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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一

超载 阿瑟.黑利 36280 2023-02-05
第一节 戴维.伯德桑把红杉俱乐部豪华的总部参观了一遍以后覥着脸问,主席的私人蒸汽浴室在哪?然后我还想看看你们的纯金的马桶座圈。 我们两样部没有。劳拉.波.卡米开尔口气有些生硬地说。她和这位留着胡子,身体粗壮,爱开玩笑的伯德桑在一起并不感到很自在。他虽然入美国籍已经好多年了,却仍然带有一些他那澳大利亚内地的粗野举止。劳拉.波以前在外面的会议上见过他几次,她把他比作《Waltzine Matilda》(注:一首著名的澳大利亚民歌。)里面的快活流浪汉。 她也知道这种比喻当然很可笑。虽然戴维.伯德桑说话时好像故意显得没文化并且打扮得也一样今天他就穿着破旧的打着补钉的工作服和一双用绳子作鞋带的跑鞋这位红杉俱乐部主席还很清楚他是个有地位的学者,有一个社会学的硕士学位,还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柏克莱分校的一名兼职讲师。他也搞了个消费者、教会和左翼政治小组的联盟,自称是电力为人民服务会。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公开宣称的目的是在所有战线上与吸血魔鬼金州公司进行斗争。在到目前为止的各种对抗中,它已经反对过电费和煤气费涨价,反对过批准建立核能电厂,抗议过金州公司公众关系方面的活动伯德桑和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称之为由倒楣的消费者出钱的无耻的宣传并敦促过由市政府强行接收电力公司。现在,伯德桑活动的目的是想和有名望的红杉俱乐部联合起来反对金州公司最新的扩建计划。这项建议准备在即将和俱乐部最高官员举行的会议上进行讨论。 哎呀,小劳拉,伯德桑说,他的目光仍然在扫视着他们正在里面谈话的堂皇的嵌镶板会议室。我想在陈设这么豪华的地方工作一定心旷神怡吧。你应该看看我的破烂地方。跟你这儿相比简直不是人住的了。

她对他说:我们的总都是在许多年前作为一项遗产的一部分让给我们的。一个条件就是我们必须搬进这座房子,不然我们也就得不到和房子一起给的那一大笔收入。确实有些时候现在就是一次劳拉.波.卡米开尔感到红杉俱乐部占用的这座堂皇的开波山邸宅使他们感到为难。这本来是一位百万富翁的市区住宅,仍然显出是有钱人住的样子,而她本人却宁愿住得简朴一些。然而从经济上考虑,搬走简直是发疯的行为。她又加了一句:你最好别叫我小劳拉。 我来把这个记下来。伯德桑笑着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摘掉原子笔的盖子,写下了点什么。 把笔记本收起来以后,他打量了一下身材苗条,衣着整齐的卡米开尔夫人,然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遗产,呃?死了的人捐献的。我估计就是他们,还有那些活着的大捐献者,使红杉俱乐部这么有钱。

有钱是相对的。劳拉.波.卡米开尔恨不得那三名要来和她一起开这次会议的同事马上就到才好。确实,我们这个组织很幸运,得到全国的支持,但是我们也有很大的开销。 大块头、长胡子的男人咯咯地笑了。可是并不太多,因此你们还是可以把这些钱分一点给其他团体,它们做的是和你们一样的工作,它们需要钱。 我们可以考虑。但是,卡米开尔夫人坚定地说,请不要认为我们那么幼稚。你可到这儿来哭穷,其实我们很清楚。她翻了几张本来准备以后再用的笔记,我们知道,比如说,你们电力为人民服务会有二万五千成员,每人每年交三块钱,由雇用的人员挨门逐户收取,总数达到七万五千元。从这里你一年拿出两万元付你自己的薪水,外加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费用。

人家总得有个生计嘛。 我看这个生计真是太好了。劳拉.波接着念下去,除此之外还有你在大学的讲学费,一个偏激分子训练组织给你的另一份固定工资,以及你文章的稿费,所有这些使人相信,你作为一名抗议家,个人一年的收入足有六万元。 戴维.伯德桑一边听一边笑着,嘴张得越来越大,好像一点没有感到吃惊。他说:调查研究工作做得很不错嘛。 这次轮到红杉俱乐部主席笑了。我们这里确有一个很好的调查部门。她把笔记折起来收好。当然,我引用的这些资料没有一条是准备在外界使用的,只是要让你知道,我们知道像你这样的职业抗议家拿的钱可不少。互相了解可以使我们坐下来办正事的时候省点时间。 一扇门轻轻地开了,一位有着铁灰色头发、戴着无边眼镜、服装整齐的老年人走进了会议室。

劳拉.波说:伯德桑先生,我想你认识我们的经理兼秘书,普里切特先生吧。 戴维.伯德桑伸出一只肥大的手。我们在战场上见过一两次。嘿呀,普里切! 伯德桑和他使劲握手的时候,新来的人干巴巴地说:我从来没有把环境保护听证会比作过战场,不过我想你也可以这样认为吧。 这就对了,普里切!当我上战场的时候,特别是去打人民的敌人金州公司的时候,我使用所有大型武器不停地射击。越猛越好,就得这么办。哦,我不是说你们那种反对办法就无用武之地了。有的!你们做得有分寸。可是我是专门制造头号新闻并上电视节目的人。对了,你们大家有没有看见我在电视上和那个金州公司的打手哥尔德曼在一起? 《祝君晚安》?经理兼秘书答应说,我看见了。我想你觉得你有声有色,不过,客观地说,哥尔德曼很机灵没上你的当。

普里切特摘下眼镜擦了擦。也许,像你说的那样,你们对付金州公司的那种斗争方法也是有用武之地的。也许,我们还需要互相支援。 这就对啦,普里切! 正确的发音是普里切特。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罗德里克。 让我把这个记下来,老罗德。伯德桑对劳拉.波咧开嘴笑着,在笔记本上又记了一条。 他们正谈着的时候又进来了两个人,劳拉.波.卡米开尔介绍说他们是欧文.桑德斯和普丽西拉.奎因夫人,他们是红杉俱乐部行政委员会的其余成员。桑德斯是一位声音沙哑的秃顶律师,他专门处理名人的离婚案件并经常出现在新闻中。奎因夫人穿得很时髦,虽然快五十岁了却仍然很漂亮。她是位有钱的银行家的妻子,以热心公益和只与其他有钱的头面人物交往而闻名。她勉强地接受了戴维.伯德桑伸出的手,好奇而又厌恶地打量着他。

主席建议说:我想我们大家都坐下来开始谈正事吧。 五个人围着一张长红木桌子的一头坐下,劳拉.波坐在主席位上。 我们对金州公司最近提出的几项建议,她说,都感到关注,红杉俱乐部已经确认这些建议对环境是有害的。我们要在即将举行的听证会上积极反对。 伯德桑砰地捶了一下桌子。我说,为红杉的一帮人大喝三声彩! 欧文.桑德斯觉得这很有趣。奎因夫人扬起了眉毛。 伯德桑先生建议的与这次反对行动有关的事情是,主席接着说,我们两个组织之间的某些连系安排。现在请他说明一下。 注意力转向了戴维.伯德桑。他和蔼可亲地把在座的四个人慢慢地,挨个儿地看了一遍,然后开始了他的陈述。 我们大家正在谈论的这种反对行动是一场战争与敌人金州公司的战争。不这样看问题就会招致失败。所以,正如在一场战争中一样,一次攻势必须在好几条战线上展开。

