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走进办公室,卜爱茜向我看着。
金头发等到你了吗?她问。
等到了。
我不干的,她干了。
这倒没有。
是你不准我上去的。
你说最好还是回家。
你把话塞进我嘴里,再叫我吐出来的。
我那个时候只想到那金头发。我说。
那才是真心话。她反击道。
我改变话题说:今天有什么大案子吗?
我正在看那件凌虐强暴案中,女主角指认错误的事。爱茜说:可怕极了。
这件案子很可怕吗?
不是。她说:我说这指证太可怕了,受害者绝对有把握地指证了那男人,要不是警方为别的案子捉住真凶,这家伙又承认了的话,这个人真的会有冤无处申了。报上有两个男人的侧面相片,我看连一点点相似点也没有。
我就知道,我告诉她:有一天有人会觉悟到环境证据说不定比目击证人可靠得多,尤其目前他们用来做指认的方法。
目前他们用的方法有什么不对呢?
受害的女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警察先带一张照片进来给她看,然后问她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这个坏蛋,她说有可能,警察告诉她这家伙本来有个不在场证明,但是一查恰变成靠不住,他们确信是这家伙没错。她也如此想,几小时后,他们把这个人带进了病房,床上的女人大叫,遮住自己眼睛,哭着说就是这个人。
不这样指认,还有别的方法吗?爱茜问。
应该找几个身材差不多的排列成行,由证人来指认。我说:不是列队里挑出来的指认是一毛不值的,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会作弊的,有的时候他们是故意的。
谁作弊?
警察。
为什么?
因为,我说:警察不但负有去捉罪犯的责任,同时他也要预防罪案的发生。他们相信了一个人是有罪的,他们自己把脑子关闭了。只找对他不利的证据,不找对他有利的证据了。他们鼓励受害者和他们有相同的看法,暗示着帮助受害者找出那一个特定的人出来还有什么特别的案件吗?
都是一大堆常见小案。她说:你不会叫我去收集
凡是刑事案每家报纸在报导的,都要留下。我说:单独一件的案子,没什么意思。我真正有兴趣的是尚未侦破的悬案。
一旦后来侦破了呢?
在剪贴簿外面加个标示条,被捕,审理中,已定案,等等。
过不多久办公室怕装不下这些剪贴簿了。
我们真的有一天会用得到它的。我告诉她:警察一旦认定了的事,他们眼睛是瞪直的。
你是指他们可能会这样看我们的客户。
有可能。
你怎么能改变他们想法呢?
没有办法,我说: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办法。唯一可以办到的是把你自己的车子,开上他的单向行车轨道上,准备撞车。
她说:唐诺,我觉得你一直有最令人无法同意的想法最卑鄙的手段
停我说:妳越来越像白莎的口气了。
他奶奶的。她故意学白莎的音调说了一句白莎的口头禅。
我向她笑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十分钟之后,我带了报告走进柯白莎的办公室。
出价是四百六十五元。我说。
白莎的小眼发出亮光,那就结了。她说:一下就把走漏消息的捉住了。
是谁?
白莎拿起一张纸,上面有姓名和数字。是石依玲。她说:石依玲参加这个公司不久,是孙梦四和他资浅合伙人林敦肯的通用秘书兼接待员。
现在,我们怎么办?我问。
由我打电话给孙梦四先生,告诉他这些消息是由什么人走漏的。
收他多少天出差费呢?我问。
两天。
我说:白莎,妳会不会觉得太容易了一点?
什么太容易?
破一个案子那么容易,简简单单的。我说。
所有案子破起来都是简单的,假如你会用脑子。
还有什么人知道这笔交易?
没有人了,受嫌疑的人只有四个,我叫孙梦四给每一个人一个不同的数字。他弄了四份汽车经过的假文件,每件有个估价,付税,营业估计等等。
我不喜欢。我说。
为什么不喜欢?
太容易了。
谁管你喜欢不喜欢了?
妳准备一切归罪于石依玲了?
我只向我们雇主报告。
我说:妳等于是把她饭碗永远的打破,她会因为泄漏机密资料解雇,她再也拿不到推荐信,永远也找不到好的职业了,任何雇主知道这件事,不敢再
少给我这样多同情心,白莎说:她活该。
好吧,我告诉她:公寓怎么办。
留它一个月。白莎说:必要时你可以用那地方做你的小公馆,但是不要使它影响你的工作,这也是我们和孙先生的约定,孙梦四事实上不止拥有这套公寓,整幢房子都是他的,但经过一个傀儡公司控制这财产,你的房间在记录上房租已经付了三十天了。
还要不要扮成花花公子样子呢?
白莎的脸泛成猪肝色,她说:假如你是想问你还能不能每晚带了你那个牛眼女秘书,用公款去吃饭。回答简单得很,现在开始已经没有开支费了。
唉,有开支费的时候真是过瘾。我说:有的公司会使它拖一拖的。
拖多久?白莎问。
拖到他们确知发生了什么事为止。我说。
不行,白莎说:你现在去把昨天的开支给我列出来,我马上可给孙先生看。我自己也有兴趣看看你到底一晚上花了多少钱?
有关于开香槟的事,我警告过爱茜的。我有这么回事的说。
有关有关什么?香槟!白莎气得说不出话。
我走出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