盘,少用这套烂招对付我。

但我只是从夹克口袋摸出钢珠笔,开始在墙上写蕾西到此一游自娱,还刻意把字写得很漂亮。这么做一点也不显眼,但我本来就不期望有人发现,因为墙上早已爬满多年来累积的标签、涂鸦与难以辨识的图案。我认出其中一、两个名字。 我恨透了这种感觉。我出入这个房间不知道多少次,和罗伯一起侦讯嫌犯;两人有如心意相通的猎人,步步逼近猎物,合作得天衣无缝。 这会儿单独待在房里,身旁没有罗伯,感觉就像五脏六腑被人掏光似的,身体空得差点站立不住。后来,我开始拿笔猛力戳墙,戳到钢珠掉了出来,接着将笔对准摄影机扔了过去,当场命中目标,但我心情一点也没好转。 等我气得七窍生烟,法兰克才决定风光出场。哎呀呀!他伸手将摄影机关掉,对我说道:能和妳在这里见面,真是梦寐以求,坐吧。

我没有坐下。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法兰克竖起眉毛。我在侦讯嫌犯啊,怎么,难道还得由妳批准才行? 你要恶整我,摆我一道,应该先和我商量,可恶。我在工作,法兰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么做可能让我前功尽弃。 工作?这年头的小孩子都是这样说的吗? 是你说的。是你派我过去的,我只是听命行事,而且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你为什么要搞破坏? 法兰克背靠墙壁,交叉双臂说:妳会玩贱招,凯西,我也可以。怎样,角色异位之后不好受吧? 但我晓得法兰克没有耍贱,不算有。我知道他很生气,也有理由发火,甚至想把我打成熊猫眼。我也知道除非自己在最后一秒来个惊奇逆转,否则隔天回局里肯定有得好受。但法兰克就算再生气,将我锁在烂房间里反省自己做了什么,也不可能做出影响办案的事情。我尽管火冒三丈,心里却异常清楚,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

好吧,我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拢拢头发说:好吧,有道理,是我罪有应得。法兰克笑了,声音急促紧绷:相信我,妳不会希望我和妳把帐算清楚的。 我知道,法兰克,我说:以后有空,我一定让你爱怎么整我就怎么整我,但不是现在。你和他们几个怎么样? 法兰克耸耸肩说是怎样就怎样。 换句话说,你毫无进展。 妳觉得是这样? 没错。我很清楚他们四个,你就算问到退休也问不出来。 有可能,法兰克淡淡说道:不过谁晓得,对吧?我还有几年才退休。 少来了,法兰克。他们四个如胶似漆,外人根本插不上手,这是你自己说的,在案子开始的时候。你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我混进去想办法吗? 法兰克下巴微扬,有如耸肩般不置可否。

你很清楚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东西,所以只是想刺激他们,对吧?那就让我们联手,好吗?我知道你很气我,但这件事明天再说。现在我们还是一国的。 法兰克挑起一边眉毛,说:是吗? 是啊,法兰克,当然是。我们联手造成的破坏肯定比你一个人做的强。 听起来满有趣的。法兰克说。他手插口袋,懒洋洋靠着墙壁,眼睛半闭,遮住打量我的严厉目光。妳打算搞什么破坏? 我绕过桌子坐在桌角,尽可能凑到他面前。侦讯我,让其他人听到。丹尼尔例外,他不可能动摇,逼他只会让他躲得更远,但其他三个可以。打开他们房间的对讲机,让他们听到我这里或让他们看到监视器,随便,要是能弄成像是不小心转到最好,不行也无所谓。假如你想监视他们的反应,就要山姆来侦讯我。

