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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三

阿松森【注】的邮机飞得很顺利,十点左右我们就会看见。相反地,我们预料巴达戈尼的邮机会误点很久,那邮机好像遇到了困难。 【译注】:巴拉圭首都。 是,希维耶先生。 我们可能不等阿松森的邮机到达后才让欧洲邮机起飞。阿松森的邮机一到,你们就来向我们请求指示!请准备好! 现在,希维耶又把北部的电报再读一遍。那些电文为欧洲邮机开辟了一条月光大道:晴天,满月,无风。巴西的群山轮廓分明,背影是明亮的天空。那些山峦把茂密的森林的黑发直直投入大海的银波中。月光毫不掩饰地洒在森林上,却不染上颜色。岛群也是黑的,像海上的漂流物。整条路上是无尽的月色,像一泓清泉。 假如希维耶下一道出发的命令,欧洲号的邮机人员就会进入一个安稳的世界里,那世界整晚都会柔柔地发光。在那个世界里,不会有任何东西威胁光明与阴影的平衡,连清风也无法进入那个世界。假如那清风转凉,不到几小时就可能弄脏整个天空。

面对着那种光明,希维耶却迟疑了,像一个调查销路的商人面对着封闭的金矿。希维耶是唯一拥护夜间飞行的人,而南方事件却显示希维耶错了。假如巴达戈尼出了意外,他的敌人在精神上就会具有强硬的立场,而从今以后,希维耶的信心也将变得无力。希维耶的信心并没有动摇,他事业中的一个缺陷曾经造成过悲剧,但是那悲剧也只证明了缺陷本身,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也许,西方的瞭望台是必须的我会明白。他又想:我坚持的理由是非常健全的,而且是能减少意外的,我已明白了。失败使强者变得更强。不幸地,为了对抗,有人玩起游戏。在游戏中,事物的真正重要性荡然无存。人只是在表面上输了或赢了,他们记下可怜的分数。人被表面的失败所束缚。 希维耶按了铃。

巴依阿.布郎卡还没有用无线电和我们联络? 没有。 用电话替我接到那一站。 五分钟以后,他问: 为什么还不给我们消息? 我们没听见邮机。 飞机没有声音? 我们不知道。太多的暴风雨,即使他们接近,我们也听不见。 有联络特黑勒城吗? 我们连络不到特黑勒城。 打电话! 我们试过,电话线断了。 你们那儿天气怎么样? 有下雨的预兆。西方和南方有闪电。天气很闷。 有没有风? 现在不强,但是十分钟后可能转强。闪电正迅速地接近中。 一阵沉默。 是巴依阿.布郎卡吗?你们听得见吗?好。十分钟后,再打电话给我们。 希维耶翻阅了南方航空站的电报,各站都说听不见飞机的声音。有几站不再回答布宜诺斯艾利斯。地图上,代表无声省份的斑点变多了,那儿的小城正在遭受旋风的侵袭。等所有门都关上了,每条街上的屋子都没有灯,飞机便迷失在黑夜里,像大海中的船与外界隔离。只有黎明才能拯救它。

然而,看着地图,希维耶仍然怀着希望,祈祷他们发现一个可以当作庇荫所的晴天。他早已向三十多个城市的气象局发出电报,打听有关天气的消息,回电也开始来到。在两千公里的空间中,假如有一个无线电台有飞机的呼唤,所有无线电台都将奉命在三十秒钟之内与布宜诺斯艾利斯连络,布宜诺斯艾利斯就会把庇荫所的位置转告法比安。 凌晨一时,秘书们又被召回办公室。在那儿,他们私下猜测夜间飞行也许会中止了,连欧洲号邮机也会只在白天起飞。他们在低声谈论法比安,谈论旋风,尤其是谈论希维耶。他们猜到他就在附近,渐渐地被那自然的反证碾碎了。然而,希维耶却静静地走向办公室主任: 一点十分了。欧洲号邮机的文件办好了没有? 我我以为

你不要以为,直接执行。 他慢慢地转向一扇开着的窗户,双手在背后交叉。 一位秘书走到了他身边: 经理,我们得不到回音。有人告诉我们,内陆许多电线都坏了。 好。 希维耶一动也不动,望着黑夜。 就这样,每则消息都在威胁着邮机。在电线断路之前,当每个城市还能回答的时候,大家都在报导旋风的进行,像大军之侵略:来自内陆的戈迪耶山脉,扫荡整条航线,向海行进。 希维耶认为星星太亮,空气太潮湿。多么奇怪的夜!夜一块一块的腐坏,像一枚发亮水果的肉。全部的星星依然俯瞰着布宜诺斯艾利斯,但那只是片刻的绿州,一个港口,超乎机员的行为能力外的。一个威胁的夜,被疾风攫获,正在腐朽。难以征服的夜。 某处,一架飞机正在夜深处遭遇危险:座舱中有人在骚动,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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