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小说园地 超载

第4章 第二章二

超载 阿瑟.黑利 38175 2023-02-05
第八节 约.埃里克.汉弗莱红着脸,不舒服地坐在证人的硬座高椅上。他已经在那儿坐了半天了比奥斯卡.奥布赖恩答应他的短暂的露面已经延长了好几个小时了。 在这审判室似的环境里,戴维.伯德桑在三英尺以外面对证人,居高临下地站着。伯德桑的身体微微摇摆着,他把他那令人生畏的体重从脚后跟移到脚前掌,又向后,向前,再向后。既然你的耳朵想必是有点儿聋,我再重复我的问题。你一年拿多少钱? 问题第一次提出来时汉弗莱就犹豫了,这时他看了坐在律师席上的奥布赖恩一眼。律师把肩膀稍微耸了一下。 金州公司董事长嘴唇绷得紧紧地回答说:二十四万五千元。 伯德桑轻松地摇摇手。不对,老好人,你误解我了。我没问金州电力公司的资本。我问你挣多少面包。

汉弗莱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给我的就是这个数字。 我简直不能相信!伯德桑以一个戏剧性的动作一手打在自己的头上。我刚才不相信一个人竟然能挣这么多钱。说完吹了一声又长又低的口哨,呜! 从又热又挤的听证室里的听众中传来了其他的口哨声和呜声。有一个人叫道:钱是我们用户付的!他妈的太多了!跟着就是为这个责难者喝采的掌声和跺地板声。 在上面的主席台上,主持会议的委员朝下看着证人、提问者和观众,伸手去拿小木槌。他拿木槌轻轻地敲了几下,命令道:肃静!这位委员,年纪三十四五岁,长着一张红润的孩儿脸,在执政党里服务以后,一年前被委任了这个职务。他是个受过专门训练的会计师,谣传他还是州长的亲戚。 委员一开口,奥布赖恩就慢慢地站了起来。主席先生,对我的证人的这种折磨是必要的吗?

委员看看伯德桑,他穿着破烂的劳动布裤子、一件敞着领口的五颜六色的衬衣和一双乒乓球鞋。相形之下,汉弗莱衣冠楚楚,他的三件一套的衣服是在纽约得利面服装店订做的,并且他还专门去试过样子。 你问了问题,也得到了回答,伯德桑先生,法官说,我们可以免掉戏剧表演。请接着讲吧。 当然,主席先生。伯德桑又转向埃里克.汉弗莱。你是说二十四万五千元吗? 是的。 有没有其他补助给你这位大人物(观众中传来笑声。)原谅我一家公用事业公司的董事长,也许有一辆专用高级轿车吧? 有的。 配备司机的吧? 是的。 外加一份优厚的开销费吧? 汉弗莱生气地说:我看不能说是优厚的。 巨大的怎么样? 更多的笑声。

约.埃里克.汉弗莱强烈的不快开始流露出来了。他纯粹是个高级行政人员,根本不是善于混战的打手,没有办法对付伯德桑这种哗众取宠的手腕。他冷冷地回答说:由于职务上的关系,我必须有一些花费,这些是准许向公司报销的。 我敢说 奥布赖恩已经快站起来了。主持会议的委员摇摇手要他坐下来,又指示说:限于提问,伯德桑先生。 这位满脸胡子,身材高大的人嘻皮笑脸地说:是,先生! 坐在公众席上的尼姆发怒了。为什么汉弗莱的回答不能直率一些,厉害一些?他能这样做也应该这样做。 我的薪水,伯德桑先生,是有案可查的事,因为在制定规章的机构备过案,了解这个情况是轻而易举的。我肯定你提问以前就知道了,所以你故作惊讶完全是骗人的。再说,我的薪水一点也没超出全国最大公司之一的董事长和最高行政官员的标准,实际上,与大多数同类公司相比还少了一点儿。我的薪金有这个水准,其原因之一是金州公司这样的实业组织认识到他们必须在聘用管理人才方面保持竞争能力。说具体一些:凭我本人的经历和资格肯定可以在其他地方获得相等的或更高的薪金。你也许不完全喜欢这个制度,伯德桑先生,可是既然我们还是一个自由企业的社会,那就是这个样子。至于一辆配备司机的高级轿车,这是在聘用我的时候,和薪金一样在竞争的基础上,向我提供的,并且也是根据这样一种设想,即最高行政官员的时间和精力比一辆这样的汽车加上一名司机的价值要宝贵得多了。关于这辆车还有一点:和其他繁忙的行政官员一样,我习惯于在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路上在车里工作,而难得在里面休息。最后,如果公司的董事和股东们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认为不值那么多钱的话,他们有权辞退我

但是,不!尼姆闷闷不乐地想:温和的态度,过分为一个朝生暮死的公众形象担心,谨小慎微,从来不用伯德桑之流粗野的策略来和他们进行针锋相对的搏斗所有这些就是今天的风尚。今天和未来的日子的风尚。 这是批准图尼帕申请听证会的第二天,也是第一步。前一天完全是官样文章,包括金州公司法律顾问递交一份长达五百页的意图通知书(印了三百五十份),这是以后要提出的许多类似文件中的第一份。奥布赖恩讽刺地说:等到我们弄完,我们会要砍倒一片森林才够造我们用掉的纸,这些纸加起来能装满一座图书馆或压沉一条船。 今天早些时候,约.埃里克.汉弗莱被传来做申请者的第一个证人。 奥布赖恩引导公司董事长迅速地说明了对图尼帕的需要和那个地点的有利条件,这就是那答应下的短暂的露面。然后是委员会法律顾问的一段较长时间的询问,他后面是红杉俱乐部经理兼秘书罗德里克.普里切特。这两次质询,虽然每次都长达一个多小时,但都是建设性的和低调的。然而,下一个代表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戴维.伯德桑,他已经把会议搞得很热闹,显然使观众中的支持者大为高兴。

现在,汉弗莱先生,他继续说,我猜想你早晨一醒来就考虑你一定得干点儿什么来证明你那笔巨大的薪金是合理的。对不对? 奥布赖恩马上叫了起来:我抗议! 同意。委员宣布。 伯德桑镇静自若。我换一个方式问你。作为你的主要工作,埃里克乖乖,你是否认为你必须不断地凭空想出一些计划比如说图尼帕计划使你们的公司获得大量利润? 抗议! 伯德桑转身面对金州公司的法律顾问。你为什么不制一盘录音?那样你就可以按按按钮省得张嘴了。 响起了笑声和零星的掌声。同时年轻的委员歪过身子和他身边的第二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这是一位年长的行政法官,一位在这种听证方面有长期经验的公务员。他轻声说着的时候,人们可以看见那位年长的人频频摇头。

否决抗议,法官宣布,然后又说,我们在这种听证会上允许相当大的自由,伯德桑先生,但是请你对证人讲话要有礼貌,使用他们正确的名字,不要说他想忍住笑可是没成功老好人或者埃里克乖乖。另一点:我们希望你能保证你的提问与议题有关。 噢,当然有关!真正有关。伯德桑的回答是滔滔不绝的。然后好像换了一下档,他又改演恳求者的角色。但是请了解,主席先生,我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代表着小小老百姓,不像这个老奥斯卡乖乖是个重要的大律师。他指着奥布赖恩。所以如果我言语笨拙,过分亲热,犯错误 委员叹了口气。接着讲。请吧。 是,先生!当然啦,先生!伯德桑转向汉弗莱说,你听到了吧!你在浪费委员的时间。别绕圈子了,回答问题。