妳打算说什么呢,请问? 我会假装记忆恢复了,但尽量保持含糊,只讲确定不会错的事情,比方说流血跑到小屋之类的。我就不信他们这样还不会动摇。 哦,法兰克语带挖苦说道:原来妳是这么打算的,之前使性子、发脾气,搞得像女主角一样,都是为了这个。我早该猜到的,真蠢。 我耸声肩膀说:是啦,反正我本来就这么打算,不过现在这样更好。就像我说的,我们联手会更有破坏力。我可以故作焦虑,装出显然有话没说的样子假如你想先写剧本,没问题,随你,你怎么安排我都配合。拜托嘛,老法,你觉得呢?我们一起合作? 法兰克沉思片刻。妳要我用什么交换?他追问道:我想知道。 我露出最完美的笑容,对他说:别紧张,法兰克,绝对不会侵犯你的职业道德。我只想知道你跟他们说了多少,免得待会儿自打嘴巴。反正你本来就会跟我说的,对吧?因为我们是同一国的。

嗯哼,法兰克叹息一声,冷冷说道:当然。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小凯,我没碰妳的秘密武器。不过,要是妳能把握时间拿出来用用,我会很高兴的。 我就要用了,真的。说到这个,我想到什么似的,补上一句:我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你能支开丹尼尔一阵子,让他别妨碍我吗?你侦讯完毕就送我们回家,但别跟他说我们走了,否则他一定溜得比子弹还快。给我一小时,行的话两小时,再放他走人。但别激他,照一般问话走,让他说话,好吗? 有意思,法兰克说道:为什么? 我希望和其他人谈谈,但不要他在场。 这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会有用,就这么简单。你也知道,家里都由丹尼尔发号施令,决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是其他三个情绪不稳,又没有丹尼尔在一旁制住他们,谁晓得他们会说出什么?

法兰克剔了剔门牙,低头检视指甲上的菜渣。妳到底想问出什么?他问。 这得等我问到了才晓得。但我们不是一直觉得他们有事瞒着外人吗?我不希望自己还没尽力挤出这个秘密,就退出侦办。我会打出手上所有的王牌对付他们:罪恶感、眼泪、发脾气、威胁、怀孕和奈德,你想到的我都会用,说不定能让谁招供 但我开头就说过,法兰克提醒我:这不是我们要妳做的事情,因为那个很讨厌的供词效力规定等等,就算妳问到了也没用。 所以就算我挖出确凿的证词,你也不想要就是了?他们的说法即使不被承认,也不代表没有用处。你抓他们过来,放带子给他们听,咬住他们不放。贾思汀快崩溃了,只要一卷带子就能打垮他。我说到一半才发觉这句话似曾相识。我居然用一模一样的理由说服丹尼尔和法兰克,想到就让我腹中一绞。我知道,你向耶诞老人求的可能不只是自白,但老法,眼前这个阶段我们实在别无选择。

我承认拿到供词当然比现在好,因为我们手边只有一大堆垃圾。 那就对了,何况我或许能拿到比自白更棒的东西,说不定他们会提到凶器,犯罪的现场,谁晓得? 番茄酱技巧,法兰克依然兴味盎然看着指甲。倒过来,用力摇晃,看能不能挤出什么。 法兰克,我喊他一声,等他抬头看我才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明天我就得回局里报到,让我做吧。 法兰克叹口气,仰头靠墙,优哉游哉地环顾了房间一眼。我发现他看见新的涂鸦和角落里戳烂的钢珠笔。我只好奇一件事,最后,他开口说道:妳为何这么确定是他们其中一人干的? 我全身血液瞬间停止流动。法兰克从头到尾只希望我找出一条确切的线索,要是他发现我其实已经掌握到,我就完了。 当场退出案子不说,还会惹上大麻烦,而且快得让人意想不到,连回到葛伦斯凯都不可能。

呃,我不确定,我故作轻松说:但就像你说的,他们有动机。 是啦,他们有动机,算是有。问题是奈勒、奈德和一大堆人都有动机,只不过有些我们还没查出来而已。这女孩经常惹祸上身,小凯,或许不是坑钱,但这也很难讲,因为妳可以说她靠装模作样拿到林屋的所有权。但无论如何,她都坑杀别人的情感。这么做很危险,她的生活里充满地雷,但妳却非常有把握害死她的是哪个危险。 我双手一摊,耸耸肩说:因为我只有这个危险可以追。我只剩一天,只想使出手上王牌做最后一搏。而且就像你讲的,我们没有其他更明显的目标。所以你到底在不爽什么?你自己不是一直觉得他们最有嫌疑? 哦,原来妳发觉啦,算我低估妳了,宝贝。没错,我一直认为他们问题最大,但妳不是。妳几天前还跟我说他们像四只可爱的小白兔,连苍蝇都不敢欺负,这会儿眼里却只想诱捕他们,拼命设圈套扰乱他们的思绪。所以我在想,妳到底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

