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小说园地 超载

第2章 第一章二

超载 阿瑟.黑利 43110 2023-02-05
第十节 尼姆离家时尽管很匆忙,但在去市区的路上仍是悠闲地开着车,没有走高速公路而是走宁静的街道。他把时间用来思考今天早晨的《西部记事报》上提到的红杉俱乐部。 尽管这个组织经常反对金州公司的计划,有时还使它们受到挫折,尼姆仍然钦佩红杉俱乐部。他的道理很简单。历史表明,当金州电力公司这样的巨型工业企业自行其事的时候,它们很少甚至与根本不注意保护环境。因此需要一种负责任的遏制力量,红杉俱乐部正好起了这个作用。 这个俱乐部以加利福尼亚州为基地,从事于保护现存的未受破坏的美国自然美的抗争。它所使用的抗争艺术和献身精神赢得了全国的好评。它使用的方法几乎总是合乎道德的,它的论据总是合情合理的。固然,有人对它提出批评,但很少有人对它不尊重。一个原因就是红杉俱乐部的领导人,自从它成立八十年以来,一贯是坚强有力的,这个传统由现任主席劳拉.波.卡米开尔,一位前原子科学家继承下来。卡米开尔夫人很有能力,受到全世界尊敬,同时也是尼姆的朋友。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到她。 他决定要直接向劳拉.波.卡米开尔提出一项私人请求,涉及图尼帕和另两座金州电力公司计划建造的发电厂。也许,如果他能令人信服地说明建厂的紧迫性,红杉俱乐部就不会反对这些工程,或者至少把反对行动做得温和一些。他必须尽快安排一次会见。最好就在今天。 尼姆一直心不在焉地驾驶,没注意沿路的街名。现在到了一个干线车站,他注意到他正在莱克伍德和巴波亚街交叉口。这使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什么事呢?突然,他想起来了。两星期以前发生爆炸和停电的那一天,总调度员拿出了一张标明装有生命维持装置的私人住宅的地图。地图上彩色的圆圈表示肾透析机、氧气发生器、铁肺以及诸如此类的装置。在莱克伍德和巴波亚街交叉口,一个红色圆圈表示在一座公寓大楼里有一个人依赖铁肺或其他类型的电动呼吸器的设备。由于某种原因,这件事一直留在尼姆的脑海里;使用者的名字也留下了斯隆。他回想起他当时看着那个小红圆圈,心想斯隆是什么样的人。

交叉口上只有一座公寓大楼八层,白沙拉毛水泥的建筑物,设计很朴素,但从外表上看,维修保养得很好。尼姆的车正经过这幢建筑物旁,一个小小的前院里有几个停车处,其中两个空着。尼姆一时兴起就拐了进去,把飞雅特开向一个空的停车处。他下了车,走近公寓大楼的入口处。 一排信箱上有二十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凯.斯隆。尼姆按了名字边上的一个按钮。 过了一会儿前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和一件防风外衣。他透过厚厚的眼镜看尼姆时就像一只年老的松鼠。你按斯隆的铃吗? 我按的。 我是看门的。我那儿的铃也响了。 我可以见斯隆先生吗? 没有什么斯隆先生。 噢。尼姆指着信箱。那么是斯隆夫人啰?或者斯隆小姐?他不知怎么以为斯隆是个男人了。

凯伦.斯隆小姐。你是谁? 哥尔德曼。尼姆出示了一张金州公司的身分证。斯隆小姐是位病人,对不对? 你说得对。不过她不喜欢人家这样称呼她。 那我应该怎样说她呢? 丧失能力的。她是个全身瘫痪的人。知道这和截瘫有什么不同吗? 大概知道吧。截瘫是腰以下瘫痪,全瘫是全身瘫痪。 我们的凯伦就是这样,老人对他说。十五岁起就这样子了。你想去看她吗? 你看方便吗? 很快就会知道的。看门人把前门开大了一些。进来吧。这边走。 一个小小的门厅和楼房的外表很相称,既朴素又干净。老人领他走到一架电梯前面,伸手让尼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电梯上升时老人说:这里不是豪华的饭店,但我们尽量保持井井有条。

看得出来。尼姆说。电梯内部的镀铜擦得雪亮,电梯的机器发出平稳的声音。 他们在六楼走出电梯。看门人领着路,走到一个门口停下来,从一大串钥匙中挑出一把。他开了门,敲了一下,然后喊道:是吉米尼。给凯伦带来了一位客人。 进来吧,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随即尼姆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粗壮的女人,皮肤黑黑的,一副西班牙人的相貌。她穿着一件粉红的尼龙罩衫,就像一件护士工作服一样。 你是来卖东西的吗?问题是很愉快地提出来的,毫无敌意。 不,我只是路过这里还 没关系。斯隆小姐是欢迎客人的。 他们在一间明亮的小前厅里,一边通向厨房,另一边似乎是间起居室。厨房里大都是宜人的黄白两色;起居室里的装饰是黄青两色。起居室的一部分看不见,从那里传出了一个愉快的声音:进来吧不管你是谁。

我走了,看门人在尼姆身后说,还有工作要做。 外面门关上的时候,尼姆走进了起居室。 哈啰,还是那个声音说,你知道什么新鲜的、令人兴奋的事儿吗? 很久以后,在一些重大的事件像戏剧场面一样连续出现的几个月中,尼姆都会想起这一栩栩如生的时刻他第一次看见凯伦.斯隆。 她是个成年妇女,但显得年轻并异乎寻常地美丽。尼姆估猜她的年龄是三十六岁;以后他会知道比他猜的大三岁。她那长长的脸庞上五官非常匀称两片丰满、肉感的嘴唇,现在含笑张开了,大大的蓝眼睛坦然地打量着尼姆,一支俊俏的鼻子,活现出调皮相。她的皮肤洁白无瑕,好像是乳色的。长长的金发镶着凯伦.斯隆的面庞;它从正中分开,一直拖到两肩;强烈的金光在一道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的两只手摆在一块膝盖垫板上,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闪闪发光。她穿了一件漂亮的浅蓝色连衣裙。

她坐在一张轮椅上。衣服下面一个鼓起来的地方表示有一个呼吸器正在替她呼吸。一根管子从衣裙的底边下面通出来,连在一个固定在椅子背后的手提箱一样的装置上。呼吸器的机器发出稳定的嗡嗡声,并伴有空气一进一出的嘶嘶声,和正常的呼吸速度一样。椅子的电动部分用一根导线连在墙上的电源插座上。 哈啰,斯隆小姐,尼姆说,我是电工。 她喜笑颜开了。你是搞蓄电池的,还是也搞交流电? 尼姆以微笑作为回答,他有点儿害羞,还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有一点儿紧张。他搞不清他本来预料她是什么样子的,但不管是什么样子,他眼前这位优雅的妇女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他说:让我解释吧。 请说吧,坐下好吗? 谢谢。 他选了一张软的扶手椅,凯伦.斯隆微微地转了一下头,把嘴对着一根放在一个鹅颈管上的塑胶管子。她往管子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轮椅马上就转了过来,正好面对着他。

