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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苏西的世界 艾莉絲.希柏德 7664 2023-02-05
露丝昏倒在地上,这我倒是知道;哈维先生悄悄地离开,没人看到他、没人在乎他、也没人叫他走,这点我却不知情。 我跌了一跤,跌得全身无力,完全失去了平衡。我从天堂广场的大阳台跌到外面的草坪,一路滚到天堂最远的边缘。 我听到雷在我上方大叫,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隆隆作响。露丝,妳还好吗?说完他就伸手抱住露丝。 露丝、露丝,他大叫:妳怎么了? 我透过露丝的双眼抬头一看,她的背贴在地面上,她的衣服被割破了,尖锐的小石头划破了她的肌肤,这些我都感觉得到。不但如此,我还感到阳光的温暖,闻到柏油路的气味,我所有感官似乎都活了过来,唯独看不到露丝。 我听到露丝用力地呼吸,她有点头昏眼花,但呼吸还算正常,雷非常紧张,他蹲在露丝旁边,灰色的眼睛一开一合,他抬头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但路上却看不到半个人。他没有看到哈维先生的车,先前他帮他妈妈采了一束野花,他高高兴兴地抱着野花从废土堆的另一端走出来,想不到却发现露丝躺在地上。

露丝的灵魂拼命地想离开她的躯体,我和她陷在同一副肉体里,我们一起往外推挤,两人都想摆脱这副躯壳。我拼命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但她依然执意离开,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心意已定,谁都阻止不了她。我看着她飞向天际,这些年在天堂里,我看到太多灵魂飘浮到天上,此时我却身处凡间,露丝的身影显得一片模糊,我只感觉到她的急切与激愤,她一心只想飘向天堂。 露丝,雷说:露丝,妳听得见我说话吗? 露丝闭上双眼,我则趁此混乱之际赶快再看雷一眼,他灰色的双眸、深色的肌肤、以及我曾吻过的双唇,我要牢牢记住他的一切。忽然间,就像有人打开上了锁的门把一样,露丝脱离了她的躯体,飘过雷的身旁。 雷紧张兮兮地求我动一动,我不再只是看着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欲望。

我又回到了人间,再也不用在天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活生生地在我身旁,这种感觉真是甜蜜。 我在湛蓝的阴阳界与露丝擦身而过,我从天堂坠落到凡间,她则像闪电一样飞跃过我的身旁,但我看不出她的形体,她也不是鬼魂,露丝这个聪明的女孩,她打破了所有的规矩。 此刻,我进驻到她的躯体里。 我听到弗妮在天堂上叫我,她边跑向大阳台,边叫着我的名字,哈乐弟也叫得好大声,它叫得声嘶力竭,几乎停不下来。忽然间,弗妮和哈乐弟的声音都不见了,四周顿时寂静无声,我感到有人抱着我躺下来,有人握住我的手,我的耳朵好像大海,所有熟悉的声音和脸孔全在其中浮沉。我过世到现在这段时间,此时第一次睁开双眼,我看到一双灰色的眼睛回瞪着我,我直直地躺着,感觉到有个东西压在身上,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那是雷。

我试着说话。 别急着说话,雷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死了,我想告诉他我死了;但你怎么告诉一个人:我死了,但我现在又回到了人间? 雷跪在地上,他帮卢安娜采的野花散落在他的周围和我身上。在露丝黑色的衣服衬托下,我可以辨识出明亮的椭圆形花瓣。雷弯下来把耳朵贴在我胸前,听听我的呼吸,他还把手指放在我的手腕上测一下脉搏。 妳昏倒了吗?他做完这些检查之后问我。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凡间,我的好运不可能持久,露丝的心愿虽已实现,但也持续不了多久。 我想我还好。我试着回答,但我说得太小声,雷没听到我说些什么。我张大眼睛盯着他,有股力量逼着我起身,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飘了起来、回到我熟悉的天堂,但我只是试着站起来。

露丝,雷说:觉得虚弱的话就不要动,我可以抱妳回车上。 我对他发出灿烂的一笑说:我没事。 雷仔细地看着我,他暂时松开我的手臂,但仍然紧抓着我另一只手。他扶我站起来,我身上的野花散落在地上。露丝.康涅斯已经来到了天堂,她一出现,女人们就把玫瑰花瓣撒在她身上。 我看到他英挺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笑容,啊,妳没事了吧?他说。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距离近到可以吻我,但他说他只想检查一下我的瞳孔,看看两个瞳孔是不是一样大。 我感觉到露丝身体的重量,她的胸部和大腿上下颤动,感觉很性感,但也是不小的负担。我是个回到凡间的灵魂,暂时远离天堂的逃兵,多谢老天爷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我凭着意志力站起来,尽量挺直身子。

