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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畸屋 阿嘉莎.克莉絲蒂 4263 2023-02-05
我父亲的办公室里有种紧张的气氛。老爸坐在他办公桌后头,泰文勒探长依在窗缘上。客人的座椅上坐着盖斯奇先生,他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必须特别保密,他酸溜溜地说。 当然,当然。我父亲安慰他说。啊,查理,你来得正好。有个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 史无前例,盖斯奇先生说。 显然有什么令这小律师不高兴到骨子里去了。泰文勒探长在他身后对我露齿一笑。 我可以重述一下要点吧?我父亲说。盖斯奇先生今天上午接到一封令人意外的信。来自亚格多波若先生,狄尔弗餐厅的老板。他是一个很老的老年人,希腊人,他年轻时受过亚瑞士泰.柳奈先生的帮忙,以友相待。他一直深深感激他的朋友和恩人,而且好像柳奈先生非常信赖他。 我从没想到柳奈先生会是这么多疑、神秘的人,盖斯奇先生说。当然啦,他年纪大了大概是老迷糊了。

这跟民族性有关,我父亲温和地说。你知道,盖斯奇,当你年纪很大时,你的心里会非常留恋年轻的日子和你年轻时的朋友。 可是四十多年来,柳奈的事务一直都是我在经手,盖斯奇先生说。说得精确一点,是四十三年又六个月。 泰文勒再度露齿一笑。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道。 盖斯奇先生张开嘴巴,不过我父亲抢在他前面开口。 亚格多波若先生在他的信件上说,他身负他朋友亚瑞士泰.柳奈的一些指示。简单来说,大约一年前,柳奈先生托给他一个密封的信封,要他在柳奈先生一去世马上寄给盖斯奇先生。由于亚格多波若先生去世了,他的儿子,柳奈先生的教子,遂继续负责执行这项指示。亚格多波若先生为他拖延了此事道歉,解释说,他得到肺炎病在床上,昨天下午才知道他教父去世的消息。

这么处理真是最最外行不过的了,盖斯奇先生说。 当盖斯奇先生打开信封查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时,他觉得他有责任 在这种情况之下,盖斯奇先生说。 让我们看看。信封里面有一份签好名并有证人附署的遗嘱,还附有一封信说明。 这么说,遗嘱终于露面了?我说。 盖斯奇先生脸色发紫。 不是原来的那份遗嘱,他吼着。这不是我应柳奈先生要求拟成的那份遗嘱。这一份是他亲手写的,这是外行人干的最最危险的事。看来好像是柳奈先生有意让我出丑。 泰文勒探长努力想安抚他的苦楚。 他是个非常老迈的绅士,盖斯奇先生,他说。人上了年纪都会怪怪的,你知道当然,不是怪里怪气,只是有一点点反常而已。 盖斯奇先生鼻子哼了一声。

盖斯奇先生打电话给我们,我父亲说,告诉我们遗嘱的主要内容,我要他到这里来,把那两份文件也一起带来。同时我也打电话找你,查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在我看来,这项举动就我父亲及泰文勒来说都非常不合程序。我到时候自然会知道遗嘱的内容,而且老柳奈怎么分配他的遗产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不同的遗嘱吗?我问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份遗嘱对他的遗产分配有所不同吗? 的确有所不同,盖斯奇先生说。 我父亲抬起头来。泰文勒探长谨慎地看着我。我感到莫名的不安他们两人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而我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以探询的眼光看着盖斯奇。 这没有我的事,我说。不过 他有了反应。 柳奈先生的遗产分配当然不是什么秘密,他说。我想我有责任让警方先知道一下,然后由他们指引我接下去的动作。我知道,他停顿一下,你和苏菲亚.柳奈小姐之间有我们姑且说,你们之间彼此有一份了解吧?

我希望跟她结婚,我说,但是目前她不会同意。 这是非常恰当的想法,盖斯奇说。 我不同意。不过这不是争论的时候。 这份遗嘱,盖斯奇先生说,立于去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柳奈先生除了留给他太太十五万英镑外,其余的财产,全部遗留给他的孙女儿苏菲亚.凯莎琳.柳奈。 我喘了一大口气。我没料到内容会是这样。 他全部都留给苏菲亚,我说。多不寻常的作法!有任何理由吗? 他在信上把理由说明得非常清楚,我父亲说。他从面前的桌上拿起一张信纸。你不反对让查理看看这封信吧,盖斯奇先生? 随你们高兴,盖斯奇先生冷淡地说。至少这封信提供了说明而且或许(尽管这一点我感到怀疑)为柳奈先生不寻常的行为提供了一个借口。

