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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三章二

超载 阿瑟.黑利 43862 2023-02-05
第十一节 如果有一个别人没听说过的什么古老的犹太节日,尼姆从他那辆飞雅特轿车司机座位上对露丝说,你爸爸妈妈肯定也要掸掉它上面的灰尘,把它利用起来。 他的妻子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笑了起来。今晚早些时候,他下班回到了家,后来他们准备外出,他都注意到露丝的心情平和而又愉快。这和她几星期来所表现的喜怒无常有时甚至是郁郁不乐形成了明显的对照。 现在是一月中旬,三个月前他们俩谈到要离婚,后来露丝让了一步,说是可以再等一阵。从那以来,尽管时间过去三个月,双方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但是,这个问题显然不久就不得不再加以讨论了。 从根本上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种不稳定的停战状态没什么变化。可是尼姆一直在有意识地比过去体贴露丝。他继续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家里,和孩子们在一起。也许就是因为孩子们明显地喜欢和爸爸在一起,促使露丝推迟了最后的摊牌。从尼姆这方面来说,他也仍然拿不定主意,究竟打算怎样解决他们之间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在此期间,金州公司的种种问题又使他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什么余暇可以考虑个人的问题。

我从来记不住那一大堆犹太节日,露丝说,爸爸说这是个什么节来着? 罗西.哈夏那.勒兰诺思也就是犹太教的植树节。我在公司的图书馆里研究了一番,从字义上说,就是树木的新年。 犹太树木的新年,还是随便什么树的新年? 他咯咯地笑了。最好问你老头。 他们正穿过市区往西走,尼姆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开着车。看来不管什么钟点,来往车辆总是这么多。 一星期以前,阿隆.纽伯格在尼姆办公的时间,给他打了个电话,邀他带露丝去过图希瓦节图希瓦是前面提到的节日的更通俗的名称。尼姆当时就满口答应了,一来是老丈人在电话里的口气异乎寻常地热情,二来是他过去亏待了纽伯格一家,感到有些内疚,而这似乎是一个赎罪的机会。不过,他对岳父母大人的那种近乎狂热的犹太人情绪却仍旧持怀疑的态度。

纽伯格家住的是西城富裕住宅区的一套宽敞舒适的跨两层的公寓房子。尼姆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子。走近房子的时候,还可以听得见上面传出的谈话声。尼姆一听还有别的客人,心宽了许多。有外人在场,他的岳父母也许不至于连珠炮似地问起个人的问题,其中必然要包括为本杰举行成人礼的问题。 进门的时候,露丝用手摸了摸门柱上的圣卷,吻了下自己的手:出于对父母的敬重,她总是履行一下这个仪式。往常尼姆总是藐视这个习俗,认为它起码是一种迷信。可是,今天他却一时冲动也照露丝那样做了。 进了门,他们毫无疑问是大受欢迎的,特别是尼姆。 阿隆.纽伯格的脸色像苹果一般红润。他身材矮胖,头上秃得净光。他过去见到尼姆有时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猜疑。但是今晚,他使劲握着女婿的手时,那副厚厚的眼镜后面的两眼却显得很热情。露丝的母亲雷切尔是个身材肥胖的女人,她不赞成自己或别人控制饮食。她把尼姆一把搂到怀里,然后又用两臂推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我女儿根本不给你东西吃吧!你摸摸,这全是骨头。今天晚上我们可一定要给你的骨头上加点肉。

尼姆又觉得好笑,又受感动。他想,十有八九,他和露丝的婚姻可能破裂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了纽伯格家,因此老两口把别的感情都撇在一边,设法把这个家庭捏在一起。尼姆朝身边的露丝瞟了一眼,她对这种热情洋溢的接待也不禁抿着嘴笑了。 她穿着一件灰蓝色软褶晚礼服,戴着同样颜色的珍珠耳环。像平日一样,她乌黑的头发很漂亮,皮肤也柔滑无瑕,只是显得过于苍白了些,尼姆想。 他们俩并肩走上前去和那些早到的客人会面时,尼姆在露丝耳旁轻轻地说:你今晚美极了! 她盯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没跟我说这话了? 没有时间再说别的。四周都是生人,大家在进行介绍、握手。在二十多位客人中,尼姆只认识少数几位。大部分客人已经吃上了,盘子里都堆满了从一桌讲究的菜肴中自取的美味。

跟我来,尼姆罗德!露丝的母亲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从起居室把他推到摆着食品桌的餐厅里去。我们其余的几位朋友你可以待会儿再见,她用命令的口吻说。现在,趁你还没有饿得昏倒,赶快吃点东西把空肚子填一填。她拿起一个盘子,拼命往上面堆吃的东西,好像第二天就要进行赎罪日的斋戒似的。尼姆认出好几种包子、肉炖香肠、面条糊糊、菜卷等等。已经摆好的甜食有:蜂蜜糕、脆皮卷和苹果馅饺子。 尼姆自己斟了一杯以色列卡迈尔产的白葡萄酒。 他回到起居室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次聚会的意义。主人解释说,罗西.哈夏那.勒兰诺思在以色列是用植树来庆祝的,而在北美,庆祝这个节日时却是吃一种在犹太年里一直还没吃过的水果。为了突出这一点,阿隆.纽伯格和另一些人,都在慢慢地啃着无花果,这些果子就放在四处摆着的盘子里。

纽伯格夫妇还说明了一点,他们希望客人们捐款,募来的钱准备送到以色列,作为植树的经费。专门摆出来盛钱的那个银盘里已经有一些五十元和二十元的钞票。尼姆自己捐了二十元,然后也吃起无花果来。 请原谅我说一句很蹩脚的双关语,他身后有个人说,这都说明我们还是关心成正果的。 尼姆转过身来。原来说话的人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矮小的男人,满头白发下面有着一张胖娃娃似的喜气洋洋的面庞。尼姆记得他是有时给纽伯格一家看病的医生,一位内科大夫。他好不容易才想起了医生的名字。 晚上好,莱文大夫。尼姆举起酒杯,向他祝酒,用希伯莱语说了句干杯! 干杯!你好吗,尼姆!在犹太人的这种聚会当中我可不常见到你啊。你对圣地(注:指犹太族的故乡巴勒斯坦。)居然这样有兴趣,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不爱参与宗教活动的,大夫。 我也和你一样,尼姆。一向如此。我对疗养院比对犹太教堂熟悉得多。这位医生吃完了嘴里的无花果,又挑了一个。不过我喜欢这些规矩和仪式,以及我们这个民族古老的历史。你知道,使犹太人团结在一起的并不是宗教,而是绵延五千年的那种集体感。五千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尼姆,想到过这一点吗? 既然你问起,我得说,想到过。关于这个问题我一直想得很多。 那位上了年纪的医生机敏地望着他。这使你有时感到苦恼,对吗?你也许在想你究竟还算是几分犹太人?你甚至还想,既然你不遵奉老阿隆遵奉的那套把人搞得稀里糊涂的仪式,你究竟还能不能算是个犹太人? 提起他的老丈人,尼姆微笑了起来。这时他正在房间的对面,把一位新到的客人拉到一个角落里,一本正经地解释起图希瓦节来,来源于犹太教法典