露丝? 我试着让自己习惯这个名字,嗯?我回答。 妳变了,他说:妳好像不太一样。 我们几乎站在马路中央,但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个时刻属于我,我好想对他说出真话,但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我是苏西,我只有这么一点时间吗?我说不出口。 吻我。我没说真话,反而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什么? 你不想吻我吗?我伸手摸摸他的脸庞,他的胡子有点扎手,八年前可不是如此。 妳怎么了?他一脸疑惑地问道。 有时候报上说小猫从十楼跌下来,落地时还四肢着地,有人就是因为看了新闻,才相信真有这种事。 雷大惑不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来吻我。他冰冷的双唇贴上我,他吻得柔情蜜意,似乎吻到我的内心深处。我终于又偷得了一个吻,这真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他的眼睛靠得好近,灰色的双眸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我牵着他的手,两人静静走回车里。我知道他走在我后面,边走边拉拉我的手臂,他细细打量露丝的身体,想确定她没事。 他帮我开车门,我滑进车内,把脚放在铺了地毯的车里,他走到驾驶座旁,坐进车里,再一次仔细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问道。 他再次轻柔地吻上我的双唇,我等这一刻已等了好久,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我完全沉醉在其中。他的嘴唇轻轻刷过我的嘴唇,胡子扎得我痒痒的。啊,还有我们亲吻时的声音:先是轻轻一啄,然后用力压上彼此的双唇,双唇接触发出细碎的声响,最后啵的一声分开,我好喜欢这样亲昵的声音。这些年来,我在天堂看着凡人拥抱、爱抚,看在眼里,我只觉得更孤单。我还来不及感受到如此亲昵的爱抚就死了,只有哈维先生碰过我,但他那双残酷的大手却一点也不温柔。上了天堂之后,雷的一吻像月光一样伴随着我,不时在我心头闪烁。不知道为什么,露丝居然明白我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的头忽然一阵抽痛,没错,我确实躲在露丝的身体里,但雷吻的女孩不是露丝,而是我。我想牵他的手,我想让他吻我,这些都是我想要的,而不是露丝的愿望。这么说来,难道先前是我促使她离开这副躯壳吗?我可以看到哈莉,她歪歪头,对我微微一笑;我还听到哈乐弟可怜的叫声,好像舍不得我回到了人间。 妳想去哪里?雷问道。 真是大哉问,我可以说出千百种回答。我看看雷,心里很清楚我为什么回到人间;我之所以在这里,为的不是追踪哈维先生,而是为了一圆以前没有机会实现的梦。 我想去霍尔.汉克尔的修车厂。我说,口气相当坚定。 什么? 是你问我想去哪里的。我说。 露丝? 嗯? 我能再吻妳一次吗? 好。我听了脸红通通的。

车子引擎热了,他靠过来,我们的双唇再次相触;在天堂里的露丝正对着一群戴着扁帽、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老年人演讲,老人们手中高举发光的打火机,像唱歌一样低颂露丝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雷坐回驾驶座上盯着我,怎么了?他问道。 你吻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天堂。我说。 天堂是什么样子? 每个人的天堂都不一样。 我要知道细节,他笑着说:说真话喔。 和我做爱,我说:我就告诉你。 妳到底是谁?他问道,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搞不清楚自己问些什么。 车子的引擎热了。我说。 他把手搭在闪闪发亮的变速杆上,然后开车上路。我们看起来像一对普通男女,金色的阳光洒在路面,他娴熟地回转,一片破碎的云母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开到弗列特路的尽头,我指指通往公路另一端的泥土小径,从这里我们可以开车到铁路旁边。 他们一定要赶快重修这段路。他边开车边说,车子冲过一片瓦砾碎石,然后驶进泥土小径,小径前方的铁路连接费城和哈里斯堡两个城市,沿着铁路的房子早已残破不堪,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家早就搬走了,这附近已成了工业用地。 毕业之后,你打算待在这里吗?我问道。 没有人打算待在这里,雷说:妳知道的。 我听了心里一阵抽痛,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有多少选择?我可以离家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发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我转念一想:在天堂是不是也一样呢?我是不是也得先放手,然后才能漫游四方呢? 我们开到霍尔的修车厂,修车厂旁边有一小块清理过的路面,雷熄火停车,把车子停在这里。

