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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六五十张千元大钞

没有女人的男人 海明威 18044 2023-02-05
你近况怎样,杰克?我问他。 你难道没有见过这个叫沃尔柯特的重量级拳王吗?他说。 只在体育馆见过。 哼,杰克说。我与这个家伙交手要靠很大的运气。 他不会击倒你的,杰克,梭久尔说。 我真希望他妈的击不倒我。 他那一记短拳是击不倒你的。 短拳倒也罢了,杰克说。我并不在乎他的短拳。 他看起来很容易被击倒,我说。 当然,杰克说。他无法持久的,他无法像你跟我那样持久,杰利。但是,目前他占上风。 你可以给他一记致命的左拳。 也许,杰克说。当然,我应该有这个机会。 处理他就像处理路易小子一样。 路易小子,杰克说。那个犹太佬! 杰克.布伦南、梭久尔.巴勒特和我三个人在汉莱餐馆,隔壁一桌有两个风尘女郎在饮酒。

你是什么意思?犹太佬吗?其中一个风尘女郎说。你说犹太佬是什么意思?你这个爱尔兰酒鬼。 当然,杰克说。那家伙就是犹太佬。 犹太佬,那个风尘女郎说。他们总是谈论犹太佬,这些大块头的爱尔兰人。你是什么意思,犹太佬? 走吧,我们离开这儿。 犹太佬,那个风尘女郎继续说,谁见你买过一杯酒?你的太太每天早晨就将你的口袋缝了起来。这些爱尔兰人和他们口中的犹太佬!泰德.路易一定会修理你们。 那当然,杰克说。妳们也就因此免费奉献许多,是吗? 我们走出去,杰克就是这样,他要说什么就毫无遮拦的说出来。 杰克开始在泽西那边霍根的健身运动场接受训练。在那边本来是很好,但是杰克不太喜欢那边。他不喜欢离开他的妻儿,他在那边大部分的时间都很痛苦,而且脾气很坏。他喜欢我,我们相处得很好。他也喜欢霍根,但是,过了不久,梭久尔.巴勒特使他紧张起来。一个年轻拳手,如果他的同伴经常愁眉不展,那么整个营地的气氛都会变得非常凝重。梭久尔常开杰克的玩笑,一直对他嬉皮笑脸。那样并不有趣,也不太好,于是惹火了杰克,他就是这样一个货色。杰克练完举重后火起来了会丢掉沙袋,戴起拳击手套。

你要不要动手?他对梭久尔说。 当然要,你要我怎样动手?梭久尔问道。你要我像沃尔柯特那样粗暴来对待你吗?要我几回合之内就把你击倒吗? 就是那样,杰克说。当然他并不喜欢那样。 有一天早晨,我们都出去,走在路上。我们已经跑了好一段路,然后转回去。我们急跑三分钟,而后慢步一分钟,然后再急跑三分钟。杰克不是所谓的快跑专家,如果他需要的话,他只在运动场内快跑,而不在野外路上急跑。每当我们慢步行进的时候,梭久尔就开他的玩笑。我们上了小山到达农场。 喂,杰克说。梭久尔,你最好回城里去。 你什么意思? 你最好回城里去,待在那边。 你怎么回事嘛? 我听你说话就讨厌。 是吗?梭久尔说。 是的,杰克说。

等沃尔柯特修理你时,你他妈的看到谁都会不舒服。 当然,杰克说。也许我会,但是我知道我讨厌你。 因此,就在那个早晨,梭久尔搭火车到城里去了。我送他上火车。他还好,但很恼火。 我只是跟他开开玩笑,他说,我们在月台上等车。他不能用这一套来对付我,杰利。 他很紧张,而且别扭,我说。但他是个好人,梭久尔。 妈的,他就是那个样子,妈的,他这样算是哪门子的好人。 好吧,我说。再见,梭久尔。 火车进站了,他带着他的行李袋上了火车。 再见,杰利,他说。拳赛之前你要到城里来吗? 我想不可能了。 那么,再见啦。 他进入车内,火车离站了。我赶着货运马车回农场。杰克在走廊上写信给他的妻子。邮件已经来了,我拿到了报纸。我走到走廊的另一边去,坐下来阅读。霍根走出门外,径自到我这边来。

他跟梭久尔闹别扭是吗? 不是闹别扭,我说。他只是叫他回到城里去。 我知道事情会发生,霍根说。他从来就不喜欢梭久尔。 并不是那样,他喜欢的人不多。 他是个冷漠的人,霍根说。 嗯,他对我倒是一直都不错。 对我也是,霍根说。我不会挖苦他,虽然他是个冷漠的家伙。 霍根从卷门进入屋内,我坐在走廊上阅读报纸。现在正是秋季的开始,在泽西,这是个非常美丽的乡村。这是山上的乡村,我坐在那儿读过报后,眺望乡村景色,路底下靠树林的地方有汽车沿着那条路在行驶,扬起尘埃。这是晴朗的季节,乡村景色真美。霍根来到门口。我说,嗨,霍根,你在这边野外有没有射猎到什么东西? 没有,霍根说。只有麻雀。 看了报纸吗?我对霍根说。

报纸上说些什么? 桑迪昨天解雇了他们三个人。 我昨天晚上在电话上就知道了那件事情。 你倒是对他们紧迫盯人啦,霍根?我问。 啊,我要联系他们,霍根说。 杰克怎么样?我说。他还在赌赛马吗? 他呀?霍根说。你看他还在做那样的傻事吗? 杰克手中拿着信件刚从角落绕过来。他穿着一件运动衣,一条旧短裤和拳击鞋。 有邮票吗,霍根?他问。 把信给我,霍根说。我会替你寄出去。 嘿,杰克,我说。你玩过赌马吗? 当然。 我知道你玩过,我看见你在羊头山那边玩过。 你为什么把他们那边的人辞掉?霍根问。 赔钱嘛。 杰克在走廊上靠在我身边坐下。他靠在一根柱子上,在太阳下闭上眼睛。 要来把椅子吗?霍根问。

