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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神秘化身 塔娜.法蘭琪 7076 2023-02-05
我回到三一学院已经是午饭时间,但小瑞他们还在各自的卡座里。我一弯进通向我们角落的书架走道,他们立刻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将笔放下。 嘿!我走到他们面前,贾思汀放心长叹一声,说:妳终于回来了,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天哪,小瑞说:怎么拖这么久?贾思汀还以为妳被捕了呢,但我跟他說妳可能和山姆私奔了。 小瑞头发乱翘,艾比脸颊沾到笔渍,浑然不觉他们在我眼里有多可爱,而我刚才几乎要与他们永别。我真想摸摸他们,和他们拥抱,抓着他们的手紧紧握住。他们硬是把我留下来。我说:要去吃午饭了吗?我饿死了。 怎么样?丹尼尔问:妳指认那个人了吗? 没,我从艾比面前探身去拿书包,说:但那天晚上的家伙肯定是他。你们都没看到他的脸,感觉就像和拳王阿里对决了十回合。小瑞笑着举起手来,和我击掌。

有什么好笑的?艾比无法理解,那家伙可能害妳被控攻击,贾思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蕾。 他不会提告的,他跟条子说自己骑车摔伤,放心吧,没事。 妳没有多想起什么?丹尼尔问。 没有。我从椅背上抓起贾思汀的外套,朝他挥了挥。拜托,我们能去酒窖小馆了吗?我想大吃一顿,条子让我饿坏了。 妳现在对当时发生什么有点头绪了吗?警方认为那像伙就是刺伤妳的凶手吗?他们有没有逮捕他? 没,我说:警方好像证据不足之类的,但也不认为是他干的就是了。 我心里只觉得这是好消息,完全没想到其他人可能一点也不这么认为。我们五人忽然沉默下来,谁也没看对方。小瑞眼睛闭上半秒,仿佛打了哆嗦。 为什么?丹尼尔说:就我看来,他应该就是凶手才对。

我耸耸肩说:谁知道警察脑袋里想什么?他们只这样跟我说。 去他妈的!艾比说,脸色映着日光灯突然苍白起来,目光沉重。 所以,小瑞说:搞了半天根本是白忙一场,我们又回到原点。 还不晓得。丹尼尔说。 我觉得很明显,要说我悲观也无所谓。 喔,天哪,贾思汀轻声说:我还以为一切都要过去了。没有人答腔。 那天深夜,丹尼尔和艾比又在阳台谈话,但我再也不用一路摸着墙壁走到厨房。就算蒙着眼睛,我也能在屋子里自在走动,不会有一步踏错,踩响任何地板。 我不晓得为什么,两人坐在摇椅上抽烟,没碰对方,丹尼尔说:但就是搞不懂怎么会这样,可能是各种压力蒙蔽了我的判断我只是很担心。 她这阵子很不好过,艾比小心翼翼回答,我想她只希望快点结束,把事情永远忘掉。

丹尼尔望着艾比,镜片闪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眼眸。妳是不是有事,他问:没有告诉我? 小孩的事。我紧咬下唇,暗自祈祷艾比不要出卖姊妹淘。 艾比摇摇头说:这方面的事情没有,相信我。 丹尼尔转头远眺草地,我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疲惫或悲痛。我们两个之前总是无话不谈,他说:直到最近都是,不是吗?难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像?我们五个对抗全世界,彼此没有秘密,直到永远。 艾比眉毛一挑,说:是吗?我不确定大家都开诚布公,像你就没有。 我个人觉得,丹尼尔顿了一下说:我已经尽力而为了。除非有什么非不得已的理由,否则只要事关重大,我对妳和其他人都是知无不言。 但你永远都有非不得已的理由,不是吗?在你眼中。艾比说,脸色苍白闭锁。

也许吧,丹尼尔长叹一声,轻轻说道:但之前不是这样。 你和蕾西,艾比说:你们有没有 没有声音,两人四目相对,有如仇敌。 因为事关重大。 是吗?为什么? 又是沉默,月隐星藏,两人脸庞没入夜色之中。 没有,最后,丹尼尔开口说道:我们没有。反正我一定会这么说,因为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重要的,所以也不期待妳会相信我。但不管怎样,我们没有。 又是缄默。烟头一弹,红光微微有如流星划过黑夜。我站在寒冷的厨房里,隔着玻璃注视两人,心中只想告诉他们:没事了,一切都会解决,都会恢复正常,交给时间,而我们有得是时间,因为我会留下。 半夜,房门砰的一响,脚步匆匆,旁若无人踩着木头地板,接着又是砰的一响,声音更沉,是前门。