可以注意到,伯德桑已经抛弃了他那小丑的举止和先前那种轻浮的语言。他接着说:把这个战争的比喻再推进一步在一些具体问题上进行战斗的同时,我们要抓住一切机会对金州公司进行狙击。 真的吗?奎因夫人插嘴说,我知道你说过这是一个比喻,但我觉得关于战争的这番话不对劲。毕竟 桑德斯律师伸出手碰碰她的胳膊。普丽西拉,干嘛不让他讲完? 她耸耸肩膀说:好吧。 许多事业失败,奎因夫人,伯德桑说,往往是由于人们过分软弱,不愿正视严酷的现实。 桑德斯点点头说:一个正确的论点。 我们讲具体一些吧,经理兼秘书普里切特说,伯德桑先生,你刚才提到几条战线,到底是哪几条? 好!伯德桑又务实起来了,第一,第二,第三战线关于已经宣布了的图尼帕、芬堡峡谷和鬼门计划的公众听证会。你们要在这三条战线上作战。我英勇的电力为人民服务会也一样。

我随便问问,劳拉.波说,你准备根据哪些理由来反对? 还没定,但也别担心。从现在到听证会以前我们可以想出一些点子的。 奎因夫人好像大吃一惊。欧文.桑德斯笑了。 还有价格听证会,这是第四条战线。只要一有提高电和煤气价格的建议,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就要拼命反对,像我们上次做的那样。而且我可以说上次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罗德里克.普里切特问道,据我所知,裁决还没宣布哩。 你说得对,是没宣布。伯德桑得意地笑着。可是我有朋友在公用事业公司委员会里,因此我知道两三天之内那里将要发表一项公告这对金州公司等于是在胯下踢了一脚。 普里切特好奇地问:公司已经知道了吗? 我看不知道。 劳拉.波.卡米开尔接着说:我们往下谈吧。

第五条战线,伯德桑说,并且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战线,就是两个半星期以后金州电力公司要召开的年会。我对这次会议有些计划,不过我希望你们别问我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桑德斯说,我们不知道反倒有好处。 对了,律师。 那么,劳拉.波说,这些关于连系的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伯德桑笑着,一边暗示地用大拇指擦着另两个手指说:这种连系,钱。 我早料到我们会谈到钱的。普里切特说。 关于我们的合作还有一点,伯德桑对红杉的人说,最好别公开。应该是保密的。 entre nous(注:法语,你知我知。)。 那么红杉俱乐部,奎因夫人说,可能在哪一方面得益呢? 欧文.桑德斯说: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事实是,普丽西拉,任何有损于金州公司形象的事,在任何方面的,都很可能削弱他们的力量以及在其他方面的成功。他微微一笑。这是人们知道律师们使用的一种策略。 你们为什么需要钱?普里切特问伯德桑。我们准备商谈多大的数目? 我们需要钱是因为,电力为人民服务会无法独力提供所有必需的准备工作和人员,如果我们的联合反对行动包括桌面上的和桌面下的要想奏效的话。伯德桑把脸正对着主席。正如你指出过的那样,我们有自己的资金,但远远不足以应付这么大规模的计划。他目光又转向其他人。我建议红杉俱乐部提供的数目是五万元,分两期付款。 经理兼秘书摘下眼镜看看是否清晰。你想得可真不小气啊。 不小,你们也不该小气,因为事关重大对你们来说这可能是对环境问题的一次巨大冲击。 这一切当中使我感到不安的,奎因夫人说,是可能会发生我不喜欢的粗野抗争。 劳拉.波.卡米开尔点点头说:我也有同感。 又是律师桑德斯来介入了。 生活中某些事实,他对他的同事们说,应该正视。在反对图尼帕、芬堡、鬼门,这些金州公司的最新工程计划的抗争中,红杉俱乐部将提出我们认为是有道理的论据。然而想想时代的气氛和对能源越来越多的错误需求,理智与大道理不一定行得通。那么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说我们需要另一个因素一个同盟军,它必须更加敢作敢为,更加会喊会叫,更加适合于吸引公众的注意力,而公众注意力反过来又可以影响那些制订规章制度的人,而那些人也无非是政客。在我看来,伯德桑先生和他那个不管他称作什么的组织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伯德桑播进来说。 桑德斯摆摆手,仿佛这个细节无关紧要。在这些听证会举行以前和进行期间,他都会补充我们所缺乏的那种因素。 电视台和报界都喜欢我,伯德桑说,我给他们演的节目可以使他们的报导生动活泼。因为这一点,我说什么都能印得出来播得出去。 这是真的,经理兼秘书肯定地说,报界甚至还采用了他的一些激烈言论,而却把我们和金州公司的话都删掉了。 主席问他:我可以认为你同意他的建议吗? 是的,我同意,普里切特说,但我还希望伯德桑先生能作一项保证,就是说不管他的组织干什么,都不允许任何暴力或威胁行动。 伯德桑的手砰的一声捶下时,会议室的桌子震动了。我保证!我的组织鄙视任何形式的暴力行动。我们发表过这样的声明。 我很高兴地听到这些话,普里切特说,红杉俱乐部当然也同意这种观点。顺便问一句,我想大家都看过今天《西部记事报》上的那篇关于金州公司又挨炸的报导了。 其他人都点点头。报导描述了金州公司卡车站遭到的大破坏,二十多部车辆由于夜间爆炸引起的大火而受到损伤或毁坏。几天前一个变电站被炸,虽然损失很轻。地下的自由之友声称这两次都是他们干的。 还有问题问伯德桑先生吗?劳拉.波.卡米开尔问道。又提出了几个问题。它们涉及到对付金州公司的策略伯德桑提出了在广泛的公众宣传战线上进行不断的骚扰以及红杉俱乐部的钱做什么用途。 罗德里克.普里切特自言自语地说:我看坚持要一份明细账目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可是我们当然要求你们证明我们的钱都花在有用的地方了。 要证明,看成果吧。伯德桑回答说。 大家承认有些事只好依靠信用。 最后劳拉.波.卡米开尔宣布:伯德桑先生,我想请你现在离开我们,让我们可以在内部讨论你的建议。不管行不行,我们将很快和你连系。 戴维.伯德桑站了起来。满面笑容,他高大的身躯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好吧,朋友们,感谢你们的盛情。现在再见!