奥布赖恩插进来说:什么问题?我要是记得才见鬼呐。我肯定证人不可能记得。 委员指示说:笔录人把问题重读一读。 会议进程暂停了下来,坐在硬椅子上和主席台上的人都挪挪身子,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这时一位男速记员,做官方会议记录的,往回翻着他的折起来的笔记本。会议室的后面出去了几个人又新来了几个人。参加会议的人都知道,在未来的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内,在作出任何决定之前很长一个时期内,这个场面和类似的场面要重演无数次。 装有橡木护板的听证室在市中心附近一座十二层大楼里。归加利福尼亚能源委员会所有,这个委员会以后要主持它自己关于图尼帕的听证会,大部分都是重复性的。这两个各自独立的委员会之间的竞争和嫉妒是强烈的,有时还带有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色彩。

另外两个州机构很快也要采取行动,召开它们自己的听证会,它们是加利福尼亚水质资源委员会和空气资源委员会。这四个政府机构中的每一个都要收到来自其他三个的所有报告和其他文件,其中大多数他们是根本不看的。 然后,在较低一级,还必须使一个大气污染控制管区满意,这个管区可能提出比那些州机构还要严格得多的限制。奥布赖恩私下曾说过:没直接卷入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这种不可置信的重复和徒劳。我们这些参与者,还有那些建立这种疯狂的制度的人,应该被诊断为疯子。这些人要是给关进疯人院,对公众的钱包来说会实惠得多,而且办事也要有效率得多。 按音速记员快读完了,计划比如说图尼帕计划使你们公司获得大量利润? 图尼帕的目的,汉弗莱回答说,是为我们的用户和整个社会提供服务,就像我们一直做的那样,为满足对电力增长的需求做好准备。利润是次要的。

可是总有利润吧。伯德桑坚持说。 当然喽。我们是一个对投资者负有义务的公用事业公司 大量的利润吗?成百万元的利润吗? 由于这次工程的巨大规模和大量的投资必须发行股票和证券,而这些股票、证券不可能出售给投资者,除非伯德桑厉声插了进来,回答有或没有。将有成百万的利润吗? 金州公司董事长的脸涨红了。很可能有。 他的对手又一次前后摇晃了起来。那么我们只有听信你的话,汉弗莱先生,到底是利润还是服务第一而你是可以获得一切可能的好处的人,如果这个可怕的图尼帕骗局被强加给公众的话。 抗议。奥布赖恩厌烦地说,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番带成见的,煽动性的,没有根据的话。 这么大的字眼!好吧,我收回。伯德桑抢在法官发话以前说。他笑了。我想我太心直口快了。

奥布赖恩看上去好像又要抗议,然后又决定还是不提。 伯德桑和其他人都清楚地知道,最后的一段对话会留在记录里,尽管他说过撤回。记者席上的记者们也都低下头匆忙地写着这是他们先前所没有做过的事。 尼姆仍然坐在观众席上,他想,毫无疑问,戴维.伯德桑的话一定会刊载在明天的报导里,因为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头头像通常一样又制造了吸引人的资料。 尼姆在记者组里看见了黑人记者南希.莫利诺。她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伯德桑,没有做记录,而是一动不动地笔直地坐着,这个姿势突出了她高高的颧骨,严峻而俊俏的面孔,苗条的身材。她的表情是沉思的。尼姆猜想她一定也在赞赏伯德桑的表演。 今天早些时候,莫利诺小姐和尼姆在听证室外面对面走过。他随便地点了一下头,她扬了一下眉毛,冲他嘲讽地笑了一下。 伯德桑又继续提问了。告诉我,埃里克老兄哎呀呀,原谅我!汉弗莱先生,你听说过资源保护吗? 当然。 你知道不知道大家广泛认为像图尼帕这样的工程没有必要,如果你们认真地做节约电力?我是说,做节约电力不能光是走走形式,而是要卖力就像你们现在为了获得批准建造更多的工厂好赚取越来越肥厚的利润一样卖力。 奥布赖恩又要站起来,这时汉弗莱说: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律师慢吞吞地坐下了。 首先,在金州电力公司我们现在并不设法多出售电力,我们过去那样做过,但长期以来,我们都没再做了。相反,我们提倡节约电力非常认真地提倡。但是电力节约,虽然有帮助,却绝不能减缓对电力需求的不断增长,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图尼帕的原因。 伯德桑马上就问道:这就是你的看法? 当然是我的看法。 还是那种想让我们相信你并不在乎图尼帕赚不赚利润的带有偏见的看法吗? 奥布赖恩抗议了。这是曲解。证人并没有说他不在乎利润。 我承认这一点。伯德桑突然转向奥布赖恩,他的身躯似乎随着声音的提高也扩大了。我们知道你们金州公司所有的人都在乎利润由小用户负担的大量的、又肥又厚的、敲诈勒索性的利润,这些用户是本州正直的劳动人民,他们出钱付账,又要承担图尼帕的造价,如果 下面的话淹没在一片观众中传来的欢呼、鼓掌和跺脚声中了。在这一片闹声中,委员敲着小木槌,喊道:肃静!肃静! 一个坐在尼姆身边也加入了喝采的人注意到了尼姆的沉默。他挑战似地问道:难道你不关心吗,小鬼? 关心,尼姆说,我关心。 尼姆认识到如果这是一场正规的法庭诉讼,伯德桑早就会被控犯了藐视法庭罪了。可是他现在和以后都不会受到传讯的,因为这个审判室的排场只是装门面的。这一类的听证会故意允许进行得松懈一些,并且还容忍偶尔的混乱。奥斯卡.奥布赖恩在一次情况介绍会上已经解释过这些原因了。 现在的公用事业委员会被吓破了胆,如果不允许各种人都有机会来发表意见的话,以后在法庭上就可能有人借口说有重要的证据受到了压制而提出异议。如果发生这种事,就可能意味着某项裁决被推翻,而使多年的工作前功尽弃,所有这些只是因为曾经命令某个疯子不要胡说或者没有允许进行一次小的答辩。谁也不想这样包括我们在内。于是,在一致同意之下,这些蛊惑人心,讨厌至极的人就可以畅所欲言了。这样就造成耗时费日的听证会,但是到头来也许还是节省时间的。 尼姆知道,这就说明为什么那个有经验的行政法官先前摇摇头,叫年轻的法官不要阻止伯德桑受到抗议的提问。 奥布赖恩还解释过的另一件事就是,像他自己这样的律师,在代表申请人出席时,在这种听证会上比在法庭上要少提一些抗议。我们只是在出现荒谬的错误并且必须在记录中改正时才这样做。尼姆想,约.埃里克.汉弗莱接受伯德桑盘问时,奥布赖恩的抗议主要是为了给他的老板汉弗莱定定心,因为他本来是根本不愿露面的。 