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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十四只黑画眉

赫丘勒.白罗正在切尔西区国王大街的格伦茵多芙餐馆和朋友亨利.博宁顿吃着晚餐。 博宁顿先生很喜欢这家餐馆。他喜欢这儿您闲的气氛,还有这儿的简单、不加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英国式的料理。他喜欢为和他共餐的人指出艺术家奥古斯塔斯.约翰曾经坐过的位置,并请他们留意嘉宾留言簿上著名艺术家的签名。博宁顿先生本人毫无艺术细胞,但他却对其他人的艺术活动感到某种程度的骄傲。 茉莉,亲切的女侍者,像个老朋友似的和博宁顿先生打了声招呼。她颇自豪自己对每一位主顾的饮食爱好都了如指掌。 晚安!先生。她看到两人在角落里的一张餐桌入座后便走过来。您今天运气不错,有栗子火鸡那是您最喜欢吃的,不是吗?还有上好的斯提尔顿乳酪(Stilton,英国一种有青霉的高级白乳酪)!您先来道汤还是鱼呢?

博宁顿先生认真思考了一阵,然后警告正在研究菜单的白罗说: 不要点你们法国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要点精心烹制的英国菜。 我的朋友,赫丘勒.白罗挥了挥手,这再好不过了!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啊,呃,嗯。博宁顿先生说着便认真地点起菜来。 费力点好菜之后,博宁顿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摊开餐巾。茉莉迅速地离开。 好女孩。他赞叹道,曾是个美人,做过艺术家的模特儿。她也精通餐饮这点更重要。一般说来,女人对食物并没有多大兴趣。许多女人和她倾慕的男人出去用餐时,连自己该吃什么也不留意,第一眼看到什么就点什么。 赫丘勒.白罗摇了摇头。 这太可怕了。 感谢上帝,男人并非如此!博宁顿洋洋得意地说。 男人没有这种情形吗?

赫丘勒.白罗眨了眨眼睛。 嗯,也许很年轻的时候会。博宁顿不得不承认道,肤浅自大的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一个样子,缺乏勇气,没有耐心。我讨厌年轻人,而他们哪,他不偏不倚地补充说,也讨厌我。也许他们是对的!但听有些年轻人说话的口气,你会觉得没人有权利活过六十岁!从他们的行为方式来看,大多数人不会去照顾病弱的长辈。 事到临头,白罗说,他们应该会吧。 你的心地真善良,白罗。侦探工作已削弱了你的想像力。 赫丘勒.白罗笑了笑。 不过,他说,统计一下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突然死亡的人数一定很有意思。我猜你的脑海中一定会出现一些好奇的推测。 你的问题在于你总是自动寻找犯罪,而不是等犯罪上门。 对不起,白罗说,我扯到工作上去了。我的朋友,说些你的事情给我听,你过得好吗?

一团糟!博宁顿说,今天的世界就是这个问题。太多垃圾、太多的漂亮言词;漂亮言词掩饰了垃圾,就像美味的调味酱掩饰了难以下咽的鱼肉!给我一片货真价实的比目鱼排,别给我加一堆乱八糟的酱汁。 这时茉莉端来了比目鱼,他咕哝了一声表示赞同。 你就是知道我喜欢什么,孩子。他说。 嗯,您常来这儿,不是吗,先生?我是应该知道您喜欢什么。 白罗说: 难道有人总是吃同一道菜?他们不会换换口味吗? 男士们不会,先生。女士们喜欢不同的菜色,而男士们总是喜欢吃同样的菜。 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博宁顿咕哝道,女人对食物根本就不在意! 他看了看周围用餐的人。 这个地方很有趣。看到角落那个留着落腮胡、长相奇特的老家伙了吗?茉莉会告诉你,他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晚上都来这儿用餐。他这习惯已保持了将近十年。他算是这儿的一个地标。但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想想还真有点奇怪。

茉莉端了火鸡来时,他问: 定时老爹又来啦? 是的,先生。星期二和星期四,他固定会来。但他上个礼拜一来了,让我心中很不安!我以为我记错了日期,以为那天是星期二!但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因此星期一可能是次例外吧。 有趣的习惯偏执。白罗喃喃自语,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嗯,先生,如果您问我,我想他一定有什么烦恼或焦虑。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从他的举止看出来的? 不,先生,倒不是他的举止。他总是很安静,除了来、走时的招呼,他从不多说一句话。不,问题出在他点的菜。 他点的菜? 我敢说你们一定会笑我。茉莉脸红了,但如果有一位先生来在这儿用餐十年了,你一定会了解他的喜好。他无法忍受羊脂布丁或者黑莓,我也从没看过他喝浓汤。但星期一晚上他却要了一碗浓浓的番茄汤、牛排、羊脂布丁、黑莓派!好像根本没注意自己点了些什么!