法兰克平视着我,两眼眨也不眨。我故意停顿片刻,双手拂过头发,仿佛正在思考如何解释清楚。不是这样,接着,我开口说:我只是有感觉,法兰克,就这样。 法兰克看了我很久,我摇晃双脚,装出一脸坦诚。之后,好吧,法兰克突然一本正经说道,起身离墙,过去将摄影机打开。我们一言为定。你们有开两辆车过来?还是结束后,我得找人一路将阿丹送回葛伦斯凯? 我们开了两辆车,我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加上尚未消退的肾上腺素,让我头晕目眩。我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策划侦讯的应对内容。我感觉自己就像烟火似的直冲云霄。谢谢,法兰克,你不会后悔的。 嗯,法兰克说:是啦。他将椅子一转推回原位。坐在这里等着,我过一会儿回来。 法兰克又让我待了两小时,我想他应该使出浑身解数,想从其他人身上榨出什么,这样就不需要用到我了。这段期间,我一边思考如何应付侦讯、一边不停抽烟。室内抽烟违反规定,但似乎没人在意。 我知道法兰克会回来,因为对外人来说,他们四个是铜墙铁壁,完全无懈可击,就算法兰克搬出最阴狠的一面,最脆弱的贾思汀也能冰雪镇定。外人太遥远了,根本撼动不了他们。这四人就像悉心打造的中世纪碉堡,坚固精巧、易守难攻,只能从内部下手,靠人里应外合。 最后,侦讯室的门终于打开,法兰克探头进来说:我要连上其他侦讯室了,快点梳妆打扮,五分钟后上台。 别连上丹尼尔。我立刻坐起身子说。 别搞砸了。法兰克说完又消失在房门之后。 等他再回到侦讯室,我已经坐在桌角,将钢珠笔的笔芯折成弹弓,用碎片弹摄影机。嘿,我看到他,语气马上开朗起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呢。 怎么可能?法兰克露出最迷人的笑容,对我说:我连咖啡都帮妳准备好了,奶精和两颗糖,没记错吧?不用,不用,没关系,我跳下桌子,想去捡钢珠笔的碎片。他说:等下会有人收拾。我们坐下来聊聊吧,妳都好吗?他说完拉了一张椅子,将保丽龙杯推到我的面前。法兰克甜得像块蜜糖,我都忘了他有办法这么迷人。 妳的气色好极了,蕾西小姐,之前的伤口痊愈得如何?我乖乖拉起衣服,让他看缝线复元得有多好。看来真不错,他说,不忘对我调情似的浅浅一笑。我立刻报以微笑,朝他眨眼睛,还轻轻碰了他,好惹毛小瑞。 法兰克带着我,将奈勒传奇从头到尾走过一遍,尽管不是完全符合事实,起码相去不远,而且绝对让奈勒听来像是真正的嫌犯:引爆炸药之前,要先缓和他们的情绪。我真的很感动,我将椅子往后仰,撇头淘气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放弃了。 法兰克摇摇头。我们不会放弃,他正经答道:这么重大的案子,无论得花多久,我们都会查下去。我们偶尔不喜欢太张扬,但案子一直在办,汇集各种线索。真是太厉害了,他应该出原声带才对。我们就快查明真相了,但现在,蕾西小姐,我们需要妳一点协助。 没问题,我说着让椅子四脚着地,开始聚精会神。你要我再看一回那个叫奈勒的家伙吗? 不是,这回我们需要妳的脑袋,不是眼睛。妳还记得医生说过,随着妳身体复元,记忆也可能恢复吗? 嗯我停顿片刻,接着有点犹豫答道。 妳只要想起什么,任何一点回忆,对我们都大有帮助。我希望妳努力想一想,然后告诉我,妳有记起什么吗? 我刻意拖了稍久一点,才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道:没有,完全没有,和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 法兰克双手拍桌,凑到我面前,一双蓝眼全神贯注,语调温柔劝诱。