尼姆肯定等轮到他作证并受到盘问时,奥布赖恩一定会基本上让他自力更生了。 让我们回到,戴维.伯德桑继续讲下去,我们刚才谈论的巨额利润上来。现在看看对用户每月账单的影响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头头又继续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盘问。他提出了许多毫无事实根据的、诱导性的、别有用心的问题,中间夹杂着小丑似的表演,但是反覆说明了他的论点:图尼帕一定是会赚取超额利润的,并且这也就是建厂的主要动机。尼姆在心里承认:虽然指控是诬赖,戈培尔(注:约瑟夫.戈培尔,担任纳粹德国时期的国民教育与宣传部部长,擅讲演,被称为宣传的天才。)式的重复却是有力的。毫无疑问,这种指控会在新闻报导中成为重点,并且很可能被信以为真,而这显然是伯德桑的一个目的。谢谢你,汉弗莱先生。金州公司董事长走下证人席时委员对他说。埃里克.汉弗莱点点头,然后显然感到宽慰地走开了。 金州公司的另两个证人接著作证。这两个人都是专业工程师。他们的作证和盘问是平淡无事的,但却占了整整两天,然后,听证会休会到下星期一复会。尼姆将要承担金州公司在这一案中的主要证人,等会议继续进行时,他将是下一个上证人席的人。 第九节 三星期以前,露丝.哥尔德曼宣布她要离家一段时间,使尼姆大吃一惊,当时尼姆认为她可能会改变主意的。然而,露丝并没有改变主意。现在,图尼帕听证会周末休会期间,星期五的晚上,尼姆一个人待在家里,露丝走以前已经把莉娅和本杰送到市区那边的外祖父母家去了。露丝的安排是,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两个孩子都要在纽伯格夫妇那里,一直待到她回来。 露丝对这一点也是含糊其词的,就像她拒绝说出到哪儿去,以及与谁同去一样。也许两个星期,也许多几天或者少几天。她几天前对尼姆这样说的。 可是她对他的态度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态度是冷静而明确的。他想,这就好像她已经在肚子里做了决定,剩下来的就只是执行了。决定是什么,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尼姆一点儿也不知道。一开始他对自己说应该在乎,后来又痛苦地发现自己并不在乎。至少,不太在乎。当露丝告诉他,她的计划已经完成、周末就要走时,他一声也不吭,其原因就在这里。尼姆意识到,对事情得过且过、任其自流对他来说是反常的。他生来就习惯于迅速作出决定和事前做好计划,这种能力运用在他的工作上,使他受到了赏识与升迁。但在婚姻问题上,他却奇怪地不愿采取行动,或者正视现实。他把一切都留给露丝去处理了。如果她选择了长期离开然后离婚的话,这是一种自然的结局,他不准备跟她争吵,甚至不准备劝阻她。然而他不愿意采取主动。还不到时候。 就在昨天,他还问露丝是否已准备好讨论他们的处境,因为他想起了她的话: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我们从来没谈过。可是我认为我们应该谈谈也许等我回来以后。 为什么要等呢?尼姆争论过。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回答说:不,等我一准备好我就告诉你。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尼姆在想到离婚的可能性时往往也想到莉娅和本杰。他知道,两个孩子,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他一想到他们的感情要受到伤害就很难过。可是事实是,孩子们经得起父母离婚的波折,尼姆注意过很多孩子,他们仅仅把父母的离婚看作生活的一个方面。这也不会影响尼姆以后和孩子们见面。他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常看到两个孩子。这种事情其他离了婚的父亲也碰到过。 但所有这些都必须等露丝回来才行,星期五晚上他在空房间里一边踱来踱去一边思索。 半小时前他费了好大劲才给莉娅和本杰打通了电话。因为艾伦.纽伯格在主日这天里除了紧急情况外,是不喜欢别人给他打电话的。尼姆让电话铃响了半天,直到他丈人让步接了电话。我要和我孩子讲话,尼姆生硬地坚持说,我不管是不是什么主日。 几分钟后莉娅来接电话时,她温和地责备了他。爸爸,你让外公生气了。 尼姆简直想叫一声好! ,但还是聪明地没说出来。他们谈了学校的情况,即将举行的一次游泳比赛和芭蕾舞训练班,没提到露丝。他觉得莉娅多少知道是出了点事儿,可是并不愿意打听也不想弄明白。 随后和本杰的谈话又激起了尼姆时常感到的对他的岳父母的气恼。 爸爸,本杰说,我要举行成人礼吗?外公说我一定要。外婆说我要是不举行,我就永远不会是一个真正的犹太人。 爱管闲事的纽伯格夫妇真讨厌!难道他们不能只当当慈爱的外公外婆,把莉娅和本杰好好地照看两个星期,非得抓住这个机会向孩子们进行宣传吗?这么急急忙忙地开始做他们的工作,同时侵犯尼姆和露丝的作父母的权利,真算得是下流了。尼姆本来准备亲自和本杰谈这个问题,安安静静地、理智地、坦率地谈一谈,而不是像这样突然向他提出来。这时他内心里一个声音在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过去不这样做?过去时间多得很。要是你早这么做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该怎样回答本杰的问题了。 尼姆严厉地说:没有谁一定要举行一次成人礼。我就没有,你外婆瞎说八道。 外公说有许多东西我一定要学。本杰话音里仍带着怀疑,他说我早就应该开始学了。 在本杰清晰的童音里有对他的责备吗?尼姆想,十岁的本杰已经懂得了许多他父母认为他还不懂的东西这是完全可能的事实上也许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本杰的问题是否反映了一种希望与民族传统一致的本能的探求?这种探求尼姆过去意识到自己也有过,后来加以克制了,虽然还没有完全克制。他不能肯定本杰是否如此。然而,什么也不能平息尼姆对这一切出现的方式所感到的愤怒,虽然他忍住了又一个严厉的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回答有害无益。 听着,孩子,你刚才说的根本不是事实。如果我们决定你应该行成人礼的话,还有得是时间。你必须认识到你外公外婆有一些看法是你妈妈和我不同意的。尼姆不能肯定露丝是否如此,好在她不在场,无从反驳。他接着说,妈妈一回来你就回家,我们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好吗? 