不要,杰克说。这样就很好。 这是个好天气,我说。乡村的屋外真是惬意极了。 我宁可没有风景欣赏,也要跟妻儿住在城里。 喂,你只剩一个星期的训练了。 对,杰克说。正是那样。 我们坐在走廊上,霍根在办公室里。 你看我现在这个模样怎么样?杰克问我。 嗯,还不能确定,我说。你还有一个星期可以练习。 别对我顾左右而言他。 呃,我说。你气色不太好。 因为我没有睡觉。杰克说。 你再过一两天就会好的。 不,杰克说。我得了失眠症。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妻子。 她怎么了? 没有怎么样,只是我太老了,不适合她。 你睡觉前我们来走一段长路,能让你又舒服又疲累,对你会有益处。 疲累,杰克说。我一直都累死了。

他整个星期都是那个样子,晚上睡不着,早上起来又是那个样子,你知道,这时你不能袖手不理他的事。 他软塌得像个隔夜的蛋糕,霍根说。他一点也不起劲。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沃尔柯特,我说。 他会打死他,霍根说。他会把他撕成两半。 呃,我说。每个打拳的人都可能遭遇强敌。 然而,不是这个样子,霍根说。他们认为他从未受过训练,他会使我这个农舍训练场丢人现眼。 你听记者怎样说他? 我可不要听,他们说他糟糕透了,他们还说不该让他参加拳赛。 哼,我说。他们往往是错的,不是吗? 是呀,霍根说。但是,这一次他们是对的。 他妈的,他们怎么知道某人行或不行? 唤,霍根说。他们不是那么傻的人。 他们所做的都是拳王威拉德在西班牙托勒多市所耍的那一套。这个记者,他现在未免太聪明了,问问他在托勒多市大肆抨击威拉德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他并不出去跑新闻,霍根说。他只不过报导了几场著名的拳赛。 我不在乎这些记者是谁,我说。他们懂什么屁东西?他们也许会写点什么,但是他们懂什么屁事情? 你并不认为杰克已经够分量,是吗?霍根问。 不,他已完成训练,他所需要的就是柯柏特挑选他出来赢得全部赛程。 嗯,柯柏特会挑选他的,霍根说。 当然,他会挑选他。 那晚杰克又没有睡着。第二天早晨,这已是比赛前一天了。早餐后我们又出来,来到走廊上。 杰克,你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我说。 哦,我很担心,杰克说。我担心我在布朗格斯的财产,我担心我在佛罗里达的财产,我担心我的妻子,有时我也想到拳赛。我在想那个犹太佬泰德.路易,我很痛苦。我有些股票,我也很担心我的股票。他妈的我什么都想,不是吗?

呃,我说。明天晚上一切就过去了。 当然,杰克说。拳赛打完一切都好了是吗?我想拳赛完了一切又都恢复正常,一定会的。 他整天都在苦恼之中,我们什么也没有干。杰克只是活动一下,松弛筋骨,他操练了几个回合,他甚至在操练时脸色也不好,他又跳了一会儿绳,他没有流汗。 他最好是什么也别做,霍根说,我们都站在那儿看他跳绳。他没有出汗吧? 他不流汗。 你认为他害过肺病吗?他的体重从来没有出过麻烦,是吗? 不会的,他没有害过肺病,他的五脏六腑都没有害过什么病。 他应该出汗的,霍根说。 杰克跳着绳过来,他在我们面前上下前后跳动,每三次交叉手臂一次。 呃,他说。你们两个家伙在谈些什么? 我认为你不要再练了,霍根说。你会累坏的。

那岂不是太糟了?杰克说,他跳到地板那边去,使劲跳着绳。 那个下午约翰.柯林斯来到农场,杰克在他上面的房间里。约翰从镇上坐车过来,有两个朋友与他同行,车子一停他们便都钻了出来。 杰克在那里?约翰问我。 在上面他的房间里躺着。 躺着吗? 是的,我说。 他情况怎么样? 我望望与约翰一起来的那两个人。 他们都是他的朋友,约翰说。 他情况很糟,我说。 他出了什么差错? 他睡不着。 他妈的,约翰说。那个爱尔兰人无法入眠。 他不太对劲,我说。 他妈的,约翰说。他从来就没有对劲过。我忍受了他十年,他就是一直不太对劲。 跟他一起来的人都笑起来。 我想介绍你跟摩根先生与史坦菲特认识,约翰说。这是多伊尔先生,他一直在训练杰克。 幸会,幸会,我说。 我们上去看看那小子吧,那个名叫摩根的说。 我们去瞧瞧他,史坦菲特说。 我们都上楼去了。 霍根在哪里?约翰问。 他跟两个顾客在仓库里,我说。 他有许多人在这里吗?约翰问。 只有两个。 很安静吧?摩根问。 是的,我说。非常安静。 