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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四章二

超载 阿瑟.黑利 36954 2023-02-05
第八节 哈里.伦敦若有所思地坐着,两眼盯住尼姆摊在他面前的信件。 最后,他阴郁地说:你知道我对这一切有什么感受吗? 尼姆告诉他:我猜想得到。 这位财产保卫部部长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道:上周是很久以来最凄惨的一周。阿特.罗密欧是个好小伙子,我晓得你对他不很了解,尼姆,但是,他忠诚,老实,也是一位朋友。当我听到发生的事情时,我感到非常伤心。我曾设想,在我离开朝鲜和海军陆战队以后,我再也不会听到我所熟识的小伙子还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事儿了。 哈里,尼姆说,对阿特.罗密欧,我也深感悲痛。他那晚的举动,我永远也不会忘怀。 伦敦挥了挥手,让尼姆不要插话。你让我把话讲完! 尼姆默默地等待着。

这天是三月的第一个星期的星期三,即克里斯多福.哥伦布饭店出事后的第六天。他们俩坐在尼姆的办公室里,房门紧闭着,以免外人干扰。 唉,伦敦说,你现在叫我看这些信件,说句老实话,但愿你没叫我看。因为,在我看来,现在还剩下什么东西可以相信的呢? 多著呢,尼姆回答说,要关心的东西很多,可相信的东西也很多。可是,耶尔法官先生却无清廉可言。 好吧,把这些都拿去。哈里.伦敦把那些信件交了回去。 这是一札信件共八封,其中几封夹有附件,这些信件都是从已故的沃尔特.塔尔伯特的卷宗里抽出来的,他在去年七月逝世以前是金州公司的总工程师。 三个敞开的硬纸匣放在尼姆的办公室里,这些信件就是从那儿取出来的,匣子里的其他东西散放在周围。

还是在全国电力协会年会上,尼姆突然回想起要找到这几封信件,但被上周发生的悲剧及其后果耽搁了。今天早些时候,尼姆叫人把这些卷宗从地下室保管库里调来。即使在当时,他还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他所要的那些信件找出来他记得七个月以前的一天,在阿黛丝家里,当她把硬纸匣交给他保管时,他曾经见过这些信件。 然而,他终于把它们找出来了。他的记忆力果然不错。 于是,在现在进行对质时,这些信件不可避免地要用作犯罪事实的证据。 整整半个月以前,约.埃里克.汉弗莱、尼姆、哈里.伦敦和保罗.谢尔曼.耶尔法官举行会议,专门讨论了电力偷盗问题。在会上,那位最高法院前法官断然宣称:我觉得偷电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坦率地说,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也不知道公用事业界还有像伦敦先生这样的工作人员。

尼姆发现的信件表明,这四点声明纯属虚伪和欺骗。 用水门事件中经常讲的一句话来说,这完全是烟幕弹。 自然,伦敦突然说,我们永远不能肯定老头儿到底有没有批准耶尔家族信托基金进行偷电,甚至也不能肯定他是否知情却没过问。我们所能证实的只是他说了谎。 而且他还胆战心惊,尼姆说,要不然,他绝不会发表那几点声明来作茧自缚的。 这件事的实际情况很简单。 沃尔特.塔尔伯特最早唤起人们注意偷电和偷煤气给公用事业带来的巨大的经济损失。他曾就这个问题写过文章、发表演说、接受新闻界的采访。而且还以专家证人身分出席纽约州的一次刑事审判,这次审判通过上诉一直进行到高级法院。这一案件引起了广泛的兴趣,同时也导致了书信往来。

其中有些书信是同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一名成员保罗.谢尔曼.耶尔法官来往的。 从书信来往中看得很清楚,沃尔特.塔尔伯特同保罗.耶尔两人早年在加利福尼亚彼此很熟识。 第一封信用的信笺上端印着: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 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 二〇五四三 抬头称呼是:我亲爱的沃尔特。 接着,写信人说自己作为法律学者,对执法过程中出现的一个新领域,即有关电力和煤气的偷盗一事,颇感兴趣。他询问有关犯法行为的类型以及用来与之搏斗的各种方法的细节。同时,还问及全国各地对这种犯罪行为的起诉过程及其结果的案例。信中还问候阿黛丝的健康。该信落款是手签的保罗。 出于礼貌,沃尔特.塔尔伯特写的回信更正式一些:我亲爱的耶尔法官。

他的信长达四页,随信附上沃尔特的一篇已发表的文章的影印本。 几个星期以后,保罗.耶尔又有信来。他表示已收到塔尔伯特的回信及其文章,并提了几个有关的问题,这一点表明他仔细阅读过那篇文章。 在先后八个月期间,他们又通了五封信。在一封信中,沃尔特.塔尔伯特描述了一家典型的公用事业公司的财产保卫部的职能,并阐述了像哈里.伦敦这样的人领导该部的职责。 毫不奇怪,这些信件表明保罗.谢尔曼.耶尔头脑敏锐、遇事好问、对一切都怀有浓厚的兴趣。 所有这些书信来往距耶尔法官先生退休仅仅两年。 保罗.耶尔是否可能忘了呢?这个问题,尼姆曾问过自己,但最后断定绝不可能。那个老头儿曾多次表现出惊人的记忆力无论是重大问题还是细枝末节使人不能相信他忘了。

还是哈里.伦敦提出了尼姆一直怀疑的那个关键问题:老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干呢?他为什么要对我们扯那样的谎呢? 很可能,尼姆若有所思地说,因为他知道沃尔特已经死了,而且因为董事长、你和我三人中任何一人都不大可能知道他们的通信关系。事实上,他当时显然认为我们一个也不知道。而且这些书信重新露面的机会只有百万分之一。 伦敦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说:我想,还有一个问题是:究竟这位尊敬的保罗大人还干过多少次同样的勾当而每次都逍遥法外呢? 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对吗? 财产保卫部部长指指那些信件。自然,你得把这些信送给董事长过目吧? 是的,今天下午。我正好听说耶尔先生今天晚些时候要到公司来。 这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哈里.伦敦愤愤地说,我们是否像过去一样,继续死保耶尔那个宝贝名字,不让它在法庭审讯中露面呢?还是,根据这个新的资料,让清廉先生也同别人一样来碰碰运气呢?