嗨!他说,这办法不错。 我还有好多办法呐。要是我不是吹,而是吸,椅子就转回去了。她表演了一下,他在边上发呆地看着。 我从没见过,他对她说,我感到惊奇。 我的头是我唯一能动的部分。凯伦随随便便地说,好像说的只是一种小小的不方便。因此我要学着用不寻常的方法做非做不可的事情。我们离题了;你要对我说什么事情来着。请说吧。 我先解释我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尼姆说,事情是两星期前开始的,就是停电的那天。我看到你是一张地图上的一个小红圈圈。 我在一张地图上? 他向她说了能源控制中心和金州公司对特种电力使用者的关注,例如医院和使用生命维持装置的私人住户。说老实话,他说,我是出于好奇。所以我今天就顺便来看看。

有人这样想着我,凯伦说,我真高兴。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的一件事。 停电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有点儿害怕,我想。突然我的台灯灭了,其他用电的东西也停了。呼吸器却没停。它马上就换用蓄电池了。 尼姆注意到那个蓄电池是十二伏特型的,和汽车上用的一样。它放在一个托盘上,也装在轮椅的后面,在呼吸器的下方。 你一直担心的,凯伦说,就是电要停多久,蓄电池能用多久,是吗? 应当可以使用好几个小时吧。 全部充电时可用六个半小时这就是说,我只使用呼吸器,而不移动椅子。可是到了我要出去买东西和访友的时候,这种事我经常做,我用电很凶,蓄电量就减少的很快了。 所以如果停电的话,那 她接过他的话说:乔西就是你进来时碰到的那个人就得赶快想办法。凯伦内行地补充说,呼吸器耗电十五安培,轮椅移动的时候又要二十安培。

你对这套设备懂得不少了。 要是你靠它活命,你会不这样吗? 会的,我想我是会的。他问她,你可有单独的时候? 从来没有。乔西大部分时间和我在一起,还有另外两个人替换她。看门的吉米尼也非常好。接待客人是他的事,就像他接待你那样,凯伦笑了。他不放人进来,除非他有把握他们没问题。你通过了他的考试。 他们闲聊着,好像已相识很久了。 凯伦告诉尼姆,她患小儿麻痹症后只一年,沙克小儿麻痹症疫苗就在北美广泛使用了。几年以后,又有了沙宾疫苗,从此小儿麻痹症就绝迹了。我的病来得太早了,凯伦说,我没等到这一天。 尼姆被这简单的几句话感动了。他问道:你经常想到那一年吗? 我过去常想。有时候,我为那一年之差而痛哭流涕。我常问自己:我为什么非得是那最后几个人中的一个?我也常想:疫苗只要发明得稍早一点,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我就会散步、跳舞、写字、用我的双手

她停顿了,在沉静中,尼姆能听见一个钟的滴嗒声和凯伦的呼吸器轻微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然后我就对自己说:空想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永远不可能改变了。所以我就开始想得开了,过一天算一天。而当你这样做的时候,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的好事,你就会异常高兴的。今天,你来了。她脸上堆满了笑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告诉了她以后,她问道,尼姆是从尼姆罗德来的吗? 是的。 《圣经》上不是提到过? 在《创世纪》里。尼姆背了起来,卡什也生了尼姆罗德,尼姆罗德是世上第一个力大无穷的人。托上帝的福,他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猎人。他想起听他祖父哥尔德曼教士说过这些话。这位老人给他的孙子取了这个名字这是尼姆的父亲艾萨克对过去所作的少数让步之一。 你是个猎人吗?尼姆? 刚打算作一个否定的回答,他想起了特丽萨.范.伯伦不久前说的话:你是个专追女人的猎人,是吗?也许,他想,要是换一种情况的话,他已经追上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凯伦了。完全出于自私,他也感觉到那种疫苗迟了一年才问世真是太遗憾了。 他摇摇头。我不是猎人。 然后,凯伦告诉他,她曾在医院里疗养了十二年,大部分时间用的是一种老式铁肺。后来,更先进的小型设备出现了,这就使得像她这样的病人可以离开医院,起初她回家和父母一起过,可是却行不通。这对我们双方都是过重的精神负担。然后她就搬到这所公寓里,在这儿住了将近十一年。 有一些政府津贴可以付我的费用。有时经济比较紧张,但大部分时间我能对付过去。她说,她父亲有一个小铅管店,她母亲在一家百货商店当售货员。现在他们正想办法攒钱给凯伦买一辆小车子,使她能多动动。这辆车不仅乔西和凯伦家里的人都可以开,而且能装下轮椅。 虽然凯伦自己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连洗脸、吃饭、上床都要别人料理,她告诉尼姆她已经学会了用嘴咬着一支画笔画画。我还会打字,她对尼姆说,打字机是电动的,我用牙咬着一根小棍子打。有时我还写诗。我送你几首好吗? 好的,我很欢迎。他站起身来准备走,同时惊奇地发现他已经和凯伦在一起待了一个多小时。 她问他:你还再来吗? 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了,尼姆罗德。她又一次露出了热情迷人的微笑。我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乔西把他领了出去。 凯伦的形象,她那惊人的美貌、热情的微笑和柔和的声音在尼姆驾车去市内的路上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他想,他从未见过和她完全一样的人。他到了金州电力公司总部大楼,把车开进比街面低三层楼的车库。下车时,他仍然在想着她。 一架直达电梯从车库通到二十二层楼上的最高行政办公室,只有一种钥匙可以打开它。尼姆使用了他的钥匙这在金州公司是一种身分地位的标志一个人开上去了。在电梯里,他记起了要向红杉俱乐部主席做一次私人请求的决定。 他的秘书维多利亚.戴维斯是一名年轻能干的黑人妇女,听到他走进这个两间房的办公室,她抬起了头。嘿,维基,他说,邮件多吗? 没什么紧急的事。可是有些人打电话来其中有几个说你昨晚在电视上干得漂亮。我也这样想。 谢谢。他笑着说,欢迎你捧场。 噢,你桌上有一封本人亲启密件;刚到的。