我们到了杰克的房间外面,约翰敲门,里面没有回答。 大概睡着了,我说。 他妈的搞什么鬼,大白天睡起觉来? 约翰扭转门柄,我们都跟进去。杰克正躺在床上睡觉,他的脸朝下,脸部埋在枕头里,两只手臂抱住枕头。 嘿,杰克!约翰对他叫道。 杰克的头在枕头上动了一下。杰克!约翰弯腰过去说。杰克往枕头里埋得更深,约翰去摸他的肩膀。杰克坐起来,望着我们。他没有刮胡子,穿着一件旧运动衫。 基督啊,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睡觉?他对约翰说。 别发火嘛,约翰说。我无意吵醒你。 嗅,不,杰克说。当然我不会发火。 你认得摩根和史坦菲特的,约翰说。 很高兴见到你们,杰克说。 你觉得怎么样,杰克?摩根问他。 很好,杰克说。他妈的难道要觉得不好? 你看来气色不错,史坦菲特说。 呃,是吧,杰克说。哎,他对约翰说,你是我的经纪人,你大有油水可捞。当记者出城时,你都不来这里!难道要我和杰利来应付他们吗? 我叫路易在费城参加比赛。约翰说。 那与我何干?杰克说。你是我的经纪人,你有油水可拿,是吗?你不想在费城,是吗?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妈的却不出城来我这里,你是什么意思? 霍根在这里嘛。 霍根,杰克说。霍根和我一样是个不擅言词的人。 梭久尔不是也跟你待了一段时日吗?史坦菲特想改变话题而这样说。 是的,他曾出来待在这里,杰克说。他曾经出来过,也正是待在这里。 哎,杰利,约翰对我说。你去把霍根找来,告诉他说,我们希望半小时内见到他。 当然可以。 他为什么不能待在附近不要走远?杰克说。杰利,不要走远。 摩根和史坦菲特互相看看。安静些,杰克,约翰对他说。 我最好是去把霍根找来,我说。 好吧,你要去你就去吧,杰克说。当然,这里的人没有谁能支使你一定要去。 我去找霍根,我说。 霍根到仓库的健身房去了,他有几个在农场复健的病人在练拳。他们都互不击中对方,唯恐对方会还击。 他们会办得到的,霍根见我进来时说。你不要笑,你们这些绅士去洗个澡吧,布鲁斯会把你们打扁的。 他们从缆绳爬过去,霍根向我走过来。 约翰.柯林斯带着两个朋友一起来探望杰克,我说。 我看见他们坐汽车上来的。 跟约翰来的那两个是什么人? 那就是你曾经说过的聪明人士,霍根说。两个你都不认识吗? 不认识,我说。 那是哈匹.史坦菲特和刘.摩根,他们设有公开的合法赌场。 我已经离开得太久了,我说。 当然,霍根说。那个叫哈匹.史坦菲特的是一位大牌经纪人。 我听过他的名字,我说。 他是个非常圆滑的家伙,霍根说。他们是两个厉害的赌场炒手。 啊,我说。他们要在半小时后见到我们。 你是说他们不愿一个小时半后才见我们? 正是。 到办公室去吧,霍根说。赶快去见他妈的那两个厉害家伙吧。 大约三十分钟后,霍根和我到了楼上,我们敲杰克的门。他们在屋里谈话。 等一下。有一个人说。 跟他妈的那个家伙在一起,霍根说。你要见我的话,我在楼下办公室。 我们听到门开了,史坦菲特打开门。 进来,霍根,他说。我们大家一起来喝一杯。 好啊,霍根说。那倒不错。 我们走进去,杰克坐在床上,约翰和摩根各坐在一把椅子上,史坦菲特站立着。 你们是一批非常神秘的家伙,霍根说。 你好,丹尼,约翰说。 你好,丹尼,摩根说,握握手。 杰克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坐在床上,他没有跟什么人在一起,他只是独自坐在床上,他穿着一件旧的蓝运动衫和短裤,还穿着拳击鞋,他需要刮次胡子。史坦菲特和摩根都是服饰考究的人,约翰更是考究。杰克坐在那儿,一副爱尔兰人执拗顽强的样子。 史坦菲特拿出一瓶酒,霍根拿来几只杯子,每人一杯。杰克和我只喝了一杯,其他的人则每人两三杯不等。 你们还要驾车回去,最好少喝一点,霍根说。 别担心,我们有的是酒,摩根说。 杰克喝了一杯就打住不再喝。他站在那儿望着他们,摩根现在坐在杰克坐过的床上。 喝一杯,杰克,约翰说,交给他酒杯和酒瓶。 不,杰克说。我从来不喜欢靠酒来振作精神。 大家都笑起来,但杰克没有笑。 当他们离开时,大家都自我感觉良好。他们钻进汽车时,杰克站在走廊上,他们向他挥手。 再见,杰克说。 我们吃了晚饭。杰克在吃饭的时候,除了说:请你把这个递给我好吗?或者说:请你把那个递给我好吗?他就没有别的话了,两个复健病人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他们都是好人,我们吃完后到走廊上去。天色已经黑了。 杰利,我们去散步吧?杰克问。 好啊,我说。 我们穿上外衣,走出去,走下大路有一段距离,我们在大路上走了大约一哩半。