我坐直在床上竖耳倾听,心脏狂跳。屋里窸窸窣窣,轻得不像声音,而是感觉,穿越墙壁和地板钻入我的骨中:有人走动,但却听不出方向。夜深人静,林间无风,只有猫头鹰虚实不定的冷冷低鸣从远方小径传来。我竖起枕头靠着床头板,调整到舒服的坐姿静静等待。我想抽烟,但很笃定自己不是唯一醒着、全神留意动静的人,打火机轻响或淡淡烟味都会被人发现,所以还是算了。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前门开了又关,这回非常轻巧。沉寂片刻,接着是小心翼翼的上楼脚步声,走进贾思汀房间,床垫弹簧发出吱嘎巨响。 我等了五分钟,确定没有状况之后,便溜下床大步跑到二楼,因为没必要蹑手蹑脚。喔,我开门探头进去,贾思汀说:是妳啊! 贾思汀坐在床边,衣服脱到一半。裤子和鞋子还穿着,袜子脱了,衬衫拉到裤头外,扣子解开几个,脸色非常难看。

你还好吗?我问。 贾思汀双手捂脸,我发现他手在颤抖。不好,他说:其实很不好。 怎么了? 贾思汀垂下双手,两眼血丝看着我。回去睡觉吧,他说:回房去,小蕾。 你在生我的气吗? 世界上不是只有妳一个人,知道吗?贾思汀冷冷回答:信不信由妳。 贾思汀,我沉默半晌之后说:我只是想 如果妳真的想帮忙,贾思汀说:就不要管我。 说完,他起身刻意装忙,背对着我手忙脚乱草草将被单拉直。我发现他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便将房门轻轻关上,回到房间。丹尼尔房间没有灯光,但我感觉他醒着,端坐离我只有几步的黑暗之中,聆听思索。 隔天下午,我结束五点的讨论课,发现艾比和贾思汀在走廊上等我。妳有没有看到小瑞?艾比问。

吃完午饭就没看到了。我说。他们刚从外头进来,艾比穿着灰色长外套,贾思汀的苏格兰呢夹克扣得死紧,两人头发和肩上都沾满雨水闪闪发亮。他不是去找教授讨论论文吗? 他是这么说的,艾比后退靠墙,让一群高声喧哗的大学生乱步走过,一边说道:但讨论不可能超过四小时,何况我们去阿姆斯壮教授的研究室看过,门是锁着的,小瑞不在里面。 说不定他去酒窖小馆喝一杯了。我这么猜想,贾思汀听了身体一抖。我们都晓得小瑞喝酒有点过量,但从来没有人提起。 我们也去看过了,艾比说:他不可能去帕夫酒吧,因为他说那里都是没啥用的蠢蛋,只会让他想起寄宿学校的往事。我不晓得他还会去哪里。 出了什么事?丹尼尔带完讨论课,从走廊过来问道。

我们找不到小瑞。 嗯,丹尼尔将腋下的书本和文件夹好,说:你们试过打电话吗? 三次,艾比说:头一回他按了拒绝接听,之后就把手机关了。 他的东西还在卡座上吗? 没有,贾思汀懒懒靠着墙壁,抠弄指甲外皮说:全都不在了。 但这满好的,不是吗?丹尼尔看着贾思汀,脸上微带惊讶说:这表示他没发生什么意外,没有被车子撞到或身体突然出状况送医急救,只是一个人乱晃去了。 是啦,不过去哪里?贾思汀声音大了起来。还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不可能自己回家,难道我们要把他留在这里? 丹尼尔望着走廊尽头人潮钻动,空气中弥漫着湿地毯的味道,角落有女孩尖叫,声音尖锐刺耳,让我、艾比和贾思汀吓了一大跳,随即发觉女孩只是假装害怕,叫声很快变成斥责,不过却是在撒娇。丹尼尔若有所思咬着下唇,似乎浑然不觉。

过了半晌,他叹息一声。小瑞啊,他说着微微愠怒摇头。讲真的,没错,我们就把他留在这里,当然如此,不然还能怎样?他要是想回林屋,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或自己坐计程车。 到葛伦斯凯?我可不想大老远开回城里,就为了接他这个想耍白痴的家伙。 啧,丹尼尔说:我想他自己会想办法。他将滑出来的文件塞回原位。我们回家吧。 晚餐吃得很随便,冰箱里拿出来的冷冻鸡柳、白饭和一大碗水果凑成一餐,堆在厨桌中央。 但等我们吃完,小瑞都没打电话回来。他手机开着,但一律转接到语音信箱。这不像他平常的作风。贾思汀说,一手拇指不由自主刮着盘子边缘。 怎么不像?艾比说得斩钉截铁,他又主动出击去钓女孩子了,就像上回那样,还记得吗?他消失了整整两天。

