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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距离

残像 三浦綾子 7892 2023-02-05
荣介,荣介! 胜江叫唤的声音,连院子里的洋吉都听到了,楼上的荣介怎么听不见?穿着藏青和白色相间的细横条纹夏季和服的洋吉,手中拿着刚摘下的八仙花,抬头看着荣介的房间窗口。 白色镂锈窗帘随风摇摆,荣介刚吃过午饭上楼的,这是他出院后第五天,此刻家里只有学校放暑假的洋吉,和预备下周上班的荣介,以及胜江三人而已,不二夫及弘子都去上班。 什么事?荣介,荣介的叫得那么响。荣介从楼上下来,穿着碎白点花纹和服。 从隔壁的房内传出声音说: 到摩理那儿去报告病愈的消息,跟爸爸一起去。 病愈消息?溺水也要报告病愈消息? 当然要,接受了人家的探病嘛。 哼。荣介不情愿地坐在洋吉对面的沙发,抬眼看看壁上的日历说:七月到今天结束了。

洋吉看着荣介的脸,面颊消瘦了。 去招呼招呼吧。 带什么东西去? 毛巾被,放在门口。胜江又在房内说。 那么,荣介,走吧。洋吉站起来。 我一个人会去,又不是小孩。 不,我也需要去招呼一下。 无聊。荣介不高兴地说,但仍跟着洋吉走。 送这种东西,不受欢迎的好意。荣介拿起那包毛巾被,走出门。 也许人家已经有了。 送礼券还好一点。 荣介不住地发牢骚。你自己的事,母亲替你准备了礼物,还抱怨什么?洋吉很不高兴。 按了一下摩理家粉红色的门铃,听到里面发出音乐铃声。 谁?悦耳的女低音传入耳中。 真木洋吉回答。 啊,真木叔叔?稀客稀客,请等一等。 这是兴奋的音调,拜访受到欢迎实在高兴。门打开,摩理出现。

呀,欢迎。什么?荣介先生也来了?真木叔叔是第一次光临,我好高兴啊。 两人被引进画室。 对不起,这里就是客厅兼画室。 画室里,只有一个画架摆在中央,上面是一张画了一半的画,室内显得比平时宽敞。 不错,妳是在这里作画吧?洋吉新鲜地环视室内。 怎么回事?画统统不见了?荣介坐上椅子,以略带怀疑的口吻问。 托福,全部卖光了。 全部?妳不是还有七、八幅吗? 是的,今天也卖了两幅,现在刚回来换了衣服呢。 摩理穿着浅绿色洋装,头发梳上去。 摩理。洋吉郑重地说,这次妳帮了大忙,荣介住院期间,妳也天天去探病,托妳的福,荣介下周起就要恢复上班了 简直把我当做小孩。荣介苦笑一下,总之,由于这样,所以来向妳致谢,报告痊愈消息,在形式上,送毛巾被做为答礼。虽然我说过,礼券比较好。

哎呀,这样周到,实在不敢当。荣介先生,我正需要毛巾被呢。我到札幌来的时候是冬天,所以只有冬天的用品。真木叔叔,我可以打开来看吗? 看到摩理急于要打开的样子,洋吉觉得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少女。 哇!好漂亮,太漂亮了。 虽然是毛巾被,质料却如同天鹅绒,柔软舒适,而且织着喜多川歌磨(一七五二一八〇六,日本风俗画代表性的美女图画家)的吹玻璃女郎图。 嘿!的确不错。荣介也不觉叫道,然后缩缩脖子说:想不到我妈的审美观这样好。 伯母潇洒呢,她是站在时代尖端哩。 怎么会? 在冷淡方面,倒可以称得上是现代人。荣介笑着说。 一点不冷淡,她是人生的饱学者。 不错,也有这种看法。 妻子被称为人生的饱学者,洋吉也不觉笑了。假使对任何事都不惊动的人是人生的饱学者,那么,胜江的确当之无愧。听说荣介在海里溺水时,胜江也毫不惊骇,毫不慌张。

伯母没有丝毫恶意,而且经常保持冷静。 妳这样称赞,我妈会感谢的。哦,不,她是不懂得感谢的人,所以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 怎么说得这样过分?哈蜜瓜冰得很凉,吃一点好吗?摩理把毛巾被收入盒内,可爱地偏头问。 不,不必,今天是来答谢的 不要这样说,请多坐一会儿,真木叔叔,您是第一次光临啊。 摩理要到厨房去切哈蜜瓜时,突然说: 啊,忘了。 她脱下左手中指戴着的钻戒,打开窗下的壁橱,里面有个三十公分左右的小柜,拉开抽屉,把钻戒收入胭脂色的小盒内。 到摩理关上壁橱门为止,荣介的眼光像蛇一样,盯着她看。等摩理离开时,荣介咧嘴笑笑。洋吉不安地旁观荣介的表情。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摩理把柠檬色的哈蜜瓜放在桌上,哈密瓜的芳香四散。