我不知道。尼姆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而且,无论如何,这不是我决定得了的。 下午四点刚过,他们在董事长的那套办公室里同耶尔法官先生摊牌了。 约.埃里克.汉弗莱的秘书把尼姆召了来。尼姆进来时,办公室里显然已笼罩着一种紧张气氛。尼姆想,把董事长的表情比作受伤害的波士顿佬再恰当不过了。汉弗莱目光冷漠,嘴紧闭着。保罗.耶尔虽说闹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清楚地意识到事情不妙,因此一反笑容可掬的常态,蹙起了眉头。他们俩端坐在会议桌旁,尼姆进来时,两人都一言不发。 尼姆在埃里克.汉弗莱右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面对着耶尔法官先生。他把装有塔尔伯特同耶尔来往信件的卷宗放在面前。 早些时候,埃里克.汉弗莱同尼姆两人经过一番讨论,共同商定了进行的程序。同时两人决定这次哈里.伦敦不必参加。

保罗,汉弗莱先开口说,上次我们三人碰头时,我们讨论了有关电力偷盗的某些问题。在某种程度上,那些问题牵涉到耶尔家族信托基金。我相信你还记得吧。 耶尔法官先生点了点头。记得,当然记得。 那一次你发表了几点声明。声明大意是,在那以前,你根本不知道还有偷电这种事。 别说了!保罗.耶尔气得涨红了脸。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腔调和态度,埃里克。我来这儿也不是让你讯问,我也许讲过,还是没有讲过 汉弗莱的声音尖刻地打断了他的抗辩。不存在什么也许的问题。你跟我们说的话很精确、毫不含糊。而且,还重复过多次哩。我记得是这样的。尼姆记得也是这样的。 尼姆看得很明白,保罗.耶尔正在飞快地开动脑筋。老家伙严厉地说:不论记得什么,绝不能推断出

尼姆,董事长命令道,把我们卷宗里的资料拿给耶尔先生看看。 尼姆打开文件夹,把一小叠信件和附件推到桌子对面,日期最早的写在最高法院信笺上的那封信放在这叠信件的最上面。 保罗.耶尔拿起这封信,扫了一眼,连忙丢了下来。他顾不得去看其他信件了。他那张原来涨得通红的脸,现在变成了猪肝色。 后来,在自己脑子里重演这个场面时,尼姆猜想,虽然耶尔预料到会揭露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但万万没有想到别人会把自己写的旧信放在他的面前。要是尼姆猜得对,那就可以解释老家伙为什么那样惊惶失措。 他用舌头舐了舐嘴唇。他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退居守势,尴尬地说:有时候,尤其在华盛顿发生那么多事情文件堆积如山,还有没完没了的信件一个人往往忘记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很显然,对耶尔法官先生本人以及在场的其他两个人说来,这几句话完全是假的,根本没有说服力。

把刚才说的去掉,他突然说,同时站起身来。他把椅子往后一推,离开了桌子,眼光避开尼姆和汉弗莱。他恳求说,请给我点时间想一想。 老头儿在董事长的阔幅地毯上踱了片刻,然后又转过身来,不过仍站在原地不动。 先生们,只有文件证据才能把事情搞得这样清楚,我是犯了欺骗罪而且不容置疑,罪有应得地被抓住了。保罗.耶尔的说话声比平常低得多,在接着往下讲时,他的脸部显现出痛苦的神色。我绝不借解释或者遁辞来文饰我的过错,既不诉说我在上次交谈时所怀的极大的焦虑,也不表白我是出于本能急于维护自己的声誉。 尼姆想,尽管如此,你纵然口头上说不那样做,但还是两者都做了。 可是,耶尔继续说,我对你们俩发誓,我既没有参与耶尔家族信托基金的偷电活动,第一次在这里讨论前我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尼姆记得,埃里克.汉弗莱以往一向轻信保罗.耶尔的话,此时却缄默不语。也许董事长跟尼姆想法一样,一个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而说一次谎,也会为了同样的目的而再次说谎。 尼姆很自然又想起了哈里.伦敦曾经提出的那个问题:究竟这位尊敬的保罗大人还干过多少次同样的勾当而每次都逍遥法外呢?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老家伙的眼神里流露出更加深沉的痛苦。 尼姆,埃里克.汉弗莱轻声地说,我看你没有必要再留在这儿。 尼姆如释重负。他们俩望着他把桌子上的信件收拢来,重新装入卷宗。尼姆一声不吭,腋下夹着卷宗,走了出去。 他哪里知道,这是他同耶尔法官先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那天董事长办公室里,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尼姆始终不知道。他没有问,埃里克.汉弗莱也没有主动对他说。不过,最后的结果于次日上午透露了出来。 上午十一点,汉弗莱派人请来尼姆和特丽萨.范.伯伦。他坐在办公桌旁,手里拿着一封信,对他们俩说:我接到保罗.谢尔曼.耶尔法官送来的辞呈。他决定辞去本公司公众事务发言人兼董事之职。他的辞呈被遗憾地接受了。我希望马上就此发布公告。 范.伯伦对他说:我们应该提个理由呀,埃里克。 健康欠佳。汉弗莱指了指手中的辞呈。耶尔先生的医生们劝告他,他在金州公司兼任的新职,对他这样高龄的人来说,过于繁重。他们建议他中止担任这些职务。 这没问题,公众关系部长说,我今天下午就发消息。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 这一来,本公司就没有发言人了。谁接替呢? 董事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太忙了,没时间去另找旁人,特斯。因此,我想没有别的选择,还是把这副担子重新压在尼姆的肩上吧。 哈利路亚!范.伯伦说,你摸透了我的心思。这副担子本来就不应该拿掉嘛! 在董事长办公室外面,特丽萨.范.伯伦压低声音说:尼姆,把耶尔这件事的内幕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迟早会打听到的。 尼姆摇了摇头。你听董事长说了嘛,特斯。健康欠佳。 你这个混蛋!她冲着他骂了一声。就为这件事,不到下星期我就不让你上电视。 哈里.伦敦读到了保罗.耶尔辞职的报导,第二天就来找尼姆。 假如我有种的话,他郑重其事地说,我就辞职,实在厌恶那些所谓健康欠佳、辞呈被遗憾地接受了的鬼话。这样做使得我们大家都成了说谎的人,就跟他一样。 尼姆夜里没有睡好,烦躁地说:那么请便辞职吧! 我可辞不起呵。 那就收起你那一套我比你圣洁的大话,哈里。你自己亲口说过,我们无法证实耶尔先生本人参与了偷电。 伦敦执拗地说:然而,他是参与了的。我愈想愈认为是这样。 别忘了,尼姆指出,那位管理耶尔家族信托基金的伊恩.诺里斯发誓说他没有参与。 是的,而且整个事情带有做交易的味儿。