本杰勉勉强强地说了声好,尼姆意识到他必须说到做到,不然就要对儿子失信了。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把他父亲从纽约用飞机接来,让他住一阵子,这就会对本杰产生一种平衡的影响。老艾萨克.哥尔德曼虽然八十多岁了并且身体虚弱,仍然对犹太教辛酸尖刻,冷嘲热讽,喜欢把正统的犹太教论点骂得狗血喷头。可是尼姆决定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就会和纽伯格夫妇现在所做的事同样不公平。 打过电话以后,尼姆给自己配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加水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露丝的画像,这是张油画,几年前画的。艺术家以惊人的精确性抓住了露丝优雅的面貌与安详的神态。他走到油画前面仔细地端详着。脸孔,特别是这双温柔的灰眼睛,是少有的漂亮;头发也是这样黑得发亮,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像她历来一样。当初露丝坐着画像的时候,穿了一件无背带的夜礼服,她那优美的双肩的色调栩栩如生。在一边肩上还有颗小黑痣,那是她在肖像画好后不久动外科手术割掉的。 尼姆的思绪又回到画像上露丝那安详的神态,这一点是这幅油画的独到之处。他想,我现在正需要一点这种安详,并且还希望能和露丝谈谈本杰和成人礼的事儿。见鬼!她到哪儿去待两个星期,那个男人又是谁?尼姆肯定纽伯格夫妇多少知道一些。最起码他们知道可以在哪里和露丝取得连系;尼姆对自己的妻子知道得太清楚了,相信她不会把自己和孩子完全隔绝的。同样肯定的是:她的父母对这种安排一定会守口如瓶的。这个想法使他更生岳父母的气了。 喝完第二杯威士忌,又踱了半天步以后,他又到电话机旁,拨了哈里.伦敦家的号码。他们一个星期没谈过话了,这可是少有的。 伦敦一接电话,尼姆就问他:开车到我家来喝几杯好吗? 对不起,尼姆,我很想去,可是没办法。约好了吃晚饭的。马上就要走。你听说最近一次的爆炸了吗? 没有。什么时候? 一小时前发生的。 有伤亡吗? 这次没有但这只是唯一好的方面。 哈里.伦敦报告说,两颗猛烈的炸弹被放在金州公司的一座郊区变电所里。结果那个地区的六千多户人家现在都没有电了。装在平板卡车上的活动变压器正在迅速地运过去,但在明天以前不大可能恢复全面供电。 这些疯子也机灵起来了,伦敦说,他们正在研究我们哪里最薄弱,他们在哪里放爆竹可以造成最大的破坏。 我们已经查明是那同一个组织吗? 是的。自由之友。爆炸前他们给五频道新闻台打了电话,讲了在哪儿要发生爆炸。可是太迟了,毫无办法了。加在一起,两个月之内就发生了十一起爆炸。我刚加出来的。 尼姆知道伦敦虽然没有直接卷入调查,也仍然有一些情报管道,便问道:警察或者联邦调查局取得什么进展了吗? 没有。我刚才说过干这个的那些人也机灵起来了,他们确实是这样。我敢打赌他们发动打击以前先研究目标,然后再决定从哪儿出入可以又快又不被人看见,还要造成最大的破坏。自由之友知道我们是防不胜防的,我们也知道。 还没线索吗? 还没有。还记得我从前说的话吗?如果警察破得了这个案子,那一定是碰上了运气或者因为有人露了马脚。尼姆,电视上或小说里的犯罪案件总是可以破获的,这可不一样。在真正的警察世界里,这些案件往往破不了。 这个我知道。尼姆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因为伦敦又开始演讲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财产保卫部部长沉思地说。 什么事? 有一阵子爆炸减少了,几乎停了。现在它们又突然冒了出来,看上去好像干这个的人得到了新的炸药来源,或者钱,或者两者都有。 尼姆想了一下,换了个话题。电力被窃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不太多。当然,我们正在努力,也捉到一些小贼。又有二三个在仪表上捣鬼的案子,我们准备提交到法庭上去。但这是堵一漏万的事,除非你有足够的人力和时间去发现它们。 那座办公大楼怎么样了?你在监视的那座? 萨可房产公司。我们在继续监视。还没什么动静。我看我们是赶上不景气了。哈里.伦敦的话音里一反常态地流露出沮丧的情绪。也许这是传染性的,也许是他把自己的低落情绪传给了他,尼姆一边这样想,一边说声晚安,然后挂上了电话。 他一个人待在冷清的房子里,仍然觉得坐立不安。他还可以给谁打电话呢?他想到了阿黛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尼姆还没准备好如果他终有一天会准备好的话对付阿黛丝.塔尔伯特猛涨的宗教情绪。但是想起阿黛丝又使他联想到小沃利。尼姆最近到医院看望过他两次。沃利已经脱离危险,不再需要精心护理,虽然今后几个月,也许几年中还要做烦人的、痛苦的整形外科手术。一点也不奇怪,沃利的情绪不高。凯伦.斯隆?虽然他很喜欢和她在一起,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找她。 那么工作吧?金州公司总部里他办公室桌子上堆着一大堆工作。如果他现在到那儿去,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熬夜,夜晚的安静能使他完成比白天多得多的工作。这可能也是个好主意。图尼帕听证会已经占用了尼姆不少可用的时间,并且还要继续占用,可是他的正常工作负担还必须想办法配合听证会。 可是不,这个主意也不行,目前的心情不宜于做办公室的工作。找另外一种工作来占据他的头脑怎么样?他想,为星期一在证人席上首次露面他能做些什么准备?他已经掌握情况了。但总是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准备意料之外的事。 一个主意蹦进了他的脑子里,不知从哪来的,就像从一个自动烤面包器里蹦出来的面包一样。 煤!图尼帕就是煤,没有煤从犹他州运到加利福尼亚的煤就不可能有图尼帕发电厂。虽然尼姆关于煤的专门技术知识是相当丰富的,但他的实际经验却很有限。这里有个简单的原因。到目前为止,加利福尼亚境内还没有烧煤的发电厂。图尼帕将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座。 肯定地不管怎么说,他想从现在到星期一早晨他必须像朝圣一样到一个烧煤的电厂去。然后从那里,他将带着对煤的景象、煤的声音、煤的味道、煤的气味的新鲜感觉回到图尼帕听证会。尼姆那往往正确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这样做,他一定会成为一个更好的、更有力的证人。 