他出去的时候,大家觉得他好像穿上另一件衣服似的,又换上了他在公开场合的那副粗率相。 会议室的门在伯德桑身后关上以后,奎因夫人首先发言,她坚定地说:所有这些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讨厌这个人,我的全部本能都反对信任他。我完全反对和他那个组织发生任何连系。 我很遗憾地听到这些话,欧文.桑德斯说,因为我相信他的牵制战术正是我们需要用来对付金州公司的新的计划的,而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我必须说,奎因夫人,普里切特说,我同意欧文的观点。 普丽西拉坚定地摇摇头。随便你们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的想法。 律师叹了口气:普丽西拉,你真是一本正经、一板一眼了。 也许是这样,奎因夫人的脸涨得通红。但我这个人也有原则,而看来这正是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伙所缺少的东西。 劳拉.波严厉地说:在我们中间请不要恶意攻击。 普里切特圆滑地插进来说:让我提醒大家这个委员会有权做约束性的决定,并且如果决定做出以后,有权花费我们讨论过的那笔钱。 主席,桑德斯说,我数了一下票数,目前是两票赞成,一票反对,现在就看你的一票了。 好,劳拉.波说,我意识到了这点,并承认有些矛盾心理。 既然如此,桑德斯说,让我来说说为什么我想你应该转向我们和罗德里克的观点。 等你讲完了,普丽西拉.奎因对他说,我再论证相反的意见。 其后二十分钟之内辩论一直来回进行着。 劳拉.波.卡米开尔听着,不时插进几句话,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她应该怎样投票。如果她反对与伯德桑合作,就会出现二比一的僵局,其结果等于直截了当的拒绝。如果她投同意票,结果就会是决定性的三比一。 她倾向于投反对票。虽然看到桑德斯和普里切特的实用主义中的长处,劳拉.波对戴维.伯德桑的看法和普丽西拉.奎因差不多一样。困难在于,她并不特别希望和普丽西拉.奎因连在一起她是个十足的势利鬼,经常在报纸社交版上出现的社交界大善人,嫁给了加利福尼亚有钱的世家,因此代表着很多劳拉.波所憎恶的东西。 她还意识到了另外一方面:如果她站在普丽西拉一边反对另外两位,这就会清清楚楚成为一件女人反对男人的事情了。尽管劳拉.波不会有意这样做,并且能够不受她的性别影响来判断任何问题,事情看上去总会是这样的,她可以想像出欧文.桑德斯这个大男人主义者会这样想:这些该死的女人抱在一起了,尽管不大声说出来,劳拉.波竞选红杉俱乐部主席的时候,桑德斯不是她的支持者,他支持了一位男的竞选人。现在劳拉.波,作为担任俱乐部最高领导职位的第一名妇女,想让别人看看她不仅能和任何男人一样称职、一样公允地担任这个职位,并且也许要做得好得多。 然而她仍然本能地觉得与伯德桑联合是错误的。 我们在兜圈子了,桑德斯说,我建议进行最后表决。普丽西拉.奎因宣布:我还是投反对票。 桑德斯叫着:坚决地赞成。 原谅我,夫人,普里切特说,我投赞成票。 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劳拉.波的身上。她犹豫着,把利害关系和疑虑之处又想了一遍。然后她决断地说:我投赞成票。 这下成功了!欧文.桑德斯说。他把两只手搓来搓去。普丽西拉,何不漂漂亮亮地认输呢?加入我们一起,让决议一致通过吧。 奎因夫人双唇紧闭,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想你们会后悔这次投票的。我希望把我的不同意见记录下来。 第二节 红杉俱乐部委员会继续讨论的时候,戴维.伯德桑得意地哼着小调离开了俱乐部的总部。他对讨论结果信心十足。姓奎因的女人,他知道,将是反对他的,他也同样有把握地认为其他三个人由于各自的原因对形势会有和他一样的看法。五万块钱在腰包里了。 他在附近的停车场上了他的车,一辆破烂的雪佛兰,驶过了市中心,然后向东南开了几英里。他在一条他以前从未到过的偏僻街道上停了下来,在这种地方他可以把车子放几个小时而不会引起注意,伯德桑锁上车,记住街名,然后步行了几个街区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他在来路上已经注意到这里有好几路公共汽车,他上了第一辆朝西去的公共汽车。 从他自己的车子里出来以后他就戴上了平常从来不戴的一顶帽子和一副并不需要的角质架眼镜。这两样东西惊人地改变了他的相貌,这样,任何在电视上或其他地方常看见他的人几乎是不可能认出他来了。 乘了十分钟公共汽车后,伯德桑下了车,叫住了一辆兜客的计程车,让它往北开。他好几次向后窗望去,察看跟在后面的车辆。他好像没看出什么疑点,就叫汽车停下,付了车钱。几分钟以后他又上了另一辆公共汽车,这次是朝东开。到现在为止,自从停放他自己的车以后,他所走过的路线大致是一个正方形。 下第二辆公共汽车以后,伯德桑观察了一下其他下车的乘客,然后才轻快地走开,转过了几个街角,每转过一个都回头看看。大约走了五分钟以后,他在一排小房子当中一座的门口停了下来,然后上了六层台阶到了凹进去的大门口。他按了一下门铃,站在从大门另一边的一个小小的单向窥视孔能看见他的地方。几乎在同时大门就开了,他走了进去。 在自由之友躲藏处的一个漆黑的小门廊里,乔戈斯.阿香博问他:你来这儿的路上很小心吗? 伯德桑咆哮着说:我当然小心啦。我一向是很小心的。他又责备地说:变电站的事情你做得差极了。 有几个原因,乔戈斯说,我们到下面去。他领着路走了一段水泥楼梯到了地下工作室。那里像往常一样乱糟糟地堆着炸药和各种配件。 靠在一面墙上的一张简陋睡椅上平躺着一个姑娘。她看上去二十多岁。她的小圆脸要在其他情况下可能是很漂亮的,现在却像蜡一样的苍白。没有梳理的浓密的金色头发披落在一个污秽的枕头上。她的右手包扎了很厚的绷带,血渗出来又干结了的地方使绷带染成了褐色。 伯德桑勃然大怒。她为什么在这儿? 这正是我要解释的,乔戈斯说,她正在变电站帮我干的时候,一个雷管爆炸了。炸掉了她两个手指,血像杀猪似地流了出来。天很黑,我断定不了别人是否已听见了我们。我就匆匆地干完了剩下的工作。 你摆炸药的地方既愚蠢又无用,伯德桑说,一个炮竹也能造成同样的破坏。 乔戈斯脸红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姑娘说:我应该到医院去。 你不能去,你也去不了。伯德桑平常的和颜悦色现在一点也没有了。他怒冲冲地对乔戈斯说:你知道我们的安排。让她离开这里! 乔戈斯以头示意了一下,姑娘就不高兴地从睡椅上起来,走上楼去。乔戈斯知道,允许她留在这儿是他犯的又一个错误。伯德桑提到过的安排一个明智的预防措施是只有他和乔戈斯能够直接见面。和戴维.伯德桑的关系地下小组里的其他人韦德、尤特和菲利克斯是不知道的。