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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

苏西的世界 艾莉絲.希柏德 7418 2023-02-05
那天晚上哈维先生来到康乃迪克州的铁皮屋时,天空已飘起了雨丝。几年前他在这里杀死了一个年轻的女侍,还用她口袋的小费买了几条长裤。他边走边想,事情过了这么久,尸体到现在应该已经腐化,铁皮屋周围确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铁皮屋的门却开着,他也看得出屋内的土地被翻过,他屏住呼吸,紧张地走向铁皮屋。 屋内埋尸的地方已看不到尸体,他在空荡荡的洞穴边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看到太多鬼魂,为求平衡,我决定多观察凡人的动静。我注意到赖恩.费奈蒙也和我一样,不上班时,他经常悄悄观察周遭的年轻女孩、老妇人、以及所有其他不大不小的女人,她们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我和赖恩在购物中心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她身上那件孩子气的洋装和修长白皙的双腿有点不搭调,看来娇弱而楚楚动人,深深打动我们的心。我们看到扶着支架蹒跚前进的老妇人,她们坚持把头发染成年轻时的颜色,发色看来却非常不自然。中年的单亲妈妈在超市里忙着买菜,她们的孩子却只知道从架上抓了一包包糖果。女孩、老妇人、中年妇女,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女人。有时我看到一些饱受打击的可怜女人,她们有些遭到先生殴打、有些被陌生人强暴、还有些小女孩遭到亲生父亲迫害,每次看到她们,我都好想伸出援手。

赖恩无时无刻都看到这些可怜的女人,她们经常出现在警察局,就算不在局里,他也可以察觉到她们的存在。比方说,他在商店看到一位太太,她脸上虽然没有伤痕,但举止却非常畏缩,而且讲话很小声,好像怕打扰到别人。还有他每次去找他姊姊都会看到的一个女孩,几年下来,她愈来愈瘦,脸颊完全失去了光彩,她苍白的脸颊上有对大眼睛,眼神凝重,充满了无助与忧伤。没看到她,他总是担心出了什么事;一看到她,他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又替她难过。 好久以来,他找不到新证据加进我的档案里,但在过去几个月里,旧档案却多了几条新线索。警方发现另一个可能的受害者苏菲.西契逖,苏菲有个儿子叫洛夫,哈维先生可能有另外的化名,除此之外,赖恩还有我的宾州石。他轻摸放在证物袋里的宾州石,石头上刻着我名字的简写,他不停用手指轻抚这几个字母,警方已经仔细地检查了这个小东西,但到目前为止,警方只知道它出现在另一个女孩遇害的现场,除此之外,他们检查得再仔细,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一证实这是我的东西,他就想把它还给我爸。虽然这样做是违法的,但警方始终没找到我的尸体,证物室的保险箱里只有泡过水的课本、几页自然课的笔记、夹在笔记里的情书、一个可乐空罐、和一个缀了铃铛的帽子,让爸爸保留一样属于我的东西也不为过。他已经列了清单,这些年来也保存了所有证物,但这个宾州石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宾州石是我的贴身饰品,他想要把它交还给我的家人。 妈妈离开之后,他交过一个护士女朋友,她看到住院名单上有个叫做杰克.沙蒙的病人,赶紧打电话通知赖恩。赖恩本来打算到医院看我爸,顺便把宾州石交给他,在赖恩的心目中,这个小饰物就像护身符一样,爸爸看了一定能快点康复。 我看着赖恩,忍不住想到霍尔修车厂后面铁道边,装了有毒液体的铁桶。铁道旁边乱七八糟,有些公司把装了污染物的桶子丢在这里,桶子都被密封埋在土里,假以时日,桶子里面的东西却开始外泄,随着时光流逝,赖恩也压抑不了心里的感觉。妈妈离开之后的这些年来,我变得同情赖恩,对他也有一丝敬意。他锲而不舍地追踪证据,试图回答一些无法解释的谜团,就这方面而言,我知道他和我没什么两样。

医院外面有个卖花的小女孩,她把水仙花扎成一小把,一束束嫩绿的茎梗上绑着紫色的缎带,我看到妈妈买下了小女孩手中所有的水仙花。 医院里的艾略特护士八年前见过妈妈,她还记得妈妈是谁,一看到妈妈手里抱满了花,马上跑过去帮忙。她把储藏室里没有用的水瓶统统拿出来,然后和妈妈一起在水瓶里装满水,趁爸爸睡觉时,在病房里摆满了水仙花。艾略特护士暗想,如果悲伤的女人可以算是美女的话,满脸落寞的妈妈比以前更漂亮。 当晚稍早,塞谬尔、琳西和外婆已经带着巴克利回家。妈妈还没有准备好看到居住多年的老家,她心里只有爸爸,房子、以及儿女沉默的指责,这些都可以等一阵子再处理。她不想到医院的餐厅吃东西,餐厅里灯火通明,她觉得医院故意用明亮的灯光让大家保持清醒,目的却只在让病人和家属听到更多坏消息。餐厅里淡如开水的咖啡、硬梆梆的塑胶椅、和每楼都停的电梯也具有相同目的,医院想借此让大家保持清醒,成效却依然不彰。于是,她走出医院,沿着大门旁边的斜坡走道走下来,离开了医院。