这也可以解决他周末坐立不安的问题。 可是去哪一个燃煤电厂呢?他马上就得出了答案,一边又配了一杯威士忌加水。然后,身边放着那杯酒,他又一次拿起电话,拨了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查号服务台。 第十节 联合航空公司的四百六十次班机上午七点十五分从西海岸准时起飞。当这架波音七二七︱二〇〇升到空中并做斜向爬高时,几分钟前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给下面的大地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红色。世界似乎又干净又纯洁,尼姆想,每天黎明都一样,这每天一次的幻象持续不到半小时。 喷射机稳定地飞行在东去的航线上之后,尼姆向后靠在他舒服的头等舱座位上。他对于采用这种方式作这次旅行,由公司出钱,毫不感到踌躇,因为今天清晨在摸黑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他经过一番考虑肯定了昨晚一时冲动想出来的好主意。这是一次到丹佛的两小时二十分钟的直达飞行。老朋友瑟斯顿.琼斯,将在那里接他。 一位活泼的,有鲜明个性的年轻空中小姐联合航空公司似乎善于招聘的那种送来了一份煎蛋卷作早餐,还劝尼姆再来点加利福尼亚酒和炒蛋就着喝,虽然时间还很早。哦,来一杯吧!她看他犹豫不决就劝他说。你已经摆脱了地球的束缚,就放洒脱些吧,享受吧!他确实享受了一杯米拉苏.里斯琳酒,不算美酒但也还不错到达丹佛时感到比前一天晚上松快得多了。 在丹佛的斯太普顿国际机场上,瑟斯顿.琼斯热情地握了尼姆的手,然后就把尼姆直接领向他自己的汽车,因为尼姆带的唯一行李只是一只小旅行包。 瑟斯顿和尼姆在史丹福大学是同学,住在同一个房间,又是好朋友。那时他们几乎什么东西都不分彼此,包括他们认识的女人,两人都没有什么事情是对方所不知道的。从那以后他们尽管很少见面,又不大通信,友谊却保持下来了。 从外表上看两人的风度当时就不同,现在还是那样。瑟斯顿安静、勤勉、聪明,像小青年一样漂亮。他的态度谦逊,虽然必要时他也能发号施令。他有轻松的幽默感。事有凑巧,瑟斯顿和尼姆在职业上走了同一条道路,他现在和尼姆职位相当担任科罗拉多州公用服务公司计划副总裁,这也是国内一家最受人尊重的电力和天然气的生产及销售公司。瑟斯顿还有尼姆所缺乏的东西火力发电方面广泛的实践经验。 家里情况怎么样?尼姆在去机场停车场的路上问道。他的老朋友和一位名叫厄休拉的活泼的英国姑娘已经幸福地结婚八年多了。尼姆认识厄休拉,也很喜欢她。 很好。你也很好吧。 不太好。 尼姆希望他这已经婉转地表示了不愿谈及他和露丝的问题。他显然做到了这一点,因为瑟斯顿没说什么而是接着说:厄休拉急着要见你。你当然要住在我们那儿了。 尼姆低声道谢时,他们俩上了瑟斯顿的福特公司品托牌小轿车。尼姆知道他朋友和他一样不喜欢费油的汽车。 车外阳光灿烂,空气干燥。他们驶向丹佛的路上可以看到西边山顶积雪的落矶山脉清晰而美丽。 瑟斯顿有些羞涩地说:好长时间没见,这次你来这儿真是太好了,尼姆。他又笑着加了一句,尽管你只是为煤而来的。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发疯,瑟斯? 尼姆昨天晚上在电话上已经解释了他要参观一家火力发电厂的突如其来的愿望以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什么疯,什么不疯?现在那些无止无休的听证会是疯了不是说举行听证会是疯了,而是说开会的方式。在科罗拉多,我们受到了和你们在加利福尼亚一样的束缚。没有人肯让我们建造新发电厂,可是五六年以后,等一开始削减电力,我们就要受到责备,说我们没有向前看,没有为危机作出计划。 你们要建造的发电厂是烧煤的吗? 当然是啦!上帝分配自然资源时对科罗拉多是很仁慈的。他给这个州装满了煤炭,就像把石油给阿拉伯一样。并且不光是随便什么煤炭,而是好东西含硫量低,烧起来干净,大部分都靠近地表,易于开采。你当然都知道了。 尼姆点点头,因为他确实知道,然后沉思地说:密西西比河以西的煤炭足以供应这个国家三个半世纪的能源需要,如果允许我们使用的话。 瑟斯顿继续开着小车穿过星期六早晨不太多的车辆。我们直接去切落基厂,在市区北面,他说,它是我们最大的厂。吞起煤来就像饿龙似的。 我们这里每天烧煤七千五百吨,有些少的出入。切落基厂的厂长对着尼姆大声叫着,拼命想压过粉磨机、鼓风机和水泵的吼声让尼姆听见他的话。他是个机灵的黄头发年轻人,他的姓福尔杰印在他戴的红色安全帽上。尼姆戴了一顶写着参观者字样的白色安全帽,瑟斯顿.琼斯带来了他自己的帽子。 他们正站在一个大锅炉附近的一层钢制平台上刚碾成粉末的煤正被大量地鼓进这个锅炉。锅炉里面,煤末立即燃烧,达到白热状态:通过一个玻璃密封的观察孔可以看见炉内的一部分,就像通过一个小洞看一眼地狱一样。这股热量自动传输到一排锅炉水管中去,管子里装的水马上变成高压蒸汽呼啸着进入一个独立的过热器,出来的时候温度高达华氏一千度。然后蒸汽推动一台涡轮发电机。这台发电机和切落基厂的其他锅炉和涡轮机一起,为亟需电力的丹佛及其郊区提供将近七十五万千瓦的电力。 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只能看见锅炉外部的一部分;锅炉的整个高度相当于一座普通大楼的十五层。 可是他们周围都是煤的景象、煤的声音、煤的味道。脚下是一层细细的黑灰。尼姆已经觉得上下牙之间和鼻孔里都是煤灰了。 我们尽量经常地打扫卫生,福尔杰厂长说,可是煤很脏。 瑟斯顿微笑着大声地补充说:比油和水都脏。你肯定加利福尼亚要这种脏东西吗? 尼姆肯定地点点头,而不愿用他的声音去跟周围鼓风机和输送机的吼声相对抗。然后他改变了主意,也大声喊道:我们要加入黑帮。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已经为他到这儿来感到高兴了。获得一点对煤与图尼帕有关的煤的感性认识,对于他下星期的作证是重要的。 煤王啊!尼姆最近在什么地方读到老煤王正大步走回他的王位。非得这样不行,他想,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过去几十年里美国已经不用煤了。而在美国还年轻的时候,煤曾带来了廉价能源,发展与繁荣。其他形式的能源主要是石油和天然气把煤排挤掉了,因为它们更干净,更易于掌握,易于获得,并且在一个短时期内还更便宜。但现在却再也不是这样了。 尽管煤有各种缺点并且无法轻易克服这些缺点地下大量的黑色矿藏仍然可以成为美国的救星,最后的和最重要的天然财富,最大的王牌。 他注意到瑟斯顿在打手势,建议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视察切落基厂充满噪音与煤灰的迷宫。