喏,请吃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洋吉拿着汤匙,心里却挂虑着摩理的戒指。荣介的表情恰似瞄准猎获物的动物眼光。吃着柔软香甜的哈蜜瓜,洋吉的心却不是平静的。 这时外面似乎有人来了,音乐铃声代替门铃响起来。摩理拿起对话机。 谁? 摩理,是我,荣介在妳那儿打搅吧?请妳告诉真木,有电话,我现在要上街。胜江说完就走开了。 真木叔叔,您有电话,讲完电话,请再过来。 洋吉放下吃了一半的哈蜜瓜,但又说: 可惜,还是吃完吧。 于是急急把哈蜜瓜吃完。 洋吉走后,荣介第一次看到女人似的眼光,盯着摩理看。 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妳是个很可怕的人。 哎呀,我这样可爱,怎么说我可怕?鲜艳的嘴唇泛着笑。

摩理妳当然知道我为什么溺水吧? 不,我不知道,脚抽筋吗? 妳不能说不知道。荣介当一声,把汤匙放在哈蜜瓜已吃完的盘内。 讨厌,荣介先生,你干嘛生气? 在海里的时候,妳用力在我的侧腹撞了一下。荣介说,细心地观察摩理的表情。 那天荣介指导摩理仰式游泳,摩理说她不大会游泳,可是,她进步很快。摩理穿着泳装的身段很漂亮,肌肉圆浑,胸部丰满。 在水中浮沉的大腿吸引了荣介,他佯装指导而把手伸入大腿内侧时,荣介的侧腹突然挨了一击。 唔。荣介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恢复知觉时,已经在砂滩上面。 最初,荣介并没有想到是摩理击打他的侧腹,他以为是在海中忽然发生异常变化。可是,躺在床上后,他才突然想起摩理曾经开玩笑似的说:

我是空手道三段。 一定是在海中伸手摸摩理时,她用手肘击打我的侧腹。如果是这样,这次奇怪的溺水就可以了解。不过,摩理不大会游泳,在海中为什么能施展空手道?说不定她的游泳技术并不差,只是假装不会而已。可是,为什么要假装不会游泳? 荣介一面想着这些,同时第一次感到女人的可怕。 以往荣介所认识的女性,都是十分轻易上钩。即使表示小小的抵抗,也都在荣介要求她们以前,就已心甘情愿,等候着荣介的引诱。 只有纪美子一个人真正反抗过,却也没有维持多久。从未有一个女性,像摩理这样,几乎使他丧生。 要是那时候不二夫抢救得慢,我大概已送命了。想到这样,觉得眼前摩理的玫瑰面颊愈美,眼睛愈乌黑闪亮,愈是令人恐怖。

我撞你?是吗?我撞你一下,你就溺水了?我倒没想到。摩理仍拿着汤匙,感到奇怪地笑起来。 这不是小事,妳是用力撞的。撞到那种程度,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妳当然十分了解。 荣介先生,女人的手肘一撞,你就溺水?你是这样没有用的人吗?既然这样,就不要在海中毛手毛脚。 妳这个人实在可怕。荣介想起钻戒,放弃了发脾气。 荣介先生,正当防卫是被承认的。 不错,妳是律师的女儿,不过,假使那时我死了,妳就变成杀人。 那正是你的愿望吧?荣介先生,在女人的手肘撞击下丧生,和你最相配了。 多可怕的人。荣介除了笑,无可奈何。妳說过,假使我死了,妳也不能活。看来妳是对我有愧吧? 我并不觉得对你有愧,你是自作自受。

妳講话和妳的面貌不相称。荣介往收放钻戒的地方瞄了一眼。 总之,人往往因自己喜欢的事而丧生,你小心玩吧。 这时荣介心中想:我非夺取这女人的钻戒不可。已不必再踌躇了,看摩理那付骄傲得意相,几乎置人于死,却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说。 荣介没有想到,戏弄女人有时需要付出死亡的代价。摩理这样对待我是不应该的,即使偷钻戒的事被发现也不要紧,我可以拿控告她杀人未遂来威胁她。 从电视公司旁边转弯,朝北一条路走时,风突然卷起灰尘吹过来,是个小小的旋风。弘子急忙闭上眼睛,两手按着咖啡色折裙,右手挽着的皮包撞到膝盖。 等旋风过后,她才张开眼睛。 下班了?原来含着笑的志村芳之和西井治站在她的面前。 啊!好久不见。弘子紧张地把头弯下去。看到治的刹那,一阵锐痛穿过心头。