我还有几件东西要你签字。她跟着他走进里面一间办公室。正在这时,附近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轰隆的声音。桌上的一个玻璃水瓶和几个玻璃杯震得咯咯作响;一个俯瞰内院的窗户也发出了响声。 尼姆停下来仔细听。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几分钟前也有过同样的噪音。就在你刚到这儿以前。 尼姆耸耸肩。这可能是一次地震的余波,也可能是附近正在进行什么巨大的建筑工程,他翻着桌上的电话记录,看到了维基提到过的那个信封,上面写着本人亲启密件。这是一个浅黄色的牛皮纸信封,背面封着一小块蜡。他漫不经心地拆起信来。 维基,别的事先放下,看能不能打通卡米开尔夫人的电话。 在红杉俱乐部? 对。 她把手里拿着的文件放进标有签名的文件格后转身走开了。正在这时,外面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哈里.伦敦跟着冲了进来。他头发蓬乱,脸激动得通红。 伦敦看见了尼姆。 别动!他尖叫着。别动! 尼姆站着发呆的时候,伦敦从房间另一边冲过来,扑在办公桌上。他一把抢过那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 出去!快点!都走! 伦敦猛拉一下尼姆的胳臂,同时把维多利亚.戴维斯使劲朝前推。他们通过外间办公室跑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伦敦只停了片刻把他们身后的两扇门使劲关上。 尼姆气愤地抗议起来:搞什么鬼 他话还没讲完,里面办公室就传来了轰隆的爆炸声。走廊的墙都震动了。附近一张装在镜框里的画掉到了地上,玻璃都砸碎了。 一秒钟以后又是一阵震动,就像尼姆先前听到的那次一样,但是这次响声更大,很明显是一次爆炸,从他们脚下什么地方传来。毫无疑问是在大楼里面。沿着走廊,人们正纷纷从别的门里跑出来。 啊,基督!哈里.伦敦说。他的声音是绝望的。 尼姆急切地叫道:见鬼!怎么回事! 现在他们能听到激动的叫喊声,刺耳的电话铃声和下面街道上开过来的救火车、救护车上警报器的声音。 信封炸弹,伦敦说,它们并不大,但足以杀死周围的人。刚才那一个是第四个。弗雷泽.芬顿死了,其他人受了伤。大楼里的每一个人正在得到警告。你要是愿意做祷告的话,就祈求别再有这种事吧。 第十一节 乔戈斯.温斯洛.阿香博(耶鲁大学七二级学生)拿着一个短铅笔头在日记里写道: 昨天,对法西斯资本主义压迫力量进行了一次成功的袭击! 一个敌人的头目芬顿死了,此人是金州粪便马屁公司总裁。死得好! 托自由之友的福,无情地剥削人民的能源的总部基地遭到了成功的袭击。射向目标的十个自由之友武器中,有五个准确命中。真不错! 这次命中的实际数字也许还要大一些,因为受官方控制的新闻界像通常一样缩小了这次人民的重大胜利。 乔戈斯把铅笔头在手里换了个位置。尽管不舒服,他还是坚持用铅笔头,因为他有一次在书上看到莫罕达斯.甘地就是这样做的,他认为丢弃用了一半的铅笔就是无视生产这支铅笔所用的低级劳动。 甘地是乔戈斯.阿香博心中的英雄。他心目中的英雄还有雷乃托.柯西奥、切.格瓦拉、菲德尔.卡斯楚、凯撒.沙瓦兹等人(默罕达斯.甘地极力鼓吹非暴力这一点似乎并不使他感到不安。)乔戈斯接着写下去: 更有什者,资产阶级吹牛拍马的新闻界今天还道貌岸然地对造成伤亡表示愤慨,给他们贴上无辜的牺牲品的标签。何等幼稚可笑! 在任何战争中,所谓的无辜者总是不可避免地要遭到杀伤的,并且战争的规模越大,无辜的牺牲品也就越多。当交战双方是所谓大国的时候比如在一、二次世界大战中和在美国对越南卑鄙的入侵中这种无辜者被成千上万地屠杀,就像牲口一样,这时有谁反对呢,一个也没有!钱迷心窍的新闻界、大独裁者和他们那些不学无术、专事拍马的作家们肯定没有反对过。 一场正义的社会战争,像自由之友现在发动的这一场,没什么两样只是受害者少一些。 还在耶鲁念书的时候,乔戈斯在作业中就惯于翻来覆去说明一个观点,像发射大号铅弹那样滥用形容词,因而在教授中闻名,但英文并不是他的专业物理才是他拿了学位以后又改行学化学,取得了博士学位。后来,他在古巴研究炸药和其他事情,化学方面的知识证明是很有用的。多年来,他的兴趣越来越狭窄,他本人对生活和政治的看法也一样。 日记继续写下去: 甚至敌人的新闻界它们顺从地夸大这类事情而不是缩小它们也承认只有死亡两名,重伤三名。一名死者是高级管理人员罪犯芬顿,另一名是个猪猡保安人员死得好!其余的是一些小走狗打字员、职员等等他们应该为在一次崇高事业中牺牲而感恩戴德。 关于无辜的牺牲品的胡说八道的宣传就批驳到这里! 乔戈斯停下笔,他那苦行僧似的瘦脸反映出他正在冥思苦索。像往常一样,他写日记总要花费不少脑筋,因为他相信有朝一日他的日记会成为重要的历史文献。 他开始了一条新的思路。 自由之友的要求今天将在一份战争公报中宣布。它们是: 向失业者、领取福利救济者以及老人,免费供应电力和煤气一年。一年结束时,自由之友将重新研究这一问题。 立即将小康之家的电费和煤气费削减百分之二十五。 放弃建造更多的核能电厂的计划。现存的核能电厂立即关门。 拒不接受并执行上述要求将导致进一步有计划的袭击。 作为初步要求,这样也就行了。加强行动的威胁是当真的。乔戈斯看了一眼他写日记的这间拥挤杂乱的地下工作室,里面堆满了大量的黑色火药、导火线、雷管、套管以及甘油、酸等化学品。他和其他三名接受他领导的自由战士都会使用这些东西。当他想起用于昨天信封炸弹上的灵巧装置时,笑了起来。一支小塑胶管装着高爆炸药和一支微小的雷管。雷管上面是一支装有弹簧的引火别针,打开信封就会放开引火别针,而别针就会击中雷管。简单但却是致命的。装药量足以炸掉拆信人的脑袋,或者炸开他的身体。 十分明显,人们预料我们会提出要求,因为报纸和它驯良的伙伴电视台已经开始重复金州粪便马屁公司的路线,即不会由于恐怖主义而改变政策。 废话!无知!愚蠢!恐怖主义当然要引起变化。过去历来如此,将来也是这样。历史上充满了这种例证。 乔戈斯考虑着在古巴进行革命训练时灌进他脑子里的那些例证。那是在得到博士学位以后两年,在这两年中间,他对于他认为是腐朽专制的出生之国日益仇恨。他轻蔑地把他的祖国写成了亚美利痂。 他得悉他的父亲,一名富有的纽约的花花公子,已经第八次离婚并且又结婚了。而母亲,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希腊电影演员,也已经甩掉了第六个丈夫,准备过渡到下一个了。这使乔戈斯更感到万念俱灰。乔戈斯厌恶他的父母和他们所代表的一切,尽管自从九岁起他就既没见过父亲也没见过母亲,并且二十年来他也没和他们有过直接连系。他生活和上学的费用,包括在耶鲁的学费,是通过雅典一家律师事务所支付的。 恐怖主义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真的吗? 恐怖主义是社会战争的一种工具。