他们在巨大的静电吸尘器旁边停留了很长时间。这是环境保护法规定安装的,其目的是清除燃烧过的飞灰,不然这些灰就会从烟囱冒出去成为污染物。 大教堂似的发电大楼和它们那熟悉的、震耳欲聋的声音提醒人们,不管用什么做基本燃料,这个地方的任务是要发出巨量的电。 这三个人尼姆、瑟斯顿和福尔杰最后从工厂里面出来,站在一个高高的露天走道上,靠近大楼的顶部,高出地面二百英尺。这条走道是钢制斜梯与它下面迷宫似的其他走道连在一起的,它实际上是一块金属格栅,下面的所有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在下面走道上移动的工厂工人看起来就像苍蝇一样。起初尼姆低头透过脚下的格栅往下看还很紧张,几分钟后他就适应了。带孔格栅的目的,小福尔杰解释说,是为冬季气候着想让冰雪漏下去。 甚至在这里,弥漫一切的噪音仍然包围着他们。水蒸汽的云雾从工厂的冷却塔冒出,随风改变方向。围着走道乱转。有一会儿工夫,尼姆发觉自己在一团云中,好像与世隔绝,能见度限于前方一两英尺以内。然后水蒸汽又会盘旋而去,展现出脚下丹佛郊区的一片景色,还有远处市内的高楼大厦。虽然这天天气晴朗,在这上面仍然有刺骨的寒风,刮得尼姆发抖,有一种寂寞的感觉,孤独的感觉,危险的感觉。 那边就是希望之乡(注:原指《圣经》中上帝赐给亚伯拉罕的迦南地方。),瑟斯顿说,如果你们如愿以偿,这就是你们将在图尼帕看到的。他指向正前方的一片地,大约有十五英亩。地面被一座巨大的煤堆完全覆盖了。 你看到的是工厂四个月的供应,差不多有一百万吨。福尔杰对他们说。 而那底下本来是一片可爱的草地,瑟斯顿补充说,现在却是一片丑陋刺眼的东西了,这点谁也不能否认。可是我们需要它。难就难在这里。 他们看到一辆内燃机车在一条铁路支线上拉来了一长列货车皮,装来了更多的煤。每节车皮都没有脱钩就驶进了旋转卸货车,随着卸货车一翻,煤就落到了重型的条筛上。下面的输送机再把煤运进发电厂。 从来不停,瑟斯顿说,从来不。 尼姆已经知道,把这幅景象搬到未受破坏的图尼帕原野去,一定会遭到强烈的反对。如果用简单化的方式来看问题,他也同意反对者的观点。可是他对自己说:图尼帕发的电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必须容忍这种侵犯。 他们离开这个极目远望的地方,走下一段户外的金属楼梯,到了稍微低一点儿的一层又停了下来。现在他们得到了一些遮蔽,风力也小了一点。可是周围的噪音却更大了。 用煤以后你们会发现的另一件事情,工厂厂长说,就是比起用油、用气或者用核能,你们会有更多的人身事故。我们这里已经采取了一整套很好的防止事故措施。可是 尼姆并没在听。 简直难以置信,只有现实生活而不是小说里才可能有的那种偶然的巧合,一场事故正好在他看着的时候发生了。 尼姆前面大约五十英尺的地方,在面对着他的另外两个人的背后,一条煤炭传送带正在运行。这条带子,由在圆柱形滚轴上滚动的韧性橡胶和钢构成,把煤运往破碎机破成小块。然后再磨成细末,以用于迅速燃烧。现在,一段传送带被几个大煤块堵塞了,煤从边上流了出来。带子继续运行着。新的煤一来都从边上倒了下去。在移动着的带子上方,一名工人不安全地站在一块格栅上,用一根钢釺探查着,企图清除障碍。 尼姆事后才知道这个做法是违禁的。安全规则要求传送带关掉以后才能开始清除障碍。可是工厂的工人们,认为必需保持煤炭流动,有时并不按规章办事。 尼姆看着的时候,那个工人在一两秒钟之内失足了,他一把抓住格栅的边缘停了一下,然后又失足掉在下面的带子上。尼姆看见那人张嘴大叫,可是声音却听不见。他摔得很重,显然受了伤。带子已经把他带到了较高的地方,离装在一个箱式结构中的煤炭粉碎机更近了,一到那里他就将被切成碎片。眼前没有别人。除了尼姆以外没有人看见事故发生。 他所来得及做的只是冲上前去,边跑边喊:关带子! 瑟斯顿和福尔杰看着尼姆从他们两人当中冲过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转过身来。他们迅速看清了事态,立刻做出了反应,朝着尼姆追去。可是他们开始跑的时候,他已跑到前面好远的地方了。 传送带离走道最近的地方也有几英尺高,并且是斜着向上的。从下面上去是个难题。尼姆冒险纵身一跳。他身子向前笨重地落在移动的带子上,一个煤块的尖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左手。他不顾伤痛,在松散,翻滚着的煤炭上面向前爬,向上爬,靠近了那躺在带子较高处微弱地蠕动着的半昏迷的工人。这时工人离前面致命的机器不到三英尺远,并且还在继续靠近。 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得太快了,一件紧接一件。 尼姆到了工人身边抓住了他,想把他往后拉。他拉动了一点,这时听到了布撕裂的声音,并觉得受到了阻力。不知什么地方,也不知怎么回事,工人的衣服挂在转动的带子里了。尼姆又拉了一下,没拉动。铿锵作响的机器就在一英尺以外。尼姆拼命地挣扎着,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毫无用处,工人的右臂伸在身体的前面,进入了机器,骨头可怕地碾碎了,随着传送带向前移动,鲜血喷射了出来。然后,尼姆又难以置信又恐怖地感到他自己的衣服也给绊住了。这时连自救也来不及了。 正在这个时刻传送带停了。 传送带短促地停了一下以后,开始倒转,把尼姆慢慢地带回到他跳上去的地方,然后又停了下来。 在传送带下面,福尔杰刚才直奔控制箱,用力猛按了一个红色的停的开关,然后把传送带倒了下来。 现在大家都伸出手来,把尼姆扶回了走道。喊声和奔跑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新来的人随着更多的帮忙的人们到达,把半昏迷的工人从上面抬了下来,他呻吟着,大量地出着血。下面某个地方响起了警铃。福尔杰厂长跪在受伤的工人身边,解下他的皮带用作止血带。瑟斯顿.琼斯打开了一只金属盒,正通过电话下命令。尼姆听到他说:叫辆救护车和一名医生来快! 第十一节 我也许不是你这样的大英雄,瑟斯顿高兴地说,但在这个城市里我还是有点小门路的。他刚从家里的另一个房间打完电话出来又回到尼姆身边。尼姆在起居室里,穿着一件借来的浴衣,左手吊着绷带,右手捧着一杯加水的烈性威士忌。 瑟斯顿接着说:正在专门干洗你的衣服这可不简单啊,我告诉你,这是星期六下午。衣服过一会就送到这儿来。 谢谢。 瑟斯顿的妻子厄休拉已经跟在丈夫后面进来了,她妹妹达夫妮也一同进来了。达夫妮是带着她的小儿子从英国到丹佛来探亲的。尼姆已经注意到这两名妇女长得非常像。按通俗的标准两人都不算漂亮:两人都是大骨架、高个子、高高的脑门儿和丰满的大嘴,嘴大得都有点不好看了。可是她们活泼开朗的性格却是坚强可爱的。尼姆半小时前才第一次见到达夫妮,可是马上就喜欢她了。 