每当自由之友的外线伯德桑来访的时候,他们不是离开房子就是不露面。真正的困难是,乔戈斯意识到,他对他的女人伊维特有些温情了,这可不是件好事。雷管爆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当时乔戈斯对伊维特伤势的关心胜过了对手头工作的关心,所以想使她安全离开的愿望是他仓促行动,并且搞坏了事情的真正原因。 姑娘走后,伯德桑低声说:一定要保证不许上医院,不许看医生。那样会引起疑问的,而她知道的又太多了。万不得已时你就干掉她。这很容易。 她会好的。再说,她有用。乔戈斯让伯德桑的深究搞得很不舒服,就换了个话题。昨天夜里卡车站干得不错。你看见报导了吗? 这位大人物勉强点了点头。应该都干成这样。没有时间和金钱让懒汉去浪费。 乔戈斯默默地接受了责难,虽然他并不是非这样做不可,他是自由之友的主管。戴维.伯德桑是第二把手,负责与外部连系,特别是连系那些支持革命的人客厅马克思主义者他们支持制造混乱,但不愿分担风险。然而伯德桑出于本性总想显得高人一等,有时乔戈斯也就听之任之,这是因为他有用,特别是他能弄到钱。 钱就是现在需要避免一场争论的原因:乔戈斯需要更多的钱,因为他原先的来源突然枯竭了。他那个婊子妈妈,那个希腊电影演员,十年来一直给他稳定的收入,很明显现在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她现在电影演不成了,因为就是化妆品也掩饰不了她已五十岁这一事实,她年轻时天仙般的美貌一去不复返了。对于这一点乔戈斯感到很高兴,并希望她的境况越坏越好。要是她快饿死了,他对自己说,他连一片超过期限的饼干也不会给她吃。可是,从雅典律师那儿来的一份通知书像通常一样不带个人感情说将不再向他在芝加哥银行的户头付款,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乔戈斯对现金的需要包括眼前的开销和将来的计划。一个计划是造一个小型核弹,并在金州电力公司总部里面或附近爆炸。这样的一颗炸弹,乔戈斯认为,将摧毁大楼,楼里面的剥削者及其走狗,以及周围更多的东西这对压迫人民的资本家将是一次有益的教训。同时,自由之友将成为一支比现在更加可怕的力量,受到人们的敬畏。 制造一颗原子弹的想法是野心勃勃的,并且也许是不现实的虽然并不完全如此。毕竟一位叫做约翰.菲利普斯的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已经在一份广为宣传的期终论文中证明,怎么做的细节在图书馆的参考资料中都可以找到,只需有耐性把它们搜集起来。乔戈斯.温斯洛.阿香博对物理和化学造诣很深,他已经尽全力取得了一切有关菲利普斯研究的情报并且建立了他自己的资料档案,所利用的也是图书馆的资料。档案中一份不是来自图书馆的资料是加利福尼亚紧急情况服务局编印供警察机构使用的一份十页的手册:它罗列了对付原子弹威胁的办法,同时也就提供了有用的情报。乔戈斯相信他已经接近绘制一份详细的工作草图了。然而,实际制造一颗炸弹却需要可裂变的物质,这就非偷不可了,并且这还需要钱大量的钱,外加组织工作和运气。但这是可能做到的,更怪诞的事情都发生过嘛。 他对伯德桑说:既然你提出了时间和金钱的问题,我们现在就需要一些票子。 你会得到的。伯德桑满面笑容,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笑。有得是。我又找着了一棵摇钱树。 第三节 尼姆正在刮胡子。今天是八月底一个星期四的上午,时间刚过七点。 露丝十分钟前下楼做早饭去了,莉娅和本杰还在睡觉。现在露丝回来了,拿着一份《西部记事报》站在浴室门口。 我真不愿意让你一大清早就不痛快,她说,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想看看这个。 谢谢,他放下刮胡刀,用湿手拿起报纸,扫了一眼第一版。在折痕下面是一条单栏报导: 金州公司提高价格要求未获批准 电和煤气价格不会上涨了 这条消息是昨天下午加利福尼亚公用事业委员会宣布一项裁决时透露出来的。此项裁决否决了金州电力公司一项将煤气和电价提高百分之十三的申请。这次提价会给这家大公司又带来每年五亿八千万元的收入。 本委员会认为目前并无提高价格的必要。公用事业委员会在一项委员们以三比二的票数通过的裁决中宣布。 在公众听证会上,金州公司争辩说它需要更多的钱以弥补由于通货膨胀引起的费用上涨以及为它的建设计划积累资金。 找不到金州公司的高级官员发表意见,虽然一位发言人表示了遗憾和对加利福尼亚未来能源形势的关切。然而,戴维.伯德桑,一个用户组织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主管却欢呼这项裁决是 尼姆把报纸放在身边的厕所水箱上,一边接着刮脸,他昨天晚上就听说了这项裁决,这篇报导证实了这个消息。他到了楼下,露丝已经把他的早饭预备好了羊腰炒蛋。吃饭的时候,她坐在他对面,喝着咖啡。 她问道:委员会的那项裁决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痛苦地做了个鬼脸。它意味着有三个人,由于玩弄政治做了官,就有权利指挥像金州公司和电话公司这样的大公司怎样处理工作,并且真的这样做。 这对你有影响吗? 当然有了!我被迫要修订建设方案:我们将要取消或者放慢几项工程,而这样做会导致解雇工人。就那样也还会使现金拮据。今天上午人们的脸一定都拉得老长的,特别是埃里克的脸。尼姆切了一块腰子又叉起来。做得太好了。谁做的也没你做的好吃。 露丝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能自己做几天早饭吗? 尼姆大吃一惊。当然可以,可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许要外出。露丝说完了又轻轻地纠正了自己的话。我就要走。一个星期,也许更长一些。 他放下刀叉,隔着桌子瞪着眼:为什么?到哪儿去? 我不在家的时候妈妈把莉娅和本杰接去,伯莱尔太太像通常一样来做打扫工作。所以这只意味着你到外面吃晚饭,我相信你一定能安排好的。 尼姆没理会这句带刺的话。他提高了嗓门说: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到哪儿去?干嘛去? 我们谁都不必大声嚷嚷。在露丝的平静下面他感到了一种反常的严酷。我听到你的问题了,可我们之间现在是这个样子,我想我不一定非得回答。你看是吗? 尼姆沉默了,他完全理解露丝的意思:为什么要有个双重标准呢?如果尼姆可以破坏婚姻的准则,搞一连串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在外面度过许多个夜晚寻欢作乐,露丝为什么不应享受同样的自由,并且也不加解释呢?