诺里斯以后会以某种方式得到报酬的可能继续留任基金管理人。此外,诺里斯要是牵连到那位大人物,他本人是什么好处也捞不到的。 无论我们怎么想,尼姆说,已经完事大吉了。因此,快回去工作,多抓几个偷电的贼吧。 我已经抓到了。我那儿有一大堆新的案件,还有在对奎尔公司进行调查时查获的其他案件。不过,尼姆,我得事先跟你说个事儿。 尼姆叹了一口气。说吧。 你我都参与了一桩包庇活动;为了维护那显赫的耶尔的声誉而做了这种肮脏的勾当。这一切表明,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还仍然有一套特殊的规章和法律。 你瞧,哈里 不,听我讲完!我现在讲的,尼姆,是预先跟你打个招呼,今后任何一个案子,只要我抓到真凭实据,那就不管是谁,没有人能阻挡我把它公开出来,采取应该采取的措施。 好的,好的,尼姆说,如果有真凭实据,我一定同你一道抗争。这个问题解决了,请走吧,也让我干点事情呵。 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尼姆后悔不应把气出在哈里.伦敦身上。伦敦讲的多数事情,比如说那份辞职声明是个谎言,说他们俩都参与了那桩包庇的勾当等等,尼姆也考虑过。昨晚,他梦寐不安,被这些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撒谎也有轻重之分吗?尼姆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谎话就是谎话。其他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如此,埃里克.汉弗莱授权发表了一个公开的谎言,尼姆又加以默认,那么以他们为代表的金州公司不是同保罗.谢尔曼.耶尔一样有罪吗?答案只能有一个:是这样的。 他仍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他的秘书维基.戴维斯打来电话,告诉他:董事长希望马上见您。 尼姆顿时发觉,约.埃里克.汉弗莱显得异乎寻常的烦躁不安。 尼姆走进来时,董事长正在办公室里局促不安地来回踱着。他以往很少这样。他站在那儿讲话,尼姆倾听着。 有件事我想找你谈谈,尼姆,等一下我会告诉你这样做的理由的。董事长说,近来,我对本公司发生的某些事件一直感到羞耻和厌恶。我并不高兴为给我薪金并由我领导的公司感到羞耻。 汉弗莱停顿了一下,尼姆仍然默不作声,不知道下面会讲些什么。 一件可耻的事情,董事长继续说,已经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处理了。但是,还存在着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威胁着对本公司生命财产的残暴袭击。 联邦调查局和警察尼姆开始说。 一事无成,汉弗莱怒气冲冲地说。毫无作为! 他们把伯德桑押在牢里。尼姆指出。 是的可是为什么?因为一位聪明果敢的女记者比一支庞大的专业司法部队还要足智多谋。要记住,就是由于这位年轻妇女提供的情报,结果才把那些蛰居在克洛科大街上那座房子里的其他恶棍击毙了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尼姆想,只有约.埃里克.汉弗莱才会使用恶棍和应有的下场这样的字眼儿。尽管如此,尼姆很少看到过汉弗莱如此感情激动。他猜想董事长眼下说的话,一定憋在肚里好长时间了。 想想看,汉弗莱继续说道,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丢尽了丑,我们的设备,甚至这儿的首脑机关,遭到一批乌七八糟的宵小之辈的恐怖分子的袭击。更严重的是,我们为此付出了我们中间几位好人的生命,其中还不包括在克里斯多福.哥伦布饭店殉难的罗密欧先生。这又是一件事,我深感内疚的是,我们作为全国电力协会年会的东道主城市和东道主公司,竟然容忍那个悲剧性的事件发生了。 我根本不认为,埃里克,尼姆说,有人会或者真的因哥伦布饭店发生的事情而怪罪于我们金州公司。 我责备我们,同时也责备我自己,责备我早先没有坚持要司法机关采取措施。即使到今天,那个卑鄙的家伙,那个头目阿香博,依然逍遥法外。汉弗莱提高了嗓门。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又在哪儿呢?为什么司法机关没有能够找到他呢? 据我了解,尼姆说,他们眼下还在搜查,而且他们相信他就在北堡一带。 毫无疑问,他还在那儿谋划杀死和戕害我们更多的人,对我们公司进行更多的破坏!尼姆,我希望抓到那个坏蛋。如有必要,我想让我们金州公司去把他揪出来。 尼姆刚要指出一家公用事业公司没有条件执行警察任务,然后重新考虑了一下。他问道:埃里克,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我们是一个雇用着许多既足智多谋又精明强干的人员的组织。从实效来看,司法机关在这两方面都有欠缺。因此,尼姆,下面是我对你的指示:集中你的以及其他人的脑筋全力以赴解决这个问题。调动任何一个你所需要的人去协助你,我授权给你。但是,我要的是成果。为了我们公司死难的人员,为了他们的家属,也为了我们这些以金州公司自豪的人们,我要把那个卑鄙的家伙阿香博捉拿归案,依法惩处。 董事长停住了,满脸通红,然后简洁地说:我的话完了。 真是不谋而合,尼姆在同埃里克.汉弗莱谈话之后想道,他自己也一直在考虑有关智囊的问题。 早在四个月以前,主要因为耶尔法官先生所持的怀疑态度,尼姆放弃了通过组织智囊团的办法来对付所谓的自由之友发起的恐怖主义的袭击。 在保罗.耶尔指责他们把假设纯粹是虚妄的猜测推至极限并超出了界限之后,尼姆就再也没有召集由他自己、奥斯卡.奥布赖恩、特丽萨.范.伯伦和哈里.伦敦参加的智囊会议。然而,回顾一下现已掌握的情况,他们那个四人小组的想法和推测竟跟实际情况惊人地接近。 尼姆想,平心而论,他只能责怪自己。要是他坚持自己的主张而不为耶尔所吓倒,他们完全有可能预测甚至防止一些后来发生了的悲惨事件。 现在,有了埃里克.汉弗莱的指示,他们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原来,在议论当时还不知道姓名的自由之友的头目时,智囊团把他称为X。现在X的身分已经明确,而且那个危险人物乔戈斯.阿香博,对金州公司以及其他人来说都是个咄咄逼人的威胁,据信就隐藏在市内某个地方。 周密的思考和透澈的讨论能够探索出那个隐藏地点来吗?今天是星期五。尼姆决定在周末,如有必要可动用董事长的权威,再次把那四位思想家召集起来。 第九节 事实证明,尼姆翻阅着笔记说,我们出乎意料地准确。让我提醒大家一下我们究竟有多么准确。 他停下来呷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这是奥斯卡.奥布赖恩几分钟以前为他斟的。 这是星期天的下午。应法律总顾问的邀请,智囊团人员在他家聚会,懒散地伸着四肢坐在一间简易而舒适的花园房子里。其他三位在接到尼姆的建议时,都表示愿意合作,特别当听说这是约.埃里克.