我想大致就是这样的问题。尼姆说。 那么,孩子,我劝你,一点也不要为这个操心。照我这样办:享受做犹太人的乐趣,为我们民族的一切成就感到自豪,至于其他,那就自己挑选。如果你愿意,你就庆祝一下犹太教的节日我个人每逢这样的节日就休假,去钓鱼。如果你不过这些节日,照我看,也没什么不可以。 尼姆觉得自己对这个轻松愉快的医生越来越有好感了。他告诉医生说:我祖父是教士,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是个非常亲切和蔼的老人。是我父亲放弃宗教的。 而你有时会自问你是不是应该回去? 模模糊糊这样想过,并不是非常认真的。 算了吧!以你我目前的精神状态,要当一个身体力行的犹太教徒,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了。不信,你开始去教堂做礼拜,不出五分钟你就会发现受不了。你目前的感情,尼姆,是一种怀旧情绪,是一种对过去的依恋。这当然没有什么错处,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

尼姆沉思地说:我想也是这样。 我再告诉你一点别的事。像你我这样的人对犹太传统有一种类似对老朋友的念旧热情,因为没有常去看望他们而有时会产生内疚和依恋。有一次我和一些人一起到以色列去,当时我就有这种感觉。 同去的都是些信教的人? 不。主要是些商人,几位医生,还有一两名律师。莱文大夫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些人几乎都没带犹太便帽去。我就没有。我去耶路撒冷哭墙的时候,只好临时借了一顶。尽管如此,去以色列还是一次非常激动人心的经历,一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事。你有了一种归属感、自豪感。我当时就感到自己是属于犹太的!永远会有这种感觉的。 您有孩子吗,大夫? 对方摇了摇头,从没有过。我亲爱的妻子她已经去世了,上帝保佑她!她和我都为此感到遗憾。我一辈子引以为憾的事不多,这是其中的一件。

我们有两个孩子,尼姆说,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们而开始考虑宗教问题的吧? 尼姆笑了起来。您似乎知道所有的问题和答案。 听得多了嘛。何况,我也在世上混了这么多年了。别为孩子操心,尼姆。你只要教给他们人类应有的良知良能就行了我相信你已经这样做了。除此之外,他们会闯出自己的路子的。 有一个顺理成章非问不可的问题。尼姆迟疑了一下,问道:给儿子举行成人礼,会有助于他闯出自己的道路吗? 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对吗?如果你送他上希伯莱学校,你并不是让他去沾染社会上某些恶习。此外,成人礼庆祝仪式之后总要举行个热热闹闹的聚会。可以和老朋友们见见面,大吃大喝一番,这对身体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大家都喜欢这样做。

尼姆咧嘴笑了笑。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比我在哪儿听到的都更有道理。 莱文医生明智地点点头。我还有话呐。你应该让孩子自己作出选择这是他的权利,他的遗产。为准备举行成人礼而学习犹太传统,就是给他这种权利。这好比是打开一扇门,让他自己决定他是否愿意进去。以后,他或者走阿隆的路,或者走你我的路、或者选两者中间的另一条路。但不管他选什么道路,我们都不必操心。 非常感谢你,尼姆说,你大大帮助了我的思考。 很高兴帮你的忙,分文不取。 他们谈话时。客人增加了不少,屋里谈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尼姆的这位胖胖的伙伴四下一看了看,不住地点头笑笑,显然他几乎认识所有的客人。他的眼神在露丝.哥尔德曼身上停了下来,这时她正和另一个女客闲谈,尼姆认出这是位钢琴家,她常为以色列的事业而举行义演。 你的妻子今晚美极了。莱文大夫说。 是这样。尼姆说:我们进门的时候,我也对她这样说过。 大夫点了点头,她把她的问题,她的忧虑瞒得很不坏呀。他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的忧虑啊。 尼姆看着他,有些迷惑不解。你说的是露丝吗? 自然是她,莱文叹了口气,我是非常关心你的妻子的。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必给她这样的病人看病。尼姆,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我希望你知道,我在为她尽最大的努力!最大的努力! 大夫,尼姆叫了一声,他突然感到一阵惊恐,心都抽搐起来。你的话我简直一点也不明白。 是吗?现在轮到医生大吃一惊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自觉有愧的慌乱神色。露丝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我的朋友,莱文大夫把一只手搭在尼姆的肩上。我刚才犯了个错误。病人,任何病人,都有权要求医生尊重他的隐情,有权不吃一个多嘴饶舌的医生的亏。不过你是露丝的丈夫,我满以为 尼姆着急地说:我们这是谈的什么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莱文大夫摇了摇头。你得去问露丝本人,你问她的时候,请告诉她我为自己的不慎泄密表示遗憾。但是,请你也告诉她,我认为你应该知道真相。 医生带着尴尬的神情,趁对方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追问就走开了。 对尼姆来说,后来的两小时完全是在受折磨。他遵守社交上的礼节,和还没交谈过的客人一一会了面,参与了别人的谈话,也回答了几个知道他在金州公司的职务的人所提出的问题。但是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想着露丝。莱文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把她的问题,她的忧虑瞒得很不坏呀!还有我在为她尽最大的努力!最大的努力! 他两次轻轻穿过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群,走到露丝身边,可是每次都发现根本不可能和她私下谈话。有一次他抓个机会说了这么一句,我想和你谈谈。 。但也只是如此,谈不了更多的话了。尼姆意识到,要想和露丝谈话得等到回家的路上才行。 