你知道吗?白罗说,我发现这有趣透了。 茉莉心满意足地离去。 那么,白罗,亨利.博宁顿呵呵笑说,让我听听你的推测,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吧。 我想先听听你的。 把我当成了华生,啊?好吧,依我看,那个老家伙去了医院,医生改变了他的饮食菜单。 要他改吃番茄汤,牛排,羊脂布丁,黑莓?我想没有哪个医生会这么做吧。 别傻了,朋友。医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就只有这一种想法? 亨利.博宁顿说: 嗯,说真的,我想只有一种可能。我们这个不知名的朋友受到一股强烈情绪的控制,因此焦虑不安,以至于根本就没注意自己点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 接下来你会告诉我,你知道他当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会说他痛下决心杀人。

说完他不禁笑了起来。 白罗没吭声。看得出来他很焦虑。他说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的朋友马上反驳他,说这想法太荒诞离奇。 大约在三个星期后,白罗和博宁顿再度会面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一节拥挤的地铁车厢里。 他们看到对方,彼此点了点头,各自抓住扶手随车摇摆着。车到了皮卡地里广场站,大量乘客都涌下了车厢。两人在车厢前部找到了座位。没有人从那儿进进出出,是安静的地方。 现在舒服多了,博宁顿先生说,人真是自私!不管你说了多少次要他们让路,他们就是动也不动! 白罗耸了耸肩。 你能怎么办?他说,人生太没保障。 正是,今天来,明天去。博宁顿略显悲哀的说,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们在格伦茵多芙餐馆谈论的那个老家伙吗?该不会是蒙主宠召了吧?他一整个礼拜没去那儿了。茉莉好像很不安。

赫丘勒.白罗坐直身子,绿色的眼睛闪了闪。 真的?他连忙问,真的吗? 博宁顿说: 你还记得我说他可能去看了医生在调整饮食?这纯粹是胡扯。我认为,可能是他向医生咨询了健康方面的问题,结果暂生的解答使他万分震惊。这或许是他毫无意识地乱点菜的原因。很有可能他受了太大刺激而提前离开人世。医生对人说话真应该谨慎些。 他们通常如此。白罗说。 我到站了。博宁顿先生说,再见。说的好像我们知道这个老家伙是谁,其实我们连他的名字也无从得知呢。有趣的世界! 他匆忙下了车。白罗眉头深锁的坐在那儿,似乎并不认为这世界很有趣。 他回到家中,立即给他忠实的管家乔治下了几个指示。 白罗伸着手指查看一张名单,该名单是某个地区的死亡记录。

白罗的手指在一个名字旁停住了。 亨利.盖士孔,六十九岁。我先从这人着手。 当天稍晚,白罗坐在国王街底麦克安卓大夫的诊所里。麦克安卓是苏格兰人,高高的个子,红头发,看上去博学多才。 盖士孔?他说,是的,没错。这个行径古怪的老鸟,一个人住在那排即将改建为现代公寓的废弃老屋。我没给他看过病,但我见过他,知道他是谁。是送牛奶的人先发现、引起骚动的,他门外的奶瓶堆成了小山,最后隔壁邻居通报警方。警方破门而入发现了他,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弄断了颈子。当时他穿着旧睡袍,上面的腰带已经破旧不堪这腰带很容易把他绊倒的。 我明白了。白罗说,很简单,意外死亡。 是的。 他还有亲人吗? 有个外甥。过去每个月来一次。他的名字叫罗里默,乔治.罗里默是个医生,住在温布敦。