汉弗莱的意思,他们更是如此了。 奥布赖恩的这幢房子,坐落在海岸线上面的高处,俯临一片海滩,面前展现出一派瑰丽的海滨风光。此刻,海面上白帆星罗棋布,船上那些周末的游客,在一股强劲的西风掀起的一阵白色浪尖上不停地划着,时而穿风而驶,时而顺流直下,奇迹般地避免相互碰撞。 同前几次聚会时一样,有一架磁带录音机在旁边录音。 根据当时能够得到的情报,尼姆接着说,充其量不过是粗枝大叶的情报,我们提出了一个假设;一个男人x是自由之友的头目和智囊,他具有强烈的男性气质,并很爱虚荣,同时他有一位知己女友同他紧密合作。我们还认为x亲自杀害了米尔菲尔德的两名警卫,并且那个女人当时也在场。此外,我们还推断那个女人可能是个祸根,并且造成x的毁灭。 其中有些事情我已忘了,特丽萨.范.伯伦插进来说。老天爷作证,我们击中了目标! 这位公众关系部长,看上去还是在家度周末的那副懒散样子。圆滚滚的身上套了件压皱了的绿色长袍。她的头发同往常一样,乱蓬蓬的,可能是因为每当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用手指拢头发的缘故。她光着脚,破旧的凉鞋丢在椅子旁边。 是的,尼姆承认,我知道。我要向你们诸位承认,我们没有坚持下来,这是我的过错。我想我失去了信心,然而我错了。尼姆决定对耶尔法官先生的影响只字不提,因为他不过是发表了一种意见而已。 尼姆继续说:既然我们知道了x的身分,而且知道许多关于他的情况。也许我们可以借助同样的思考方式来追寻他的下落。 尼姆停了下来,意识到那三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然后补充说:也许无济于事。不过董事长认为我们应该试一试。 奥斯卡.奥布赖恩咕哝了一声,取下了那支他一直在抽着的夹在厚嘴唇中间的雪茄。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尼姆深感厌恶,但这是奥布赖恩的家,表示反对似乎不近情理。 我愿意试它一试,律师说,我们从哪里入手呢?他穿了条灰色的旧裤子,皮带松松地系在他那凸起的肚子下面,身上穿件肥大的毛线衫,光脚上套了双平底便鞋。 我准备了一份备忘录,尼姆说。他打开公文皮包,从中抽出几份散发给大家。备忘录扼要地归纳了自全国电力协会年会以来发表过的有关自由之友和乔戈斯.阿香博的全部资料,其中大部分资料摘自南希.莫利诺的报导。 尼姆等大家读完后问道:还有你们知道的而备忘录里没有的资料要补充进去的吗? 我可能有那么一两条。哈里.伦敦自告奋勇地说。 今天,财产保卫部长见到尼姆时很冷淡,也许他还记得两天前他们俩那番激烈的争辩。但是,在讲话时,他的语调是正常的。我有朋友在司法部门。尼姆知道的,他们有时告诉我一些事儿。 同别人相反其中包括穿着也很随便的尼姆伦敦的衣着可谓无懈可击,他穿了条烫得笔挺的哔叽长裤,一件浆洗服贴的有四个口袋的棉质长衬衫,还穿了双和服装相配的短袜,皮鞋闪闪发亮。 报纸提到阿香博记过日记,伦敦说,而且这本日记在他的文件堆里找到了。这一点已写上了。他用指甲轻轻地弹了弹尼姆的备忘录。这里没写进去的就是迄今为止尚未透露的日记内容。这是因为地方检察官希望在审判阿香博时用它作证据。 范.伯伦问:你见过那本日记吗? 没有。不过我看过一份静电印刷的复制件。 尼姆暗暗思忖着,哈里.伦敦又跟平日一样,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俨然是个老学究。 奥布赖恩不耐烦地问道:好了,那鬼东西里有些什么玩意儿? 我不记得。 大家显然感到失望,接着伦敦补充说:至少,不全部记得,又勾起了大家的兴趣。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从那个小子写的东西里,你可以看出两件事情。第一,他完全像我们大家估计的那样爱虚荣,那样狂妄,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你看了那里面的混账话,你马上就可以得到这样的印象他有着一种你可以称之为写作的冲动。 成千上万的其他人都有这种冲动,范.伯伦说,就这些吗? 对啦。 伦敦似乎泄气了,于是,尼姆立即插嘴说:特斯,别小看那种情报。每一个细节都有用处。 跟我们说说,哈里,奥斯卡.奥布赖恩说,那本日记里的笔迹,你还有印象吗? 哪一方面? 嗯,那笔迹有特色吗? 财产保卫部长思索了一下。我可以说,有的。 我的意思是,法律总顾问说,如果你从日记的笔迹取个样,然后从另一个地方又取来一个,把两个笔迹进行对比,是否很容易地就可以看出来它们是同一个人写的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伦敦说,毫无问题。非常容易。 嗯。奥布赖恩抚摩着下巴,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思。他对其他三个人打了个手势。继续谈下去,我的想法不成熟,还没考虑好哩。 好的,尼姆说,我们接着谈谈北堡,那辆防火服务公司的卡车就是在那儿发现的。 水箱还是热的哩,范.伯伦提醒大家说,有人看到他步行离开那儿的。这么说,他不大可能跑远啰! 可能不远,哈里.伦敦说,不过,整个北堡地区人口稠密。警察像篦头发似的搜遍整个地区,还是一无所获。如果有人想在这个城市找个隐藏的地方,那儿倒是块好地方。 从我听到的和读到的情况来看,尼姆补充说,我们有理由推测阿香博预先就准备好了第二个隐藏处,而且现在他就藏在那儿。我们知道,他并不缺钱花,所以他完全可以提前作好一切准备。 用个假名字。这是毫无疑问的,范.伯伦说,他买卡车时就是这么干的。 尼姆笑了笑。我怀疑电话公司不会把他的名字列入电话号码簿。 至于那张卡车登记证,伦敦说,已经查对过了,没名堂。 哈里,奥布赖恩问道,有没有人估计过阿香博躲藏的那个地区的范围?换句话说,假使你在地图上划个圆圈,并说那个家伙可能躲在那一带某个地方,那么,这个圆圈该有多大呢? 我相信警方已经作出了估计,伦敦说,不过,当然啰,这仅仅是猜测而已。 告诉我们吧。尼姆催促他。 好的。想法大概是这样:阿香博扔下那辆卡车的时候,十分慌张。所以,假定他是朝一个隐藏地点跑去,他既不可能把卡车靠近那个地点,但也不可能停得太远,至多一英里半。因此,如果你以卡车为圆心,那么就有一个半径一英里半的圆周。 如果我还记得中学几何的话,奥布赖恩思索着,圆的面积等于圆周率π乘上半径的平方。他穿过房间走到一张小书桌跟前,拿起一架电子计算器。过了一会儿,他宣布说:那个圆的面积是七平方英里多一点。 尼姆说:照你这么说,这个圆圈内就住着大约一万二千户人家和小企业,可能有三万人左右。 我知道那块地盘可不小,奥布赖恩说,在那儿寻找阿香博犹如海底捞针。不过,我们可以设法把他引出来。我倒有个主意,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尼姆、伦敦和范.伯伦都仔细地听着。他们知道,正是这位律师的主意导致了前几次讨论的结论。 奥布赖恩接着说:哈里说阿香博有写作的冲动。和我们手头掌握的有关那个家伙的其他情报放在一起,这一点表明他是个有表现癖的人,即使在很小的方面,他都爱经常发表意见。