它使少数觉悟了的个人(例如自由之友)能够削弱那种掌握并滥用权力的反动力量的铁的控制和意志。 成功的俄国革命是以恐怖主义开始的。 爱尔兰共和国和以色列共和国正是由于恐怖主义才得以存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主义导致了独立的爱尔兰。巴勒斯坦的伊尔根(注:犹太复国主义的地下组织。)恐怖主义迫使英国人放弃他们的托管,从而让犹太人建立了以色列。 阿尔及利亚通过恐怖主义从法国人手里获得了独立。 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现在在国际会议和联合国中都有代表,是由于使用恐怖主义才获得了全世界的注意。 义大利红色旅的恐怖主义在世界获得了更多的注意。 乔戈斯.温斯洛.阿香博停下笔。他写累了。他也意识到他逐渐偏离了革命的行话(这也是他在古巴学会的)。这种行话作为一种心理武器和一种发泄感情的管道都是很重要的。但有时却很难持久。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他有一个轻巧灵活的好身体,每天却按照严格的时间表进行锻炼以保持身体健康。他对着墙上一面破了的小镜子,用手指摸摸他浓密而整齐的小胡子。这是他在装成救世军袭击拉米申发电厂以后迅速蓄起来的。根据第二天的新闻报告,一位工厂的保安门卫说他脸刮得很干净,所以留上胡子也许至少可以让人家认不出他来,如果到头来真要辨认的话。救世军制服当然早就毁掉了。 一想起在拉米申的成功,乔戈斯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有一件事他在拉米申事件前后都没做,那就是留起络腮胡子。那样做就等于把名字写在脸上一样。人们认为革命者都是满脸胡须,邋里邋遢的,乔戈斯小心翼翼地打扮得与这种样子恰恰相反。不管什么时候他离开他租用的朴素的东区房屋,他都会被误以为是个证券经纪人或银行家。他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他天性讲究,穿着体面。那位雅典律师仍然按期把钱存入一个芝加哥银行户头,这有助于他做到这一点,虽然钱数比以前少了,而乔戈斯需要多得多的现金为自由之友的未来计划提供资金。幸好他已经得到了一些外援;现在从这一来源来的钱数非增加不可了。 唯有一处不符合一位优雅的资产阶级公子的形象乔戈斯的双手。在他早期对化学品发生兴趣和以后对炸药发生兴趣的日子里,他一直粗枝大叶,工作时不带防护手套。结果他两手伤痕累累,变了颜色。他现在小心得多了,可是损伤已经造成了。他曾考虑过设法植皮,但风险似乎甚大。他离开房屋外出时,最好的办法是尽量把两只手藏起来不让人见到。 中饭的香味镶大甜椒从楼上传到了他的鼻子里。他的女人伊维特是一名烹调能手,她知道乔戈斯喜欢吃什么,尽量设法讨他欢心。对他的学识,伊维特十分敬畏,因为她自己受的教育极少。 他和住在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三名自由战士分享伊维特韦德,一名像乔戈斯一样的学者和乔戈斯有同样的信念;尤特,一名美国印第安人,他对压迫他的民族的种种制度和机构怀有强烈的仇恨;菲利克斯,底特律市内黑人区的一个产物,他的哲学就是杀人、放火,或者以其他方式毁灭一切与他的痛苦经历不相容的东西。 但是,尽管是和其他几个人共享伊维特,乔戈斯对她有一种近似温情的主权所有的感觉。同时,他又因为自己在一个方面违背《革命道理问答手册》(据传为十九世纪俄国人巴枯宁和尼加叶夫所著)而鄙薄自己。手册中有这样一段话: 革命者是一个无我的人:他没有自己的兴趣,没有感情,没有习惯,一无所有他的一切都灌注在一个单独的、唯一的兴趣,一个思想,一种热情上面这就是革命他与文明秩序,与有教养的社会及所有法律、习俗,与这个社会的伦理道德等等彻底决裂。 所有家庭生活、友谊、恋爱、感激甚至荣誉的脉脉温情在他的心中都应完全制止无论白天黑夜他必须只有一个思想、一个目的:无情的破坏 在真正革命者的性格里没有浪漫主义、感伤情绪、热情冲动或者谈情说爱的容身之地。无论何时何地他绝不能以个人的愿望为转移,而必须服从革命总利益的需要。 乔戈斯合上了日记本,同时提醒自己,这份提出正当要求的战争宣言必须在今天晚些时候送到本城的一家电台去。 像往常一样,宣言将放在一个安全的地点,然后用电话通知电台。电台的白痴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跑去取。 乔戈斯满意地想,这个宣言会在晚上的新闻节目里成为一条引人注目的新闻。 第十二节 首先,劳拉.波.卡米开尔说,她先要了杯马丁尼酒,尼姆.哥尔德曼要了杯茄汁伏特加酒。我对你们总裁芬顿先生的逝世深感遗憾。我并不认识他,但所发生的事太可耻、太悲惨了。我希望作案者能抓到并受到惩罚。 红杉俱乐部主席是一个苗条、文雅的年近七十的妇女,举止轻快,两眼炯炯有神。她衣着朴素,穿着平底鞋,头发剪得很短,仿佛要消除女性的痕迹似的。尼姆想,也许这是因为劳拉.波.卡米开尔是一个早期的原子科学家,她所竞争的领域在当时是由男人控制的。 他们坐在费厄希尔饭店优雅的绅士厅,他们是根据尼姆的建议到这儿来共进午餐的。这比他原来打算的晚了一个半星期,因为金州公司上一次爆炸后造成的混乱一直使他脱不开身。尼姆参与制订的严密的保安措施现在已在公司巨大的总部里付诸实施了。由于急需增加电费,更多的工作也落到了尼姆的头上,这事目前正由公用事业委员会在考虑。 他感谢了她对弗雷泽.芬顿之死表示的遗憾。然后说:这是件令人震惊的事情,特别是在前些时候拉米申发生过死亡事件之后。我想我们大家现在都胆战心惊了。 他想,事实也正是如此。公司董事长以下的高级官员现在都尽量不抛头露面,他们不愿出现在新闻里,以免受到恐怖分子的注意。约.埃里克.汉弗莱已经发出命令,以后不许在公司通知和新闻发布中使用他的名字,他也不再接见记者,可能私下会见除外。他的家庭住址已从公司所有的档案里抽掉,现在是个严加保守的秘密了也只能做到这类事情所能做到的那样。大多数高级官员已使用了不登记的家庭电话号码。董事长和高级官员在任何可能成为攻击目标的活动中,包括周末打高尔夫球时,都要带随身保镖。 尼姆将是唯一的例外。 董事长已经讲明了,他的助手尼姆要继续担任金州公司的政策发言人,这样尼姆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次数就增加了。尼姆苦笑着想,这就把他推上了射击线,或者更准确一些说,推上了轰炸线。 董事长也悄悄地增加了尼姆的工资。这是危险工作费,尼姆想,尽管他早就该加工资了。 虽然弗雷泽是我们的总裁,他对劳拉.波解释说,他并不是最高行政官员,也可以说,他不属于领导层的主流,而且他只有五个月就要退休了。 这就使得事情更悲惨了。其他人怎么样? 一名受伤的今天早晨死了,是个女秘书。尼姆跟她不熟识。她在财务部工作,并且有权打开所有的邮件,甚至包括标有本人亲启的密件。