这个老人死了他感到很悲伤吗? 我不知道他悲伤与否。我是说,他喜欢那老头,但他不大了解他。 您看到盖士孔先生时,他已经死了多久? 啊,麦克安卓医生说,终于谈到正题了。大约在四十八小时到七十二小时之间。尸体是在六号早晨被发现的。死亡时间比那要早些。他睡袍口袋里有一封信,三号写的,是那天下午从温布敦寄出来的,可能是在晚上九点二十分左右送到。这就是说,死亡时间是在三号晚上九点二十分之后。这和他胃里食物的消化程度吻合。他在死前两小时吃了一顿饭。我是在六号早晨验的尸,结果证明,死亡时间在六十小时之前大约在三号晚上十点。 看来前后顺序一致。告诉我,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有人在国王街看过他。三号,星期四,他七点半在格伦茵多芙餐馆吃饭。他似乎每个星期四都去那儿吃饭。他算是个艺术家,非常糟糕的那种。

他没有别的亲戚,只有一个外甥? 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们兄弟的故事听起来很奇特。两人多年来彼此互不来往。好像是他哥哥安东尼.盖士孔,娶了一位富有的女人便放弃了艺术,两兄弟为此闹翻了,从此不相往来,我想。但很奇怪的是,他们在同一天死亡。他的哥哥在三号下午三点死去。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到双胞胎在同一天死亡,而且在不同的地点!也许这只是巧合,不过确有其事。 他哥哥的太太还活着? 不,她几年前就死了。 安东尼.盖士孔住在哪儿? 他在金斯顿山丘有栋房子。根据罗里默医生告诉我的情况,我想他一定很孤僻。 白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苏格兰人用锐利的目光看了看他。 白罗先生,您到底在想什么?他直率地问,我回答了您所有的问题看到您的证件,我有义务回答,但我却不明白您来此的真正目的。 白罗缓缓说: 您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意外死亡事件。我的推断也很简单外力推落致死。 麦克安卓医生吃了一惊。 换句话说,是谋杀!您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白罗说,只是一种猜测。 是不是有事不对劲?医生坚持道。 白罗没出声。麦克安卓说: 如果您怀疑是他外甥罗里默杀的话,那么我可直言不讳地告诉您,您错了。调查结果证明,罗里默在当晚八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在温布敦玩桥牌。 白罗喃喃自语道: 这点可能查证过了。警方很谨慎。 也许您掌握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医生问。 刚才听您提起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那您怀疑另有其人? 不,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是一起与人的饮食习惯有关的案件。饮食习惯非常重要。死去的盖士孔先生并不适应那种习惯。完全错了,您知道。 我不太明白。 赫丘勒.白罗喃喃自语说: 麻烦是,坏鱼上加了太多的酱汁。 您的意思是? 白罗笑了笑。 您等会儿可能会把我当作疯子锁在房间里,医生,但我脑子并没出问题,我只是一个喜欢条理不紊的人,如果碰上与常理不符的事情,我就会焦虑不安。请原谅我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他站了起来,医生也随即站起。 您知道,麦克安卓说,老实说,我一点也看不出亨利.盖士孔的死有他杀的可能。我认为是他自己滚下楼的,而您说是有人把他推下楼这应该只是谣传。 白罗叹了口气。 没错。他说,看起来是内行人干的,手法俐落! 您还是认为 这个小男人摊开双手。 我这人很固执,只是有个小小的看法,但毫无任何证据!对了,亨利.盖士孔有戴假牙吗? 没有,没有。他的牙齿好得很,他这种年龄牙齿还这么好,实在值得称许。 他牙齿保养得很好,洁白如玉? 是的。我特别看了看他的牙齿。人老了牙会变黄,但他的牙齿状况良好。 没有一点变色? 没有。我想他不抽烟,假如您的问题是这个的话。 确切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大胆假设也许不会成功!再见,麦克安卓医生,谢谢您的帮忙! 他握了握医生的手便走了。 