妳为什么想来这里?雷问道。 记得吗?我说:我们说要出来探险。 我带他走到修车厂后面,然后伸手到门上摸索,摸了一会儿就找到藏在那里的钥匙。 妳怎么知道钥匙藏在这里? 我看过好多人藏钥匙,我说:随便想也知道。 里面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摩托车的汽油味。 我想冲个澡,你随便坐坐吧。我说。 我走过床边打开电灯开关,一排悬挂在霍尔床上的小灯泡随即闪烁着光芒,除此之外,室内只有一道灰蒙蒙的光影,透过后面的小窗子投洒在屋内。 妳要去哪里?雷问道:妳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他的口气相当急切,充满了刚才所没有的焦躁。 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说:等一下我再解释给你听。 我走进狭小的浴室,但没有把浴室的门完全关上。我脱下露丝的衣服,扭开水龙头等水变热,我真希望露丝能看到现在的我,她的身体完美极了,我看着这副充满活力的躯体,真希望露丝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浴室里湿气很重,还带着一股霉味,浴缸里什么都没有,水龙头的水经年流在浴缸里,在缸里留下暗黄的水渍。我跨进这个老式的四脚浴缸,站到莲蓬头下,虽然已将水温调到最高,但我还是觉得冷。我大叫雷的名字,请他进来。 我透过浴帘还是看得到妳。他边说边把视线移开。 没关系,我说:我喜欢让你看。把衣服脱掉,进来和我一起洗澡吧。 苏西,他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我的心扭成一团,你说什么?我问道,霍尔在浴缸上面挂了一块透明的白布当浴帘,透过浴帘,雷的身影一片模糊,周围似乎围绕着千百个小小的光点。 我说我不是那种人。 你叫我苏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开浴帘,小心地把目光停驻在我的脸上。 苏西? 进来吧。我说,眼中逐渐充满热泪,拜托,请你进来。 我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我转头站到莲蓬头下,热水流过我的双颊、颈背、胸部、胃部和鼠蹊。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笨手笨脚地脱衣服,他的皮带扣环重重地落在水泥地上,口袋里的零钱也掉了一地。 小时候爸妈开车我坐在后座,有时我喜欢闭着眼睛,躺下来等车子停下来,我知道车子一停就表示我们到家了,我也知道爸妈一定会把我拉起来,抱着我走进屋里。我信任爸妈,也知道我的等待绝不会落空。此时,我以同样的心情等着雷走过来。 雷拉开浴帘,我转身面对他,慢慢地张开双眼,一道强劲的冷风吹过我的双腿之间,我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进来吧。我说。 他慢慢地跨进浴缸,他刚开始没有碰我,过了一会儿,他有点犹豫地摸摸我身上的一道小伤疤,我们一起看着他的手指顺着细长的伤疤向下滑。 露丝一九七五年打排球受伤了。我说,身子又开始冷得发抖。 妳不是露丝。他一脸疑惑地说。 我拉起那只摸到伤痕尾端的手,把手放到我左边的乳房下面。 我看你们两个看了好多年,我说:我要和你做爱。 他想开口说话,但想说的话却太奇怪,他根本说不出口。他用拇指轻抚我的乳头,我把他的头拉向我,他的双唇盖上了我的双唇。热水流过我们的身体,溅湿了他胸腹间稀疏的胸毛。我想看到露丝和哈莉,也想知道她们是否看得到我,因此,我吻了雷。在滔滔的水流中,我可以尽情哭泣,雷吻去我脸上的泪珠,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哭泣。 我用双手探索他的躯体,轻抚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我用手掌心包住他的手肘,手指轻扯他的体毛,我想起哈维先生曾强行进入了我的体内,此时,我握住雷的那个部位,先在心中低声说温柔一点,脑海中顿时浮现男人二字。 雷? 我不知道该叫妳什么? 苏西。 我把手指放在他唇上,阻止他发问。记得你写给我的纸条吗?记得你曾说自己是摩尔人吗? 我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我看着水珠顺着他的肩膀,一滴滴滑落下来。 他一语不发地抱起我,我把双腿绕在他的腰际,他把水关掉,用浴缸的边缘支撑住身子,当他进入我体内时,我用双手紧紧包住他的脸颊,使尽全身之力拼命地吻他。 整整一分钟之后,他移开身子问我说:告诉我天堂是什么样子。 天堂有时候像个高中,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虽然我没来得及上高中,但在我的天堂里,我可以在教室里生把营火,或是在走廊上尽情喊叫。但天堂不一定永远是这个样子,它可以是加拿大的新斯科西亚、摩洛哥的丹吉尔或是西藏,天堂就像你梦想的地方一样。 露丝在那里吗? 露丝现在在天堂演讲,但她过一会儿就回来。 妳现在看得到自己在天堂里吗? 不,我现在在这里。我说。 但妳等一下就走了。 我不能骗他,只好点点头说:我想也是,没错,雷,我等一下就走了。 我们激情再起,在水中、在卧室里、在好像星光的微弱灯光下,我们一次又一次做爱。完事之后,他躺着休息,我沿着他的脊椎骨轻吻他背上每一条肌肉、每一个黑痣、每一块斑点。 