汽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向路旁让开,直等到汽车过去,杰克没有说什么话,当我们站开进入矮树丛去让一辆大车子过去之后,杰克说:去他妈的这种散步,还是回霍根农场去吧。 我们沿着路边走,有时抄捷径翻过小山,有时则横过田野,回到了霍根农场,我们可以看到小山上屋子里的灯光。我们来到房子前,霍根站在门口。 散步的感觉可好?霍根问。 噢,不错,杰克说。嘿,霍根,你还有酒吗? 当然有,霍根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把酒带到我房里来,杰克说。今晚我要睡个好觉。 你简直是个医生,霍根说。 杰利,到房里来,杰克说。 上了楼,杰克坐在床上,双手捧着头。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杰克说。 霍根带来一夸脱酒和两只杯子。 要不要姜汁啤酒? 你认为我怎么了?认为我生病了吗? 我只是问问你,霍根说。 喝一杯好吗?杰克说。 不,谢了,霍根说。他走出去。 来一杯怎么样,杰利? 我已经跟你喝过一杯了。我说。 杰克倒了两杯酒。现在,他说。我要慢慢喝,放松一下。 兑点水吧,我说。 好,杰克说。我想那样比较好。 我们喝了几口,没有说话,杰克又给我斟满杯子。 不要了,我说。我已经够了。 好吧,杰克说。他为自己斟上又加了水,他已经有点飘飘然了。 今天下午到这里来聚会的都是一些脑筋好的家伙,他说。他们是从来都不会冒险的,尤其那两个家伙。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呃,他们是不错的,去他妈的好人要冒什么险? 你再来一杯吧,杰利?他说。喝嘛,跟我一起喝。 我不要了,杰克,我说。我觉得够了。 再喝一杯就好,杰克说。他已有些哀求的口气。 好吧,我说。 杰克为我斟了一杯,也为他自己斟了一满杯。 你知道,他说。我很喜欢喝酒,如果我不是为了打拳,我就可以放怀的喝。 当然,我说。 你知道,他说。为了拳击,我失去了很多人生乐趣。 你赚了不少钱。 当然,这是我所追求的。你知道,我失去了许多东西,杰利。 怎么说呢? 呃,他说。譬如我想念我的妻子,离开家那么久,这对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不好。你老爸是谁?社区里的孩子们会这样问我的女儿。我老爸是杰克.布伦南。这样对孩子是不好的。 他妈的,我说。只要有钱那就不同了。 呃,杰克说。我一定要为他们赚许多钱。 他又倒了一杯,酒瓶快空了。 加点水吧,我说。杰克倒进一些水。 你知道,杰克说,你想像不到我是如何的思念我妻子。 当然。 你是无法想像的,你无法想像我的思念。 你来到这乡下应该是比在城里好吧? 现在对我来说,杰克说。我在什么地方都没有什么差别。你根本想都想不到我的思念之苦。 再喝一杯吧? 你以为我是酒鬼?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 你一切正常。 你无法想像那份思念是什么滋味,谁也无法想像那份思念是个什么滋味。 除了你的妻子之外,别人都无法想像,我说。 她会的,杰克说。她知道得很清楚,她知道的,你可以打赌她是知道的。 往里边加点水吧,我说。 杰利,杰克说。你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滋味。 他已醉得可以了,他茫茫然望着我,他的眼神呆木。 你会睡得很好的,我说。 呃,杰利,杰克说。你不想赚钱吗?从沃尔柯特身上赚点钱。 嗯? 呃,杰利,杰克把杯子放下,我现在并没有醉,你瞧,你知道我在他身上冒多大的风险?我赌了五十张千元大妙。 那是一笔大财富。 五十张千元大钞,杰克说。赌盘二比一的话,我也能得到二万五千美元。杰利,从他身上捞几文吧。 听起来倒不错,我说。 我怎么可能击败他呢?杰克说。那并非用不正当手段来得到钱财。我怎么能打败他呢?为什么不以此赚钱呢? 酒杯里加些水吧,我说。 这场拳击赛之后我就退出拳坛了,杰克说。我将退出拳击生涯。我会挨一顿痛揍,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借此赚钱呢? 当然。 我已经一个星期睡不着觉了,杰克说。我彻夜无法入眠,担心我的能耐。杰利,我无法入眠,你不能想像当你无法入眠的情形。 当然。 我无法入眠,就是那样,我就是没有办法睡着。当你无法睡着时,这些年来你仔细照顾自己又有什么用? 那真是糟糕。 你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样子,杰利,当你无法入眠时你是无法想像那样子的。 酒杯里加些水吧,我说。 到了十一点,杰克喝得烂醉如泥,我扶他上床。