现在,他说,先从大胆假设着手。 进了格伦茵多芙餐馆,他又在上次和博宁顿共同进餐的桌旁坐下。服务生不是茉莉,她告诉他,茉莉休假去了。 此刻才七点,白罗轻易地和这个女孩聊起了老盖士孔先生。 对。她说,他固定来这儿用餐已经很多年了。但我们这些女侍谁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我们是看了报纸上的相关调查才知道的,那上面有他的照片。快看哪,我当时对茉莉说,这不是我们的定时老爹吗?我们以前常这样叫他。 他死去的当晚还在这儿用餐,是不是? 是的,星期四,三号。他每星期四都会来。星期二和星期四,像时钟一样准确无误。 我想你不记得他吃什么了吧? 让我想想咖喱肉汤,是的。牛排布丁或者是羊脂布丁?没吃布丁。对,还吃了黑莓、借果派和乳酪。想想他就在那晚回到家里后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多可怕啊!据说是被睡袍上的旧腰带绊倒的缘故。当然,他的衣服总是那么邋遢老式又可笑,全都破破旧旧的,但他依然感觉自己是个重要人物!哦,我们这儿什么样的顾客都有。 她走了。 白罗吃着比目鱼片,眼睛闪着绿光。 奇怪了。他自言自语说,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怎会忽视这样的细节。博宁顿一定会感兴趣的。 但时间却不容许他和博宁顿坐下来闲聊了。 因为某个重要单位替他打过招呼,因此白罗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当地的验尸官。 已故的盖士孔是个怪人。他想想说,一个孤僻的老家伙。可是他的死似乎引起了不寻常的骚动。 他一边说一边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的访客。 赫丘勒.白罗谨慎地说: 先生,有些事和他的死有关联,因此值得调查。 好吧,我能帮您什么? 我相信,您有权让文件缴至法庭销毁或没收。亨利.盖士孔的睡袍口袋里有一封信吧? 没错。 一封他外甥乔治.罗里默医生写给他的信? 正是。这封信证明了死亡的确切时间。 有验尸报告支持吗? 当然。 那封信还在吗? 赫丘勒.白罗紧张地等待着回答。 当他听说这封信还在时,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终于拿到信后,仔细地看了看。信是用钢笔写的,字写得很潦草。 内容是这样的: 亨利舅舅: 很抱歉,安东尼舅舅的那件事我没有办好。他对您要去拜访他没有丝毫感觉,对于您要求他尽释前嫌,他并未回答我。当然,他已病入膏肓,而且他精神涣散。我想他不久将离开人世。他似乎记不清您是谁了。 很遗憾没帮上忙,但我保证己尽了全力。 爱您的外甥乔治.罗里默 落款是十一月三号,白罗扫了一眼邮戳十一月三号下午四点半。 他喃喃低语说: 一切衔接得如此完美,不是吗? 金斯顿山丘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利用赖皮的方式稍微费了些周折后,他得到了会见艾梅莉亚.希尔,已故安东尼.盖士孔的厨师兼女佣的机会。 希尔太太起初很冷淡,存有疑心。但这个长相奇特的外国人十分和蔼可亲,连石头都会感动。艾梅莉亚开始放松下来。 和她之前的许多女人一样,她把满腹苦水全倒给了一个和善亲切的人。 她料理盖士孔先生的家务已有十四年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工作!不,的确不容易!换了别人早就承受不了压力而退缩了!这位可怜的先生性情古怪,众所皆知,他嗜财如命,已到病态的程度,而他可是家财万贯!但希尔太太依然忠实地服侍他,容忍着他古怪的生活习惯。她想,按理说,他无论如何也会给她留点什么做纪念,但没有,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一张老旧的遗嘱表示他把财产全部遗赠给他的妻子,如果她先他而去,就把一切留给他的弟弟亨利。这是好几年前写的遗嘱。这太不公平了! 白罗逐渐把话题从她那贪心的愤慨上引开。的确是不公平,没良心!希尔太太感到伤心、震惊,怪不得她。盖士孔先生嗜财如命人尽皆知。据说他拒绝帮助他唯一的兄弟。希尔太太可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罗里默医生来找他就是为了那件事吗?希尔太太问,我知道是有关他弟弟的事。不过我以为他弟弟想和好。几年前他们大吵了一架。 我想。白罗说,盖士孔先生一口回绝了? 对极了,希尔太太点点头说,亨利?