别走。他说,他缓慢地闭上那对有如珠宝般明亮的双眼,我知道他即将进入梦乡。 我叫苏西,我轻声说:姓沙蒙,念起来和英文的鲑鱼一样。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在他身旁沉沉入睡。 当我睁开双眼时,窗外一片暗红,我可以感觉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生气,我看人间看了这么久,真不敢相信现在又回到了人间。我知道除了这里之外,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待在这个小房间里,重新体验一次恋爱的感觉。 我在无助中离开了人间,此时虽然也觉得无助,但和临死前的心情却大不相同。 我现在知道人都有脆弱的一刻,我们凭着感觉走,边走边摸索,路的尽头总会出现一线光明。人生充满了未知,无助与脆弱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也是走向未来的一种过程。 露丝的身体愈来愈虚弱,我撑起一只手臂,用手指轻抚雷的脸庞。 雷,你有没有想过死去的人? 他眨眨眼睛看着我。 别忘了我读的是医学院。他说。 我说的不是尸体、疾病、或是器官衰竭,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露丝说的事情,比方说,露丝看见过我。 有时候我会想到她说的话,他说:但我一直不太相信。 你知道,露丝和我都在这里,我说:我们一直在这里。你可以跟我说话、想念我,你不用害怕,也不用伤心。 我能再碰碰妳吗?他掀开大腿上的床单,坐直身子。 就在此时,我看到床的另一头站着一团模糊的影子,我想说服自己那只是阳光下的光影,那只是个错觉,过一会儿就消失。但当雷伸手碰我时,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雷靠近我,轻柔地吻我的肩膀,但我依然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掐掐床单下的身体,依然没有感觉。床畔模糊的影子开始现形,雷滑下床,起身站好,我看到房间里充满了男男女女的身影。 雷。雷走向浴室,我想在他走之前对他说:我会想念你、别走,或是谢谢你。 嗯? 你一定要读读露丝的日记。 我一定会。他说。 透过床畔逐渐成形的鬼影,我看到他对我微微一笑,他转身走进浴室,英挺的背影一下子就消失在眼前,他的记忆却永存在我心。 浴室中逐渐浮上一层朦胧的水气,我慢慢走向霍尔存放账单的书桌,露丝的身影再度浮上我心头。从在停车场看到我的那天开始,露丝就梦想着像今天这样神奇的一刻,我怎么看不出来呢?我只顾着自己的梦想,生前希望长大后当个野生动物摄影师,上了高三就拿奥斯卡金像奖,死后则梦想再吻雷.辛格一次。你看看,我们的梦想都有了结果。 我看到桌上有具电话,我拿起听筒,想都没想就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好像拿了一把号码锁一样,手一碰到按键,马上就知道开锁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有人接起电话。 哈啰? 哈啰,巴克利。我打声招呼。 请问是哪一位? 是我,苏西。 哪一位? 苏西,我是你大姊苏西。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他说。 我默默地盯着电话,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屋里充满了沉默的鬼魂,有小孩、也有大人,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的?我大声询问,但屋子里却依然一片寂静。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自己已经坐直,露丝却匍匐躺在桌子旁边。 妳能不能拿一条毛巾给我?雷关上水龙头,在浴室里大喊,他没听到我的回答,等了一会儿才拉开浴帘。我听到他跨出浴缸,走到门口,他看到露丝,赶紧冲到她身旁,他碰碰她的肩膀,她在半睡半醒中睁开了双眼。他们看着对方,她什么都不用说,他知道我已经走了。 我记得有一次和爸妈、琳西,以及巴克利一起坐火车,我们坐在与火车行进反方向的座位上,火车忽然驶进一条黑暗的隧道,再度离开人间就和那时的感觉一样。我知道终点站在哪里,窗外消逝的景象也看了千百次,但这次我不是被抛离人间,而是有人与我同行。我知道我们将踏上一段漫长的旅程,一起走向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离开人间,比回到人间容易。我看着两个老朋友在霍尔修车厂的后面,沉默地拥抱对方,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刚才所经历的事情。露丝觉得从来没有如此疲倦,但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雷逐渐回过神来,这才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以及此事将带来的种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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