他终于忍不住睡下去了。我帮他脱掉衣服,把他安放在床上。 杰克,你会睡得很香,我说。 当然,杰克说。我现在要睡了。 晚安,杰克,我说。 晚安,杰利,杰克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呃,别说啦,我说。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杰克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睡吧,我说。 我要睡了,杰克说。 霍根坐在楼下办公室的办公桌前看报纸。他仰望了一下。哎,你使你的男朋友入睡,是吗?他问。 他醉倒了。 对他来说,这总比不睡好,霍根说。 当然。 你还得花时间来向那些体育记者解释他这件事呢,霍根说。 哦,我也要去睡了,我说。 晚安,霍根说。 第二天早晨大约八点钟我下楼来,用过了早餐。霍根带着他的两个顾客在仓库那边做早操。我出去看他们。 一!二!三!四!霍根为他们发号施令。哈啰,杰利,他说。杰克还没有起来吗? 没有,他还在睡。 我回到我的房间,把我要带到城里去的东西准备好。大约九点半我听到隔壁房间的杰克起来了。当我听到他下楼时,我也下去跟在他后面。杰克正坐在早餐桌边。霍根进来,站在桌边。 杰克,你觉得还好吧?我问道。 不太坏。 睡得还好吧?霍根问。 我睡了一整夜,杰克说。我舌头不灵活了,但我的头并不痛。 很好,霍根说。那是好酒。 把酒钱记在帐上,杰克说。 你什么时候进城?霍根问。 午餐前,杰克说。十一点钟的火车。 请坐,杰利,杰克说。霍根走出去。 我在桌边坐下来,杰克在饮葡萄汁。当他吃到葡萄籽时,他把它吐在汤匙上,而后再倒在碟子上。 我想昨晚我一定是烂醉如泥,他说。 你的确喝了些酒。 我想我一定说了许多傻话。 你说的还不算坏。 霍根到哪里去了?他问。他已喝完了葡萄汁。 他在办公室前面。 我对拳赛要击败对方的事说了些什么话?杰克问。他抓着汤匙搅弄葡萄汁。 一个女孩带来火腿鸡蛋,把盛葡萄汁的杯子拿走。 给我带杯牛奶来,杰克对她说。她走出去。 你说你在沃尔柯特身上赌了五十张千元大钞。我说。 对呀,杰克说。 那是很多钱哪。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杰克说。 可能会出什么岔子的。 不会的,杰克说。他急于夺冠,而他们会为他安排好的。 你可不能这样肯定。 不,他要的是拳王这个头衔,这对他来说要值许多钱。 五万美金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我说。 这是生意,杰克说。我赢不了的,你知道我赢不了。 只要你在拳击场上,你就有机会。 不,杰克说。我已经完了,而这只是生意。 你觉得怎样? 很好,杰克说。昨夜的睡眠就是我所需要的。 你也许会打得很好。 我会给他们一场精采的表演,杰克说。 早餐后,杰克打长途电话给他的妻子。他在电话亭里打电话。 自从他离家来到这儿,这是第一次打电话给她,霍根说。 他每天都写信给她。 当然,霍根说。一封信才两分钱。 霍根和我们说再见。黑人按摩师布鲁斯驾着二轮货运马车送我们到火车站。 再见,布伦南先生,布鲁斯在火车边说。我真希望你把他的脑袋瓜子打掉。 再见,杰克说。他给布鲁斯两块钱。布鲁斯曾为他做了不少事情,所以看起来很失望。杰克看着我在注意布鲁斯手上捧着的两块钱。 一切都已算在帐上,他说。霍根已收取了我的按摩费用。 在进城的火车途中杰克没有说话。他侧身坐在位子的一角,把车票夹在帽子花边带上,望向窗外。他转身跟我说话。我已告诉我太太今晚我要在雪尔比开个房间,他说。就在花园转角的地方。明天早晨我可以到达家里。 这是个好主意,我说。你太太曾见过你赛拳吗,杰克? 没有,杰克说。她从未见过我赛拳。 我猜他一定在想着挨那可怕的一击,似乎严重得会使他回不了家。在我们坐计程车到雪尔比。一个孩子出来帮我们提行李袋,我们进到柜台边。 房间多少钱?杰克问。 我们只有双人房间,服务生说。我可以为你找间舒适的双人房,只收费十美元。 太贵了。 我可以为你选一间七美元的双人房。 有洗澡间吗? 当然有。 你最好跟我挤在一个房间吧,杰利,杰克说。 噢,我说。我到我小舅子家去睡一会。 我并不要你分担旅馆钱,杰克说。我只是使我花的钱值得。 请登记?服务生说。他望着他的名字。一二二八号,布伦南先生。 我们上了电梯。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有两张床,通往浴室的门开着。 这个房间相当不错,杰克说。 带我们上来的服务生把窗帘拉开,把我们的行李袋提进来。杰克没有表示,所以我给了服务生两毛五分钱小费。我们洗完脸后,杰克说我们最好出去吃点东西。 我们在吉米.