宴会的高潮终于过去,客人逐渐少了,银盘里已高高堆满了给以色列植树的捐款。纽伯格夫妇站在门口向离去的客人们一一道别。 咱们走吧!尼姆对露丝说。她到卧室里拿回了披肩,然后他们也参加了往外走的客人的行列。 他们夫妇几乎是最后走的客人。这时,两老和他们才有机会亲热一下。 当露丝吻她的双亲时,她的母亲恳求地说:你们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露丝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妈妈,我们俩都累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尼姆近来工作非常辛苦。 既然他工作这么辛苦,雷切尔马上回敬了一句,你就给他吃得好一点吧! 尼姆咧嘴笑了笑。我今天晚上吃的,够我维持一个星期的。他把手伸给老丈人:我们临走以前告诉您一件您乐意听的事。我决定送本杰上希伯莱学校,这样他就有条件举行成人礼了。 有几秒钟的功夫,大家都没说话。然后阿隆.纽伯格把双手举到头那么高,手掌向外,似乎在作祷告。赞美宇宙的主人!但愿我们都身体健康,活到这个光荣的日子!在那副厚厚的眼镜后面,他的眼眶里满含着泪。 我们以后再谈细节吧尼姆开始说,但他的话没来得及讲完,因为露丝的父母一起把他紧紧抱到怀里了。 露丝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几分钟以后,当他们坐在车子里,尼姆起动车子的时候,她朝他转过身来说:你刚才那件事做得好极了,尽管那是违背了你的信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耸了耸肩。有的时候我也搞不清我究竟信仰什么。此外,你的朋友莱文大夫帮助我把思想澄清了。 是啊,露丝安详地说,我刚才看见你和他谈话。谈了很长时间。 尼姆的手紧紧抓住驾驶盘。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比如说? 他一直压抑着的烦躁,这时迸发出来了。比如说,你为什么老上莱文大夫那儿去?你有什么心事?为什么瞒着我?哦,还有,你的那位医生要我告诉你他对自己的不慎表示歉意,而且还说我应该了解真相鬼知道这都是什么意思。 是啊,露丝说,我想也该让你知道了。她的声音很平淡,方才那种兴致勃勃的情绪一扫而光。等回家再谈好吗?我那时再告诉你。 在剩下的那段路上,两人在汽车里都一言不发。 我想喝点威士忌加苏打水,露丝说,劳驾给我拿一下吧! 他们此刻是在自己家里那间很舒适的小起居室里,灯光调得暗暗的。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孩子们几小时前就上了床,这时正在楼上睡得熟熟的。 好的。尼姆说。要喝烈性酒,这在露丝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事,她平素很少喝比葡萄酒厉害的饮料。他走到装饮料的柜子旁,在一杯威士忌里掺上了苏打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他走了回来,坐在妻子对面。她一大口就喝掉了杯子里三分之一的酒,然后,作了个鬼脸,放下了杯子。 好了,他说,现在讲吧! 露丝吸了一口大气,就开始谈了,你记得我割掉的那个色痣吗六年前? 记得。说来也怪,尼姆是最近才想起这件事的那是他独自在家的那个晚上,当时露丝不在家,他决定要到丹佛去一趟。他注意到挂在他们起居室里的那幅露丝画像上的色痣。在画像里,露丝穿的是件没有背带的夜礼服。尼姆这时又朝那幅画像看了一眼。果然有个色痣,就是他记忆中露丝动手术前的那样。痣不大,颜色暗黑,长在左肩上。他问:那痣是怎么的? 那是个黑色素瘤。 是个什么? 黑色素瘤是一种可能有癌细胞的痣。米特尔曼大夫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建议我把它割掉的。你可能还记得,米特尔曼是当时给我看病的医生。我同意了,由另一个大夫,一个外科医生开的刀。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手术。事后,两位医生都说痣割得很干净,没有什么扩散的迹象。 是的,我确实记得米特尔曼这样说过。尼姆当时是有些担心的,但是医生一再要他放心,说这次手术,只是以防万一,如此而已,正像露丝刚才说的,这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尼姆直到此刻以前,把细节都忘了。 这两个医生都搞错了,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轻得像耳语一般。当时其实是有癌细胞的,也就是黑色素瘤细胞。这些细胞当时就已经扩散了。目前扩散得更厉害了全身都是。 她勉强把最后几个字说了出来。接着,就像被堵截很久的水坝突然决口一样,她的自我控制全部崩溃了。她恸哭失声,整个身子都随着剧烈的抽泣发起抖来。 有一会儿尼姆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头脑麻木。他完全不能理解,更不能相信他刚才听到的话。后来他终于明白过来,认清了面前的现实。他一时百感交集,恐惧、内疚,痛苦、怜悯、疼爱之情一起涌上心头。他走到露丝身旁。把她搂到怀里。 他想安慰她,把她搂得紧紧地,把她的脸使劲贴在自己脸上。亲爱的,我最亲的亲人,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天哪!为什么? 她泣不成声了。我们关系不好不像过去那样彼此相爱我要的不只是怜悯你有了别的兴趣别的女人。 羞愧和自恨涌上了心头,他出于本能,松开了露丝,一下子就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双手恳求道:现在乞求饶恕是太晚了,不过我还是要这样做。我一直是个大混蛋,又瞎了眼,又自私自利 露丝摇了摇头。她又像平素那样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你何必说这些话呢! 我要说,因为这是事实。过去我看不到这一点。现在看清楚了。 我已经说过,我要的不只是怜悯。 他要求她说:请你看着我!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他温柔地说了声:我爱你。 你肯定你说这句话不只是因为? 我说的是我爱你,这是真话!我想,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只不过我过去糊涂起来,成了蠢材。只有出了这种事才使我认识到他停了下来,然后又恳求她,现在太晚了吗? 不晚。露丝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尽管你是个混蛋。 我承认这一点。 嗯,她说,也许我们得感谢莱文大夫。 听我说,最亲爱的。他想找点什么话来宽宽她的心。咱们一起来对付这件事。凡是医学上可以做到的事,我们都要做到。今后再也不要谈什么分居、离婚了。 她带着强烈的感情大声她说:我根本没想要分居或离婚的呀!哦,亲爱的尼姆,拥抱我,吻吻我! 他这样做了!这时,他们之间的隔阂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当初根本没有过似的。 