在这个基础上,她的平等宣言显然是这么回事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尼姆感到了难堪的嫉妒,因为他现在认为露丝一定和另一个男人有关系了。本来他还没这么想,现在他确信无疑了,虽然他知道在有些婚姻中存在互不干涉的安排,他觉得在他自己的婚姻中很难接受这种安排。 我们俩都知道,露丝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长期以来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我们从来没有谈过。可是我认为我们应该谈谈。这时,尽管她想坚强一些,可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他问:你想现在谈吗? 露丝摇摇头。也许等我回来以后,她又说,等我把几件事一准备好,就告诉你什么时候走。 尼姆呆呆地说:好吧。 你早饭还没有吃完呢。 他把盘子一推:我一点也不想吃了。 虽然在开车进城的路上尼姆想的是和露丝的突然的、令人震惊的对话,金州公司总部的活动很快就使他忘掉了私事。公用事业公司委员会的裁决压过了其他一切事情。 整个早晨,公司财政和法律部门的一批表情严肃的官员不断匆匆出入于董事长的办公室。他们的来去表明有一系列的会议,每次会议都围绕着一个根本问题:在向用户征收的费用一点都不能增加的情况下,金州公司怎样才能执行它必需的建设计划并且还要有能力偿付?一致的意见是:如果不立即大幅度地削减开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约.埃里克.汉弗莱在他办公桌后面的地毯上,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慷慨激昂地问道:为什么当面包的价格因通货膨胀而上涨或肉价猛增的时候,或者看球赛、看电影都要多花些钱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感到过吃惊并且全部接受了?而当我们实事求是地指出因为我们的成本也上涨了,我们不能按老的收费标准生产电力的时候,就没有人相信我们。 总顾问奥斯卡.奥布赖恩一边点一支他那不离手的雪茄,一边回答说:他们不相信我们,这是条件反射造成的这主要是政客们造成的,他们想讨好选民并寻找一个容易打的靶子。公用事业公司一向是这样一个目标。 董事长气愤地哼了一声。政客!他们让我恶心!通货膨胀就是他们发明创造的,他们制造出来,使它恶化,一面扩大公共债务,一面让通货膨胀继续发展下去这样他们就可以买到选票,保住他们的地位。然而这些骗子、这些掩盖真相的人,却把通货膨胀归罪于别人工会啦、企业啦任何人、任何事,就是没有他们自己。要不是为了政客们,我们现在就不会要求增加收费的,因为我们不会需要。 负责财政的副总裁夏利特.安德希尔,董事长办公室里在座的第四个人,嘟哝着:阿门!安德希尔夫人是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妇女,四十多岁,很能干,通常是从容不迫的,今天却显得心事重重。尼姆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不管由于公用事业公司委员会的否决而做出什么财政上的决定,这些决定必然是很严峻的,而夏利特.安德希尔就要被迫去执行。 埃里克.汉弗莱这时已停止踱方步,问道:谁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寻求的每一件事都遭到抵制?我们对简介判断错了吗?我们的策略错在哪儿? 我不能肯定我们的策略错了,奥布赖恩说,我们认真研究过简介,并且是按照它们行事的。 这一问一答后面是公用事业公司一条普通的做法但同时也是一个严格保守的秘密。 每逢任命一位公用事业委员会委员的时候,将要受到新委员的决定影响的各家公司就开始对这人进行秘密的详细研究,包括一份精神分析简介。这样的一份资料要由心理学专家精心研究,找出需要防备的偏见或者可以利用的弱点。 以后公司的一位官员就试图与这位委员交朋友。方法是在这位官员的家里招待这位委员,请他打高尔夫球,陪他坐在很难弄到的位子上看运动会,或者到塞拉山幽静的地方去钓鳟鱼。招待总是在私下里谨慎地进行的,很愉快,但从不铺张。在随便的交谈当中,也许要讨论到有关公司的事情,但从不直接要求帮忙:这种影响是更加微妙的。这种策略经常对一家公用事业公司有好处。偶尔也不灵。 我们知道有两个委员反正会投票反对我们的,律师说,我们还肯定地知道另外三人中的两人是在我们这一边的。这样赛.莱德的票就举足轻重了。我们也做过莱德的工作,我们认为他会和我们看法一致的,可是我们错了。 尼姆知道赛李尔.莱德委员。他是一名经济学博士,当过大学讲师,他的实际业务经验等于零。但莱德在两次竞选活动中都和现任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在一起工作过,知道内情的人现在相信一旦州长如愿以偿地从沙加缅度搬到白宫去,赛.莱德也会作为参谋长和他一起去。 根据尼姆看过的机密档案,莱德委员一度是凯因斯经济学的热忱信徒,但后来又放弃了这一信仰,现在他也认为约翰.梅纳德.凯因斯的赤字开支学说已经导致了全球性的经济大灾难。金州公司的一位高级副总裁斯图尔特.艾诺和莱德交过朋友。他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说这位委员已经勇敢地正视损益计算书和资产负债表的现实情况,其中包括公用事业公司的。但是,尼姆想,作为政客的赛.莱德也许一直在嘲笑他们,而现在就正在这样做。 在决定处于悬而未决的时期,董事长固执地说,肯定与委员们有过幕后的交谈吧?难道没有达成什么妥协吗? 夏利特.安德希尔回答说: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那么如果达成了妥协,结果又怎么样了呢? 安德希尔夫人耸了耸肩说:幕后的交易都是没有约束性的。三个委员,包括莱德在内,根本没有理会工作人员的建议。 大多数人从来不知道的另一些事情,尼姆想,是在公众听证会前后及会议期间人所不知的谈判。 金州公司这样的公用事业公司想通过增加收费来获取更多的收入的时候,所要求的总是比他们所需要的和他们所指望能得到的要多。随之而来的就是有公用事业委员会委员们参加的走过场。委员们砍掉一些所要求的数额,从而显示忠于职守。公司虽然表面上遭到了挫败,实际上得到了它所要求的,或者相差不多的增额。 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和公用事业公司的代表们举行秘密会谈,制定出主要的细节,尼姆曾在一个关着门的小房间里参加过一次这样的会议,并听到一位委员会的代表问你们这些人到底需要多大的增额?