韩莱餐馆吃了午餐。那里有许多人。当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约翰进来与我们同坐。杰克没有说什么话。 杰克,体重如何?约翰问他。杰克正吃了一顿丰富的午餐。 我的衣服还可以穿得上,杰克说。他从来不担心要减轻他的体重。他是个天生的次中量级拳手,从来没有发胖过。他在霍根的练习场已经减轻了一点重量。 嗯,这是你唯一不必担心的事,约翰说。 说得好,杰克说。 午餐过后三点钟的时候,我们到花园那边去量体重。磅秤上指着一百四十七磅。杰克在脖子上围了一条毛巾站在量体重的磅秤上,指针没有动。沃尔柯特刚刚秤过,他跟围绕着他的许多人站在一起。 杰克,让我们看看你多重,沃尔柯特的经纪人弗利曼说。 好吧,那么也磅磅他,杰克的头转向沃尔柯特说。 把毛巾拿掉,弗利曼说。 多少?杰克问过磅的人说。 一百四十三磅,为他过磅的那个胖子说。 你已减轻了,正合适,杰克,弗利曼说。 磅磅他,杰克说。 沃尔柯特站上去。他一头金发,宽肩膀,粗手臂,是道地的重量级体态。他的腿不粗。杰克站在那儿高出沃尔柯特大约半个头。 你好,杰克,他说。他的脸相当引人注意。 嗨,杰克说。你觉得怎样? 很好,沃尔柯特说。他把腰上的毛巾解下,站上磅秤。他的肩和背是我所见过的最宽厚的一型。 一百四十六磅十二盎斯。 沃尔柯特下来,对着杰克露齿而笑。 呃,约翰对他说。杰克大约差你四磅。 我进来时比现在还重一点,小子,沃尔柯特说。我现在要去吃点东西。 我们往后走,杰克穿上衣服。他是个相当壮的家伙,杰克对我说。 他看起来像可以挨得起许多次的重击。 屿,是的,杰克说。击中他并不是难事。 你到那里去?当杰克穿好衣服时,约翰问。 回旅馆去,杰克说。你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 是的,约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回去躺一会儿,杰克说。 七点十五分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好吧。 进了旅馆,杰克脱掉鞋子和衣服,躺了一会儿。我写了一封信。我瞧了他几次,杰克并没有睡着。他只是躺在那儿,不时睁开眼睛。最后他坐起来。要玩牌吗,杰利?他说。 好吧,我说。 他走到他的手提箱那边,拿出一副牌。我们玩牌,他赢了我三块钱。约翰敲门进来。 你要玩牌吗,约翰?杰克问他。 约翰把帽子放在桌子上。他的帽子、外衣全都湿透了。 下雨了吗?杰克问。 倾盆大雨,约翰说。我搭的计程车阻在拥挤的街上进退不得,我只有下来走路。 来玩一局牌,杰克说。 你必须去吃饭了。 不,杰克说。我还不想吃东西。 他们在一起玩牌,杰克赢了他二元五角。 噢,我们该去吃饭了,杰克说,他走到窗口向外望。还在下雨? 是的。 我们就在旅店里吃吧,约翰说。 好吧,杰克说。我们再玩一局看谁付饭钱。 过了一会儿,杰克站起来说:约翰,你付饭钱。于是,我们下楼在大餐室里用餐。 我们吃完饭后上楼去,杰克又跟约翰玩牌,赢了他两元半。杰克觉得很舒服。约翰身边有个袋子,里面装着所有要用的东西。杰克拿出他的衬衫和硬领,穿上卫生衣和运动衫,免得出去时感冒。接着他把出赛的衣服和浴袍放入袋子里。 你准备好了吗?约翰问他。我打电话叫他们弄部计程车来。 不久电话铃响了,他们说计程车在等着。 我们下了电梯,经过前廊出去,坐上计程车到花园赛场去。雨下得很大,但是外面街上拥着很多人。花园赛场已经客满。当我们进入更衣室途中,我看到那人山人海的拥挤情形。看起来到赛场有半里路之遥。到处全是暗黑的。只有赛场上灯光明亮。 这场雨够大的,好在他们没有把这场拳赛安排在棒球场,约翰说。 来的观众还真不少,杰克说。 这场拳赛的观众,可能花园赛场容纳不了。 天气的事,谁也说不准,杰克说。 约翰来到更衣室门口,探头进来。杰克穿着浴袍坐在那儿,两臂交叠着,眼睛望着地上。约翰身边带着两个助手。他们从他背后望过来,杰克抬起头来仰望着。 他已经进场了吗?他问。 他刚刚进场,约翰说。 我们进场时,沃尔柯特正走上拳击赛场。观众热烈鼓掌。他从围绳爬进去,两拳抱在一起,笑着,并向观众作揖,先向一边作揖,再向另一边,然后坐下。杰克从观众中入场,观众也热烈鼓掌。杰克是爱尔兰人,爱尔兰人总是受到热烈欢呼的。爱尔兰人在纽约虽然不如犹太人或义大利人那样惹人注意,毕竟也很受欢迎。杰克爬上去,弯腰要穿过围绳的时候,沃尔柯特从角上过来把绳索压低让杰克跨过。观众觉得真奇妙。沃尔柯特把手放在杰克的肩膀上,他们在一起站了片刻。 你将成为受欢迎的夺标者之一,杰克对他说。把你那只讨厌的手从我肩膀拿开。 你好自为之,沃尔柯特说。 这样的场面,对观众来说委实动人。这两个人在赛前是那么样的客气。