那不一样。再说,妳点什么头?贾思汀语气不悦对我说:妳人又不在,哪里会记得? 我的肾上腺素急遽分泌,但似乎没有人起疑,他们心思都在小瑞身上,没空注意这么微小的疏失。我点头是因为我听过,有一种东西叫做沟通,你有空最好试试所有人都很暴躁,我也不例外,但我担心着慌的其实不是小瑞,而是他不在这里惹我紧张。再者,我也无法判断焦虑和案情有关(法兰克最爱的直觉)或只是因为小瑞不在,房里气氛顿时失去平衡,变得动荡不安。 这有什么差别吗?艾比追问道。 贾思汀耸耸肩说:我们那时还没住在一起。 所以咧?说来说去还不一样。假如小瑞想钓谁,你觉得他该怎么办?难不成带人家来这里吗? 他应该打电话,起码留言给我们。 说什么?我问贾思汀,一边将桃子切成小块。亲爱的各位,我去打炮了,有事明天再说。要是没尬成,那就晚点聊,要是小妞床上功夫不行,那就凌晨三点再见啰! 闭上妳的脏嘴,贾思汀勃然大怒。还有,拜托老天爷,赶快把桃子吃掉,别再弄来弄去。 我嘴巴才不脏,我只是说说而已。至于桃子,我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吃,我有管过你吃东西吗? 我们应该报警。贾思汀说。 不行,丹尼尔拿烟轻敲腕背,说:反正报警也没用,条子得知有人失踪,都会先等上一段时间,我记得是二十四小时,说不定更久,才会采取行动。小瑞是大人了! 理论上是。艾比说。 他当然有权在外头过夜。 但要是他干了什么蠢事呢?贾思汀声嘶力竭,已经像是哀号了。 我讨厌讲话拐弯抹角,其中一个原因,丹尼尔摇了一根火柴出来,恰好落在烟灰缸里,他说:就是会阻碍真正的沟通。的确,我认为小瑞很可能做了蠢事,但蠢事种类太多了,我猜你可能担心他会自杀,但老实说,我觉得机率非常低。 贾思汀沉默半晌,之后低着头说:小瑞有跟你说过他十六岁发生的事情吗?他爸妈又要他转学,已经不晓得是第十还是第几次了。 不谈过去。丹尼尔说。 他没有自杀,艾比说:只是想做点什么让他猪头老爸注意他,可惜没成功。 我说不谈过去。 我没有,我只是跟贾思汀说这回不一样。小瑞这几个月来不是完全变了吗?他不是快乐多了? 这几个月,贾思汀说:不是这几个星期。 呃,这个,艾比将苹果俐落切成两半,说:我们谁都过得不大好,但情况还是不同。小瑞现在知道他有家,有人关心他,不会伤害自己。他只是很不好受,想把妹或喝个烂醉,等他神志清醒,准备好了,自然就会回来。 要是他贾思汀没有说下去。我很讨厌这样,你知道,他朝盘子轻声说:真的很讨厌。 嗯,我们都是啊,丹尼尔轻快说道:现在是考验关头,我们必须接受,对自己保持耐心,也对别人保持耐心,等待事情好转。 你说只要交给时间,事情就会好转,结果不但没有,丹尼尔,反而更糟了。 我在想,丹尼尔说:可能需要三星期多一点,要是你发觉无法忍受,千万记得告诉我。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贾思汀已经泫然欲泣,我们说的是小瑞耶! 不管他做什么,丹尼尔彬彬有礼,转头避开我们吐了口烟,说:我都看不出来歇斯底里有什么用。 我没有歇斯底里,这是人遇到朋友消失的正常反应。 贾思汀,艾比柔声说:不会有事的。但贾思汀没有听见。 就因为你这个人是该死的铁石心肠天哪,丹尼尔,一次就好,我真希望看到你表现出关心我们的样子,一次就好,任何事都行 我想你应该相当清楚,丹尼尔语气冰冷,我非常关心你们四个。 我不清楚,怎么清楚?我很清楚你一点也不 艾比做了一个小动作,手掌摊开,掌心向上,朝天花板、客厅和屋外院子比了一圈,接着放回腿间。她的姿势很特别,感觉既疲惫又无奈。 没错。贾思汀颓然坐回椅子说。灯光角度不对,照得他双颊凹陷,眉间皱纹深如耙痕,让我顿觉时光飞逝,仿佛见到他五十年后的模样。是啊,这屋子,结果妳看变成怎样? 房里陡然沉默几秒。我从来没说,丹尼尔语气里带着一丝骇人的情感,让我非常陌生,他说:自己不会出错。