别管公众听证会上的胡扯。只要告诉我们,我们就告诉你们我们能走多远。其后双方都很坦率,结果在私下里就谈妥了,比公众听证会花的时间少多了。总的说来,这一套办法是合理的,并且是行之有效的。但这一次,很明显,它失灵了。 尼姆知道董事长仍然满腔怒火,就小心地说:在这个时刻进行追查好像没多大好处。 汉弗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他转向财政副总裁说,夏利特,从财政上说,我们怎样度过明年呢? 可供选择的办法是有限的,安德希尔夫人说,我来看一遍。她铺开了好几张写满复杂运算的表格。 讨论继续了几乎一整天,又把一些工作人员请到董事长办公室来,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到最后明摆着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中断所有计划中的工程,削减维修费用和减少用户服务。另一种是停止向股东付股息。大家肯定头一种是不可想像的,第二种又可能是灾难性的,因为这样会使金州公司的股票猛跌并且危及公司的前途。然而,人家又都认为没有其他办法。 将近傍晚时,约.埃里克.汉弗莱精疲力尽,情绪低沉,宣布了这个最高层小核心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可避免的决定。管理部门将向董事会建议公司普通的股票所有股息立即无限期地停止支付。 这是个历史性的决定。 自从四分之三世纪以前金州电力公司的前身与另几家公司合并成为一个整体以来,公司一直是财务上严守信用的模范。在其后的年月中,它从没有无法履行自己的义务或付不出它股票的股息。结果,金州公司在大大小小的投资者中被称为忠实的老朋友和孤儿寡妇的朋友。加利福尼亚和外地的退休者们把自己的终身积蓄放心地投入金州公司的股票,依靠定期的股息维持生活。小心谨慎的钱财受托管理人也这样做。因此,停止付股息会造成广泛的影响,不仅会损失收入而且会减少资本,因为股票价值注定要下跌。 在董事长作痛苦的宣布之前不久的早晨,原来的四个人重新聚在一起埃里克.汉弗莱、奥斯卡.奥布赖恩、夏利特.安德希尔和尼姆加上特丽萨.范.伯伦。公众关系部的头子被请来,是因为决定做出后很快会有巨大的公众冲击。 董事会已经定在下星期一上午十时召开一次例会,董事会的财务委员会提前半小时开会。估计这两次会议都会通过管理部门的决定,在那以后立即做出一项公开声明。同时,采取必要措施防止泄漏情报,以免引起投机买卖公司的股票。 出了这个房间,夏利特.安德希尔提醒其他人说,正式声明发表以前,不许走漏我们的意向。还有,作为财务官员,我必须提醒大家,由于我们五个人掌握了内部情报,星期一通知发出以前任何个人买卖公司的股票,根据证券与交易所委员会的法律是犯罪行为。 尼姆想缓和一下气氛就说:好的,夏利特,我们不搞卖空来发财。但是谁也没有笑。 我想,特丽萨.范.伯伦说,大家都记得两星期之后就要举行年会了。我们要面对大批愤怒的股东。 愤怒!奥布赖恩咕哝了一声,他又点着了已经灭了的雪茄。他们一定都是杀气腾腾的,掌握那个会议得有镇暴小组才行。 掌握会议是我的工作。约.埃里克.汉弗莱笑着说;董事长几小时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过我一直在想我是否该穿件防弹背心。 第四节 在鬼门山庄接到凯伦.斯隆的信以后,尼姆已和她通过两次电话了。他答应一有时间就再去看她。 但信到的那天正好碰上沃利.塔尔伯特的悲惨事故,并且从那以后许多其他事情又接踵而来,所以尼姆原打算的访问就延期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去。然而凯伦却又给他来了一封信。 他现在正在办公室里趁着片刻的安静看信。 凯伦在优雅的蓝色信笺上端用大写字母打着: 听到你告诉我你朋友的事故又从 报上看到他伤势的时候我很悲痛 下面又是一大段准确无误地用嘴衔着棒子打的字, 把一个过来人的话告诉他: 一根摇曳不定的烛芯 虽然只发出微弱的光 也远比死沉沉的黑暗 更加明亮。 因为生命, 不管怎么活着, 总胜过遗忘。 是啊!假如的想法 像破灭的希望萦绕心头, 喋喋不休: 假如这个或那个 在某一天某一日 错过了一小时或一英寸; 或是一件疏忽了的事做到了, 或是一件做了的事被疏忽! 那么或许会是另外一种情况, 还有其他另外情况无止无休。 因为或许和假如是嫡堂兄弟 喜欢赖在我们头脑里不走。 接受我的话吧, 以及其他一切。 尼姆默默无言地坐了一段似乎是很长的时间,把凯伦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才感觉到电话铃在响,并且意识到已经响过两次了。 他拿起电话,听到他秘书愉快地说:我把你吵醒了吧? 差不多。 伦敦先生想见你,维基说,如果你现在有空他马上可以来。 请他来吧。 尼姆把蓝色信笺放在一个专放私人信件的抽屉里。等到适当的时候,他就拿给沃利.塔尔伯特看。这使他想起,自从上次和阿黛丝在医院不愉快的会见以来,他一直没和她说过话,但他决定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起来。 尼姆办公室的门开了。伦敦先生来了,维基通知他说。进来,哈里。 尼姆意识到近来这位财产保卫部头子来串门的次数更频繁了,有时为了公事,更多的时候并没公事,但尼姆并没有意见。他喜爱他们之间不断增长的友谊和互相交换意见。 刚看完了不付股息的通知,伦敦一边说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我想你也可以听点好消息换换胃口吧。 董事会无可奈何地通过的取消股息的通知在昨天下午和今天都成了特大新闻。全融界的反应是难以置信,而股东们的抗议已如潮水般涌来了。在纽约和太平洋沿岸的证券交易所里,买卖中止四小时以后,恐慌抛售金州公司的股票把每股压下去九元之多,也就是通知发出以前价值的三分之一。 尼姆问:什么好消息? 记得布鲁克赛德的D日吗? 当然记得。 我们已经使四个人在法庭上判罪了。 尼姆迅速回想一遍那天他亲眼看到的那些在仪表上捣鬼的事件,哪几个? 加油站和汽车清洗处的那家伙是一个。他本来可以赖掉的,可是他的律师犯了个错误,把他摆在证人席上了。他被盘问时,讲漏了嘴六、七次。另一个是那模具工。还记得吗? 记得。尼姆回想起了那个没人在家的小平房,伦敦当时就把它监视起来了。正如检查者所希望的那样,邻居们向他报告了金州公司的活动,然后他就在正要从电表上移走非法的钢丝时被抓住了。 在这两个案子,伦敦说,和你没看到的另两个案子中,法庭都判了罚款五百元。 那个医生怎么样了就是在电表后面装了旁路电线和开关的那个? 还有带了条狗的神气活现的老婆? 对。 我们没有起诉。那个妇女说他们有显要的朋友,他们确实也有。到处找人,包括我们公司里的一些人。