老爸把信递给我。是用很浓的黑墨水和别扭难认的小字体写成的。字体表现出笔者的独特个性,那一点也不像是个老人写的字除了折信的谨慎手法。这种折信的方式很过时了,在识字人口不多、信件被视为珍宝的年代,人们大多所采用这种折信方式。只有这点稍可表示是老人写的信。 亲爱的盖斯奇: 接到这封信时你或许会感到惊愕,或许还会感到受冒犯。在你看来好像我没有必要这样神秘兮兮的,但是我自有我的理由。长久以来,我便深信人有个别的独特性。在一个家庭里(我从小便观察到这一点,而且永记心头),总是会出现一个坚强的人,而且通常照顾其余家人的重任都会落到这个人身上。在我的家庭里,我就是这个人。我来到伦敦,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事业,奉养我在斯麦那的母亲和年老的祖父母,使我的一个兄弟免受牢狱之灾,帮助我姐姐解决不幸福的婚姻,安度自由的晚年等等。上帝因此龙心大悦,给了我长寿的生命,使我得以照顾我的子女和他们的子女。他们有很多已被死神夺去;其余的,我很高兴地说,都生活在我的庇护之下。当我死去时,我所担当的责任必须移交到某人身上。我跟自己辩论过,究竟要不要把我的财富公平分配给我所心爱的后代但是这样一来,最后绝不可能有最好的结果。人不是生来平等的,为了弥补天生的不平等,人必须加以匡正,以求平衡。换句话说,有一个人必须是我的接棒人,必须把照顾其他家人的重任放在他或者是她的肩上。在仔细的观察之后,我不认为我的两个儿子当中有谁适合挑起这个重任。我心爱的儿子罗杰没有生意头脑,尽管天性善良,但是太容易受感情驱使,不可能有良好的判断力,我觉得十分惋惜。我的另一个儿子菲力浦太没有自信心了,以至于除了自现实生活中退缩之外,一无所为。我的孙子,尤斯达,还太年轻了,而且我不认为他具有必要的常识和判断能力。他生性懒惰,而且非常容易受他人影响。在我看来,只有我的孙女苏菲亚具有必要的性格。她有头脑、有判断力、有勇气和公平而不偏不倚的心肠,而且我认为,还有慷慨大方的气度。我把我一家人的福祉都托付给她还有我仁慈的小姨子艾迪丝.哈薇兰的福祉;对于她一生对我们这一家人的奉献,我深深感激。

以上应该说明了这封信所附上的文件内容。比较难以解释的或者该说是比较难以向你解释的,我的老友是我所采用的欺瞒手段。我认为不让我的家人猜测我的财产分配是明智的,而且我无意让家人知道苏菲亚是我的财产继承人。由于我的两个儿子已经得到我相当数目的财产赠与,我不觉得我的财产分配会让他们感到羞辱。 为了冻结好奇和猜测,我要你为我提一份遗嘱。我当着家人的面把你所拟的遗嘱大声念给他们听。我把它放在我的书桌上,用一张吸墨纸盖在上面,同时要两个仆人来。当仆人来到时,我把吸墨纸往上移一点,露出遗嘱的底部,签上我的名字,也叫他们各自签上名。不用多说,我和他们签的是我现在附上的这份遗嘱,而不是你所拟写及我大声念给他们听的那一份。

我不敢冀望你会了解我要这一招的苦心。我只能请你原谅我把你蒙在鼓里。年纪很大的老人总喜欢保有自己的小秘密。 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一向对我的事务勤勉照料。请代向苏菲亚致上我的深深爱意。要她好好照顾全家人,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亚瑞士泰.柳奈谨上 我专心致志地看完这封令人惊叹的文件。 古怪,我说。 非常古怪,盖斯奇先生提高嗓门说。我再说一遍,我想我的老朋友柳奈先生应该信得过我才是。 不,盖斯奇,我父亲说。他是个天生爱做怪的人。他喜欢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不按牌理出牌。 没错,长官,泰文勒说。他真是个天生爱做怪的人!他颇有感触地说。 盖斯奇先生怒气未消地悄悄离去。他的职业骄傲深深受到了伤害。

这对他打击很深,泰文勒说。非常有名望的公司,盖斯奇.卡蓝姆公司,从不诈欺。老柳奈若有什么不很干净的事,从不透过盖斯奇.卡蓝姆公司办理。他有半打以上的律师事务所帮他办事。噢,他是个爱做怪的人没错! 从立下这份遗嘱这件事最可以看出来了,我父亲说。 一想到,泰文勒说。唯一能玩那份把戏的人就是那老小子自己,实在觉得自己够笨了。我们竟然都没想过他可能这样搞! 我想起了乔瑟芬高傲地说:警方不是很笨吗? 但是宣读遗嘱时乔瑟芬并没有在场。而且即使她在门外偷听(这我倒十分相信!)她也不可能猜出她爷爷在干什么。那么,为什么她会摆出那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她到底知道了什么,所以说警方笨?或者,这只是一种炫耀而已?

我警觉到室内的沉静,猛然抬起头来我父亲和泰文勒两人都在望着我。他们的态度有些什么,令我突然抗议地大声说: 这件事苏菲亚不知道!全然不知道。 不知道?我父亲说。 我不太清楚他这句话到底是表示同意或只是一个问题。 她会吓一大跳! 是吗? 吓一大跳! 一阵停顿。然后,我父亲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喂?他拿起听筒听着,然后说,接过来。他看着我。你的女朋友打来的,他说。她要跟我们说点事情。紧急的事。 我接过听筒。 苏菲亚? 查理,是你吗?是乔瑟芬!她的声音有点嘶哑。 乔瑟芬怎么啦? 她头部受伤,脑震荡。她相当严重,他们说她可能不会复原 我转向其他两人。 乔瑟芬被打昏了,我说。

我父亲抢过听筒,他厉声对我说: 我告诉过你,要好好看着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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