他问道:你今晚太累,不能告诉我详细情况吧?今天晚上?现在? 露丝摇了摇头,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她又谈了整整一个小时。尼姆听着,偶尔插进几个问题。 他这时才了解,大约八个月以前,露丝发现脖子左边有一个小小的肿块。米特尔曼大夫一年前就退休停业了。她便去找莱文大夫。 肿块引起了这位大夫的疑心,他要她进行一系列检查,包括胸部x光检查、肝区扫描、骨骼扫描等等。这就是尼姆当时注意到的她白天往往出门的原因。检查的结果表明,癌细胞在潜伏了六年之后,突然扩散到了露丝的全身。 我听见这个消息的当天,她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想才好。 不管我们俩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尼姆不满地说,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 你当时好像心事重重。那大约正是沃尔特在拉米申爆炸事件中被害的时候。总而言之,我决定谁都不告诉。后来,我就去处理保险单,以及诸如此类的事。 你父母都不知道? 不知道。 露丝解释说,在检查有了结果以后,她开始去本地一家医院看门诊,进行化学和免疫治疗,每周一次。那就是她白天又常常不在家的原因。 由于这两种治疗,她不时感到恶心,体重有些减轻,但这两样她都瞒过去了。尼姆时常不在家,使她瞒起来比较容易。 尼姆两手捂着头,越来越觉得羞愧难当。他本来以为露丝是和别的男人有约会,而事实上她却一直 露丝接着说,莱文大夫后来告诉她,纽约的斯隆︱凯特林医院在试用一种新的治疗法。他认为露丝应该到那里去了解一下情况。露丝去了,住了两个星期的院,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 那就是她离家较长的时候,尼姆当时对她不在家根本不在乎,或者只是感到对自己有些不便而已。 他完全无词以对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露丝告诉他说,你当时也根本不可能知道真相。 尼姆问起那个他一直不敢问的问题了。他们对今后怎么说?预后是否良好? 首先,没法治疗;其次,开刀太晚了。露丝的声音很平稳,她又恢复了平素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态。不过我可能还会活很多年,但究竟有多久谁也不知道。同时,我对斯隆︱凯特林医院也还不太了解,也不清楚用他们的疗法对我是不是有好处。那里的医生正研究一种方法,先用微波来提高肿瘤的温度,然后再用射线照射,这也许能,也许不能摧毁肿瘤的组织。她惨淡地笑了一笑。你不难想像,凡是我能了解到的情况,我都尽量了解了。 我想明天亲自和莱文大夫谈谈。尼姆说,随即又改正了自己的话。也就是说,今天晚些时候。你反对吗? 反对?露丝叹了口气。不,我才不反对呢!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这真太好了。哦!我一直多么需要你呀,尼姆! 他又把她搂住了。没过一会,他就把灯关了,领着她走上楼去。 第十二节 刀锋闪处,鲜血迸溅。眼见阉割的过程,尼姆觉得有些恶心。 耶尔法官先生站在他身旁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得感谢上帝,你生而为人,而不是小公牛。 他们俩正站在可以俯视牛圈的一条狭路上。这牛圈属于一个位于加州农业中心地带圣沃金流域的养牛场。养牛场是耶尔家族信托基金的产业之一。 一想到雄性动物遭受阉割,我就感到沮丧。 他是今天清早坐飞机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向保罗.耶尔汇报有关农业用电的问题。加州的农民都大量用电;农业以及与农业有关的工业消耗了金州公司总发电量的十分之一。没有电,农业就要衰退,而农业对于加州的繁荣昌盛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晚些时候,这位前任最高法院法官将要以金州公司发言人的身分,参加一个有关这家公司的图尼帕计划的地区性听证会。这是能源委员会主持的一系列听证会中的一次有人把它叫做巡回演出会上本地的公众领袖和公民们应邀就他们地区的电力需要情况作证。圣沃金流域的农户眼见他们的生计受到缺电的威胁,早就坚决支持图尼帕计划了。 但是,也不可避免有反对的人。 耶尔仍然在观看下边阉牛的活动。他对尼姆说道:你方才说到了去势,我是懂得你的意思的。从某方面说,这是令人遗憾的事;但以这也是完全必需的。如果你是农民,这样的事你联想也不会去想它的。 你对务农觉得有意思吗? 你是说兼搞农业吗?那很难说。老头皱起了眉头。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资产负债表上头,想找出个究竟,为什么我们的家族信托基金经营的这个买卖,还有其他买卖,都不赚钱。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工作,尼姆说,好像效率很高。 效率是高,但成本也高得不得了。 他们正在观看入场过程小牛在放牧场生下来后,经过六个月放牧,运到这个饲养场催肥,以便供应市场。 五个牛仔穿着斜纹布工作服的中年人在维持这个工序不停地进行。 一开始先把六只小牛犊赶进一个圆形的牛栏。从牛栏里用通了电的棒子把牛赶进一条狭窄的水泥过道。过道两旁的墙比牛身要高,但顶上是露天的。在这里向牛身上大量喷射一种杀蛴螬和其他虫类的杀虫剂。 这条过道令人望而生畏地一直通向一个水力挤压机那是一个金属笼子。每头牛一走进去,笼子就缩紧了,这样,牛就被夹得紧紧地,头伸出笼外,四腿离地。牛吓得拼命吼叫以后的几分钟也证明,它们这样大叫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步是用装有机油的注射器向牛的每只耳朵里注射一下。机油可以除去扁虱。下一步是把一只很大的皮下注射器硬塞到吼叫着的牛嘴里,注射驱虫药。之后就用大剪刀把两只角的尖端剪掉,鲜血淋漓的嫩肉就暴露在外。在这同时,用一个烧得通红的打火印的电烙铁盖在牛身的一侧。这时,一股强烈而又令人作呕的烧焦的毛和肉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接着一按杠杆,气流嘶嘶一响,笼子便转动九十度,倒向平地。在原来是底部的地方,露出一个小门,一个牛仔打开这个小门,把一只装有杀虫剂的喷雾器塞进去,先照小牛的生殖器一阵喷洒,然后把喷雾器放在地上,随手拿起一把刀子。他把刀向阴囊里一伸,拉开一道细长的口子,用手指在里面掏掏,便把睾丸拉了出来,用刀割掉,扔到身旁的一个桶里。最后在鲜血直淌的伤口上再喷一次杀虫剂,于是整个操作便大功告成。 这头阉牛,经过阉割以后只知道吃,所以便会长得很肥。 笼子打开了,这头仍然吼叫不已的小牛,朝外拔腿就跑,进入另一个牛栏。 从头到尾,花了不到四分钟时间。 这比以往快多了,也简单多了,耶尔告诉尼姆说,我祖父在世的那个时候,甚至就在前不久,还得要把小牛用套索套住,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才能进行你方才看到的这一切。