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等够了五分钟,把钥匙放进自己口袋,走出去,把房子门自身后关上,绕过游泳池旁,来到这条路的终点,电话亭旁。
这游泳池的前门是关着的,一把挂锁守着。后门是弹簧锁,也是关着的。
我钻进电话亭,抛了硬币,拨卜爱茜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多下,卜爱茜来接电话。
她有点生气,什么人?她含糊地说:什么时候了,知不知道?
唐诺。我说。
唐诺!她大叫着,语气突然好转,是唐诺吗?发生什么事?
要妳帮忙。
唐诺,你在哪?说,怎么帮你?什么都行。
我说:开车去办公室,在我办公桌抽屉里把我取指纹的工具拿出来,多带些透明胶带来。妳可以开车来亲亲汽车旅馆,我在二十七号房。妳记住,不要开车直接进来,也不要把车开近那旅馆办公室。在旅馆的东北角有一个游泳池,游泳池远端有个电话亭,从人行道妳也可以到达电话亭。车子可以停在外面路角。妳走去电话亭,假装打电话,看准没有人的时候,经过围栏的外面,可以直接到二十七号房。
二十七号房是倒数第二排,从边上算起第三幢房子。换句话说,妳从游泳池过来,妳绕围栏外面,妳可以看到一起有六排房子在妳左面。然后是个停车场,在停车场另一面则有八到十排的房子。
妳走左面的,走到倒数第二排。向左转,二十七号是倒数第三幢。妳自己直接走进来,我会把锁开着。
唐诺,你你是一个人吗?
是。
唐诺,我穿衣服要花点时间,我还要去办公室,差不多要差不多要四十五分钟,或者一个小时才能到你那
没关系,我告诉她:不必太急。
我把电话挂上,走回到二十七号房,把门推上,但是不下锁,一下子躺在一对床中的一只上面,把枕头拉下来垫在头颈下面,闭上眼开始想前想后。
没多久我就困睡起来,加上一点香槟的作用,我慢慢睡着了。我心里不想睡,但还是越睡越熟。
睡梦中女性温柔的嘴唇压在我的唇上,我闻到花香的甜蜜气氛。
突然我清醒过来。卜爱茜站在床前,奇怪地自上向下看着我。
唐诺,她说:我把你吵醒了,是吗?
我就是要妳吵醒我,我们有工作要做。
她仍旧站着向下看我:你在笑,唐诺。她说:睡着了还笑。在做什么梦?
是在做梦。
好梦?
非常好的梦。
什么样子的梦?
说了妳会打我耳光的。
唐诺!到底什么梦?
我梦到把妳抱在怀里在亲妳。
唐诺!她喊道:你不可以说这种话,你
我告诉過妳说了妳会生气,是妳一直问我。
唐诺,你真的做这样一个梦了?
是的。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摇摇头,把头发就用手指理一下,我说:所有东西都带来了?
是的!唐诺,你太累了。你工作过度了。
我说:这里的事我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弄妥,然后我会睡一下的。
出了什么事了,唐诺?那个女人怎么啦?
她生气了,回家了。
她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你因为你?
不是,是因为我没有。
她突然大笑,她说:恭禧你,她活该!我们干什么?
我准备把这房子里全部的指纹采集下来。我说:妳一路跟着我,凡是我取过指纹的地方都擦拭干净,不给人知道有人曾经在这里撒过银粉。
你在找什么,唐诺?
指纹。
谁的指纹?
任何住过这里的人。
那个女人?
有她的。
还有谁的?
我不知道。
好吧。你不想告诉我,就不说。
我说了。我说:我不知道。
我走进洗手室,把门反锁,拿一张面纸猛擦自己的嘴唇。灯光下看得出上面有淡淡的口红痕迹。
我舔舔自己嘴唇,有草莓味。
我把面纸冲下马桶,走出来说道:我们来工作。
我从电话上着手,然后是金属的床头板及床架。我试化妆台的抽屉及可以调整镜子的镜面、镜背后。我在洗脸台上、药箱上撒银粉,也没放过窗架,椅子扶手和桌面。
一路看下来,我可以找到几个完整的指印,我就把它们拓下,给它一个号码,请卜爱茜记下这是从什么地方拓下来的。拓下的指纹都用封套保存。
然后卜爱茜就用一块湿毛巾加上肥皂仔细擦抹,再用干毛巾擦干,如此没有人会知道这地方曾经被人检查过。
清晨三点钟的时候,我有了十五个很清晰可辨的指纹。当然,我完全没有概念,这些指纹是什么人留下的。工作完毕,卜爱茜道:我们现在干什么?