这种特权送了她的命而救了她上司夏利特.安德希尔的命。装有饵雷的信封是写给她的。五个炸弹爆炸了,其中两个炸伤了当时在附近的几个人,一个十八岁的收费员失去了双手。 一个服务员给他们送来了两杯酒,劳拉.波对他说:各记各的账。午饭也一样。 别担心,尼姆开玩笑地说,我不会花公司的钱贿赂你的。 你想贿赂也办不到。原则上我不接受别人任何东西,只要他可能想对红杉俱乐部施加影响。 我要施加的任何影响都是公开的。我只是认为饭桌上谈话方便一些。 我什么时候都愿洗耳恭听,尼姆,我也很高兴一起吃饭。但我照样要自己付钱。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若干年以前,当时尼姆是史丹福大学的四年级学生,劳拉.波是一名客籍讲师。他所提出的深刻的问题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而他对她愿意坦率地回答也留有难以磨灭的印象。他们一直保持着接触,而且尽管他们有时是对手,他们仍然互相尊重并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尼姆呷了一口茄汁伏特加说:主要是关于图尼帕的事。但也有我们对鬼门和芬堡的计划。 我估计就是这件事。要是我告诉你红杉俱乐部打算一概反对的话,也许我们能节省点儿时间。 尼姆点点头。这句话并没使他吃惊。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字斟句酌地说:我想请你考虑的,劳拉,不仅仅是金州电力公司,也不仅仅是红杉俱乐部,甚至不仅仅是环境,而是一个全面的更大范围。你可以称之为基本的文明价值,或者我们过的生活,或者也许精确一些最起码的期望。 实际上,关于这些问题我想得很多。 我们大多数人都想得很多,但最近却想得不够或者不实事求是,因为所有那些标题下面的一切面临着危险。不仅仅是一部分,不仅仅是我们所熟知的生活的零星片断,而是一切。我们整个制度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 这不是什么新论点,尼姆。我经常听到这个说法和这种论证联系在一起,如果这项申请建造这个或那个污染厂,并且还要就在我们所要求的地方按我们所要求的方式建造最迟到明天还得不到批准的话,那么灾难就肯定会迅速到来。 尼姆摇摇头。你在跟我诡辩了,劳拉。当然,你刚才所说的有时确实有人说过或者暗示过,我们在金州公司的人也干过这种事。但我现在说的是总的情况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现实。 服务员又来了,精神抖擞地递上了两张讲究的菜单。劳拉.波看也没看她的那张就说:一份酪梨拌葡萄柚沙拉,一杯脱脂牛奶。 尼姆递回他自己的菜单说:我也一样。 服务员面带失望的神色离开了。 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以外,人们似乎无法理解的,尼姆接着说,是总体的影响,如果你把所有几乎同时发生的资源变化和灾难天然的加上政治的都加在一起。 我也听新闻,劳拉.波笑着说,难道我可能听漏了什么吗? 也许没有。可是你做加法了吗? 我想我做了。还是谈谈你的看法吧。 好。第一点,北美的天然气快完了。所有剩下的只够供应七至八年,就算发现了新的天然气储备,我们所能希望的最好情况是只供应现有的用户。新用户根本不能接受现在或以后都不行。所以我们已不能再大规模无限制地使用天然气了。除非把我们的煤炭储备气化,而华盛顿的愚蠢却使这项工作的进度大大放慢了。你同意吗? 当然啰。可是我们正在耗尽天然气的原因是由于大型公用事业公司你们公司和其他公司把赚取利润看得重于保护自然资源,并且挥霍浪费了本来可以再用半个世纪的资源。 尼姆做了个鬼脸。我们是满足公众需求的,这就不提啦。我现在说的是铁的事实,而所有那些天然气怎么用掉的却已经是历史。那已无法挽回了。他伸出两个手指表示第二点,现在说石油。虽然仍然有大批未开发的石油,但照现在这样滥用下去,到本世纪末全世界就可能要刮井底了这个日子并不远了。与此同时,所有工业化的自由世界国家现在越来越多地依赖进口石油,这就使我们随时可能受到政治和经济讹诈,只要阿拉伯人想再从背后踢我们一脚的话。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说:当然,我们应该液化煤炭,就像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做的那样。但是华盛顿的政客们却要举行电视听证会,在会上中伤石油公司,以获得更多的选票。 你这张嘴真是巧言善辩,尼姆。你有没有想过参加竞选当个官儿? 我可以在红杉俱乐部试试吗? 恐怕不行。 好吧,他说,天然气和石油问题就讲到这儿了。下一个考虑核能问题。 我们非谈不可吗? 他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她。一提到核,劳拉.波的脸马上绷紧了。她总是这样。在加利福尼亚和其他地方,她都激烈地反对核能电厂。由于她和二次大战中(生产了第一颗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关系,人们尊敬地倾听她的意见。 尼姆眼看着别处对她说:这个字仍然像把匕首刺在你的心里,是吗? 午饭来了,她等到服务员离开后才回答。 我想你现在该知道我仍然看得见那朵蘑菇云。 是的,他轻声说,我知道,我想我也理解。 我不信。你当时那么年轻,你记不得的。你没像我那样卷了进去。 虽然她的话是有节制的,多年的痛苦仍然从话里流露了出来。劳拉.波当时是个年轻的科学家,在广岛投弹六个月以前加入了曼哈顿的工作,当时她一心只想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但在第一颗原子弹代号小男孩投下以后,她感到极度震惊。然而使她最感内疚的是在广岛投弹以后,她并没抗议在长崎投第二颗原子弹代号大胖子。诚然,两次之间只隔了三天。诚然,她可能提出的任何抗议都不能制止在长崎投弹,都无助于拯救在那里死伤的八万生灵,而许多人相信那样做无非是为了满足军事和科学方面的好奇心。但是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抗议,因此她的罪过是深重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并不需要第二颗原子弹,你知道。完全没有必要。由于广岛投弹,日本人已经准备投降了。但大胖子的设计与小男孩不同,那些负责人想试验一下,想知道它是否能爆炸。结果它爆炸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尼姆说,应该提出的问题是:那时发生的事是否应该成为影响今天建造核电厂的一个因素? 劳拉.