外面天黑了,她记得以前曾经半夜披着睡袍开车到这里,现在停车场里只停了几辆车,她摸摸身上那件外婆留给她的毛衣外套,把外套拉紧一点。 她走过停车场,边走边看黑暗的车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借此猜测待在医院的是哪些人。一部车子的驾驶座旁摆了一堆录音带,另一部车子的前座则放了一个庞大的婴儿座椅,她喜欢借着这些东西猜想什么人坐在车里,对她而言,这就像小时候在爸妈朋友家玩间谍游戏一样,她在心中暗想:艾比盖儿探员呼叫控制中心!游戏降低了她的疏离感,让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单。我跟在妈妈旁边观看,啊,我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具,我看到一个橄榄球,我看到一个女人!一个陌生女子坐在驾驶座上,她刚开始没注意到妈妈在看她,后来才看到妈妈。妈妈一看到她的脸,马上转头凝视远处餐厅发出的灯光,妈妈本来就打算到那个餐厅吃饭,此时她拉紧毛衣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往后看。不用明说,她也看得出那名陌生女子的心情,陌生女子和她一样,宁愿走到世界任何角落,就是不愿待在现在这个地方。

医院和急诊室入口中间有块小草坪,她站在草坪上,真希望手边有包香烟。早上她什么都没想就上了飞机,杰克心脏病发作,她一心只想赶回家,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得等多久才能再离开?她能再一次不告而别吗?她听到停车场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车内的女人下车走进医院了。 餐厅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她一个人坐下来,点了一份酥炸牛排,她在加州似乎没看过这道菜。 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好奇地看着她,她马上偷偷地观察这个人,她在加州绝不会这么做,回到宾州之后,这几乎成了一种反射动作。我遭到谋杀之后,她一看到可疑的陌生人,马上在心里细细端详。与其假装没什么,还不如诚实面对心中的疑惧,事先预防总让她安心一点。侍者端来她点的晚餐和一杯茶,她专心吃饭,啜一口带点金属味的冷茶,咀嚼油腻面粉皮里炸得太硬的牛排。她心想自己最多只能再撑几天,回家之后,她到哪里都看得到我,连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都可能是谋杀我的凶手。

她吃完牛排,付账,低着头走出餐厅,门上挂了一个铃铛,一听到铃铛声,她心里马上一阵抽痛。 她强自镇定,安全地过了马路,但走过停车场时,她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到后来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个陌生女子的车还停在那里。 医院大厅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在大厅逗留,但她决定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呼吸回复正常再说。 她决定再待几小时,等爸爸醒来之后再离开。想清楚之后,她觉得轻松了不少,肩头的重担忽然消失了,她又可以逃到天涯海角。 十点多,时间不早了,她搭电梯到五楼,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一出电梯,她发现五楼走廊的电灯调暗了,她走过护理站,站里有两个值班护士压低声音讲闲话,她依稀听到护士们说得兴高采烈,言谈中充满好朋友的亲昵,说着说着,其中一个护士忍不住放声大笑,妈妈在笑声中推门走进爸爸的病房,房门瞬间又紧紧关上。

只有她一个人。 门一关上,房里安静地似乎进入真空状态。虽然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知道我最好离开,但我的双脚好像被黏在地上,想动也动不了。 爸爸在黑暗中睡得很沉,房里只有病床上的日光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看到爸爸这副模样,妈妈想起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当时她像现在一样站在他旁边,一心只想离开这个男人。 我看她拉起爸爸的手,想到以前我和琳西时常坐在挂在二楼楼梯口的拓印画底下,我假装是上了天堂的骑士,哈乐弟是骑士的忠犬,琳西则是骑士的爱妻,你死都死了,我下半辈子怎么可能守着你呢?琳西总喜欢这么说。 妈妈握着爸爸的手,静静地在床边待了好久。她想爬到医院新铺的床单上,躺在爸爸旁边,这种感觉一定很好,但想归想,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这么做。