因此,我想,如果我们在那七平方英里的范围内公开散发一种征求意见表我是指一种提一连串供人们回答的问题的表格我们的那位老兄很可能忍不住也要回答的。 大家摸不着头脑,都一言不发。然后,范.伯伦问道:具体问些什么问题呢? 哦,当然是有关电力的啰问些能引起阿香博感兴趣的问题,如有可能,惹他生气。比如,你对金州电力公司给予公众的服务有何评价?你是否同意为了保持良好的服务必须提高电费?你是否赞成公用事业公司继续由私人经营?诸如此类的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很粗糙。正式的问题可得仔细推敲。 尼姆深思熟虑地说:奥斯卡,我猜想你的意思是,当征求意见表回来后,你就寻找跟那本日记里的笔迹相同的笔迹。 对。 不过,假使阿香博用打字机打呢? 那就无法辨认了,律师说,瞧,这并不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如果你想找那种办法,你是找不着的。 如果你真的收到一份笔迹相同的表格,特丽萨.范.伯伦提出异议说,我看不出这份东西对你会有什么用。你怎么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呢?即使阿香博愚蠢到回答问题的地步,你放心好了,他也绝不会留下自己的地址。 奥布赖恩耸了耸肩膀。我已经承认我的想法还不成熟,特斯。 等一等,伦敦说,像这样的事情,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把它查出来。隐显墨水。 尼姆对他说:解释一下。 隐显墨水可不光是给小孩变的戏法;它的用途要比你想像的多得多,财产保卫部长说,它是这样使用的:每一张征求意见表上都有一个号码,但是这个号码肉眼看不见。把隐显粉溶解在乙二醇里,用它来印号码;这种溶液渗入纸张,不留一点痕迹。当你发现了那张你所需要的征求意见表时,你只要把它放在黑线(注:指用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或紫外线。)扫描器下面,号码就看得一清二楚。把表格从扫描器下面取走,号码就又消失了。 范.伯伦惊奇地叫了起来:真有这种事情! 哈里.伦敦告诉她:这种方法经常采用。彩票就是一个例子;用这种方法来证明彩票是真的而不是骗子伪造的。还有,到处流传的所谓匿名征求意见表有一半都采用这种方法。如果任何表格上注明无法查出表是你填写的,你可千万别相信它。 事情开始有点门儿了。奥布赖恩说。 不过,还有个大问题。尼姆审慎地说,就是在大量散发征求意见表的同时,如何把每一张表格的收件人地址记录下来。我不知道诸位有何办法。 范.伯伦直挺挺地站起身来。我知道。办法就在我们的鼻尖底下。我们自己的收费部。 其他人都盯着她。 这个问题要这样看,公众关系部长说,那七平方英里范围内的每一户、每一幢楼,都是我们金州公司的用户,而且所有的信息都储存在我们的签发账单的电子电脑里。 我明白了,尼姆说。他边想边说出声来。你是想让电脑把那个地区的所有地址编成程序印出来,如此而已。 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奥布赖恩插进来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电脑可以印出直接供邮寄的意见征求表。印有用户姓名和地址的那一部分可以撕下来。这样,寄回来的只是无法辨认的那部分。 表面上无法辨认,哈里.伦敦提醒他。但是,在进行常规印刷的同时,要加上用隐显墨水印的号码。别忘了这一点。 奥布赖恩得意地拍拍大腿。天啊!我们终于想到办法了! 这是个好主意,尼姆说,值得一试。不过,有两件事情,我们得持现实态度。第一,即使阿香博接到征求意见表,他可能诡得很,把表给扔了,因此,把赌注押在这上面,很有可能落空。 奥布赖恩点点头。我同意。 另外一件事,尼姆继续说道。就是那个阿香博不管他在隐藏地点现在用什么名字也可能没有登录在我们的账单签发系统里,他可能租赁一个房间。那样的话,另外一个人将接到电费和煤气费的账单以及征求意见表。 这也有可能,范.伯伦让步说,不过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替阿香博设身处地想一想。要确保隐藏处的安全,那就必须是独门独户,跟外界隔绝。住在一间出租房间里是不安全的。因此,他很可能有一幢房子或者一套公寓,跟他过去的做法一样。这就意味着单独用表,单独记账。因此,他还是会收到征求意见表的。 奥布赖恩再次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他们又谈了一个小时,进一步完善他们的想法,他们越谈兴趣越浓,劲头越大。 第十节 在尼姆想来,金州电力公司的电脑中心简直跟影片《星球大战》里的布景一模一样。 电脑中心占据公司总部大楼的三层。这三层楼里的一切都是未来派的、简洁的、实用的。陈设在其他部门的诸如装潢美观的家具、地毯、画儿、帷幕之类的装饰品,这儿严禁使用。这儿没有窗户,光线都是人工的。甚至空气也是特制的,湿度受到控制,温度保持在华氏七十度。所有在电脑中心工作的人员都受到闭路电视的监督,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受到公司的这位老大哥的监视。 人们进出该中心的行动受到严格控制。警卫们在装有防弹玻璃的小室里值勤,通过麦克风细致盘问每一个进出的人。上级的命令不允许他们有丝毫麻痹大意。即使是一张每天点头碰面的友好的脸孔,不出示证件,也绝不放行。 每一个通过检查哨的行人(总是一个人,一次不得超过一人),都被关在气塞里事实上,这是一间小小的也是防弹玻璃的牢房。进去以后,身后一扇沉重的大门铛锒一声自动地关闭并电动上闩。警卫认为一切都符合要求,前面一扇同样沉重的门就自动打开。如果发现了疑点,正如有时的确发生的那样,那么在增援力量到达或身分得到证实之前,前后两扇大门都紧闭着,并上了锁。 不容许有任何例外。即使是公司的董事长约.埃里克.汉弗莱,不佩带临时的来访者证章和不经详细检查,从来也进不去。 采取极其严格的预防措施的原因很简单。该中心存放着一件无价之宝:即电子电脑编制的金州公司八百五十万用户的档案,里面记载着他们的仪表读数、账单和付款记录都是多少年积累下来的以及股东、雇员、公司设备、财产目录、技术数据等详情和大量的其他资料。 在电脑中心的要害放上一枚手榴弹,对这家庞大的公用事业公司系统所造成的损失,远比一小车的高爆炸药炸毁高压线和变电站的损失要大得多。 该中心的情报储存在几百盒磁性圆盘上。每一盒有二十个圆盘。而每一个圆盘比平常的密纹唱片大一倍储存十万用户的档案。 电脑的价值大约为三千万美元。而记录下来的情报的价值则无法计算。 尼姆同奥斯卡.奥布赖恩一起来到电脑中心。他们的目的是来监督发行名义上为用户调查表,实质上是为诱捕自由之友头目乔戈斯.阿香博而设下的饵儿。 这天是星期四,即星期日在法律总顾问家里召开的智囊团会议后的第四天。 从那以后,他们为拟订征求意见表花了许多时间。尼姆和奥布赖恩决定提出八个问题。开头几个比较简单,比如: 金州电力公司是否为您提供令人满意的服务?请回答是或否。 