现在我们的牛仔很少骑马;有的甚至不会骑。 尼姆问:现代化的办法是不是便宜些? 应该如此,但事实上不然。什么东西都涨价了劳力、材料、饲料、电力,特别是电力,这就把我们搞垮了。整个操作用的是电。我们给四万头牛搅拌饲料的饲料碾磨机用的也是电。牛圈里整夜灯火通明,你听说过吗? 照我理解,尼姆说,那是为了使牲口看得见,才能吃食。 对了。有了灯,牛就睡得少,吃得多,长得肥。不过我们的电费就高得惊人了。 尼姆哼起一个叫做《我似乎听过这支歌》的曲子来,耶尔听了哈哈大笑。 我说话的口气,就像个满肚子牢骚的用户,是不是?今天,我确实是这样。我已经和信托基金经理伊恩.诺里斯谈过,要他降低成本,精打细算,堵塞浪费,注意节约。我们必须这样办啊! 尼姆早上见过诺里斯一面:这人有五十好几,表情阴郁,缺乏幽默感。他在城里有个事务所,除了耶尔家族信托基金以外,他还经管一些其他的房地产。尼姆猜想,当初保罗.谢尔曼.耶尔待在华盛顿,不过问信托基金的事情,那样诺里斯更称心一些。 我倒想这么办,耶尔说,把这笔产业还有我祖父遗留下的一些别的产业,通通卖掉。不过眼下这个时机不好。 他们一边谈话,尼姆一边继续观看着下面的小牛。有一件事使他费解。 最后一头牛,还有它前面那一头,刚才没去势。为什么? 附近有个牛仔听到了尼姆提的问题,把身子转了过来。他面色黝黑,长得像是墨西哥人,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耶尔法官先生也笑了。 尼姆,我的孩子,老头说。他凑近了些,窃窃私语似地告诉他,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那最后两个都是大姑娘。 他们的午饭是在弗列斯诺的希尔顿饭店的温莎厅吃的。 吃饭的时候,尼姆接着讲他专程来汇报的内容。这件事做起来相当容易。只要他一提出一个情况或统计数字,耶尔似乎就把它记住了。他很少要人重复讲话,而他提的那些尖锐、盘根究底的问题都表明他思想敏捷,对大局相当了解。尼姆衷心希望他自己活到八十岁的时候,脑力也同样地好。 他们谈的大部分是水的问题。尼姆向他报告,郁郁葱葱的圣沃金流域的农户消耗的电力,有百分之九十是用于从井里抽水进行灌溉,因此,电力供应如果中断,可能造成一场灾难。 我还记得当初这个峡谷大部分是不毛之地。耶尔不禁忆起往事来。那是二〇年代的事了。有一个时期,没有人相信这里能长出庄稼。印第安人称这儿是空谷。 他们没听说过农村电气化这样的事。 是啊,电气化创造了奇迹。 《以赛亚书》(注:《圣经旧约》中的一卷。)里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沙漠一定会欢乐起来,好像玫瑰花开。耶尔笑出声来。也许我可以把这句塞进我的证词。引用一两行《圣经》里的话,可以生色不少,你觉得怎样? 尼姆还没来得及回话,餐厅侍者总管就走到他们桌旁。他通知说:耶尔先生,您的电话。请您到服务台那里去接。 老人去了几分钟,尼姆在餐厅的这一头可以看得见他全神贯注地听电话,边听边在小本子上作记录。他回到餐桌时,笑容满面,笔记本还没有合上。 尼姆,沙加缅度来的好消息。我想这是最好的消息。州长的一位助手要来出席今天下午的听证会;他要宣读一个声明:州长现在强烈支持图尼帕计划。证实这条消息的新闻稿也正由州长办公厅发布。耶尔看了看他的笔记本。新闻稿有这样的话:经过研究之后,州长本人深信,图尼帕工程对加州的发展和繁荣至关重要。 嗯,尼姆说,你真把这件事做成了。祝贺你! 我承认。我很高兴。耶尔一面把笔记本装进口袋,一面看了看表。我们运动运动,走到听证会去,你看怎么样? 我可以和你一道走,不过我不进门。尼姆咧嘴笑了一笑。你可能还记得我在能源委员会那里依然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啊。 他们的目的地是加州大厦,大约有十分钟的路。 天气晴朗宜人,耶尔轻快地迈着步子。像他做许多别的事情一样,他走起路来也生气勃勃的。经过饭前和饭桌上的长谈,现在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了。 最近常有这样的情况,尼姆的心思又回到了露丝身上。在那个令他心如刀割的夜晚,他知道了露丝体内已经有癌细胞扩散,生命岌岌可危,到现在一个半星期已经过去了。除了和莱文大夫谈过一次之外,这件事他对什么人都没有讲。他觉得,把露丝变成人们闲谈和推测的话题,是毫无意义的事。他见过别人家发生过这种情况。 莱文大夫的态度既不是失败主义的,也不是让人放心的。你的妻子可能还会过许多年正常的生活,他这样说,但你也必须知道她的情况也可能突然迅速地恶化。不过,治疗一下不管是化学疗法还是免疫疗法总会使情况对她有利。 至于是否可以进行其他的治疗,露丝很快就要再去纽约一次,到那时再决定斯隆︱凯特林医院采用的那种新的带有试验性质的方法,对她是否会有益处。对尼姆,还有对露丝本人来说,目前的等待就像住在悬崖峭壁上的一个松动的岩架上一样,整天捉摸不定它究竟是要塌陷,还是能支持得住。 我唯一的建议,莱文曾补充说,就是我已经对你妻子说过的话:过一天算一天,及时行乐。凡是她想做也能做的事都劝她不要推迟。其实,这对我们所有的人都同样是个好主意。要知道,你我都有可能在明天因心脏病发作而暴卒,或者因交通事故而丧生,而你的妻子却比我们多活很多年。 医生还叹了一口气。我很抱歉,尼姆,这听起来像是空话连篇。我知道你希望有个明确的意见。谁都希望如此。不过,我可提不出更好的意见来了。 尼姆接受了莱文大夫的忠告,尽可能多和露丝待在一起。例如今天,他本来可以在弗里斯诺过夜,当地有些情况他了解了解也是有好处的。可是他却安排好下午坐飞机回去,赶到家里吃晚饭。 他的思绪猛地一下又被耶尔先生拉到眼前的世界里来。耶尔先生说:就这个时刻来说,今天这里人多得异乎寻常。 尼姆本来在想着心事,这时朝前后左右一看说道:你说得对。人确实很多。 在视力所及的附近几条街上,有大量的行人,显然还都是朝同一方向加州议会大厦走去。有一些人匆匆忙忙,似乎急于超过别人。小汽车络绎不绝,正逐渐造成交通阻塞。乘车的和步行的人当中,绝大部分是女人和十几岁的孩子。 尼姆说:也许你要上这儿来的消息传开了。 老头笑了起来。即使是那样,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吸引这么多人。 他们来到了州议会大厦前面的那片林荫草地。这里挤满了人。 如果你想了解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向别人开口打听。耶尔说。他碰了碰一个穿工人服装的中年人的胳膊。对不起,我们想知道,这儿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对方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你真没听说? 耶尔笑眯眯地说:正是这样我才问呐。 这是因为卡梅伦.克拉克要上这儿来。 就是那个电影演员吗? 不是他,还有谁?他打算在政府的听证会上发言。电台广播了一上午。电视里也有,我的老伴儿说的。 尼姆问道:政府的什么听证会? 我怎么知道?谁管哩!我就想看看电影明星。别的和我没关系。 保罗.耶尔和尼姆交换了一下眼色,因为他们脑子里出现了同样的想法。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耶尔说道。 