她靠得近一点,即使房里充满消毒药水的味道,她依然闻得到爸爸身上微微的青草香。爸爸有一件她最喜欢的衬衫,离开家时,她把这件衬衫放在行李箱里一起带走,抵达加州之后,她有时把衬衫围在身上,只为了感受到一丝他的气味。她从不把衬衫拿到室外,这样他的气味或许能保持得久一点。她记得有天晚上好想念他,于是她把衬衫套在枕头上,像痴情的高中小女生一样把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 透过紧闭的窗户,她依然听得到远处公路的车声,但医院里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值夜班护士的塑胶鞋,在走廊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酒厂里有个年轻的女孩,她们周末一起在品酒区的吧台服务,去年冬天她们在一起聊天时,她对这个年轻的同事说,男女关系中总有一方比较坚强、另一方比较脆弱,她同时辩称:但这不表示比较脆弱的一方不爱比较坚强的一方。女孩听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却完全不顾对方的反应。话一出口,她马上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她忽然领悟在自己的婚姻关系中,她才是脆弱的一方。但为什么这些年来,她总觉得自己比杰克坚强呢?

她把椅子拉近病床,让自己尽量靠近他,她把头轻贴在他的枕头上,默默地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皮不停地颤动,显然是好梦正甜。这些年来,她逃得好远,每天生活在离家数千哩之外,但她怎么可能依然深爱眼前这个男人?她怎么还把爱意埋藏在心中?这些年来,她刻意拉远两人的距离,她跳上车子,直直地往前开;她扯掉后照镜,打定主意绝不回头,但这样就能让他从记忆中消失吗?他们共享了过去,还有他们的孩子,这些难道就此一笔勾消吗? 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她逐渐恢复平静,甜蜜的往事悄悄地浮上心头,她甚至感觉不到心情起了变化。她想起家里每一个房间,过去这段日子来,她花了好多时间想忘掉在这些房间里的日子,现在往事却逐一浮现,回忆就像存放在罐子里的水果一样,你记不得把它放在哪里,但一找到它,沉淀的果香似乎更加醉人。刚结婚时,他们是如此傻傻地深爱着对方,有了孩子之后,他们努力为这个家打下根基,实现两人的梦想,家里处处可见两人努力的成果,我就是其中最明显的心血结晶。