往下,表格上留有足够的空档供用户填写较详细的答覆。 您认为金州电力公司可以在哪些方面改进其服务品质? 以及: 您看金州电力公司的账单细目有无困难?如有,请列出您的问题。 最后 鉴于本公司设备遭到愚昧无知、无足轻重的所谓恐怖分子怯懦的袭击,业已给用户造成诸多不便。 为此,金州电力公司谨向用户深致歉意。如有结束此类袭击的办法,万望不吝赐教。 奥斯卡.奥布赖恩说:要是这个还不能使阿香博气得跳起来,不能激他回答问题,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市警察局、联邦调查局和地方检察院等司法当局得知金州公司的想法时,都表示欣然同意。地方检察院还主动提出,一旦征求意见表开始寄回,他们愿意协助审查数以万计的表格。 夏利特.安德希尔是负责财务的执行副总裁,电脑中心也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她出来迎接业已通过安全检查的尼姆和奥布赖恩。安德希尔夫人穿了一套裁制合身的浅蓝色衣服。她对他们俩说:我们正在忙你们的用户调查表。今晚可以把一万二千份全部付邮。 这里面的一万一千九百九十九份,奥布赖恩说,我们根本不感兴趣。只有一张我们希望能够收回。 如果你知道是哪一张的话,财务头子俏皮地说,我们就可以少花不少钱哩! 要是知道的话,我亲爱的夏利特,我们就不必上这儿来啰! 他们三位深入电脑之国经过一排排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的金属和玻璃的小柜子,最后停在一台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制造的三千八百型雷射印表机旁。这台机器正源源不断地吐出可以装入信封邮寄的征求意见表。 在单页表格的顶端印有: 金州电力公司 用户调查表 敬希用户回答下列重要问题, 本公司一定妥为保密。 调查旨在改进服务品质。 接着是姓名和地址。然后是一条横贯该页的孔状接缝。接缝的下面,印有说明: 务请撕下本表抬头, 以防泄露用户姓名。 不必签名, 不必注明身分。 谨表谢忱! 每一份征求意见表均附有一个无须贴邮票的业务回函信封。 尼姆问:隐显墨水在哪儿? 奥布赖恩抿着嘴轻声一笑。你看不见它,笨蛋。它是看不见的。 夏利特.安德希尔走近印字机,并打开它的顶盖。她倾身向前,指着一个装有一种透明的显然是油质的液体的瓶子,那只瓶子是倒置的,从里面向下伸出一根塑胶管子。这个特殊装置是专门为这个任务安装在这里的。那根管子给同电脑连接的号码印刷装置供给墨水。每一页的下半部分都正在印上隐显号码。在这同时,电脑记录下哪一个号码是发往哪一个地址的。 安德希尔夫人合上盖子。她在机器的背后从印好的表格中抽出一张,把它放在附近的一张金属制作的写字台上。在那儿,她打开小支架上一盏手提灯。这是一种黑线。她把那张表格一放在灯下,三七零二这个号码顿时跃然纸上。 真灵光,奥布赖恩说,好,现在我们有个号码了。下一步怎么办呢? 你交给我那个需要鉴别的号码后,安德希尔夫人告诉他说,这个号码连同一个密码放进电脑内。这个密码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我们信任的高级程式编制人员和我本人。电脑马上就会告诉我们这份征求意见表寄往的地址。 尼姆指出:当然啰,我们在赌博,指望会得到一个号码交给你。 夏利特.安德希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人。无论你给不给,我要你们两位明白两件事。我并不赞成眼下正在做的这桩事情,因为我不喜欢我部门里的设备和档案用于一个实质上是属于欺骗性质的目的。我对董事长提出过抗议,但他看来对这桩事还颇为支持。因而我的意见被否决了。 是的,我们知道了,奥布赖恩说,但是,请看在上帝的面上,夏利特,这是特殊情况! 安德希尔夫人仍然板着脸孔。请听我把话讲完。一旦你给了我你们希望得到的那个号码而我只接受一个号码只要输进我提到过的密码,就可以从电脑里取出你们所要知道的情报。但是,这事一过,电脑将得到指示立刻清除其余的全部号码以及有关的地址。我希望你们清楚地谅解这一点。 我们谅解,律师答应说,而且这很公平。 尼姆说:换个话题说说,夏利特,你手下的人在划分我们指定的那个七平方英里地区的范围时有没有困难? 什么困难也没有。我们的程式编制法使我们能够把所有的用户一分再分,划分成许多类型和地理区域。这位执行副总裁对一个她显然很喜爱的话题产生了好感,这时她的态度缓和了下来。如果使用得当,一架现代化的电脑是一种既灵活又敏感的工具,它是绝对可靠的。她踌躇了一下。呃,几乎绝对可靠。 在她讲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对着另一台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出产的印表机扫了一眼,机器旁有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两个人。看来他们是在用手一张一张地检查电脑印出来的东西。 奥布赖恩感到好奇。那儿在干什么? 自从他们进来以后,夏利特.安德希尔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是我们的要人防错小组。许多家公用事业公司都有一个。 尼姆摇摇头。我在这儿工作,可我从没听说过。 他们走到那项工作正在进行的地方。 那些是账单,安德希尔夫人说,根据最近的仪表读数开的,定于明天发出。签发账单的电脑要做的工作,就是把开列在特别名单上的数百名要人的账单分开,这些人包括我们服务的各城市的市长、各部门首长、市政会成员、州里的高级官员、众议员、报社编辑和专栏作家、广播员、法官、著名律师以及诸如此类的人。然后检查每一张账单,正如你们现在看到的那样,确认它有没有差错。如果有的话,账单就送到另一个部门,在寄发前进行复查。那样,我们可以避免因一架电脑或者一个程式编制员果真疏忽而造成的麻烦和尴尬局面。 在夏利特.安德希尔回忆往事的同时,他们注视着继续进行中的检查工作,偶然看到一份账单被剔出来放在一旁。有一次,我们给一位市政会成员用电脑列印了一份月度账单。那架电脑出了差错,在数字后面外加了一连串的零。他的账应是四十五美元,结果,账单到他的手上,却变成了四百五十万美元。 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尼姆问:结果怎么样? 问题就出在这里。要是他把账单送来,或者打个电话来,我们大家一定会大笑一场。然后,或者会把账单撕掉,或许还会因麻烦了他而给他一笔信贷。可是,他却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他把那份账单递给记者们传阅,以证明我们金州公司的工作人员是多么无能,而且他还说,这件事证明我们公司应该由市里接管。 奥布赖恩摇摇头。我简直难以相信。 我向你们保证确有此事,安德希尔夫人说,政客们最爱夸大一个简单的错误,尽管他们犯的错误比我们大多数人要多得多。不过,另外还有一些人也是如此。大约就在那时,我们成立了我们自己的要人防错小组。