他们开始在人丛中慢慢向州议会大厦靠近,那是一座实用的,毫无特色的大楼,正门前有些石头台阶。这时一辆黑色大型轿车在警察摩托车队的护卫下,从对面驶来。只听得有人大叫一声,他来了!有人也跟着这么喊。于是人群向前涌去。 更多的警察出现了。他们给这辆大型轿车开出一条路来,使它能开到台阶附近的便道旁。车停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司机跳了出来,把车的后门打开。一个瘦小的青年下了车。他头上是乱蓬蓬的亚麻色头发,身穿一套轻软的棕黄色衣服。人群欢呼了起来。 卡梅伦!嗨!卡梅伦!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别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卡梅伦.克拉克挥手致意,派头活像一个皇亲国戚。 他是目前保证好莱坞卖座率的红影星。从克里夫兰(注:美国中部城市。)到加尔各答(注:印度第一大城。),从西雅图(注:美国西北部海港城市。)到狮子山(注:西非国家。),从布鲁克林(注:纽约市一个区。)到巴格达(注:伊拉克首都。),五千万崇拜他的影迷都十分熟悉他那副漂亮、可亲、略带孩子气的面庞。甚至那些威严可敬的最高法院的法官们也知道卡梅伦的大名。这一点保罗.谢尔曼.耶尔方才就证明了,卡梅伦在哪里一出现,就足以掀起一个向他表示崇拜的高潮,狂热得近乎暴乱。弗利斯诺的警察当局无疑是了解这一点的,所以现在正尽力维持秩序。 摄影记者早在汽车刚停时就拍起了照片,现在还在继续拍,仿佛胶片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早就在等候了,现在正朝这位电影明星靠拢。 接着开始了采访。 采访者(毕恭毕敬地):克拉克先生,您为什么上这儿来? 卡梅伦.克拉克: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今天来到这里是要对一项考虑欠妥、卑鄙龌龊而又完全多余的计划表示抗议。这项计划将会亵渎加州一个景色优美而又从未受到破坏的叫做图尼帕的地区。 采访者:先生,您这话口气很重啊。您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这么看的吗? 卡梅伦:当然可以。这个图尼帕计划是考虑欠妥的,因为它破坏天然环境。它是卑鄙龌龊的,因为它完全是为金州电力公司赚取利润的,而这家公司目前并不需要这些利润。它也是完全多余的,因为还有另外一种动力来源。此外,我们只要节约一下用电,省下来的就要比图尼帕可以发的电还要多。 尼姆和保罗.耶尔站在能听见这些谈话的地方。他在背台词,尼姆愤怒地低声说道,不知道是哪个无知的白痴给他写的稿子。 采访者:克拉克先生,您说的别的动力来源是什么? 克拉克:太阳能。 采访者:您相信太阳能现在就能利用吗? 克拉克:我绝对相信。不过,即使是利用太阳能也不用急。电力短缺的问题谈得满城风雨,其实只是一种恐吓战术,完全是电力公司搞的宣传。 一个围观者大叫:好极了,卡梅伦!就该跟那些杂种这么说!说下去,说给他们听! 演员抬起头来,挥手致意,笑了一下。 尼姆告诉耶尔:我听够了。耶尔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就动身回去了,您一个人去参加听证会吧!看起来会有一场好戏。 我知道谁是主角,不过不是我就是了。耶尔沮丧地说,好吧,尼姆你走吧。谢谢你的帮助。 当尼姆挤出人群的时候,耶尔抬手叫来了一个警察,又说明了自己的身分。过了一会儿,他就由警察陪同走进了州议会大厦,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 这时,电视台对卡梅伦.克拉克的访问还在继续。 事实上,第二天奥斯卡.奥布赖恩说,你要是跟卡梅伦.克拉克单独在一起,你就会觉得这人其实也满不错。我跟他谈过话,也认识他的几个朋友。他的婚姻很稳定,有三个孩子,他都很宠爱。不过。问题是,他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开口,他的话就被当作神灵的旨意。 这位总顾问那天参加弗利斯诺的听证会,现在正在情况调查会上向约.埃里克.汉弗莱、特丽萨.范.伯伦和尼姆作汇报。 后来才了解到,奥布赖恩说,克拉克反对图尼帕的主要原因是他在那附近有产业,一座别墅,每年夏天他和他的家人都到那儿去住。他们养马,在崎岖的山路上骑马、钓鱼,有时还在野外过夜。他担心我们的图尼帕工程会把这一切都毁了。这一点他倒也许是想对了。 埃里克.汉弗莱问:千百万的加州人民的生计远比某一个人的假日特殊享受更为重要,这一点你难道没说? 说当然说了,奥布赖恩回答。天晓得,在盘问证人时,我是这么说过了。不过你以为有人肯听吗?没有!卡梅伦.克拉克反对图尼帕,银幕之神发言了。除此之外,其他都无足轻重。 这位律师停了下来,回忆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克拉克在听证会上发言谈到掠夺自然资源的时候,老天爷,我得承认他说得好极了,简直就像是马克.安东尼在凯撒尸体旁慷慨陈词(注:凯撒被政敌刺死,马克.安东尼抚尸演说,鼓动罗马市民为凯撒复仇,终使布鲁特斯等人在内战中败北。)一般。从外面拥进的人群中,有些人失声痛哭起来。一点不假,真有人失声痛哭。 我还是认为他的讲稿是别人给他写的,尼姆说,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什么都不懂,讲不出那么多道理来。 奥布赖恩耸了耸肩,说:这是空谈,无补于实际。 他接着又补充说:我告诉你们另一件事情。当克拉克结束了作证发言准备离开的时候,会议的执行主席捎信给他,希望他能签个名,说这是给侄女要的。其实他是撒谎!他是给自己要的。 不管你怎么看,特丽萨.范.伯伦说,卡梅伦.克拉克给我们的事业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大家都闭口不谈那几乎用不着说的事:电视台、广播以及报纸上对这位演员露面的报导,使其他关于图尼帕的新闻都黯然失色。在《西部记事报》和《加利福尼亚检查报》上。州长支持图尼帕计划的声明,只占了一小段的篇幅,而且排在以克拉克为中心的报导的末尾,电视台对这件事根本只字未提。至于保罗.谢尔曼.耶尔出席听证会的事,那更是完全无人理睬。 第十三节 南希.莫利诺的直觉告诉她,她碰上了一件不寻常的事。这可能是一条重大的新闻,可是到目前为止,这事还没成形,也不具体。此外,也还有一些别的问题。其中一个是,她还不知道她究竟要调查些什么。另一个是,她需要给《加利福尼亚检查报》找些别的日常报导工作,这就限制了她进行那捉摸不定的调查的时间。更加重她的困难的是,她还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特别是没有跟《加利福尼亚检查报》那位本市新闻编辑主任谈起过。这位主任总是催命似的要你拿出成果,而丝毫不理解,施展巧计和耐心等待有时也是一个优秀记者的极其重要的两种手段。就南希来说,这二者她都兼备。 自从那次在金州电力公司股东年会上,尼姆.哥尔德曼怒气冲冲地对她建议说你为什么不去调查调查他?以来,她一直在使用那两种手段。 他指的是戴维.伯德桑。 当然哥尔德曼当时是发了脾气,根本没指望她认真对待他的建议。