互祝对方好运。 当杰克的手缠上绷带时,弗利曼走到我们这个角落来,约翰则到沃尔柯特那个角落去了。杰克把他的大拇指从绷带里挤出一个缺口,而使他的手包得非常平整。我把绷带在他的手腕骨节处绕缠了两圈。 晦,弗利曼说。你从那里弄来这些带子? 摸摸看,杰克说。很柔和,是吗?不要老土啦。 当杰克在绑另一只手时,弗利曼一直站在那儿,站他旁边的一位助手把拳套带过来,我把拳套为他戴上,并试试松紧的程度。 喂,弗利曼,杰克说。这位沃尔柯特是什么国籍? 我不知道,弗利曼说。他可能是丹麦人。 他是波希米亚人,带拳套来的那个青年说。 裁判员叫他们到赛台中央去,杰克走过来,沃尔柯特则笑着出来了。他们会合在一起,凯判员将他们的手臂放在对方的肩膀上。 哈啰,大名人,杰克对沃尔柯特说。 好自为之。 你称自己为沃尔柯特是什么意思?杰克说。难道你不知道以前的拳王沃尔柯特是黑人吗? 喂,仔细听着裁判员说,他依惯例申明了一些该注意的拳赛规则。沃尔柯特一度挡着他。他抓住杰克的手臂说:他这样抓我的话。我能揍他吗? 把你的手拿开,杰克说。这不是在演电影。 他们回到各自的角落去。我为杰克拿掉浴袍,他倚靠在绳索上,曲膝一两次,把鞋子在松香上了擦。信号铃响了,杰克迅速转身走出来。沃尔柯特向他走过来,他们碰碰拳套,当沃尔柯特把手垂下的时候,杰克跳到他的左边攻击他脸部两次。没有人能像杰克打得那么漂亮。沃尔柯特追他,一直用他的脸颊对着他的胸膛迈进。他是个钩拳手,他的双手姿势都很低。他所擅长的是触身短击。但是每当他十分接近的时候,杰克就用左手击中他的脸。这些动作就好像自动机械手的运作。杰克只要将左手举起就能击中沃尔柯特的脸。杰克有三四次换到右边去,但是为沃尔柯特击中他的肩膀或肩膀上方的头部。他擅长的就是那一套钩拳。杰克唯一害怕的也就是那一套钩拳。他把你能伤害他的任何地方都护卫得很好。他不在乎左拳击中他的脸。 四个回合之后,杰克使他流血得很厉害,他的脸上有了许多裂伤,每次当沃尔柯特向他接近时,都是出拳重击,因而使杰克两边肋骨下方各红肿了两大块。每次他接近时,杰克就缠住他,一手松开而向上攻击他。但是,当沃尔柯特抽出一只手时,他便重击杰克身上,那重击的声音外边街上都听得到。他不愧是一个重拳手。 就那样又缠斗了三个回合。他们没有说话。他们一直在打。在短暂休息时间,我们都忙于照顾杰克。他看起来状况不妙,在以后的每个回合进行中,他很少出击了。他也没有多少动作,他的左手只是自然而然地出拳。那似乎是跟沃尔柯特的脸连在一起,每次只是想攻击便出拳打上去。不过杰克常在接近对方时很冷静,他没有浪费体力。他知道每次挨近时对方已吃了不少苦头。两人打到我们这边角落上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与沃尔柯特纠缠在一起,抽出他的右手向上攻,以拳套后部击中沃尔柯特的鼻子。沃尔柯特血流如注,把他的鼻子靠在杰克的肩上,以便还击杰克,而杰克似乎是用力顶起他的肩膀,顶住他的鼻子,又向下抽出他右手,再向他的鼻子击一拳。 沃尔柯特痛得要命,这时他们已打了五个回合。他恨杰克的顽强抗击。杰克并不觉得太痛,那是因为这时不如他平常练习时所挨受的疼痛。他总是使那些与他赛拳的对手恨他的出拳刁钻凌厉,这也正是为什么他恨路易小子的原故。他永远也无法激怒路易小子。路易小子常有三招新鲜的招数,那是杰克不会施展的。但杰克身体雄壮,应付攻击时有如一座教堂那般屹立不移。他当然一直在对沃尔柯特攻以重拳。有趣的是,杰克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公认的经典拳手,其实他也真的具备了那个架势。 七个回之后,杰克说:我的左臂愈来愈沉重了。 此后他便开始挨打,起初还看不出来。但是他愈来愈跑不动,相反地,沃尔柯特则在跑动并出击,现在杰克不再安全了,他遇上了麻烦。他现在无法用左手摆脱他。看起来就跟刚才前面的情形一样,只是换成沃尔柯特在出击,而他在闪躲,却一直在挨打。杰克身上挨了不少记重击。 第几回合了?杰克问。 第十一回合。 我支持不住了,杰克说。我的两腿情况很糟。 沃尔柯特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停地攻击他,这就像棒球捕手抓住球用力传出。从此以后,沃尔柯特开始拳拳狠击。他俨然像一部撞击机器,杰克现在只有抱拳防守身躯各部位。看起来似乎他并没有接受太厉害的重击。在休息时间,我为他的腿按摩治疗。当我按摩他的两条腿时,腿上的筋一直在我手中鼓动发抖。他伤得很厉害。 情况怎么样?他转身问约翰,他的脸到处都肿胀起来。 是他占上风。 我想我能支持下去,杰克说。我不认为这个家伙能制服我。 情况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在进行。