即使那样我们还是可以告到法庭去的,只是我们的法律部没把握他们可以证明医生知道开关和电表的事。或者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 尼姆怀疑地说:听上去像老一套有两种法律,关键在于你是谁,以及你认识谁。 是这样,伦敦同意说,我当警察时看得多了。不过,医生付清了所有欠款,并且我们正从许多其他人那儿收钱,包括几个我们有强有力的证据准备控告的人。他又说,我还有其他消息。 什么? 我一直说在这些偷窃案中有许多人是内行他们知道怎样干漂亮活,然后再掩盖起来,让我们公司的人不容易发现。我还认为这些内行可能是组成小集团一起干的,甚至是一个大集团干的。还记得吗? 尼姆点点头,极力不表现出不耐烦,让哈里.伦敦以他自己讲大道理的方式说到正题。 好,我们碰上了好运气。我的副手阿特.罗密欧探听到市内一座办公大楼的电源变压器被捣过鬼,供应整个大楼的煤气系统有一个巨大的非法分流器。他查核了一下,发现果真如此。从那以后我亲自到那里去过阿特买通了看门人,我们出钱让他放哨。我告诉你,尼姆,这是个第一流的,这么巧妙的手艺我还从未见过。没有阿特弄到的情报,我们可能永远发现不了。 他从哪得到的情报?尼姆见过阿特.罗密欧。他身材矮小,长得鬼头鬼脑的,活像个贼。 我告诉你一件事,哈里.伦敦说,千万不要问警察这种问题也不要问财产保卫部人员这样的问题。告密的人有时是报复,大多数时候是想要钱,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受到保护。要是把他的名字告诉许多人就保护不成了。我没问阿特。 好吧,尼姆让步了,可是如果你知道那里有非法装置,为什么我们不马上去破案呢? 因为那样我们就会堵住一个老鼠洞,却切断通往许多其他老鼠洞的通路,让我告诉你我们发现的一些事情。 尼姆干巴巴地说:我早就希望你讲了。 拥有办公大楼的那个单位叫萨可房产公司,伦敦说,萨可公司还有其他大楼公寓大楼啦、办公大楼啦,还有租给超级市场的几家店铺。我们想他们在一个地方怎么干的,在其他地方也会怎么干,也许已经做了。秘密检查其他地方,就是阿特.罗密欧现在正在做的事。其他事情我都不让他做了。 你说你买通了第一座大楼里的看门人放哨。干什么? 当一项活动规模有这么大的时候哪怕是偷窃就必须进行不定期的检查和调整。 换句话说,尼姆说,不论是谁给这些仪表装的旁路,他都可能再回来? 对了。他们一来,看门人就告诉我们。他是个了解情况的老人。他已经谈了不少东西,他不喜欢他的雇主:他们好像伤害过他。他说最初的工作是组织得很好的四个人来干的,来过三次,乘了两辆装备完善的卡车。我想要的是这一辆或两辆卡车的牌照号码和那些人更详细的特征。 很明显,尼姆想,看门人就是原先的告密者,但是他没说出这个结论。假设你得到所有或者大部分你需要的证据,他说,然后怎么办? 我们就告到地方检察院和市警察局去。这两个地方我都知道该找谁,谁最可靠,谁行动最快。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尼姆说,听起来都很有希望,但要记住两件事。第一件,告诉你的罗密欧要谨慎小心。如果这项活动像你说的规模那么大,也可能很危险。另一件随时让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财产保卫部的头子满面笑容。遵命! 尼姆觉得哈里.伦敦就差要给他敬一个漂亮的军礼了。 第五节 金州电力公司股东的年会一向是一个斯文、甚至沉闷的会议。公司五十四万多股东中通常只有二百多人参加;大多数人根本不理。缺席的股东们所关心的似乎只是他们按季度拿的股息,这些股息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像一年有四季一样可以预言,一样可以信赖。 但是情况变了。 中午十二点,年会开始前两个小时,少数股东就开始凭证进入圣.查理斯饭店的跳舞厅了。为了留有充分余地,那里准备了两千多人的座位。到了十二点一刻来的人已经川流不息。到了十二点三十分就人如潮涌了。 这些人里面一半以上都是上了年纪的,有一些还拄着拐杖,有几个拄着双拐,有六七个坐在轮椅上面。大多数人穿得都不好。不少人带着装在暖瓶里的咖啡和三明治当中饭吃了起来,一面等候开会。 大多数人的情绪是显而易见的,从不满到愤怒都有。大多数人对在大厅门口检验身分证的金州公司人员几乎不客气了。有些在后面排队的股东就怒气冲冲了。 到下午一点钟的时候,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所有两千个座位都坐满了,只剩下站的地方,入场的人却越来越多。跳舞厅里现在一片嘈杂声,无数的对话和交谈同时进行,有些很激烈,讲话的人都提高了嗓门。偶尔可以听清一些词句。 说这是安全的股票,我们才把储蓄放进去的,结果 一塌糊涂的经营管理 你日子过得好得很,我对查电表的那家伙说,可是我靠什么过活喝西北风吗? 收费够贵的了,为什么不能付股息给那些 董事会里是一堆大肥猫,他们关心什么? 反正,只要我们坐在这儿就是不走直等到 我说把这些杂种捆起来,他们马上就会改变 真是众说纷纭,没完没了,但是主题只有一个:金州公司管理部门是他们的敌人。 舞厅前部的记者席已经坐了几个人,两名记者在转来转去,物色有人情味的资料。一名头发花白的穿着浅绿色服装的妇女正在接受采访。她从佛罗里达州的坦帕市乘了四天公共汽车才到这里。因为公共汽车是最便宜的,我又没多少钱,特别是现在。她说五年前她就不当售货员了,搬进一家养老院,然后用她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金州公司的股票。我听人家说它像银行一样安全可靠。现在我的收入没有了,我被迫搬出养老院,也不知上哪儿去。她又讲到她来加利福尼亚的旅行,我没钱到这儿来,可是我不来也不成。我非得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那些人要对我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当老太太感情激动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个专线通讯社的摄影师给她照了几个痛苦的特写镜头,这些照片明天就会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 只有摄影记者才被允许进入会议大厅。两个电视小组待在饭店走廊里,已经因为被排除在外向特丽萨.范.伯伦抗议过了。她告诉他们:经研究决定,如果我们让电视摄影机进去,年会就要变成一场马戏了。 十二点三十分一过,范.伯伦就发现预定的房间和座位显然完全不够用,就第一个发出了警告。金州公司和饭店的负责人匆忙召开了一次会议。