假如我是老百姓,绝对会瘫软在椅子上:可是,我不晓得耶。我感觉妳其实想起了什么,蕾西小姐,只是不敢告诉我。或许妳是担心我会误解,让不相关的人惹上麻烦,是这样吗?我寻求保证似的朝他看了一眼:算是吧,我想。 法兰克对我微笑,挤出一堆鱼尾纹。相信我,蕾西小姐,这么重大的案子,除非找到确切的证据,否则我们不会随便起诉人。不可能因为妳說了什么,让某人被捕。 我耸耸肩,朝咖啡杯做了个鬼脸,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说不定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妳就不用担心了,好吗?法兰克安抚我说,感觉他接下来就要拍拍我的手,喊我亲爱的了。一件事有没有用,有时会让人出乎意料。再说就算没有帮助,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好吧,我呼吸一口气,说:只是那个,我记得有血,在我的手上,我双手沾满了血。 这就对了,法兰克说,脸上依然挂着安抚人心的笑容。做得很好,妳看回忆一点也不难,对吧?我摇摇头。妳还记得当时在做什么吗?妳是站着,还是坐着? 站着。我说。我无须假装声音颤抖,几公尺外,在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侦讯室里,丹尼尔正耐心等候侦讯继续,其他三人则是静静地慢慢开始紧张。靠着树篱感觉很刺,我 我做出扭绞上衣,紧压胸口的动作。像这样。因为流血,我想让血停下来,可是没用。 妳很痛吗? 嗯,我低声说道:很痛,非常痛。我想我很怕自己会死掉。 我们搭配得很好,我和法兰克,很有默契,感觉跟我和艾比一起做早餐一样轻松自在,有如一对专业的虐待者。妳不可能两个都要,丹尼尔这么跟我说,还有:她从来都不残忍。 妳做得很好,法兰克对我说道:妳的记忆开始恢复了,很快就会想起一切,等着看吧。医生就是这么说的,对吗?只要闸门一开他翻阅档案,抽出一张地图,我们之前做预备工作用过的地圆。妳想妳可以告诉我当时人在哪里吗? 我不疾不徐地在林屋到小屋四分之三的路上挑了一个位置,用手指比着说:我想,可能是这里,但我不确定。 很好,法兰克小心翼翼抄写在记事本里,接着说:现在我要请妳帮我另一个忙。妳說妳靠着树篱,身上在流血,心里非常害怕,妳可以试着回想在这之前的事吗?靠着树篱之前,妳在做什么? 我眼睛盯着地图,说:我喘不过气来,好像在跑。我在跑,匆忙得摔一跤,跌伤膝盖。 跑离哪里?请妳努力回想,妳想逃离哪里? 我不我猛然摇头说:不行,我没办法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是我梦到之类的。说不定一切都是梦,连流血都是。 有可能,法兰克点头附和我,说:我们会记住这一点。但为了谨慎起见,我想妳最好什么都跟我说,连可能是妳梦到的部分也不例外。我们之后会想办法搞清楚的,好吗? 我沉默良久。就这样了,之后,我虚弱地说:跑步,然后跌倒,还有血,就是这样。 妳确定吗? 嗯,我很确定,没别的了。 法兰克叹息一声。问题是,蕾西小姐,他说,语气里缓缓出现一丝坚决,几分钟之前,妳还在担心害人惹上麻烦,但妳从刚才说到现在,根本没提到谁,对我来说,这表示妳一直在回避什么。 我下巴一扬,用非常蕾西的叛逆目光看了法兰克一眼,说:我没有。 才怪。但我觉得更有趣的问题是,为什么?他将椅子往后一推,手插口袋,起身在房里悠哉踱步,让我目光不停跟着转动。法兰克说:也许妳认为我疯了,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场一致才对。我以为妳和我都希望找出是谁刺伤妳,将他绳之以法,难道是我疯了?妳觉得我有毛病吗? 我耸耸肩膀,转头看着法兰克。他依然在房间里兜圈子。