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小说园地 恋爱中的女人

第3章 第三章教室

恋爱中的女人 D.H. 勞倫斯 7667 2023-02-05
学校的一天就要结束了。最后一节课正在进行,教室里静悄悄的。这是一堂基础植物学课。桌子上堆满了杨花,榛子和柳枝,供孩子们用来临摹。黄昏渐近,天色暗下来。屋子里的光线暗淡得极了,孩子们没法继续在画下去了。欧秀拉站在学生们的前面,向孩子们提着问题,来引导他们理解柳絮的植物结构和作用。 西边窗户射进来一道强烈的铜色的光线,把孩子们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对面的墙壁也给涂上了一层瑰丽的铜色。可欧秀拉几乎没有意识到这幅景色,她太忙了。白天已经进入尾声了,一天的工作就像那平静的潮水,正在慢慢地退去。 和往日一样,这一天也是在恍惚之中过去了,只是在要结束的时候,手头的事儿倒显得有些匆忙。她对孩子们连连发问,好让他们在下课以前弄懂应该掌握的东西。她站在教室前边的阴影里,手里拿着柳絮,向孩子们前倾着身体,很投入地讲着。

她听到门卡嗒的响了一声,但并没在意。忽然她吓了一跳,在她面前一柱红得紫铜似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这张脸像火一样在闪着光,正注视着她,等待她的注意。这把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昏过去了,所有隐匿着的恐惧和痛苦突然一起迸发了出来。 我吓到你了吧?伯基同她握着手说,我还以为你听到我进来了呢。 没有。她迟疑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大笑着说对不起,她不明白有什么好值得他高兴的。 太暗了。他说,开灯吧。 说着他走到旁边打开了电灯,灯光很强。教室里一下子亮起来,似乎变得陌生了,而就在他进来之前,它还被一层朦胧的魔力笼罩着。伯基好奇地看着欧秀拉。她双眼圆睁,有些疑惑的神情、嘴巴在稍稍颤动。她的样子就像是突然被惊醒,面庞上洋溢着一种活生生、温柔的美,就像柔和的夕阳一样在闪烁。他欣赏地望着她,内心有一种无名的喜悦。

你在讲柳絮吗?他问着,顺手从讲台上拿起一条榛树枝。榛树花已经开得这么大了吗?我还没有留意过呢。 他专心地看着手中的榛子雄花。 还有红的!他看着深红色的雌花蕾说。 接着,他走到学生中间去检查他们的课本。欧秀拉注视着他稳步地走来走去,动作中有一种宁静,令她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全神贯注地走动着。他的存在是那样的宁静,就像凝固的空气中的一块空白。 突然他抬起脸来向着她,她觉得她的心随着他的话音而剧烈跳动起来。 给他们一些彩笔吧,他说,那样他们就可以画出红色的雌花蕊,黄色的雄花蕊了。我希望他们画清楚,除了用红、黄二色,不用别的,轮廓是无关紧要的,只要突出两种颜色就可以。

我这儿没有彩笔。欧秀拉说。 总可以找到的,只要红黄两色。 欧秀拉派一个男孩去找。 彩笔会把课本弄得不干净的。她涨红了脸对伯基说。 不会弄脏的,他说,你必须很鲜明地画出画的主要特征来,你要突出客观事实,而不是记录你的主观印象。事实是雌花上有长而尖的红蕾头;在下垂着的黄色雄穗上,黄色的花粉从一处飞向另一处。把这些事实用图画记录下来,就像小孩子画脸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嘴巴和牙齿,就这样说着,他就在黑板上画了一张脸。 这时,另一个人影映在了教室的玻璃上,是赫曼尼‧罗迪斯。伯基走过去给她打开门。 我看见你的汽车了。她对他说,你介意我来找你吗?我就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她亲昵而顽皮地看了他好半天,然后发出短短的笑声。接着她转向了欧秀拉。欧秀拉正在和全班同学注视这对情人的一举一动。

你好,布朗文小姐。赫曼尼用像唱歌似的声调说,话音奇怪、低沉,我来这儿,你不介意吧? 她那双讽刺的灰眼睛一直盯着欧秀拉,好像要看透她的心。 哦,不介意。欧秀拉说。 真的?赫曼尼追问道,表情冰冷古怪而霸道。 哦,是的,我很喜欢你的光临。欧秀拉笑着,紧张而不知所措。赫曼尼看起来正逼近她,仿佛要跟她很亲热。然而她怎么会和她亲热呢? 赫曼尼得到了满意的答覆。她得意地转向伯基。 你在干什么?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画柳絮。 真的吗?她说,他们从柳絮里能学到些什么?她一直用一种嘲弄、玩笑的口吻说话,仿佛这整个儿都是儿戏。为了吸引了伯基的注意,她也拿起了一枚杨花。 赫曼尼的形象在教室里显得很奇特。她身穿一件宽大的绿色大衣,上面绣有暗黄凸起的图案,高领上和大衣里面都衬着深色毛皮。大衣里面是一件质地精良的淡紫色衣服,边上有毛皮的装饰。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大小正合适,也饰有毛皮,上面有深绿和金黄交织的图案。她身材高挑,模样古怪,像从那些古怪的图画中走来的人物。