最后同意再开一个大厅,大约有舞厅的一半大,可以容纳舞厅里装不下的一千五百人,主大厅里的会议进程通过一个扩音系统传到那里,不久,一些饭店的雇员就在分会场里放起椅子来了。 但是新来的人很快就抗议了。去他的!我才不坐到什么二等外屋里去呐,一名身材矮胖的红脸妇女固执地大声嚷嚷着。我是个有权出席年会的股东,我就一定要在场。她伸出一只粗壮的手一把推开一位上了年纪的保安人员;另一只手她用来解开拦人的绳子,然后冲进早已挤满了人的舞厅。又有几个人也推开门卫,跟在她后面进去了。门卫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又把绳子放回原处,然后设法把更多的人向分会场指引。 一位瘦瘦的,面孔严肃的人向特丽萨.范.伯伦申诉。这太荒唐了,我从纽约飞到这儿来,有问题在会上问呀。 第二个大厅里有麦克风,她向他保证说,那里提的问题在两个大厅里都能听到并得到回答。 这人厌恶地看着混乱的人群。这些人大多数只是小股东。而我有一万股。 身后的一个声音说:我有二十股,先生,可是我的权利和你的一样。 最后两个人都给劝到较小的大厅去了。 他关于小股东的看法是对的。范.伯伦对在饭店门口和她在一起待了一会儿的夏利特.安德希尔说。 财政副总裁点点头。这里许多人只有十股或者更少一些。很少有人超过一百股的。 《加利福尼亚检查报》的南希.莫利诺也一直在观察这股人流。她正站在这两位妇女的身边。 你听到了吗?范.伯伦问她,这就驳斥了指摘我们是个铁板一块的大公司的说法。你看到的这些人就是公司的主人。 莫利诺小姐怀疑地说:也有很多有钱的大股东。 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夏利特.安德希尔插话说,我们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东都是只有一百股左右的小投资者。我们唯一的最大的股东是一个信托所,它为本公司雇员持有股票有百分之八的股份。你会发现其他公用事业公司也是这样。 记者好像无动于衷。 自从你写了关于尼姆.哥尔德曼的那篇不公平的坏报导以后,特丽萨.范.伯伦说,我还没见过你。你真的非得那样做吗?尼姆是个勤勤恳恳的好人。 南希.莫利诺微微一笑,她故作惊讶地说:你不喜欢那篇吗?我的编辑认为那篇好得很。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饭店的门口,然后才说,金州公司好像干什么事都不称职。这里的许多人因为煤气费、电费而不满意,就像为股息一样。范.伯伦随着记者的目光看到了一小群人围着一张账目服务台。考虑到许多股东也是用户,金州公司在年会上设了这个服务台,这样关于煤气费和电费的询问就可以在这里得到解答。桌子后面的三名职员正在处理有争执的问题,同时等候的队伍却越来越长。一个妇女的声音抗议说:我不管你说什么,那账单不可能对。我一个人住,用的电一点也不比两年前多,可是收费却多了一倍。一名年轻的男职员问一台和记账电脑连在一起的电视显示器以后,继续解释着账单的细节问题。那位妇女仍然没有息怒。 有时候,范.伯伦对南希.莫利诺说,还是这些人既要电价低一些,又要股息高一些。你很难解释为什么二者不能兼得。 记者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到一点四十分,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第二个大厅里也只剩下仅可插足之地,而新来的人还在陆续到达。 我真担心死了,哈里.伦敦悄悄地对尼姆.哥尔德曼说。这两个人正在舞厅和分会场中间的地方,两边传来的嘈杂声使他们很难听清对方的话。 伦敦和他手下的几个人,被临时借来加强金州公司的常备保安力量。尼姆在几分钟前被约.埃里克.汉弗莱派来亲自视察现场。 董事长通常在年会开幕以前总要到股东们中间随便走走,今天由于人群怫然,保安头头已经劝他不要这样做了。这一刻汉弗莱正和高级官员们及董事们一起隐藏在幕后,他们要在下午两点钟和他一起登上舞厅的讲台。 我担心,伦敦重复说,因为我想,会议结束以前我们会看到暴力行为的。你到外面去过了吗? 尼姆摇摇头,然后顺着伦敦的手势,跟着他走到了外面的门厅和大街上。他们从一个边门出去,绕着大楼走到了前面。 圣.查理斯饭店有一个前院通常用来容纳来饭店的车辆计程车、私人汽车和大客车。但现在所有的车辆都被好几百名摇着标语牌大喊大叫的示威者堵得动弹不了。一条狭窄的行人通道由本市的警察保持通行,同时他们还要制止示威者继续向前推进。 未获准进入股东会议的电视小组来到了外面拍摄这个场面。 几个高高举着的标语牌上写着: 支持电力为人民服务会 人民要求降低煤气费电费 消灭资本主义恶魔金州公司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强烈要求对金州公司实行公众所有制 人民第一,利润第二 继续不断到达的金州公司的股东们在通过警察线时气愤地读着标语牌,一个身材矮小、衣着随便、戴着助听器的秃顶的人停下来对着示威者气冲冲地喊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人民,我一辈子辛勤劳动才买了几份股份 一个穿着史丹福大学汗衫、脸色苍白、戴眼镜的青年嘲笑他说:住嘴!你这个贪财的资本家! 另一名刚来的人一名年轻漂亮的妇女反驳说:要是你们当中有些人工作努力一点,存了一点钱 她的话被一阵口号声压倒了:打倒奸商!能源属于人民!奸商!吸血的资本家!一个挥舞着的标语牌朝着这个妇女的头砸下来。一名警官一步冲上前推开标语牌,又把这妇女,还有那带助听器的男人,一起推进了饭店。叫喊声和嘲笑声随之而来。示威者又向前冲了一次;警察又坚定地挡住了一次。 电视小组现在和其他记者汇到一起了尼姆看见其中有南希.莫利诺。但是他并不想见她。 哈里.伦敦轻轻地说:你看见你的朋友伯德桑在那边正在出谋划策吗? 可不是我的朋友,尼姆说,不过我看见了。 可以看见戴维.伯德桑强壮的、有胡子的身影像通常一样满面笑容站在示威者的后面。两人正看着,伯德桑把一只对讲机举到了嘴边。 他很可能正在对里面的什么人讲话,伦敦说,他已经出来进去两次了,他的名下只有一份股票。我核对过了。 一份就够了。尼姆指出,它给每个股东参加年会的权利。 我知道。他手下的其他人很可能也是一样。他们还策划了别的东西。我敢肯定。 尼姆和伦敦又悄悄地回到了饭店里面。外面,示威者似乎比以前闹得更凶了。 在舞厅讲台后面,走廊旁边的秘密小会议室里,约.埃里克.汉弗莱不安地来回走着,一边研究着他马上就要做的演讲。过去三天里,已经打过十几份草稿了,最后一稿是在一小时以前。甚至现在,他边走边翻着稿纸默诵着讲稿的时候,还偶尔停下来用铅笔修改一下。 由于董事长正在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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