他知道他无法击败沃尔柯特。他已不再强壮。当然他还撑得住。他的钱没有问题,他要支持到终场只是为了向他自己交代,他不想被人打出赛台之外去。 信号给响了,我们把他推出去,上了赛台,他慢慢走着,沃尔柯特跟在他的后面。杰克把左手放在他脸上,沃尔柯特接住他的左手,一拳打在杰克身上。杰克想缠住他就像是拉锯那样支持着。杰克摆脱纠缠,左手出拳落空。沃尔柯特用左钩拳横击过去,杰克跌倒,手脚伏地,眼睛望着我们。裁判员开始计数。杰克望着我们,并且摇摇头。数到八的时候,约翰向他作了信号。由于观众的喊声太大,听不到计数的声音。杰克爬起来。裁判员在计数的时候,用一只手臂顶住沃尔柯特的背部。 当杰克站定了,沃尔柯特向他走过去。 自己当心,吉米,我听到弗利曼向他大叫。 沃尔柯特上来面对杰克,望着他。杰克出左拳攻击他。沃尔柯特只摇摇头。他把杰克逼在绳索上,打量他一番,而后出左钩拳轻轻击中杰克头部的一侧,右拳尽可能的重击杰克上身,部位尽可能的低。他一定是击中他腰下五寸的地方。我想他已打得杰克的眼睛都已冒出火花了。他们分开了。杰克的嘴巴张开。 裁判员抓住沃尔柯特,杰克走向前去。如果他倒下去,他的五万美金就泡汤了。他走路的那个样子就像五脏六腑都要掉出来了。 我出拳不低,他说。这只是意外。 观众大叫,因此听不清楚。 我很好,杰克说。他们都站在我们面前。裁判员望着约翰,而后他摇摇头。 来吧,你这个混蛋的家伙。杰克对沃尔柯特说。 约翰倾身在绳索上。他拿着毛巾准备递进去。杰克站的地方只离绳索一小段距离。他向前走了一步。我看见他脸上的汗就像是有人在挤出来一样,大滴大滴的汗从鼻尖流下来。 过来打呀,杰克对沃尔柯特说。 裁判员望着约翰,又向沃尔柯特挥手过来继续比赛。 到那边去,你这个懒猪,他说。 沃尔柯特上来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出手,他没有想到杰克还支持得住。杰克用左拳攻他的脸。观众大声喧嚷成一片。他们又到了我们前面。沃尔柯特击中他两次。杰克的脸是我所见过最糟糕的时候了那副惨状,他还自己支撑着,支撑着整个的身体,那种痛苦都表露在他的脸上。他一直在想着他要把他那个已经残破的身躯支持下去。 而后他开始出拳。他的脸看起来一直都很可怕。他开始两手垂在两边身侧很低的位置出击,那只是摆动而碰到沃尔柯特。沃尔柯特护着身子,杰克猛用手打中沃尔柯特的头部。而后他又摆动左手击中沃尔柯特的外阴部,再甩动右手击中沃尔柯特所击中他的那个部位。两人出拳都低于腰下,算是都犯了规。沃尔柯特跌倒了,在那里挣扎,滚动,扭转身子。 裁判员抓住杰克,把他推到他那个角落去。约翰跳进场内。观众都在大叫。裁判员跟其他的裁判人员交谈,而后宣判员拿着麦克风进入赛场说:沃尔柯特因对方犯规而倒地。 裁判员对约翰说:我怎么处理?杰克本来不愿犯规。然而,当他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时候出拳过低,他犯了规。 他输了,约翰说。 杰克坐在椅子上。我为他脱下拳套,他两手往下支撑着自己,当他支持住了的时候,他的脸并不那么难看。 过去道个歉,约翰在他耳边说。那样比较体面。 杰克站起来,满脸汗珠如雨。我把浴袍给他披上,他用一只手在浴袍下支持着自己的身躯,而后走到场地中央。他们已经把沃尔柯特扶起来,正在为他按摩。沃尔柯特那个角落有许多人,没有人跟杰克说话。他向沃尔柯特倾身过去。 我很抱歉,杰克说。我是无意犯规的。 沃尔柯特没有说话,他看起来受伤得相当严重。 呃,现在你是冠军了,杰克对他说。我希望你从这次比赛享受到他妈的极大的乐趣。 别理那小子,弗利曼说。 哈啰,弗利曼,杰克说。我很抱歉我对你的人犯了规。 弗利曼只望了望他。 杰克很滑稽地走回他的那个角落去,我们从绳索处扶他下来,经过记者的桌子,走下走道。许多人在杰克后面拍打。他穿着浴袍经过一大群杂乱的人群到更衣室去。这又是一次沃尔柯特轰动的胜利,赌沃尔柯特那边的都赢了。这就是花园赛场赌钱的方式。 我们一进入更衣室,杰克便躺下来,合上眼睛。 我们要回旅店去请一位医生,约翰说。 我的内伤很厉害,杰克说。 我实在太抱歉了,杰克,约翰说。 别提了,杰克说。 他两眼闭上躺在那儿。 他们当然是在那里搞鬼,说好要输,临时却拼命打赢,约翰说。 你的朋友摩根和史坦菲特,杰克说。你交的好朋友! 他躺在那儿,现在眼睛睁开了。他的脸仍是那般难看。 真好笑,当事涉一大笔钱时,人的脑筋可以动得这么快。杰克说。 你是个硬小子,杰克,约翰说。 不,杰克说。什么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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