你认识这红色的小椭圆花儿吗?它可以结出榛子呢。你没注意过吧?他走近她,指着她手里的小树枝。 没有,她回答,它们是什么? 这些是产籽的小花,那些长的柳絮只产花粉来使小花受精。 真的吗?是这样啊。赫曼尼重复着,观察得很仔细。 如果这些小红蕾头从下垂的雄花蕊那么得到花粉,就可以产生果实。 红色的花蕊,红色的小火焰。赫曼尼自语道。她对这些长着红色蕾头的花蕊出神地看了半天。 它们真美,是吗?我觉得它们太美了。她边说边走近伯基,用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这些红色的花蕊。 你以前从没注意过?他问。 没有,从来没有。她回答说。 以后你就会注意了。他说。 是的,我会时常观察它们。她重复说,谢谢你的介绍,让我认识了它们。它们太漂亮了红色的小火焰。

她对此似乎十分入迷,神情近乎狂热。欧秀拉和伯基都被她遗忘在一旁,这些小小的红色花蕊对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 下课了,学生们放好书本,离开了教室。赫曼尼仍坐在桌旁,一只肘支在桌上,手托着下巴。苍白的长脸向上仰着,不知在想什么。伯基走到窗前,从明亮的教室里望着灰蒙蒙的窗外。细雨已悄然落下。欧秀拉把她的东西收拾进壁橱。 最后,赫曼尼站起身来走向她。 你妹妹回来了吧?她问。 是的。欧秀拉说。 她喜欢贝尔多弗吗? 不喜欢。欧秀拉说。 是啊,我就怀疑她不能忍受。我待在这里就得竭尽全力来忍受这个地区的丑陋。你愿意来看我吗?你愿意和你妹妹到布雷多利待上几天吗?来吧! 那太谢谢您了。欧秀拉说。

那好,我会写信给你的。赫曼尼说,你觉得你妹妹会来吗?她来我会特别高兴的,我觉得她太棒了,她的一些作品相当了不起。我有她的一幅木刻,两只水鹡鸰,上过彩漆,可能你也见过。 没有。欧秀拉说。 我认为它棒极了、太妙了,就像天然的闪光。 她的雕刻很古怪。欧秀拉说。 妙极了,充满了原始激情。 她总是喜欢一些小东西,什么小鸟啊、小动物啦,真是奇怪。她还喜欢把望远镜倒过来观察世界你说她为什么这样? 赫曼尼俯视着欧秀拉,用一种超然、审视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她,这目光令欧秀拉很激动。 是啊。赫曼尼终于开口,很奇怪,对她来说,小东西也许更微妙。 可小东西也并不一定精巧,对吗?一只老鼠不会比一头狮子更精致,对吗?

赫曼尼又一次超然地凝望着她,好像她正在想着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对方的话。 我不知道。她回答说。 鲁伯特,鲁伯特。她唱歌般地叫他过去,他默默地走到她那儿。 小玩艺儿要比大东西精致吗?她问,带着一种奇特的笑声,好像是在和他做游戏。 不知道。他说。 我讨厌精巧的东西。欧秀拉说。 赫曼尼缓缓地打量着她。 是吗?她说。 我认为它们总是表现出一种软弱。欧秀拉说着抱起双臂,似乎她的威信受到了威胁。 赫曼尼对此没有注意。忽然她的脸皱了起来,眉头紧锁着,似乎她竭力想要表达什么。 你同意这种看法吗,鲁伯特?她问,就好像欧秀拉根本不在场。你认为应该激发小孩子的意识吗? 伯基脸上闪过一道阴影,他生气了。他的两腮下陷着,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人样儿了。这个女人用她那严肃、扰乱人意识的问题折磨他,说到了他的痛处。

他们的意识不会被激发,他说,思想会在他们的脑中自然而然地产生。 那么你是否认为加速或刺激他们的思想发展,他们会更好吗?为什么要让他们了解有关榛子花的知识?为什么要把榛子弄成一点点的,把知识分割成一点点的?如果他们整体地了解事物,是不是会更好呢? 如果没有这些知识,你今天怎么能了解到小红花开了后是要授粉的?他很厉声地问道,声音粗鲁而带有敌意。 赫曼尼的脸一直出神地仰着。他忿忿地在生闷气。 我不知道。她和解地回答说,我不知道。 但获取知识是你的一切,你的生命。他嚷道,他是你唯一的一棵树,而且树上只有一颗果子。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 是吗?她用一种无动于衷的口气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又用一种好奇的口吻问,是什么果子,鲁伯特?