我只说自己会尽力,竭尽全力,做对我们五个都好的事情。你要是觉得我做得糟糕透顶,欢迎自行做决定;要是认为我们不该住在一起,那就搬出去;要是觉得小瑞失踪应该报警,那就拿起电话。 半晌之后,贾思汀可怜兮兮耸了耸肩膀,继续用餐。丹尼尔对空抽烟沉思,艾比低头啃苹果,我将桃子剁成果泥,很久都没人开口。 我听说小帅哥不见了。那晚,我在树上打电话给法兰克,他对我说。我们显然让他察觉饮食健康的重要,因为他这会儿正在吃有核的东西,我听见他将食物切开,放在掌心或哪里,声音悦耳,要是他一命呜呼,你们就会开始相信神秘陌生人的说法,早知道真该和你们赌钱。 讲话别这么贱,老法。我说。 法兰克笑了,说:妳不担心他,对吧?真的吗? 我耸声肩说:我只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就这样。 那妳可以高枕无忧了,宝贝。我认识一位可爱女士,她想知道朋友马丁今晚跑哪里去了,结果拨错号码,被小瑞接了起来。很不幸,直到两人发觉错误挂上电话之前,小瑞都没提到自己在哪儿,但从背景噪音倒是能略知二一。艾比说对了,你们的小帅哥在酒吧里,喝得很茫,到处把妹。他会安然无事回家的,顶多超级宿醉而已。 原来法兰克也很担心,才会找了声音性感的女警打电话。他点名奈勒或许不单为了对付山姆,而是真的认为他是嫌犯。我将双脚收进枝叶之间,说:太好了,知道他没事就好。 那妳为什么听起来像家里的猫死掉一样? 他们状况很糟,我说,心里庆幸法兰克看不到我的脸。我感觉自己累得就要从树上摔下去,赶紧抓着树枝稳住身子。不晓得为什么,也许无法面对我被人刺伤,也许有事瞒着我很难过,总之,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法兰克沉默半晌,接着柔声说道:宝贝,我知道妳和他们处得很好。这很不错,他们不是我的菜,但我不介意妳另有观感,只要能让任务轻松一点就行。但他们不是妳的朋友,他们的问题也不是妳的问题,他们是妳的机会。 我知道,我说:我晓得,只是看着很难受。 有点同情心不碍事,法兰克又咬了一口正在吃的东西,开心说道:只要别太超过就好。话说回来,我有件事能让妳暂时忘了他们的烦恼。你们家小瑞不是唯一失踪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 法兰克将籽吐掉,说:我决定对奈勒钉梢,没有跟得太近,想搞清楚他的作息和往来对象等等,让妳多一些施力点。结果他今天没去工作,而爸妈从昨晚就没见到儿子,两人都说很不像他。奈勒父亲坐轮椅,他从来不让老妈吃力搬动老爸。妳的小山姆和两名支援员警正轮流坐镇他家,我们也要伯恩和道帝睁大眼睛,就看后续如何。 他不会跑远的,我说:这家伙除非被人拖走,绝不会离开葛伦斯凯,而且一定又叫又踹。他会出现的。 嗯,我想也是。就命案来看,我不认为这代表什么,畏罪潜逃这种说法只是迷思。但我晓得一件事,奈勒不管为了什么而逃,铁定不是因为害怕。妳觉得他怕吗? 不怕,我说:完全不怕。他看来气炸了。 我也这么觉得,侦讯对他一点也不好玩。我后来看着奈勒离开,他才踏出门口两步就转头啐了一口。这家伙气疯了,凯西,我们也知道他情绪管理有问题,而且就像妳說的,他可能还在村子附近。我不晓得他溜走是怕我们监视,还是心里有什么盘算,但妳千万小心。 我乖乖听话,回程始终走在小径中央,双手持枪戒备,直到关上后院大门,平安走进院子,接近窗户透出的灯光才将枪收回束腰。 我没有打给山姆,不是因为忘了,而是我不晓得他会不会接,要是接了,我们俩又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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