我们知道妳快下班了,所以埋伏在这里等妳。 埋伏? 不错。弘子小姐,妳认识他吗?志村故意以夸张的手势,伸出食指指着治胸口。 认识 我重新介绍吧,是个叫做西井治的坏青年。 坏青年是有点过分,不过,上次实在失礼得很。治虽然有些僵硬,但仍露出微笑鞠躬。 那里那里,我才真的失礼。弘子看着治,忽然感到心头热热的。 新年的黄昏到西井家拜访的事,弘子当然还记得,那时治生气地说: 妳以为妳特地来道歉一下,我们就会感谢吗? 同时治又以激愤的口吻说: 妳该知道以眼还眼这句话吧? 从那时以来,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讲话。 今天是周末,为什么没有和今野在一起? 他要录影到下午。 嗨嗨,礼拜六下午也要工作,真可怜。是这样,本来我们打算请妳和今野吃午饭,既然今野不能参加,我们改期好了,是不是?治。 嗯,我治讷讷地说。 那么,改天再来拜访。志村开朗地说着,打开停在路旁的轿车车门。 打扰了。 治一鞠躬,坐进驾驶席,志村也进去坐在治旁边,两人交谈了几句,志村重新下车。 弘子对短短按一下喇叭,向她行注目礼的治恭敬地行礼,车子很快就驶走了。 吓了一跳吧?被我们埋伏等候。与弘子并肩目送治的志村愉快地说。 是的,有一点。不过,我很高兴。 真的?妳这样说,我也放心了。 志村叼了香烟,移近打火机,望着弘子笑,然后正色地说: 关于治的事,我有些话要告诉妳,假使不妨碍,走一走怎样? 弘子曾和志村及今野、市次郎一起吃过饭,志村有时也到公司来找今野,所以已与他相当熟悉。而且白天与他在街上走走,并不是对不起今野的行为。这事倒没有什么,现在弘子急于要知道关于治的事。 好的。 不过,妳还没有吃午饭吧? 还没有,你呢? 我也还没吃,那么。买饭团,到大通公园的草坪去吃怎样? 那太好了。 两人并肩沿着人行道走。 治这家伙,突然对妳改变态度,表示软化,妳听今野说过了吧? 是的,星期二就听说了,到刚才亲眼看到以前,我一直不敢相信。 不能怪妳,这家伙固执得不得了,不像年轻人。 不过,志村先生,我们年轻人也都很固执吧? 是吗? 是的,固执的人不限于老人,我们年轻人也常常不听父母、长辈的忠告,一意孤行。 妳說的也不错,那么,固执的人并不只是治一个人啰? 两人从圆山饭店前面走到电车路。 约百余公尺的地方就是大通公园。公园长约一千二百公尺,宽六十五公尺。在放射状的喷泉四周有石凳,坐着老人和少女。显然是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枕着大背袋在草坪睡觉。阴天下面,偶尔吹来一阵风,把喷水吹到人们的衣服。 两人在稍微离开喷泉的草坪坐下来吃饭团。 这种母亲滋味的饭团是治最爱吃的。志村吃了一口饭团说。 唉!他实在寂寞。弘子同情失去母亲和妹妹的治。 男人都是寂寞的,虽然装出神气的样子,其实没有母亲,没有太太,就不能过正常的生活。 那也不见得吧? 不,的确是这样。再聪明、有胆量、能干的男人,还是需要倚靠太太。我在报社工作,接触各种人,每次我都觉得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必有一个了不起的太太。太太死后,变得意气消沉的例子,也看过不少。 是吗?弘子一面吃饭团,一面挂虑着志村不知要说出治的什么事。 是的,所以换句话说,男人没有女人做不了事业。这一点,男人应该勇敢地承认。志村已经在吃第二个饭团。 现在说到治的事了。吃完两个饭团后,志村剥着多汁的李子皮,一面说:妳能原谅他过去的态度吗? 不,我认为该求恕的是我这边。 谢谢,其实他不是坏人,只是纪美子死得太可怜,使他张惶失措,而这张惶失措的期间稍微长了一点。 那当然,因为我大哥太过分了。 妳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尽管治对妳講了那样不客气的话。 他讲那些话是应该的。 那么,妳真的原谅他了? 当然。不过,他大概不曾原谅我大哥吧?不必问也知道。 那是没有办法的。不过,我想会随着时间改变吧,时间会解决的。 我在书上看到说,时间的解决,不是真正的解决。 也许不错。不过,人都是随着时间的经过,愤怒减轻,憎恨淡薄,而借此解决罢了。根据爱而原谅,或因宽容而原谅等高尚的方法,恐怕做不到吧? 你说的不错。 弘子想,包括荣介在内,如果我们全家人能够得到治真心的宽恕,不知心情将多么轻松。然而,总感到有一股阻止这份期待的力量,不知从心中的什么地方涌现。