波坚决地说:对我来说这两件事是不可分割的。 尼姆耸耸肩。他怀疑这位红杉俱乐部主席并不是唯一的为了抵赎个人或集体的罪愆而反对核能的游说者。但不管是真是假,现在这都没有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和你的人已经赢得了这场核战役,他说,你们打赢了,是因为你们制造了一种僵局,并且你们造成这种局面不是按照逻辑或是因为你们拥有赞成你们的多数,而是靠法律上的计策和拖延。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所坚持的一些限制是好的,我们需要它们。另一些是不合理的。但是,就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你却硬把建造核电厂的费用搞得这么高,使得任何核能建议这么难于付诸实行,结果大多数公司根本再也不能承担这件事了。他们不能冒风险,等待五到十年,先花上几千万元筹备,然后又不让做。 尼姆停顿了一会又说:所以在计划中的每一步,我们都需要有个退路,一条很明显的替代路线。这就是煤。 劳拉.波.卡米开尔吃了一点沙拉。 煤和空气污染是一起来的,她说,任何燃煤电厂的厂址都必须特别小心地选择。 所以我们选择了图尼帕。 有生态学方面的理由说明这一选择是错误的。 你可以告诉我这些理由吗? 在图尼帕地区发现了别处几乎没有的某些植物和野生动物。你们计划的东西会对它们造成威胁。 尼姆问道:受到威胁的植物有一种是野生金鱼草吗? 是的。 他叹了口气。关于野生金鱼草的谣言已经传到了金州公司。这种花很罕见,一度据信已经绝种了,但最近又发现了新长出来的。缅因州因为有野生金鱼草就被环境保护学家用来中止了一项已经施工的造价六亿元的水力发电工程。 你当然知道,尼姆说,植物学家认为野生金鱼草并没有生态价值甚至也不好看。 劳拉.波笑着说: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位持有相反意见的植物学家参加公众听证会。另外图尼帕还有一家需要考虑的居民小双足鼠。 尼姆问:那是什么鬼东西? 有时人们称它为袋鼠式老鼠。 啊,我的上帝!这次会面以前尼姆告诫过自己要保持冷静,现在却忍不住了。你要让一只老鼠或几只老鼠来阻止一项将造福于几百万人民的工程吗? 我想,劳拉.波平静地说,这些相对的利益是我们在今后若干个月中要讨论的问题。 你说得对,我们一定要讨论!我想你对芬堡地热厂和鬼门水力蓄能电站也会有同样的反对意见吧,这两座工厂可是人类和大自然所见过的最干净的一种工厂。 尼姆,你总不能指望我透露我们所有反对的理由吧。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我们将有具有说服力的论据反对建立这两座厂。 尼姆冲动地对一个从边上走过的服务员喊道:再来一杯茄汁伏特加!他指指劳拉.波的空马丁尼酒杯,可是她却摇摇头。 我来问你一件事情。尼姆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责怪自己刚才不该发火。你要把那些工厂放在哪里? 这实在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的。 但是你或者不如说红杉俱乐部难道不会反对我们提出的任何工厂,不管我们建议把它放在哪里吗? 劳拉.波没有回答,虽然她把嘴抿紧了。 还有一个因素我没提,尼姆说,天气。世界范围内气候结构正在改变,使得能源的前景特别是电力能源的前景更坏。气象学家说我们面临着二十年较寒冷的天气和地区性的干旱。我们在七〇年代中期已经看到了这两者的影响。 他们两人有一会儿谁都没讲话,只听见饭馆里的声音和其他餐桌上传来的嗡嗡声。然后劳拉.波.卡米开尔说:让我搞清楚一件事。你今天到底叫我到这儿来干什么的? 请求你还有红杉俱乐部顾全大局,缓和你们的反对意见。 你没有想到你和我顾的是两个不同的大局吗? 如果是那样,那是不应该的,尼姆说,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 他坚持说下去:让我回到我开始讲的问题上来。如果我们金州公司处处受到阻挠的话,结果顶多不超过十年必将出现大灾难。每天长时间断电将成为家常便饭。这意味着工业混乱和大量失业,也许会高达百分之五十。城市将是一片混乱。现在很少有人意识到我们在多大的程度靠电力生活,虽然等他们被大幅度地剥夺了电力以后也会意识到的。在农村,由于灌溉受到限制会造成粮食歉收而导致粮食短缺,同时,价格要涨得把屋顶都穿破了。我告诉你,人们将要缺乏生活资源,人们将要挨饿,对美国将要有一个比内战还要大的冲击。这将使三〇年代的大萧条显得微不足道。这不是幻想,劳拉。一点都不是。这是严峻、冷酷的事实。你和你的人就不在乎吗? 尼姆一口喝干了他的茄汁伏特加,这是在他说话的时候送来的。 好吧,劳拉.波说,她的声音可没有开始谈话时那么友好了。我坐在这儿听完了所有你要说的话。现在轮到我讲,你仔细听着。她把盘子推开,盘子里的沙拉只吃了一半。你的全部思想,尼姆,以及其他像你一样的人的思想,都是只考虑眼前的。环境保护学家们,包括红杉俱乐部,却着眼于长远的将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用任何办法,阻止三个世纪以来对这个地球所进行的掠夺。 他插进来说:在某些方面你们已经这样做了。 扯淡!我们连一个缺口都还没打开哩。如果我们听信了宣扬权宜之计的意见,像你发表的那种意见的话,我们所取得的一点成就都会付诸东流了。 我所请求的只是缓和。 你所谓的缓和在我看来就是后退一步。而如果走这一步的话,就保存不下一个适于居住的世界了。 尼姆再也不想掩盖自己的感情了,他冷笑着说:我刚才描写的那种电力越来越少的世界,你认为很适于居住吗? 那种世界比你想像的要好,这一点会使我们大家都感到吃惊的,劳拉.波平静地回答说,更重要的是,我们会朝着文明应该发展的方向前进减少浪费,减少奢侈,大大减少贪婪,降低物质生活标准,这对我们大家都会是一件好事。 她停下来,仿佛在斟酌字眼,然后接着说:我们长期以来都认为扩张是件好事,越大越好,越多越强大,人们经过洗脑也都信以为真,所以他们崇拜国民生产总值和充分就业,而无视这两者都在窒息我们,毒害我们这一事实。在曾经是美丽的亚美利加的地方我们创造了一个丑陋、肮脏的混凝土荒原,把废灰和废酸喷向原来是干净明朗的天空,同时毁灭了天然的生命人类的、动物的和植物的生命。我们已把晶莹的河流变成了臭水沟,美丽的湖泊变成了垃圾堆。现在,和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一起,我们正在以化学品和石油污染着海洋。所有这些都是一点一点造成的。然后,当别人指出已造成了破坏时,你们这种人却请求缓和,因为,你们说这次我们不会杀死许多鱼的、或者我们不会毒死许多植物的,或者我们仅仅再破坏一点儿美。得啦,我们有些人看到这种事发生的时间太长、次数太多,不再相信这种谎言了。