她摸摸爸爸脸上新出现的皱纹,爱怜地抚摸他鬓角边的一丝白发。 虽然尽力想保持清醒,但午夜过后,妈妈仍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临睡前,她看着爸爸的脸,试图紧紧抓住所有的回忆;紧握住这些回忆之后,等他一醒过来,她就可以安心地挥手道别。 她闭上双眼,悄悄地在他身边入睡,我看着沉睡中的爸妈,轻轻地在他们耳边哼起爸爸以前常唱的儿歌: 石头和骨头; 冰雪与霜冻; 种籽、豆豆、小蝌蚪。 小径、树枝、微风轻轻吹拂, 我们都知道苏西想念谁 两点左右开始下雨,雨丝飘落在医院、我家的老房子、以及我的天堂。雨点也落在哈维先生过夜的铁皮屋上,发出打鼓般的声响。在隆隆雨声中,哈维先生作了一个梦,出现在梦中的不是尸体被人移走、警方开始调查的那个女孩,而是琳西.沙蒙。在他的梦中,琳西匆忙地穿过邻居的树丛,她背上的球衣号码5!5!5!忽隐忽现,仿佛向他示威。每次他一觉得受到威胁就会作这个梦,在琳西忽隐忽现的身影中,他的生命就此开始失控。 快四点时,我看到爸爸张开眼睛,他感觉到妈妈温暖的鼻息,不看也知道妈妈睡着了。我真希望爸爸能抱抱妈妈,爸爸自己也这么想,但他身体太虚弱,没办法举起手臂。想了一会儿,他决定用另一种方式向她示爱。我过世之后,他想了好多事情,这些事情经常萦绕在他心头,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想些什么,现在他决定把这些心里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妈妈听。 他不想吵醒她,除了雨声之外,医院里听不到其他声音。他觉得雨似乎一直跟着他,天空始终灰蒙蒙的,地上也一片潮湿,他想到琳西和塞谬尔面带微笑、全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他们冒雨跑回家,只为了不要让他担心。这些年来,他经常提醒自己把注意力拉回这两个孩子身上,他必须不断在心里念着:琳西、琳西、琳西,巴克利、巴克利、巴克利。 他隔着窗户观看外面的雨丝,在停车场的灯光下,雨点聚成一团团明亮的圆圈,让他想起小时候电影里的人造雨。他闭上双眼,妈妈沉稳的鼻息轻触他的脸颊,他听着妈妈的呼吸声,觉得分外安详。忽然间,窗外传来轻轻的拍打声,他听到小鸟的叫声,但从病床上却看不到小鸟。他想窗外说不定有个鸟巢,小鸟被雨声吵醒,一醒来却看不到母鸟,一想到这里,他真想走过去解救这些可怜的小鸟。 他摸摸妈妈纤细的手指,她原本紧握着他的手,睡着之后不知不觉地松手了。他看着身旁的她,心里作出了决定: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这次他要放手让她追寻她想要的人生。 就在这时,我溜进房间和爸妈在一起。以前我只在他们周围盘旋,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现身,这次我隐约现出人形,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把自己缩小,房里一片漆黑,我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到我,过去八年半来,我虽然每天看着爸爸、妈妈、露丝、雷、妹妹、小弟、当然还有哈维先生,但我没有二十四小时紧随着他们。我现在才知道,过去这些年来,爸爸无时无刻地想着我。他对我不停地付出,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来自人间的关爱。在父爱的照拂下,我始终是当年的苏西.沙蒙,大好前程正等着我来发掘。 我常想如果我一点都不出声,说不定听得到妳說话,他轻轻地说:如果我够安静,说不定妳就会回来。 杰克?妈妈半睡半醒地说:我八成睡着了。 妳回来了真好。他说。 妈妈看着他,所有的顾忌都消失了,你怎么办到的?她问道。 我别无选择,艾比。他说:我还能怎么办呢? 逃得远远地,重新开始。她说。 这么做有用吗? 他们都不说话,我伸出双手,身影却瞬间消逝。 妳为什么不过来躺在这里呢? .爸爸说:值班护士等一下才会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在一起,没有人会赶妳走。 她没有动。 医院的人对我很好,她说:艾略特护士趁你睡觉时,帮我处理了这些花。 他抬头看看四周,努力想认出那是什么花,啊,水仙。他说。 苏西最喜欢水仙花。 爸爸露出慈祥的笑容说:妳看吧,这样就对了,妳面对现实,勇敢地过日子,给她一束鲜花就是个开始。 唉,想了就让人伤心。妈妈说。 没错,他说:的确让人伤心。 妈妈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她顶着床边,不太容易保持平衡,但他们办到了,两人并肩侧躺在病床上,默默地凝视着对方。 和琳西以及巴克利见面感觉还好吗? 唉,好难。她说。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捏捏她的手。 妳看起来很不一样。他说。 你是说我变老了? 我看着爸爸伸手握住妈妈的发丝,帮她把头发塞到耳后,妳离家之后,我又重新爱上了妳。他说。 此时此刻,我好希望自己就是妈妈。爸爸不是因为看在过去的分上,或是某些妈妈永远不会改变的特质才爱她,他爱她所有的一切,也接纳了她的脆弱与逃避。现在她回到他的身旁,在太阳升起之前的这一刻,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们,他用手指轻触她的发稍,明知她湛蓝的双眼蕴藏着无尽的忧伤,却依然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爱她的表征。 妈妈想说我爱你,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妳会待下来吗?他问道。 我会待一阵子。 听到她这么说就够了。 好,他说:加州那里的人如果问起妳的家人,妳怎么回答? 我坦白告诉他们说我有两个小孩,然后我在心里悄悄说,其实我有三个孩子。每次这么说我都觉得对不起苏西。 妳提過妳有先生吗?他问道。 她看着他说:没有。 嗯。他轻轻叹一口气。 杰克,我不是回来说假话的。她说。 那么,妳为什么回来? 我妈打电话给我,她在电话里提到心脏病,我马上想到你爸爸。 是不是因为我可能会死,所以妳才回来? 是的。 妳刚才睡得好熟,他说:妳没有看到她。 看到谁? 刚才有人走进来,然后又出去了,我想是苏西。 杰克?妈妈轻叹,但口气不像以前一样充满防备。 别告诉我妳没看到她。 她卸下了心防。 我到哪里都看到她,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轻松无比,即使在加州,她也无处不在。我开车经过学校,学生上下校车、或是站在校门口,我看到一个女孩的头发好像苏西,但脸却一点也不像。有些学生的模样、或是她们走路的样子也让我想到她。每次我看到姊姊带着弟弟、或是一对长得很像的姊妹花,我都想到琳西,琳西本来也有个姊姊,巴克利也是,但苏西一走,他们就永远失去了大姊。然后我想到我也抛下他们不管,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甚至对不起我妈。 琳西一直很好,他说:她很坚强。她心里有些疙瘩,但还撑得下去。 我看得出来。 好,如果我告诉妳,苏西十分钟前在这个房间里,妳怎么说? 我会说你又在讲傻话,但你说的或许没错。 爸爸伸手抚摸妈妈的鼻梁,把手指轻轻盖在她的唇上。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她微微地张开了双唇。妳得靠下来一点,他说:我还是个病人呢。 我看着爸妈拥吻,他们张着眼睛亲吻,妈妈先掉泪,泪水顺着爸爸的脸颊流下来,爸爸也随着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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