到底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弘子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妳对治的态度没有生气,使我放心了。他的性格本来就是那样,是否能保持直爽,虽然不敢说,但至少,他愿意对妳改变想法,这一点请妳相信。 说完,志村看看表。 啊,危险,差一点忘了,我答应过两点以前要送稿子去。志村连忙站起来,一面说:还有四十分钟,也不必太慌张。我告罪了。 志村笑着离开。 志村走后,弘子感到似乎非常疲倦。茫然坐了片刻,然后想打电话给不二夫,便走进附近的电话亭。 在不二夫的银行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内,弘子与不二夫相对而坐。从楼下通到楼上,宽宽的白色扶手螺旋梯,衬托出摩登的气氛。 三个女服务生都是长发垂肩,戴着蓝色蝴蝶结,看起来新鲜醒目。 虽然是周末,银行员照样三点才结束工作。这中间弘子逛百货公司和书店,消磨时间。 ‧‧‧‧‧我觉得不大自然。 什么事? 就是西井治去等候妳下班的事。 是的,我也这样想。不过,也许志村先生认为用这种方式,比较不会窘困。弘子回想着立刻乘车离开的治,一面说。 虽然如此,说过以眼还眼这种话的人,怎么会自动来看妳?也许人对自己的行为不容易贯彻到底吧? 二哥,你看,西井治真的有意讲和吗?弘子把喝了一半的冰咖啡送到嘴巴。 从妳的话听来,好像是的。不过,我总觉得不大自然。 那么,他并不是真的原谅我吧? 因为大哥的态度太冷酷了,而且死后还不到一年,悲哀的感情还很深刻。不过,今野君和他不错‧‧‧‧‧我还是觉得很勉强。不二夫的眼睛追随着烟雾,若有所思。 勉强吗? 是的。为什么要这样勉强,却不知道,所以觉得不大放心。 我怎么好像渐渐不安起来。 不,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今野君并不认为不自然吧?弘子。 他也说,好像把手掌翻过来一样‧‧‧‧‧ 把手掌翻过来?不错。可是,人是难于逆料的,不能用自己的尺寸去测量,就像我门的邻居摩理‧‧‧‧‧不二夫闭了嘴。 摩理?她怎么了? 唔‧‧‧‧‧她也是难以想像的人。 摩理是有魅力的人。 魅力和难以想像不一样。 是的。 不二夫在透明的烟灰缸内揉熄香烟,又若有所思的样子。 二哥喜欢她吗? 不二夫看着弘子,短短地笑了一下,马上正色说: 老实说,大哥溺水时,不是我救的,是她救的。 瞬间,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无法想像摩理会拯救溺水的荣介。 不可能吧?弘子看着不二夫。 妳当然认为不可能。其实她很会游泳,比大哥,比我,都游得好。上次我也说过。 对,说过。那么,真的是摩理救了大哥的吗? 真的。听到她喊救命,过去一看,她已抱着瘫痪的大哥在游了。当然我立刻接过来,不过,那时她说:就说是你救的。 这是为什么? 可能有种原因不二夫的表情不安定。 上次你说过,大哥不是自己溺水的,这是什么意思?弘子把剩下不多的咖啡拉到面前问。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从他们旁边经过,不二夫停了一下才说:因为不自然。大哥不可能在那里溺水,而且摩理的态度也不自然。 那么,摩理让大哥溺水的? 我没有看到,不清楚。据摩理说,大哥捉弄她,她不觉用力一挥,因此,手肘撞到大哥侧腹。 哎呀,大哥怎么这样讨厌?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唔,忘了是哪一天。 不二夫不知又在想什么?微蹙着眉,眼光悲哀地注视着空间。 怎么了?二哥。 嗯。不二夫没有看弘子。 在想什么? 我自己心中的事。不二夫的眼光终于移到弘子脸上。 心中什么事? 弘子,我 怎样? 刚才我说过,救大哥的人是摩理吧? 是啊。 妳了解这个意思吗? ? 弘子,那时候我真想把大哥丢在海中。 啊?那么 不错。老实说,我不想救大哥,从小受尽他的欺凌,所以觉得他应该溺死。不过,摩理看穿了我的心,催我抢救。 弘子,我是可怕的人。 二哥,要是我,大概不愿意抢救。 话脱口而出后,弘子才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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