但是经过思考之后,南希却真的这样做了。 她早就对伯德桑感到奇怪。南希往往觉得那些总是站在正义的一边,站在被压迫者一边的人们,或者说希望你认为他们是站在那一边的人们,有些靠不住。而戴维.伯德桑就是这种人,南希通过亲身经历,深知这种满口自由、人民、为人做好事的正人君子们往往一心想当老大,而把别人撇在老远老远的后面,捡些残羹剩饭。她亲眼见过的这种情形简直是多得很不仅白人里有,黑人里也有。 南希的父亲,米洛.莫利诺不是一个自由派的以公益为己任的人。他是个建筑业的承包商。他一辈子都直言不讳地追求一个目标:把自己从一个出生在路易斯安那(注:美国南部一州。)农村的黑人家庭的穷孩子变成一个有钱人。他成功了,而且是老老实实干成功的。现在,他确实成了一个大富翁。 但是,她的父亲,南希注意到,通过提供稳定的就业机会,公平合理的工资,以及尊重别人做人的尊严,给他的同族同胞造的福,超过一千名政治活动家之流。那些人,正如人们所说的,是从来不必出钱付给别人工资的。 她瞧不起某些自由主义者,包括那些白人。他们做出一副要凭他们个人对三百年来黑人受的奴役赎罪的样子。这些白痴的行为使人感到:只要是黑人,就从来不会干出什么错事不会。南希拿这些人寻开心,对他们傲慢无礼,看着他们逆来顺受,不计较她不可饶恕的行为。而这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是个黑人。每当他们这样做,她对他们的轻蔑就更增加一分。 她倒并不看不起尼姆.哥尔德曼。事实上,她反而逐渐喜欢他,佩服他了。不过尼姆要是知道了,他会大吃一惊的。 哥尔德曼恨她戆直,这一点她也知道。他十分坦率地恨她,从不设法加以掩饰:他恨这样的记者,也恨这样的女人。南希十分明白,这种恨,与她的肤色无关,即使她是个白种人、黄种人、或者皮肤略带紫色,这种恨也是同样强烈的。就他恨南希.莫利诺这一点上说,哥尔德曼可以说是个色盲。这倒也好,事情本来就该这样。因此,南希尊敬他。 她有点反常地喜欢惹哥尔德曼生气,她自己也认为这是反常的。那才真是叫人高兴!当然,过分了也就不好。有两回她确实弄得他狼狈不堪,可是再继续这样搞下去,她也觉得不公平了。再者,这家伙真是有种,而且正直。而那次听证会上的绝大多数人,那些卑鄙的正人君子是不配这样的评语的。哥尔德曼在那次会上说了老实话,后来就被人家堵住了嘴。 关于这次听证会,她不得不照实写了一篇报导,因为她引以自豪的是她首先是一个好记者,而这就意味着要冷酷无情,把个人的情感和好恶放在第二位。不过这丝毫也没有妨碍她对哥尔德曼表示同情,衷心为他祝福。 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和他更熟悉一些看来这是不大可能的事她会告诉他所有这些想法的。 同时,南希.莫利诺还认为,她不再把哥尔德曼当作靶子,而把注意力转移到戴维.伯德桑身上,这也是合乎逻辑的,也是公道的。 对伯德桑她当然绝不赞赏。即使根据她目前进行的初步调查,她也十分肯定这是个冒牌货,甚至还可能是个骗子手。 在金州公司股东大会后不久,她就悄悄地开始调查伯德桑搞的这个电力为人民服务会。这花了好几个月的工夫,因为她只能利用工作的余暇来进行,而有几段相当长的时间,她根本抽不出空来。不过,尽管进展缓慢,结果还是非常有意思的。 南希发现,伯德桑是在四年前成立这个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那时,通货膨胀,加上石油价格上涨,使电力煤气的费用大大增加了。毫无疑问,这些费用的增长给低收入和中等收入的家庭,造成了很大困难。就在这时,伯德桑公开宣布他是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战士了。 他的浮夸招摇立即引起了舆论界的注意。于是他利用这一点把成千上万的人拉进电力为人民服务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雇用了一大群大学生挨家为他宣传。南希找到了几名给他做过这种事的人,这些人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他们无一例外,都对这一番经历深表不满。 我们当时以为做的是高尚的事情,是帮助贫苦大众,一个当时的大学生,现在做建筑师的人告诉南希说,但是我们发觉,我们干的主要是给戴维.伯德桑个人帮了忙。 这位提供情况的人接着讲:我们出去宣传的时候,都带上发给我们的请愿书。这都是伯德桑让人印好的,请愿的对象是州长、州的参众两院、公用事业委员会等等,应有尽有。请愿书强烈要求对经济困难的居民用户降低电力煤气价格。我们挨家挨户地请人家签名。真见鬼!你说谁会不签?几乎每个人都签了名。 另一位替他搞过宣传的人一位答应南希在这同一时间来介绍情况的妇女接着说下去:伯德桑要我们等到签了名之后(而不是在签名之前)就向签名的人解释:组织请愿这种事是费钱的。请大家给这次请愿运动捐款三元好吗?这三块钱还包括电力为人民服务会一年的会费。到这会儿,跟我们交谈的这些人也觉得我们为这件事出了不少力,应该向我们表示谢意,这一着巧妙地利用了人们的心理,伯德桑对这是非常拿手的。结果很少有人,哪怕是贫苦户,不肯捐这三块钱的。 我想,这本身也没有什么不正当,那位年轻的建筑师说,除非你认为募捐的款项大大超过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实际需要,才是不正当的。但是,伯德桑对待替他工作的学生的办法就不同了,那才是地地道道的欺骗。 伯德桑答应我们,那个青年妇女说,每捐到三块钱拿出一元给我们作工资。但他坚持全部捐款必须先交给他,说是为了入账,以后再付给我们工资。付给我们钱的时候真是以后了,而且是大大以后了。甚至就是那么晚,我们实际得到的工资只是本来答应给的四分之一,每三块钱里我们实得两角五分,而不是一元。当然,我们和他争执过,但他只是一个劲地说我们当初误会了。 南希问:你们当时没有文字上的凭据? 没有,我们当时相信他。无论怎么说,他是站在穷人这一边反对大企业的,或者说我们当时以为他是这么一个人。 另外,建筑师又说,我们后来才发现,伯德桑有意识地跟我们分别单独谈话。这样,我们就没有证人了。可是如果要说我们误解了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的误解居然都是完全一样的。 根本不是什么误解的问题。那年轻女人说,伯德桑是个骗子。 南希.莫利诺请这两个人和一些别的人估计一下总共捐了多少钱。伯德桑在公开声明中说,电力为人民服务会有两万五千名会员。但是和南希交谈过的大部分人都相信实际数字要大得多,也许有三万五千名会员。果然是这样,那么扣除了付给别人的工资,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第一年的收入可能接近十万美元,其中大部分是现款。 你看真是开玩笑,建筑师在南希告诉他这个估计数字的时候说道,伯德桑的这个行业就是赚钱!他懊丧地说,也许我搞错了行业吧。 南希发现的另一情况是,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捐款活动还在继续进行。 戴维.伯德桑还在雇用大学生,总归有需要打零工挣钱的新一代大学生。他的目标是每年发展更多的电力为人民服务会会员,同时也动员现有会员继续参加。看上去伯德桑目前不再欺骗雇用的大学生了,他或许意识到他不可能永远这么干而不被人抓住。