所以我们所做的就是献身于拯救一部分还剩下来的东西。因为我们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比国民生产总值和充分就业更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之一就是保护洁净与美丽,加上为尚未出生的后代留下一份自然资源,而不是此时此地就把一切都挥霍干净。这些就是红杉俱乐部反对图尼帕,还有你们的鬼门水力蓄能电站,还有芬堡地热田的理由。我还要告诉你一点我认为我们会得胜的。 我同意你说的一些话,尼姆承认说,你知道我同意,因为我们以前谈过这些问题的。但你犯的错误是践踏所有与你不同的意见,而把你自己摆在上帝、耶稣、穆罕默德、如来佛加在一起那么高的位置上。劳拉,你是一小撮人当中的一个,你们自以为知道什么才是对大家最好的,并且你准备无视现实情况,不管我们大家的死活,而你们却像宠坏了的孩子一样为所欲为。最后,你们会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给毁了的。 劳拉.波.卡米开尔冷冷地说:我想我们彼此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向服务员招呼说:请把我们各人的账单拿来。 第十三节 阿黛丝.塔尔伯特领着路走进了起居室。 我以为你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你要没打电话,我一两天之内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我们又遇到更多的麻烦事,忙得我不可开交,尼姆对她说,我想你也听说了。 这是薄暮时分。尼姆已开车到了阿黛丝家他自我解嘲说这是在回家的路上。今天下午,由于和劳拉.波.卡米开尔的会见搞得他精神不振,加上他责备自己不该以翻脸来结束那次会面,他一冲动就给阿黛丝打了个电话。正如预料的那样,她对他又热情又友好。我一直觉得孤单。她向他说着心里话,我也真想见你。请你下班后来喝杯酒吧。 可是他几分钟以前刚一到达就清楚地看出来阿黛丝心里想的远不只是一杯酒。她一见面就又是拥抱又是亲吻,使她的意图全暴露了出来。尼姆对随后大概要发生的事并没有反感,他们喝着酒谈了一会儿话。 听说了,我听说发生的事了,阿黛丝说,难道全世界都发疯了吗? 我想它一直是疯的。当事情发生在家门口的时候,你注意到的就多一些。 今天,尼姆想,阿黛丝好像比一个月前听到沃尔特的死讯时要好多了。后来在葬礼上那是她和尼姆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显得憔悴苍老。现在,很明显,阿黛丝的活力和诱惑力又恢复了。她的脸、胳膊和腿晒得黑黑的,一件紧紧贴在身上的印花女服里面她匀称的身材又使他想起了上次他在这儿的时候他们互相激起的兴奋。尼姆想起了几年前翻阅过一本叫《老年妇女颂》的书,虽然他除了书名外几乎记不起什么了,他现在却明白了作者心里一定是怎么想的。 沃尔特总是相信,阿黛丝说,世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战争、轰炸、污染等等是保持大自然平衡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和你谈过这点吗? 尼姆摇摇头。虽然他和已故总工程师是朋友他们谈的多半是实际问题,很少谈哲学。 通常沃尔特是把这种想法搁在心里的,阿黛丝说,可是他会告诉我。他常说:人们认为人类能够控制现在和将来,但我们实际上控制不了。他还说:人们表面的自由意志只是一种错觉;人类的反常行为只是维持自然平衡的另一种工具罢了。沃尔特相信甚至战争和疾病也有一种天然的目的减少地球无法养活的人口。人类,他曾说过,就像繁殖过多然后跳下悬崖自杀的老鼠一样,只不过人类做得更复杂一些罢了。 尼姆感到震惊。虽然阿黛丝说的话没有沃尔特.塔尔伯特很重的苏格兰音,尼姆同样能听到一种奇异的沃尔特的回音。他活着的时候就是用这种深思熟虑的、带些讽刺的语气说话的。这又是多么奇怪啊,沃尔特竟会向阿黛丝完全说出自己的思想,尼姆从来没把她看作一个会深刻思考的人。也许这并不奇怪吧?也许,他正在了解到婚姻中一种思想上的亲密关系,而这正是他自己从来没体验过的。 他想,不知道劳拉.波.卡米开尔会怎样看待沃尔特的信念环境污染是自然平衡所必需的一部分,是人们模糊地认识到的某种总计划的一个侧面。然后他想起自己精神上的最近的探索,于是就问阿黛丝:沃尔特把自然的平衡和上帝划等号吗? 不。他一向认为那样做太容易、太低级了。他说上帝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是害怕黑暗的弱小心灵抓住的一根稻草阿黛丝的声音消失了。尼姆突然发现她脸上流下了两行泪珠。 她擦了擦眼泪又说:现在是一天里我最想沃尔特的时候。我们总是在这时候谈心。 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会儿显得很尴尬,然后阿黛丝坚定地说:不,我不愿让我自己消沉下去。她本来就坐得离尼姆很近,现在又往他身边移近了一些。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就是他上次在这儿时那样强烈使他兴奋的那种香水。她微笑着温柔地说:我想所有那些关于自然的话使我感到难过。然后,在他们互相向对方伸出手的时候说:跟我好吧,尼姆!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 事后,阿黛丝说:我一直在整理沃尔特的文件,其中有一些我想交给你。是他从办公室带回来的。它们应该归还。 当然可以,我带着。尼姆同意了。 阿黛丝指给他看文件在哪里在过去是沃尔特书房里的三只大卡纸板盒子里。尼姆打开了两只盒子,发现里面装着合订的报告和信件。他匆匆翻阅几份的时候,阿黛丝在厨房里煮咖啡他已谢绝再喝酒了。 文件看来涉及沃尔特.塔尔伯特本人特别感兴趣的事情。许多都是几年前的,没什么用了。一组文件里面有沃尔特关于能源被窃的原始报告和随后的通信。当时,尼姆回想着,这份报告在公用事业界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并在金州公司范围以外广为流传。结果,沃尔特带上了专家的色彩。他甚至还在东部一个案子中以专家身分当过证人,他这份报告的一部分被采用为证据。后来,那个案子到了更高级的法院,沃尔特的报告也跟着去了。尼姆已经忘了最后的结果怎样,当然现在这并没什么关系了,他心里想。 他匆匆地又看了一些信件以后就把它们放回原处,并关上盒子。然后他把它们拿到了门厅里,这样走的时候就不会忘记带着上车了。 