这是我从纽约的康.爱迪生那儿听来的。那家公司有这么一个小组。现在,每逢我们碰到一位显要的或者浮夸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的人,我们就把他的名字加上去。我们甚至把本公司的几个人也列入了名单哩。 奥布赖恩说:我有时也浮夸。这是我的一个弱点。他指着那堆账单说,我也在那里头吗? 奥斯卡,夏利特.安德希尔领路走出去时对他说,那是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第十一节 露丝.哥尔德曼到了纽约。 她是前往斯隆︱凯特林医院接受治疗的,将要离家两周。以后肯定还要再去几趟。 这一决定是由莱文大夫作出的,是在研究露丝上次就诊时所作的化验结果,并通过电话同纽约的大夫们讨论之后作出的。他当着露丝和尼姆二人的面说:我不能作出保证,谁也不能,情况也不明确。但是,我不妨说,我,还有斯隆︱凯特林的大夫们,都感到谨慎的乐观。他们从他嘴里所能得到的就是这么多。 昨天清晨,尼姆把露丝送到机场,搭乘美国航空公司的直达飞机。他们俩依依惜别。 我爱你,在露丝快要上飞机前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会想念你的,我也要做相当于祈祷的事儿。 那时,她哈哈一笑,又吻了他一次。这事儿真怪,她说,可是尽管有这些情况,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幸福。 在纽约,露丝住在朋友家,一星期到医院去看几次门诊。 莉娅和本杰又住到外祖父母家去了。这一次,因为尼姆同纽伯格夫妇的关系比较融洽,所以尼姆答应间或到那儿去吃顿饭,这样可以同孩子们在一起。 尼姆还履行早先作出的诺言,安排带凯伦.斯隆去听交响音乐会。 几天前,他收到凯伦的一张便笺,上面写道: 日复一日,光阴荏苒,有时,你同贝京、萨达特、施密特、布里兹涅夫、卡特、吉斯卡尔.德斯坦,还有穆佐雷瓦大主教,一道出现在新闻中间。 可是只有你尼姆罗德.哥尔德曼,才值得登在我的头版。 读到你啊,我心里把你思念,而我更盼望着,见到你,听你讲话,得到你的爱抚,相亲相怜。 他读了以后,不禁长叹一声,因为他打心眼里想去看望凯伦,然后又深感内疚地思忖着:他个人生活中的纠纷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自从在那难忘的夜晚他同凯伦交欢以来,他已经两次在白天顺道拜访了她。但因尼姆是路过,所以时间仓促,来去匆匆。他深知凯伦渴望他们俩能更亲密地待在一起,时间更长一些。 露丝不在家似乎为他提供了一个机会,他可以更称心如意地陪伴凯伦。带她去参加交响音乐会,而不是在她家过夜,这样做是他同自己的良心达成的一种妥协。 他到达凯伦的公寓时,她已准备好了,身上穿着一件合适的深红色衣服,项上戴着一串珍珠。金黄色的长发,梳洗整齐,油光可鉴,垂在她的双肩上。那张宽宽的嘴和那副温柔的蓝眼睛微笑着,以示热烈的问候。她那两只手平放在一块膝盖垫板上,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闪闪发光。 当他们俩相互亲吻,难舍难分的时候,尼姆感到暂时蛰伏着的对凯伦的情欲又在蠢蠢欲动,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外出,他又感到宽慰。 乔西走了进来,忙着把轮椅跟电源插座分开,这样轮椅可以更自由地转动。一两分钟以后,凯伦说:尼姆罗德,看得出来,你太劳累了。 出了些事情,尼姆承认说,有些你已经从报上看到了,不过,今天晚上,只是你、我和音乐。 还有我呢,乔西绕到轮椅前面说。这位助手兼女管家冲着尼姆笑着,很清楚,她是非常喜欢尼姆的,不过我只管给你们俩开车。如果几分钟内你就同凯伦一道下楼,哥尔德曼先生,我就先走了,去把亨珀丁克开来。 尼姆笑着说:啊,亨珀丁克!他问凯伦,你那有个性的车子怎么样? 还是好得很,不过,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担忧的是我的父亲。 担忧什么呢? 她摇摇头,咱先不谈这个吧。也许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同往常一样,尼姆惊异地望着凯伦灵巧地只用根呼吸导管把轮椅开出公寓,沿着走廊,向电梯驶去。 走在路上,他问道:你的电池可用多久? 她笑盈盈地回答说:今晚我充足了电。所以,用来带动轮椅和呼吸器,大约可维持四个小时,然后,我又得插上插座,接通亲爱的老金州公司的电源。 尼姆感到惊异,凯伦同生活的维系是多么的脆弱,她完全依赖电力延续着生命。 提起金州公司,她说,倒要问问你们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哦,我们总是有一大堆新问题。它们像野草一样冒出来。 别说笑话,说正经的,我想知道。 好吧,突然间,石油成了我们最头痛的问题,他告诉她,你听到了美国同石油输出国组织最新的谈判今天破裂的消息吗? 你来之前,电台正在广播。石油输出国说,他们将不再接受纸币。只要黄金。 他们已经恫吓过多次了,尼姆想起圣诞节前不久他同埃里克.汉弗莱和耶尔法官先生的谈话。那时候,石油形势令人担心,眼下是三月,石油形势已是万分危急了。他补了一句:这一次看来他们似乎认真起来了。 凯伦问:如果停止进口石油,情况会坏到什么地步呢? 比多数人想像的要坏得多,美国所用的石油一半以上靠进口,而其中百分之八十五来自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国家,他继续说,然而,即使在目前,讲石油短缺,主要还只是考虑汽车和汽油,还没有考虑到电力。 尼姆又想到今晚来这里时一路上所考虑的问题:这次同石油输出国组织的产油国家之间的最富有戏剧性的对峙突然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之内爆发,其潜在的破坏性远非一九七三一九七四年阿拉伯国家的石油禁运所能比拟。大家都知道有这个可能,但很少有人认真对待,那些永远乐观的人,其中包括某些身居要职的官员,仍旧幻想最后摊牌是可以避免的,进口石油总有办法像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样源源不绝地奔流。尼姆不同意他们的看法。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有关凯伦的念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已来到了电梯口,门已经打开了。 电梯内已经有两个小孩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神情愉快,脸色鲜亮,年龄大约九岁和十岁。嗨,凯伦,当轮椅在尼姆前面进入电梯时,他们俩都打招呼。 哈啰,菲力浦,温蒂,凯伦说,你们俩也出去呀? 男孩说:不,我们到楼下去玩,他望着尼姆,他是谁? 我的朋友。这是哥尔德曼先生。