还有别的消息,瑟斯顿对尼姆说,你救了他命的那个人不会失去胳臂了。医生说他们能把胳臂接起来,虽然他以后不能再到发电厂工作了,至少还可以用胳臂搂搂他的妻子和三个小家伙。哎,对了!他妻子送了个口信来。她说她和三个孩子今天晚些时候要上教堂去,为一位尼.哥尔德曼先生,一位他们所崇拜的圣人祈祷,还要为你点蜡烛哩。我把这话告诉你,万一你相信这一套的话。 哦,停一下吧,瑟斯,厄休拉说,你搞得我要哭出来了。 我不妨告诉你,她丈夫说,我也很感动。 尼姆像先前一样的抗议了:我没做什么,真是没什么。是你们的人福尔杰关掉了传送带 听着,瑟斯顿说,你在别人以前看见出事了,又马上行动起来,你把那人拉回来的那两英尺是性命攸关的。再说,世界上也需要英雄嘛。有什么好谦让的? 自从今天早晨空中走道上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以来,事情一直在迅速地进展。尼姆还不知道名字的那个受伤工人接受了有效的紧急抢救,然后又被小心地抬到两名工厂雇员跑着送到走道上来的担架上面。瑟斯顿要一辆救护车的电话好像刚打完,就可以听见从丹佛市内方向传来的警报器的微弱声音,站在高处还可以看见在迅速移动的、闪烁的红灯,虽然这时救护车仍在几英里之外。 救护车到达切落基工厂的时候,担架已经由一架运货电梯送了下来,伤员就被急忙送到一家医院去了。由于大出血和严重休克,起初人们担心他会死亡,所以人们听到这最新的消息时都很高兴。 直到这个重伤员处理好,救护车开走以后,才检查了尼姆割破的手。手心上拇指根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瑟斯顿又开车把尼姆送往附近一家郊区医院的急诊室缝了几针。 尼姆的脸上、手上和衣服上搞得全是漆黑的煤灰,从医院出来以后,瑟斯顿开车把他送到了家里。尼姆一到他家就脱下他带来的唯一的一套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他穿着瑟斯顿的浴衣被介绍给了达夫妮。达夫妮又内行地给他的手换了敷料和绷带。尼姆听说达夫妮是个合格的护士,并且是最近才离婚的。这第二个情况是她这次远走高飞跑来看望她姐姐的原因。 厄休拉用一条小手绢擦擦眼睛,然后实事求是地说:我们现在知道结局圆满,大家都可以感到好过一些了。她穿过房间走到尼姆面前,感情冲动地搂着他亲吻。嘿!这就代替点蜡烛了。 嘿!达夫妮说,谁都可以这样做吗? 尼姆笑着说:当然可以! 她敏捷地吻了他一下。她的嘴唇又丰满又温暖,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还有一阵转瞬间就消失的香味。 达夫妮说:这就是你当个大英雄得到的报酬,不管你喜欢不喜欢。 这一部分,尼姆说,我喜欢。 现在我们都需要的,厄休拉说,是快快活活地喝几杯。她又对她丈夫说,瑟斯,我们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他微笑着说:我很高兴你问这个问题。我们上馆子吃饭跳舞。以我通常的先见之明,我在布朗宫的圣马可厅预订了四个人的一张桌子。 太好了,达夫妮说,我们能找个人照看一下基思吗? 放心,厄休拉向她保证说,我来安排。 我也要跳舞,尼姆说,不管我的衣服是否送回来。 一个活泼的有才华的乐队演奏的音乐加上酒和一顿丰盛的晚餐使他们都心情舒畅了。尼姆的衣服及时送回来了,似乎并没有在煤炭传送带上滚过一趟的痕迹。干洗店送衣服来的时候,《丹佛邮报》的一名记者和一名摄影师也来了,要对尼姆进行采访还要照相。他有些勉强,但还是答应了。 不久以后,尼姆和达夫妮紧紧地挤在瑟斯顿(注:美国华盛顿州普吉特湾南岸的一个县。)的品托牌轿车的后座上,达夫妮捏捏他的胳膊。我觉得你真棒,她低声地说,从你处理事情和对待自己上可以看出来,而且你还很谦虚,真太好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就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放开,心里已经在想,今晚的后一部分还不知怎么过呢。 现在晚饭吃完了。尼姆和达夫妮已经一起跳了几次舞,两人靠得越来越近,达夫妮明显地表示她对此并无反感。 等到换成尼姆和厄休拉跳舞时,她吐露说。我很高兴达夫妮到这儿来,我们一直很亲密。不过有一点我羡慕她,那就是她有个小基思。 尼姆问:你和瑟斯从来没有过孩子吗? 我们都想要。现在还想要,但是我们不可能有。厄休拉的声音止住了,好像后悔不该扯到这个话题上,尼姆也就不往下说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当姐妹俩离开饭桌的时候,瑟斯顿说:我听说厄休拉对你说我们不会生孩子了。 是的。 她对你说为什么了吗? 尼姆摇摇头。 问题在于我,不是厄休拉。我们都到医院做过检查,好多次了。 真遗憾。 瑟斯顿耸耸肩。你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如意,我这样想,而且我们,厄休拉和我,正在想许多其他办法。他又补充说,我们考虑过领一个孩子,可是我们俩都拿不定主意。 两位女士回来后,他们又都喝了些酒,然后又跳舞。跳舞的时候,达夫妮的贴着尼姆的耳朵小声说: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吗? 他双臂紧搂着她做为回答。他希望在他们回家以前不要待很长时间了。 尼姆是在第二天傍晚乘飞机回到西海岸的,乘的还是联合航空公司的班机。瑟斯顿开车把他送到机场,厄休拉和达夫妮也跟去了,达夫妮还带去了小儿子基思。虽然路上的谈话是友好愉快的,却一点也没提到夜里发生的暧昧事。尼姆在小轿车旁与姐妹俩亲吻告别。两姐妹在等着的时候,瑟斯顿陪着尼姆进了机场大楼。 在旅客安全检查点,他们停下来握手。 尼姆说:我十分感激,瑟斯。 我也一样。祝你明天和以后几天在听证会上走运。 谢谢。我们都需要好运。 瑟斯顿抓着尼姆的手不放。好像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别对什么事放心不下,我愿意告诉你,一个人做的事情有些是因为非做不可,并且因为这是有限的选择里最好的一种。还有一点,有朋友,还有特别好的朋友。你就是这第二种里的一个,尼姆。你将永远是,所以让我们永远保持连系吧。 尼姆转身走向飞机登上舷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几分钟以后,他在头等舱座位上坐定下来,一名友好的空中小姐来问道:先生,起飞后您想喝什么? 香槟酒。他含笑对她说。十分明显,他想,没有别的东西能配得上他这个成功的周末。 第十二节 年轻的、主持会议的委员轻轻地敲着他的小木槌。 开始询问这位证人之前,我认为应当表扬他两天前的行为。他敏捷的行动和勇气拯救了另一个州里一家公用事业公司的一名雇员的生命。 