我说:我们现在出去,去吃一顿早餐。
那尼龙板冷藏盒子是干什么的?
那是放香槟,香槟杯子和干冰的。
唐诺,你从两只杯子中那一只有口红印的上面拓下了指纹了,但是我又把杯上指纹全部洗掉了,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我说:妳把它放回保温盒里去就是了。
我不知道应该放回盒子去,我把它留在桌子上了。
好吧,我说:我们来把它放还盒子去。
现在又该做什么?
我说:妳回妳车子去,我用我的车,妳跟我走。我会慢慢走,一路会看后望镜。
去哪?
去一家餐厅。
唐诺,你不能不能睡一下吗?
想法倒是正确的,我睡觉,妳干什么呢?
我我在车里等。
别傻了。
好吧,我我会唐诺,你干什么?
我走向一张床,把妳的头枕在我手臂上,我们俩都睡一下,虽然只有一两小时,不过会很有用的。然后我们去吃早饭。
唐诺,这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把外套紧紧在上身扣一扣,倒在一张床上,移向一侧,把手臂伸出去。放在枕头下面的位置。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倒下来睡在我手臂上。过不多久,她放轻松了很多。
我向她靠近一些,五分钟之后,我睡着了。
醒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她蜷曲在我身旁。
我轻轻的想把手拉出来,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我吵醒了她。
一时她忘了自己在那里,她张眼看到我,她说:唐语,怎怎
起床了。我愉快地说。
喔!她说,但是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我说:我们要吃早餐,还要上班。
她举起手来,摸摸我的脸。
胡髭总要刮吧?
是不是会扎人?
我我不在乎。她说,一面突然伸出两只手臂把我的头拉下,让我吻她。
两分钟之后,她把我推开,自己快速起床,把裙子抖整齐。
唐诺,她说:你不会乱批评我吧。
批评什么?
说我行为不检。
那也不过是接一下吻。妳没有被吻过呀?
在汽车旅馆里?没有这种经验!
有什么分别吗?我问。
有。她的脸涨红了。她匆匆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
我用口袋中的梳子把头发梳一下。十分钟,她走出来,我走进去,我用冷水冲冲自己的脸。走回来的时候,我说:我在前面走,妳慢慢地跟,万一有人穿插进我们两个之间来,下一个十字路妳就转弯,回妳的家去。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穿插进来我就回家?
很可能就是有人在跟踪我。现在妳先离开这里,妳回去把引擎打开先温一下车。妳留意左面旅馆汽车出口的大门。我出来,妳就跟着我。
我留给她足够的时间,然后我自己走出房来,走进我的车子,发动引擎,等车子温一下,慢慢地离开车位。
卜爱茜看到我车经过,慢慢滑出来跟着我。没有别的车想插队或跟过来。
我把车开到一间情调很好,我熟悉的小餐厅,我们用早餐。
好吧,用完早餐我告诉她:妳现在回家。老时间老方法,妳去上班。我过一下会回公司的。
唐诺,刚才刚才不会过火一点吧?
我拍拍她肩头道:爱茜,妳是好孩子。
唐诺,你也很好,你不占人便宜。
我陪她走到她车子旁,替她开车门。她跨进车子,我在看她大腿。她神经地笑笑,把裙子拉下一点点。唐诺,她说:不可以没有礼貌。
犯法?
犯规。
君子好逑嘛。
她把车门拉上,发动引擎,车子快速开走。
我上自己的车,开回住的地方,拿出取来的指纹,用放大镜观看。试着记下它的特征。然后我把所有拓下的指纹包在一个邮包里,贴上邮票,寄到一流的爱奇蒙大旅社去,指名由我自己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