她告诉尼姆,这两个是我的邻居和朋友。 电梯往下降时,他们都互相打了招呼。 凯伦,小男孩问,我可以摸你的手吗? 当然可以。 他摸着凯伦的手,轻轻地移动他的手指尖,然后问:你能感觉到吗? 能,菲力浦,她告诉他。你有双柔和的手。他露出一副兴趣盎然和乐滋滋的神情。 女孩也不甘落后,便问道:凯伦,你想不想把腿改变一下位置呢? 嗯好吧。 那个女孩显然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把凯伦的右腿抬起来,交叉地放到她的左腿上。 谢谢你,温蒂。 到了底层休息厅,孩子们说了声再见,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真好。尼姆说。 我知道,凯伦兴奋地笑着。孩子们总是这样的天真烂漫。他们不像成年人那样害怕,或者不知所措。我刚住进这儿的时候,楼里的孩子们常常问我,你怎么啦?或者你为什么不能走路?他们的父母听到后,总是对孩子们说嘘!一段时间以后,我才使他们理解我对那些问题毫不介意,事实上还欢迎他们问哩。但是,还有一些成年人总感到不自在,一看到我,就把脸转过去。 在公寓大楼的前门外头,乔西站在车旁等候着。这是辆福特牌汽车,喷了层悦目的浅绿色油漆;近侧的一扇宽大的滑门已经打开了。凯伦敏捷地操纵她的轮椅,使轮椅对着车门,停在离汽车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 你注意看,她对尼姆说,你就可以看到你们的波尔森先生为帮助我进入亨珀丁克做了些什么。 凯伦说话的时候,乔西从汽车内部取下两根钢槽,把钢槽的一端固定在车门底部的装置上,然后把另一端放倒在地上。此时,在汽车内部和地面之间搭起了一条双轨坡道,其宽度正好同凯伦的轮椅的两个轮子之间的距离相等。 接着乔西走进汽车,伸手抓起一个连在钢丝绳上的铁钩;钢丝绳是固定在尽头的一个电动绞车上的。她拿着铁钩走到轮椅跟前,喀嚓一声把它扣在一个铁孔上,然后回到绞车跟前。乔西摸到一个开关并把它往下揿着。 我们走吧!凯伦说。话音刚落,轮椅就被平稳地牵引着沿坡道向上滚动。一进入车内,乔西用力转过椅子,轮子正好滑进地板上两个凹槽里,并用插销固定起来。 乔西笑嘻嘻地对尼姆说:你坐在前面,哥尔德曼先生。跟司机坐在一起。 在他们缓缓驶出公寓前院加入街道上车辆的行列时,尼姆在前边的座位里转过身子,同凯伦说话。他回到了在电梯口想说的事儿。 如果真的出现严重的石油短缺,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要做循环断电。你知道什么叫循环断电吗? 凯伦点点头,我想是知道的。就是说在不同的地区一次要停电几个小时。 是的,开始的时候,很可能是每天三个小时,假使情况恶化,停电的时间还要拉长。不过,要是发生这种情况,我一定事先通知你,这样你就到一家自备发电机的医院里去。 红杉林医院,凯伦说,在自由之友那帮人炸毁变电站的那个晚上,我们这儿断了电。乔西和我就是到这家医院去的。 明天,尼姆告诉她,我到红杉林去,看看那儿的发电机是否正常。有时候,那些备用设备一钱不值,因为保养得不好,纽约发生大规模断电时,有些备用发电机甚至都发动不起来。 我可不担心,凯伦说,有你为我操心就够了,尼姆罗德。 乔西是个谨慎的驾驶员,因此在去艺术宫的路上,尼姆感到很轻松。市交响乐团在那儿演出。在艺术宫的主要入口处,正当乔西在把凯伦的轮椅卸下来时,一位身穿制服的服务员过来帮忙。他立即领着凯伦和尼姆穿过一扇边门,把他们俩送入电梯。电梯又把他们俩送到主楼。他们占用的是一间包厢的前排空地,又有一条活动的坡道把凯伦送过去。很显然,艺术宫习惯于接待使用轮椅的顾客。 他们安定下来以后,凯伦环视四周,说:这可是特殊待遇,尼姆罗德。你是怎么弄到的? 亲爱的老金州公司,你是这样叫它的,还是有些影响的。 原来是特丽萨.范.伯伦应尼姆的请求,安排了包厢座位以及凯伦需要的种种方便。当他提出要付钱时,特斯对他说:算了吧!还剩下一些行政官员的额外津贴。趁还有的时候享受一下吧。 尼姆拿了张节目单让凯伦看,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我喜欢自个儿听,我总认为,音乐批评和节目说明是那些企图炫耀自己的聪明的人写的。 他咯咯地笑了。我同意。 剧场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乐队指挥在鼓掌声中步上指挥台。这时凯伦轻声地说:尼姆罗德,咱俩的关系有些不同了,是不? 他为她的洞察力而感到吃惊,但是在音乐开始演奏前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节目大部分是勃拉姆斯作的乐曲。首先是《海顿主题变奏曲》。紧接着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独奏者是技艺精湛的尤金.伊斯托敏。这首钢琴协奏曲是尼姆最喜爱的乐曲之一;从凯伦凝神静听的表情看来,这也是她最喜爱的。在倾听第三乐章那悲怆动人的低音提琴旋律时,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凯伦的手背上。她掉过脸来,这时他发觉她热泪盈眶。 最后,乐曲声在经久不息的鼓掌声中结束,尼姆也拼命地鼓着掌请替咱们俩鼓!凯伦敦促他大厅里的灯也亮了,准备幕间休息。 当其他听众离开座位出去散步时,尼姆和凯伦待在原处不动。两人都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愿意的话,你现在可以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他没有必要问回答什么问题。他叹了口气,说:我想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要是我们指望它不变,那是愚蠢的,凯伦直言不讳。而且我要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哦,有时幻想使人感到陶醉,渴望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希望一切美好的事物常驻不衰。不过,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做一个现实主义者。跟我说老实话,尼姆罗德。出了什么事?从上次到现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在这时他告诉了她。告诉她有关露丝的情况,那突然袭来的威胁着她生命的癌症,以及她同尼姆两人因此重新找到了他们俩一度迷失的共同道路。 凯伦默默地倾听着。然后她说:今晚我一见到你,我就看出发生了不同的事情,发生了重大的私人的事情。既然我现在知道了缘由,我一方面为你感到高兴,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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