之前在医院,我问什么妳都据实以答,毫不迟疑,不会答非所问,也不觉得困扰。妳那时真是出色的证人,蕾西小姐,但这会儿却忽然变了,变得无动于衷。所以,妳要嘛决定再给差点杀了妳的人一次机会请恕我直言,我不认为妳有这么伟大要嘛就是妳心里有事,更要紧的事,让妳开不了口。 法兰克走到我背后,靠墙站着,我不再看他,开始抠拇指的指甲油。所以,我不得不自问,他柔声说道:到底哪件事情这么重要,让妳愿意放弃追缉凶手?告诉我,蕾西小姐,什么事情? 好吃的巧克力。我对着拇指答道。 法兰克不为所动,他说:我想我还算满了解妳的。妳住院期间,每回看到我来,开口闭口讲的都是什么?就算妳明知不可能,还是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妳出院当天,心里急着想见的是什么?妳想到就兴奋得蹦蹦跳跳,差点没把缝线绷开的又是什么? 我低头啃着指甲。是妳的朋友,法兰克悄声说:妳的屋友。他们对妳非常重要,蕾西小姐,超乎我能想到的一切事物,甚至超过逮到刺伤妳的人,不是吗? 我耸耸肩说:他们对我当然重要,那又怎样? 要是妳被迫选择,蕾西小姐,管他的,就假设妳想起来好了,想起刺伤妳的是他们其中一个,妳会怎么做? 我才不用抉择,因为他们不会伤害我,绝对不会,他们是我朋友。 这正是我要讲的,妳在包庇某个人,但我不认为是奈勒,因为除了朋友,妳还可能袒护谁? 我没有袒护 在我听见声响之前,法兰克已经离开墙边,走到我身旁,双手狠狠一拍桌子,脸庞离我只有几公分,吓得我打了个冷颤,抖得比想像的还厉害。妳骗我,蕾西小姐,难道妳真的没发觉事情非常明显吗?妳知道很重要的线索,足以侦破这件案子,但却隐瞒不说。这是妨碍办案,是违法的,可以让妳关进牢里。 我猛然仰头,将椅子从他身边推开,说:你想逮捕我?凭什么?老天爷,受伤的人是我耶!就算我想忘掉所有事情 妈的,妳想每天被人刺伤一次,或星期天两次,完全不关我的事。但妳要是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手下的时间,我就非管不可!蕾西小姐,妳知道这一个月来有多少人在忙这个案子?妳有没有一点概念,我们投入了多少时间、金钱和精力?我可不想让一切付诸东流,就为了一个被宠坏的女孩子,因为她和朋友感情太好,所以什么都不管,谁都不在乎。不可能,门都没有! 法兰克不是假装,他的脸庞几乎贴在我面前,两眼森冷闪着蓝光。他非常生气,而且字字当真,对我,对蕾西,也许根本不晓得到底对谁。这女孩,她扭曲现实有如透镜折弯光线,切割出无数表面,彼此折叠,闪闪烁烁,让人分不清自己看到了哪一面,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 我要侦破这案子,法兰克说:多久都无所谓,犯案的人绝对会落网。妳要是不把脑袋从屁股里拔出来,明白事情有多重要,反而继续装傻,跟我玩小把戏,妳就等着一起吃牢饭吧,听清楚没有? 离我远一点!我说。我伸手挡在两人之间,不让法兰克靠近。我忽然发觉自己双手握拳,和他一样气愤。 是谁刺伤妳的,蕾西小姐?妳能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不知道吗?要不要试试看,跟我說妳不晓得,来啊! 去你妈的,我才不用向你证明什么。我记得自己在跑,双手有血,你凭这两点想要怎么追查都随你,但现在别再管我!我身体往后一靠,手插口袋,两眼盯着前方的墙面。 我感觉法兰克呼吸急促,盯着我的侧脸看了许久。好吧!最后,他开口说道,缓缓后退离开桌子。那就这样,这回先放過妳。说完便走了出去。 法兰克过了很久才又回到侦讯室,可能有一小时吧,我已经懒得看钟了。我将钢珠笔的残骸捡起来,一片片摆在桌边,排得漂漂亮亮。 那个,法兰克看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开口:妳說对了,果然很有趣。 这就叫行动艺术,我说:有效吗? 法兰克耸耸肩说:他们确实动摇了,焦虑得要命,但没有崩溃,还没有。再过两小时也许会吧,我不晓得,但丹尼尔开始坐不住了。