听证室里响起了零星的掌声。 尼姆有些不自在地说:谢谢你,先生。 直到今天早上他还认为关于传送带上的戏剧性新闻报导不会传出丹佛。所以他才大吃一惊地发现自己成了美联社一篇专线报导的主角,醒目地登在今天的《西部记事报》上。这篇报导对他是不利的,因为它把注意力引向了他对火力发电厂的访问。尼姆纳闷反对派会怎么利用这一消息。 和前几天的听证会一样,镶着橡木护墙板的听证室坐满了委员会成员,各方的律师、等候的证人、有利害关系的组织的官员,新闻记者,还有一大批公众这批人主要是反对意见的支持者。 主席台上,同一个主持会议的委员的身边还是坐着那个年长的行政法官。 听证室里尼姆认出来的人中有劳拉.波.卡米开尔和罗德里克.普里切特,代表着红杉俱乐部;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伯德桑,他那特大的身躯还是穿着破烂的工作服和敞着领口的衬衫;还有南希.莫利诺,坐在记者席上,衣着入时,神情冷淡。 尼姆已经宣过誓,同意所说全是事实,绝无谎言。现在,公司肥胖的总法律顾问奥斯卡.奥布赖恩正面对主席台站着,马上就要引导他作证。 哥尔德曼先生,奥布赖恩像他们预演好的那样开始了,请你叙述一下有哪些情况,作了哪些研究,使你认为提交给这个委员会的建议是必要的,并且符合公众利益的。 尼姆在证人席上坐定,意识到他的陈述将是又长又费力的。 金州电力公司的各项研究,他开始说,在政府机构的各项研究的补充下,估计加利福尼亚在下一个年代中期的人口和工业增长将要大大超过全国平均数。我等一下再作详细说明。与这种增长平行的将是逐步增长的对电力的需求,这种需求大大超过目前的发电量。为了满足这种需求 尼姆努力使自己的语气随便一些,像谈话一样,以吸引听众的兴趣。他所要提出的所有事实和观点都早在几星期前汇编呈报委员会备案了,但是口头证词被认为是很重要的。这也许等于承认没有几个人会去阅读逐日大量增长的堆积如山的文件。 奥布赖恩像一出长期连续上演的戏剧中的演员一样,信心十足地讲着他的提问。 至于环境的影响,请你解释一下 关于煤的运输问题,你能具体地 你刚才说对动植物群的干扰会有限度,哥尔德曼先生。我想委员会一定希望听到保证说 请讲详细一些 你愿意说 现在让我们考虑 这样用去了比一天半稍多一点的时间,尼姆整整七小时坐在证人席上,成为注意的中心。最后他认为他已经又公平又透澈地陈述了公司的理由和论点。可是他意识到他真正严峻的考验一系列的盘问还在后面哩。 听证会复会后第二天下午的三四点钟,奥斯卡.奥布赖恩面对着主席台。谢谢您,主席先生。我对这位见证人的询问到此结束。 主席点点头。我想哥尔德曼先生该休息一下了,我们其他人一定也欢迎休息一下。他敲敲小木槌。本次听证会明天上午十点继续举行。 第二天,盘问慢慢地、平稳地开始了,像一辆汽车在一段平路上以低档行驶一样。委员会法律顾问,一位姓霍利欧克的干巴巴的中年律师第一个发言。 哥尔德曼先生,在许多方面委员会需要得到澄清霍利欧克在提问过程中既不表示友好也不表示敌意。尼姆也以同样的方式作了圆满的回答。 霍利欧克用了一个小时。下一个是红杉俱乐部的经理兼秘书罗德里克.普里切特,这时询问升了级。 普里切特身材瘦削,干净俐落,举止也相称,穿着深色的、式样保守的、三件一套的西服。他铁灰色的头发在正当中分开,梳得整整齐齐;他偶尔用一只手摸摸头发以保持一丝不乱。普里切特站起身走向证人席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在无边眼镜后面闪闪发光。直到询问开始以前,他一直在和坐在他身旁的劳拉.波.卡米开尔专心地商讨,他们俩坐在供律师和证人用的三张桌子中一张的边上。 哥尔德曼先生,普里切特开始说,我这儿有一张照片。他手伸向律师桌拿起一张八乘十的光面纸的照片。我希望你仔细看看,然后再告诉我你看到的是否很面熟。 尼姆接过了照片。他看照片的时候,红杉俱乐部的一名职员正把同样的照片分发给委员、行政法官、包括奥斯卡.奥布赖恩在内的律师们、戴维.伯德桑以及记者们。观众们也拿到了几张,开始传阅起来。 尼姆感到迷惑。照片上几乎全是黑的,但有一些面熟红杉俱乐部的经理兼秘书面带笑容。别着急,哥尔德曼先生。 尼姆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也许我能帮点忙。普里切特的声音使人想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根据我看到的报纸上的报导,你现在看到的景象就是你上周末亲眼见过的。 尼姆马上就明白了。照片上是丹佛市切落基工厂的煤堆。照片上的黑色也就得到了解释。他在心里咒骂报界的宣传透露了他周末的旅行。 嗯,他说,我想这是一张煤的照片。 请给我们讲详细一些,哥尔德曼先生。什么煤,在哪里? 尼姆无可奈何地说:这是丹佛附近科罗拉多州一家公用服务公司待用的煤堆。 一点不错。普里切特摘掉眼镜擦了几下,然后又戴回去。告诉你,照片是昨天拍的,今天用飞机送到这儿来的。这不是一张美丽的照片,是不是? 不是。 丑恶,你说是吗? 我想你可以这样说,可问题是 问题是,普里切特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你说的我想你可以这样说这意味着你同意这张照片是丑恶的了。这就是我所要问的。谢谢您。 尼姆抗议了:但也应该说明 普里切特摇着一个手指止住了他。够了。哥尔德曼先生!请记住是我在提问。现在,我们接着问下去。我还有第二张照片给你和委员们看看。 尼姆心里正在发火的时候,普里切特回到了律师桌旁,这一次,挑了一张彩色照片。他把它递给尼姆。和先前一样,那位职员又分发同样的照片。 虽然尼姆认不出这个具体的地点,他也能确定这第二张照片是在哪拍的。这一定是图尼帕,正在或靠近计划中修建发电厂的地方。同样明显的是,摄影师是个技术高超的专业人员。 明朗蔚蓝的天空下面,加利福尼亚崎岖的原野美得令人惊叹不已。一片悬崖高耸在一片巍巍的松树之上。松树的根部周围布满浓密的簇叶,前面有一条泛着泡沫奔流的小溪。小溪这边岸上是一片悦目的野花。远处,在树影里,一只小鹿抬起头,也许是被摄影师惊动了。 普里切特问道:这不是一片真正美丽的景色吗,哥尔德曼先生? 是的。 你能不能猜想出来那张照片是在哪拍的? 我猜想是图尼帕。尼姆想,绕圈子,或者拖延时间都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普里切特迟早是要把论点摆出来的。 你的猜想是对的,先生。现在我有个进一步的问题。普里切特的语调尖锐了;他的声音也升高了。你和你的公司建议在图尼帕做的事就是要把这种,这种可怕的丑他在空中挥舞着煤堆的照片强加到这种宁静秀丽的美之上,现在他举起了第二张,彩色的照片这是我们州和我们国家为数不多的还没受到破坏的风景区之一。这使你感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