永恒之果。 (注:这里指智慧树上的果子,象征知识和理智。)他愤怒地回答,又十分讨厌自己的这个比喻。 是的。她显出很疲惫的表情。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赫曼尼又来了精神,用那种漫不经心的、唱歌似的语调说: 且不谈我,鲁伯特,你真的认为孩子们有了这些知识,就会更富有、更幸福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吗?如果让他们保持童真和天性,是否会更好一些呢?让他们像动物一样,头脑简单、野蛮、凶暴,怎么样都要比让他们拥有了自我意识、但失去本能好得多。 他们以为她讲完了,可她的喉咙又奇怪地嘟哝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管他们成为什么,不都比长大后成为灵魂、感情上的残缺要强吗?如果这样,他们将无法赫曼尼神情恍惚地握紧了拳头,无法按本能去做事情,一切都谨小慎微,不能果断做出决定,永远一事无成。 他们又以为她讲完了。就在伯基要回答的时候,她又恢复了狂热的神态,总是不能随自己的本性而行事,永远处于自制的约束之下,始终神志清醒,始终不自然,这难道不是件糟糕的事情吗?这样还不如去当动物好了。与其这样丧失一切,还不如成为动物,完全没有思想、理智的动物。 难道你认为是知识使我们有了自我意识,而丧失了生命活力吗?他气恼地问道。 她慢慢睁大眼睛盯着他。 是的。她说,顿了一下,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这使他心里更加恼火。是理智,她说,而理智就是死亡。她又慢慢挑起眼睛看他。难道理智不是死亡吗?难道不正是它破坏了我们的本能冲动和所有直觉吗?难道不是它让年轻人在还没有机会生活以前便已经死亡吗? 那不是因为他们有太多思想,恰恰是因为太少了。他粗暴地说。 你敢肯定?她嚷道,我认为却恰好相反,是他们那过分强烈的意识把他们压死了。 是被禁锢中的、狭隘的错误观念压死了!他大声反驳。 但她并未对此在意,只是继续狂热地提出问题。 当我们拥有了知识,岂不是失去了知识以外的一切吗?她惋惜地问道。如果我认识了这朵花,岂不是得到了知识而失去了花?难道我们不是在追求一些很虚幻的东西吗?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获得僵死的知识而丧失了生命?这到底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呢?这一切对我们有什么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过是在玩弄字眼罢了。他说,可对你而言,知识就是一切,甚至你关于兽性的理论,都是你头脑中的东西。你并不想成为动物,你只是想观察一下自己的动物本能,从中获得精神刺激,这完全是低级的比最死板的理性还要堕落。你非常需要激情和直觉,但必须通过你的大脑,用你的意识去需要的。这些都出现在你的头脑中,就在你脑壳下面,只是你不愿意正视罢了;你需要的是用假象和谎言来和你头脑里的东西吻合。 对于这一攻击,赫曼尼气得咬牙切齿。欧秀拉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她看到他们如此相互反目,吓坏了。 这都是夏洛特小姐(注:是英国诗人艾尔弗雷德坦尼森(一八○九-一八九二)的诗作《夏洛特小姐》的主人公。她隐居在一座小屋里,编织一张魔网,面前终年挂着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看到大千世界的一切。)的把戏。他用一种强硬而玄乎的口气说,他似乎是在冲着一片空荡荡的空间在说话。你有了一面镜子,你那固执的意志、不变的理解和你自己封闭的意识世界,一切都在其中。在那面镜子里,你样样都看得到。然而现在你却得出结论,要退回去像一个野蛮人一样一无所知,要过一种纯粹感情、激情的生活。 他嘲弄似地用了激情这个词。她气得浑身直打颤,无言以对,那副样子就像希腊神龛里受了莫大侮辱的女巫。 但你的激情是骗人的,他继续粗暴地说,那根本不是激情,那是你的意志,是你霸道的意志。你想控制事物让它们服从你的支配,你想把事物放入你的掌心,为什么呢?因为你没有一具真正的躯体,一具黑暗、富有肉感的生命之躯。你没有肉欲,你只有你的意志,以及对权势和知识的欲望。 他又恨又蔑视地看着她,然而,与此同时又感觉痛苦,他为自己正在折磨她而羞愧,他真想跪下来乞求她原谅。可是,一股更强烈的愤怒之火在心头涌起,他又变得对她视而不见,只顾激烈地说下去。 本能的冲动?他喊道,你的本能其实也受意识的控制。你想让一切事物都服从于你,屈服于那善于思考的精神,你想让这一切都装入你那可恨的小脑壳中。应该像敲坚果那样把它敲开。这样也许才可以把你变成有本能冲动和激情的女人,一个具有真正肉欲的女人。其实你所需要的是淫荡从镜子中观看你自己,观看你赤裸裸的动物行为,这样你才能把它放入你的意识中,使它成为纯精神的。 