喔,当然还是很斯文,但一直问我们到底还要多久。假如妳想趁他离开之前和其他三个独处,最好立刻就走。 谢了,法兰克,我说得真心诚意。谢谢你。 我会尽量拖住他,但不敢保证什么,法兰克从门后拿起外套等着帮我穿上,我一边伸手进去,他一边对我说:我可是照约定做了,凯西,现在轮妳履行约定了。 其他人在楼下大厅,全都双眼浮肿、脸色晦暗。小瑞站在窗边抖着一边膝盖,贾思汀像只可怜的鹳鸟般缩在椅子里,只有艾比坐得笔直,双手捧成杯状放在腿上,外表镇定自持。 谢谢你们过来,法兰克开心说道:你们帮了很大、很大的忙。你们的伙伴丹尼尔还有几件事要和我们谈,他说你们最好先走,他很快就会回去。 贾思汀惊醒似的坐直起来。可是,为什么但他话还没说完,艾比就打断他,手指压着他手腕。 谢谢,警探先生,如果还需要我们效劳,请打电话。 当然,法兰克说着朝艾比眨眨眼。他扶着门,趁我们还来不及反应,便和大家握手道别。 再见。我们经过法兰克面前,他一一对我们说。 妳为什么要这样做?门关上后,贾思汀立刻问道:我不要留丹尼尔在这里,自己先走。 嘘,艾比故作轻松地捏了贾思汀胳膊一下,说:继续往前走,千万别回头。法兰克很可能在看我们。 回到车上,四个人很久都沉默不语。 所以,就在我感觉安静得令人牙疼的时候,小瑞开口了:妳到底说了什么?他双手抱胸,脑袋微微一扬,接着转头看我。 别说了。艾比在前座说。 为什么是丹尼尔?贾思汀还在想。他像疯老太婆一样横冲直撞,一会儿不要命地猛踩油门,害我担心遇到交通警察,一会儿又小心过了头。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了:警察想做什么?他们逮捕他了吗? 没有。艾比语气坚决。她当然不可能知道,但贾思汀肩膀放松了一点。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他向来如此。小瑞对着窗户说。 他早就料到这一天了,艾比说:只是不晓得警察钉上谁。他觉得可能是蕾西或贾思汀,甚至两个都有,但无论如何,他都猜到警方会拆散我们。 我?为什么是我?贾思汀开始歇斯底里了。 喔,贾思汀,拜托你长眼一点好不好。小瑞火了。 开慢点,艾比说:免到到时被拦到路边。警察只是想动摇我们,看我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没说。 但他们怎么会认为 别再想了,免得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就是要我们猜他们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做,把自己吓得半死,别被他们骗了。 要是我们被那几只猴子耍了,小瑞说:坐牢也是刚好而已,但鬼也晓得我们的脑袋比 闭嘴!我大吼一声,朝艾比的椅背猛捶一拳。贾思汀倒抽一口气,差点把车开出路边,但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给我闭嘴!这不是比赛!事情关系到我的性命,不是他妈的玩游戏,我恨你们! 说完,我气得嚎啕大哭。我已经几个月没有落泪了,就算和罗伯拆伙,脱离重案组的生活,面对薇丝塔行动失败的后遗症,我都没哭。但那一刻,我却止不住泪水。 我用套头衫的袖子捂住嘴巴,任眼泪夺眶而出,为蕾西变化多端的面貌而哭;为婴儿永远不会诞生的脸庞而哭;为艾比在月光下旋转、丹尼尔看着艾比微笑、小瑞琴艺精湛的双手与贾思汀亲吻我的前额而哭;为我对他们所做和将做的一切,以及千百万失去的事物而哭;为车子疯狂加速,无情地带我们奔向注定的去处而哭。 半晌之后,艾比伸手到置物格拿了一包面纸给我。她打开车窗,空气轰隆嘶吼,有如林间的强风,一切感觉如此平静,我只是不停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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