第十四节 脚下的大地震动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就像一群喷射飞机同时起飞一样,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一大股蒸汽猛烈地射向天空。站在一个小丘上的一小群人都本能地用两手捂住耳朵。有几个人给吓坏了。 特丽萨.范.伯伦把捂耳朵的两手放开了片刻,挥着双臂大喊着,催促大家回到来时所乘的那辆专车上。谁也听不见她喊什么,可是她的意思很清楚。二十多名男男女女匆匆地奔向停在五十码以外的大客车。 装有空气调节器的汽车的车门紧闭着,外面传来的噪音小多了。 耶稣基督啊!一个男人抗议了。这真是个下流的诡计,我要是失去了听觉就要控告他妈的鸟公司。 特丽萨.范.伯伦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我真的震聋了 我知道,她打断了他的话说,其实我第一次就听见了。只是要肯定一下你没有聋。 我向你们发誓,金州公司公众关系部部长对来访的记者组说,我一点也不知道要发生这件事。根据实际发生的情况,我们是碰上了好运气。因为,诸位记者,你们荣幸看到的是个新开发的地热井喷气。 她说这番话时很激动,活像一个新掘出了一口德克萨斯自喷井的盲目开掘油井的人。 通过仍停在那儿不动的大客车窗口,他们向右看着那座钻塔,就是意外的喷射发生时他们正在注视着的钻塔。表面上看,这和油田用的塔式钻机一样;这实际上也可以随时移动并改用于油田勘探。像特丽萨.范.伯伦一样,围在钻塔周围的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也都在微笑。 不远处是另几口地热井,它们的天然加压蒸汽输进了巨大的绝热管道。一个管道网像管子工的恶梦似的覆盖着几平方英里的地面,把蒸汽送往分布在山脊上和山谷里的一两座四方形建筑物里的涡轮发电机里。现在这些发电机的总发电量超过七十万千瓦,足以供应一个大城市的用电。这口新井将对这些电力提供补充。 在大客车里,范.伯伦注意到一名电视摄影师正忙着换胶卷。喷射时你照相了吗? 当然照了!和先前抱怨的那位记者给一些小城市报纸报导的一名小记者不一样,这位电视记者神情兴奋。叫司机开门,特斯。我想从另一个角度照一下。 他一出去,一股硫磺味道像臭鸡蛋似的随风吹了进来。 我的天,臭死了! 《加利福尼亚检查报》的南希.莫利诺捂起了她那娇嫩的鼻子。 在欧洲的矿泉疗养地,一名《洛杉矶时报》的中年记者对她说,你得付钱才能闻这种臭气。 如果你决定在报上登这句话,范.伯伦对《洛杉矶时报》记者保证说,我们就把它刻在石头上,每天向它致敬两次。 这批记者是今天一早就从市内动身的,现在正在加利福尼亚州塞维利亚崎岖的山区,金州公司现有的地热发电厂就在这里。过一会儿他们要到附近的芬堡峡谷去,公司想在那里再建造一个地热能综合企业。明天,这一批人还要参观一座水力发电厂以及另一处选定的厂址。 这两项拟议中的工程很快都将成为公众听证会的议题。这两天的参观是作为一次新闻界的预习而安排的。 我来跟你们讲讲那股味道,公众关系部部长接着说,蒸汽里的硫磺含量是很小的,不足以造成中毒。但是我们听到了一些反对意见大多数是从做地产生意的人那儿来的,他们想出售这些山里的土地去修建休养地。不过这里一直有那种味道,因为蒸汽是通过地面向上渗出来的,甚至在我们利用它发电以前就有的。况且,老一辈的人说,现在的气味并不比以前的难闻。 你能够证明这点吗? 《圣荷西信使报》的记者问道。 范.伯伦摇摇头。遗憾的是,谁也没有先见之明,在开始钻井前取下空气样品。所以我们永远不能把以前和以后做比较,因此我们就给批评的人难住了。 他们也许是对的,《圣荷西信使报》的记者挖苦地说,大家都知道金州公司这样的大企业有时候歪曲事实。 我把这种说法当笑话看吧,公众关系部部长回答说,但有一件事是真的。就是我们是尽量迁就我们的批评者的。 一个新的声音插进来怀疑地说:举个例子吧。 这里就有一个。和气味有关系。由于我对你们说过的那些反对意见,我们把两座新建的电厂都放在山脊上。那里有强气流,可以很快地驱散所有的气味。 结果怎么样呢?南希.莫利诺问。 怨言比以前还多从环境保护学家那儿来的,他们说我们破坏了空中轮廓。 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还有一两个人在记笔记。 我们还有一个令人左右为难的情况,范.伯伦说,金州公司拍了一部关于我们地热发电系统的影片。起先,电影剧本上有一个场面,演的是一个叫做威廉.爱略特的猎人怎样在一八四七年发现了这个地方。他射倒了一头灰熊,然后从来福枪的准星上抬头一望,看见地面上喷出了一股蒸汽。好,一些保护野生动物的人看了剧本后说我们不应该演射死灰熊的镜头,因为灰熊现在在这里是受保护的。于是,剧本改写了。电影上猎人没打中,灰熊跑掉了。 一名带着一部正在运转的录音机的电台记者问道:那有什么不行呢? 威廉.爱略特的后代威胁着要控告我们。他们说他们的祖宗是个有名的猎人,也是个神枪手。他不会射不中灰熊的,他肯定射中了。所以这部影片诽谤了他的名声,也诽谤了家族的名声。 我记得这件事。 《洛杉矶时报》记者说。 范.伯伦又说:我说的要点是:无论我们做什么事情之前作为一家公用事业公司我们都可以肯定会有人从这个方向或那个方向踢我们的屁股,有时是两个方向同时踢。 你是想叫我们现在就哭呢?南希.莫利诺问道,还是以后再哭? 那个电视记者敲敲大客车门,又给放进来了。 如果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去吃午饭,范.伯伦说。她对汽车司机打了个手势。走吧。 《新西部报》的一名特写记者问她:有酒吗,特斯? 也许有。如果大家同意不作报导的话。她以探询的目光四周扫视了下,这时响起了一片行不报导说定了的喊声。 既然这样好吧,饭前喝酒。 车上有两三个人欢呼了起来。 这番对话的后面有着一段最近的历史。 两年前金州公司在一次类似的记者旅行中慷慨地提供酒食。记者们当时都大吃大喝,可是后来,有的记者抨击金州公司在电和燃气费高涨时期铺张浪费,大宴宾客。结果,现在给记者们吃的东西故意弄得很简单,并且以保证不作报导为条件,不然是没有酒的。 这一计策奏效了。不管记者们批评其他什么东西,现在他们对自己的招待和食物都保持缄默。 大客车在地热田崎岖的地面上行驶了大约一英里,驶过了一些狭窄不平的小路,在钻塔、发电大楼和不停地嘶嘶冒蒸汽的管道迷宫之间蜿蜒行驶。其他的车辆很少,因为滚烫的蒸汽有危险,公众是不许进入这一地区的,并且所有来访者都得有人陪同。 大客车有一次经过一个巨大的变电控制站。线塔上的高压输电线从这里越过高山把电送往四十英里外的两座变电站,从那里再并入金州电力公司的主电网。 在一个铺了沥青的小高原上停了几辆活动房屋拖车。这是给基地的人员当办公室和宿舍用的。大客车在它们旁边停了下来。特丽萨.范.伯伦带头走进一辆拖车,里面搁板桌上已经放好一份份的刀叉。进去以后,她对一名穿白衣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