室内充满了火药味。他的话说得太过了,似乎已不可原谅。但欧秀拉只是在想着她自己的事。她想用伯基的话来解答自己的问题。她面色苍白,茫然问道: 但你真的需要肉欲吗?她困惑地问。 伯基看着她,很认真地解释起来。 是的。他说,我恰恰需要这个,而不是别的。这是一种满足你的头脑里是不可能有那些美妙隐秘的知识。这种欲望是自发产生的,它是自我的死亡,但又是另一个新生命的开始。 可这是怎样的呢?知识不存在于脑中?她问。她感到他的话难以理解。 在血液中。他回答说,当理智和已知的世界湮没在黑暗中,你就会发现自己栖身在一个隐秘的肉体当中,变成一个魔鬼 可为什么我要变成魔鬼呢?她问。 女人恸哭着找寻她的魔鬼情人。 (注:引自S‧T‧柯勒律治(一七七二|一八三四)《忽必烈汗》。)他引用说,原因我不知道。 赫曼尼好像从死亡中醒来了。 他是一个可怕的魔鬼,是吗?她拉长声音对欧秀拉说,声音古怪而响亮,最后还奚落地尖笑一声。两个女人一起嘲笑他,笑得他一无是处。赫曼尼的尖笑声充满了女人获胜的得意,仿佛在嘲笑他是个没有性功能的人。 不,他说,你才是个摧毁生命的魔鬼呢。 她冷冷地盯了他很久,目光恶毒、傲慢。 你什么都知道,对吗?她用冷漠、狡猾、嘲弄的口气说。 够了。他回答,他的面庞钢铁般生硬。赫曼尼感到了一种可怕的绝望,同时又有一种轻松的解脱感。她转身快活而亲昵地对欧秀拉说: 你肯定你会来布雷多利吗。她表示催促。 是的,我很乐意。欧秀拉回答。 赫曼尼满意地看看她,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我很高兴,她定了神说,两个星期以后呢,好吗?我就把信写到这里来,写到学校,行吗?好,你一定要来,啊,我太高兴了,再见!再见! 赫曼尼伸出手,盯着对方的眼睛。她清楚地感觉到欧秀拉是她最危险的情敌。但很奇怪,这却使她兴奋不已。她准备离开了,她可以把一个女人落在后面的时候,这使她总感到一种力量、一种优越感。再说,她还可以把这个男人带走,虽然刚才的谈话让她满怀憎恨。 伯基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现在本该他说再见了,他却又开始讲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他说,真正的肉欲,和那种邪恶的精神放纵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我们只有忘却自我,陷入无知之中,放弃你的意志,你才会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肉欲。你必须先学会忘却自我,才会得到自我。 但人们又太自负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都很自负,只能用虚假的方式来实现自我。我们宁死也不愿放弃那渺小、伪善和固执的理智。 屋子里一片沉寂。两个女人情绪敌对。而他听上去好像在会议上演讲。赫曼尼根本不理睬他,不自在地站在那儿,反感地耸了耸肩。 欧秀拉似乎在偷偷看他,但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身上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在清瘦和苍白的外表下,深藏着一种奇异的美。他那异乎寻常的神秘深沉的声音像另一个世界在传达另一种声音。他眉毛和下颚的曲线变幻多端,漂亮、优雅的曲线展示着生命本身强有力的美。她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有一种富有和自由的感觉。 但,我们拥有肉欲,只是没有服从它,是吧?她转向他问道,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发出了金铃般的笑声,像是在挑战。他的眉间眼里,立刻闪现出神奇的、毫无拘束、令人心动的笑意。虽然他的嘴巴还紧闭着。 不,他说,还不够,我们太自负了。 但这并不是自负的问题。她大声说。 是的,不是别的。 她显然是迷惑了。 你不认为人们对他们的肉欲最自负吗?她问。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没有肉欲只有感觉这是另一码事。他们总能够意识到他们自己,有那么自负,不想解放自己,与其让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宁愿 你不想喝点茶吗?赫曼尼对欧秀拉说,你已经工作了一整天了 伯基的话戛然而止。他绷起脸,说了声再见,好像没注意到她似的。一种愤怒和烦恼攫住了欧秀拉。 他们走了,欧秀拉站在那儿久久地望着窗外。然后她关上灯,坐在了椅子上,失魂落魄。少顷,她失声哭泣起来,辛酸地抽泣,这是伤心,还是高兴,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