不过肯定是有一大笔现款又流进了电力为人民服务会。 这笔钱伯德桑是怎么花的?似乎难于找到一个简单的答案。不错,他的确在好几条战线上积极地、大声疾呼地反对金州电力公司,有时还很有成绩,于是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很多成员就相信他们的钱并没有白花。不过南希对这却很怀疑。 在一个会计师的帮助下,南希计算了一番,即使把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费用打得最宽,即使把伯德桑个人的薪金也扣去,他也没法花掉大半数的收入。那么,剩下的钱呢?最大的可能是,伯德桑既然完全控制着电力为人民服务会,他正在把这笔钱侵吞掉。 不过,南希提不出什么证据。至少目前还提不出来。 南希的那位会计师顾问说,最终国内税收局也许会要求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和伯德桑清算账目,但他又指出,国内税收局人力不足是尽人皆知的。因此,很多所谓非盈利机构的账目从未进行过审计,他们可以搞财务上的骗局而逍遥法外。 会计师问:南希是否希望他秘密地向国内税收局通个风? 她断然回答:不要。她现在还不想向任何人通风。 南希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位会计师的帮助,是因为她父亲是这家会计师事务所的大主顾,米洛.莫利诺公司经常延聘的一位律师也同样帮忙,南希把那些过去受伯德桑雇用的大学生带到律师那里去,请他们写宣誓书,证明他们所说的全是事实。这些大学生也都乐于合作。 她在仔细地积累资料。 南希.莫利诺了解到,伯德桑还有来自大学讲课和写作的收入。这当然没有什么不正当,也没什么奇特可言。但这却加深了她的好奇心:伯德桑用这些钱究竟干些什么呢?接着,她又在一次鸡尾酒会上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传闻:伯德桑以及电力为人民服务会曾向红杉俱乐部请求经济上的支持。南希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即令是事实,她也可以肯定,以红杉俱乐部的财力和声望,它是不会和戴维.伯德桑之流打交道的。不过,她多年来就形成了四处打听的习惯,所以她已经放出了一些触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结果。 接着发生了一件令南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一月里有一天,她开着那辆宾士四五〇S1型小轿车,碰巧看见戴维.伯德桑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走着。她不假思索就决定跟踪他。她把车急忙开到就近一个无人管理的停车场以后,就步行跟在他后面,同时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免被他发现。接着发生的事就像是侦探小说里的情节一样。 虽然南希十分肯定伯德桑并没有看见她,可是伯德桑的行径却像是已料到有人要跟踪他,因而决心摆脱盯梢似的。起先,他走进一家旅馆的熙熙攘攘的大厅。他向四周围扫了一眼,就一闪身走进男厕所。几分钟以后他又走了出来,戴着一副墨镜和一顶软呢帽,而在这以前,他头上什么也没有戴。他这番乔装打扮没骗过南希。然而他的外貌确是改变了。她意识到,如果伯德桑一开头就是这样打扮,她可能就不会注意到他了。他从这家旅馆的一个旁门走了出去。南希让他先走了相当一段路之后,才跟了上去。 就在这工夫她几乎把伯德桑给丢了。因为他在旅馆前边一点的地方,坐上了公共汽车,车子马上把门一关,开走了。 她来不及回去开自己的车子了。幸好一辆计程车开了过来。南希叫住车子。开车的是个年纪轻轻的黑人。她亮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对他说:盯住这辆公共汽车,但不要让人察觉我们在跟着它。可是每次车子停站的时候,我都要看看谁下车了。 司机马上明白了。行,小姐!您就坐在后边吧。交给我了,没错儿。 司机聪明能干,点子很多。他两次把公共汽车甩在后边,而每一次又都灵巧地把车子开到靠右边的那条车道,这样,在外道上行驶的公共汽车就会从他的车旁驶过。当两辆车距离很近的时候,南希就把头转了过去。但只要公共汽车停下来,有乘客上下,计程车就总是开在她可以看得清楚这些乘客的位置上。过了似乎很长的时间,伯德桑都没有露面,南希甚至怀疑是否到头来还是把他丢了。后来,在距离他上车地点大约四英里左右的地方,他下车了。 她看得见他东张西望。 就是那个有胡子的。她对司机说。 我看见他了!开车的加快速度从他身旁开了过去,也没朝伯德桑那个方向看一眼,然后就把车子靠边道停下。别掉头,小姐。我在镜子里看着他呢!现在他在过马路。一两分钟以后,司机说:真见鬼!他又上了另一辆公共汽车! 他们又跟着这第二辆公共汽车。车子朝相反的方向开,走了一段回头路。这一回,伯德桑过了几个街口就下车了,又向四周张望,附近有几辆计程车停着,伯德桑坐上了第一辆。当车子开走的时候,南希看得出他从车子的后窗朝外看。 她作了另一个决定,对司机说:让他走吧。把我送回市中心去。 她是这样想的:好运不要走过了头。她希望伯德桑刚才没有发现她的计程车在后面跟着他,可是如果她继续跟下去,毫无疑问,他是会发现的。他上哪儿去,干什么去,要解开这个谜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哎呀,小姐!真摸不透您的心思,开车的在车子换过方向以后嘟囔说,起先您要跟那个家伙,咱干得不错。可您现在又不干了。他接着咕哝说,连开过去记下那辆车子的牌照都没办到! 因为他出了大力,她决定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得太近,不愿意被对方发觉。他先是听着,然后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几分钟以后,这个年轻的司机转过头来问:您还打算了解这个大胡子上哪儿去吗? 是的。南希说。她越想伯德桑所采取的那些煞费苦心的防范措施,越是深信这里边有重大的情况。她一定得了解这个情况。 司机问:您知道这家伙常待在哪儿吗? 你问的是他家的住址吗?不知道,不过这不难打听到。 也许我们可以作一笔交易,司机说,我说的是我,还有我的两个朋友。他们都没有工作,但自己有车,车上有无线电话。我车上也有无线电话。我们三个人可以轮流盯这个大胡子的梢,换来换去,这样他就不会老是看见同一辆车了。我们三个用电话连系。这样,一个人要休息,就叫另一个来接替。 但要做到这一点,南希指出,你们就得整天监视着他。 这个办得到。我刚说过,我那两个朋友没工作。 这个主意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她问道:这得要多少钱? 得算一算,小姐。不过不会像您想像得那么贵。 你算好以后,南希说,给我挂个电话。她在一张名片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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