他虚弱的说,亨利要做什么?我好多年没见他了,也不想见他。亨利,一个爱吵架的家伙。就说了这些。 接着她又谈起她自己的不满以及盖士孔的律师对她的冷淡态度。 白罗费劲想了个办法,不显唐突地打断了她,然后离开了。 接下来,吃过晚餐后,他立刻去了温布敦多塞特街的榆树峰,那是乔治.罗里默医生的住宅。 医生在家。赫丘勒.白罗被领进外科诊室。乔治.罗里默医生亲自出来迎接,显然刚才正在用晚餐。 医生,我不是病人。白罗说,而且我到这儿来也许有些唐突但我年纪大了,喜欢直来直往,律师那套拐弯抹角的方法我不喜欢。 这一番开场白果然引起了罗里默的兴趣。这位医生中等身材,长得白净,棕色的头发,但眼睫毛几乎是白色的,因此眼睛看起来明亮有神。他的举止大方沉稳。 律师?他扬了扬眉毛说,他们是很讨厌!您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先生,请坐。 白罗坐了下来,拿出他的工作证递给医生。 乔治.罗里默的白睫毛动了动。 白罗身体向前倾,故做神秘地说: 我的许多委托人都是女人。 这十分自然。乔治.罗里默医生眨了眨眼睛说。 正像您说的,十分自然。白罗点点头,女人不信任警方,她们比较信任私家侦探。她们不希望问题闹开来。几天前有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去我那儿找我咨询。她对多年前和她吵翻的丈夫突然死亡感到很难过。她丈夫就是您的舅舅死去的盖士孔先生。 乔治.罗里默脸胀得发紫。 我舅舅?胡说!他太太许多年前就死了。 不是你舅舅安东尼.盖士孔先生,而是您的亨利.盖士孔舅舅。 亨利舅舅?但他没结过婚啊! 哦,不,他结过婚。赫丘勒.白罗不动声色地扯着谎,千真万确,这位女士还带来了她的结婚证书。 一派胡言!乔治.罗里默叫道。他的脸色紫得像李子。我不相信。你这放肆的骗徒。 这对你而言太不幸了,是不是?白罗说,杀了人却什么也得不到。 杀人?罗里默的声音颤抖,惨白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对,白罗说,我又看到你吃黑莓派了。不智的习惯。据说黑莓富含维生素,但有时它会致命。我想这次它帮了忙,把绳子套上一个人的脖子你的脖子,罗里默医生。 我的朋友,你知道吗?你的错误出在你的基本假设。赫丘勒.白罗夸张地挥了挥手,温和地对着桌子对面的那个人微笑。一个处于严重压力下的人,不会去尝试他从未做过的事情,他只会机械地遵循以往的习惯。一个有心事的人可能会穿着睡衣下楼吃饭但睡衣还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一个不喜欢浓汤、羊脂布丁、黑莓的人,突然有一天晚上一口气点了这几样菜你会说那是因为他当时心不在焉。但我认为,有心事的人才会机械性地点他以往常点的食物。 好了,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我实在想不出来。当时我很焦虑!整件事情都不太对劲,不符合常规!我喜欢井井有条,喜欢凡事都符合常理。盖士孔点晚餐的事使我坐立难安。 接着听你说这人失踪了,多年来头一次星期二、星期四没去用餐。我更不喜欢这点。我心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一定是死了。我做了调查,证实他已死亡。他死时衣着整洁,换句话说,是坏鱼上加了太多的酱汁! 三号那天有人七点钟在国王街看到了他,他七点半在餐馆吃饭,两小时后死亡。没有任何他杀的疑点,胃里的食物化验也证明了死亡时间,还有那封再凑巧不过的信件太多的酱汁,让人根本看不到鱼! 他亲爱的外甥写了这封信,那亲爱的外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的死因很简单从楼梯上摔下来致死。究竟是简单的意外事故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谋杀?人们必定说是前者。 那位外甥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这外甥会继承财产但有什么可继承的吗?他舅舅的穷是出了名。 但舅舅有个兄弟,这个兄弟娶了个有钱的女人。他住在金斯顿山丘一幢豪宅。而他那有钱的妻子死后似乎留给他全部的财产。看看这一连串的顺序:富有的妻子把钱留给安东尼,安东尼再留给亨利,亨利最后留给乔治一个完美的链条。 理论上毫无破绽可言。博宁顿说,但你做了什么呢? 一旦你理解了事实,你就可达到目的。亨利用餐后两小时死去,这就是问题所在。但假设这顿饭不是晚餐而是午餐呢?站在乔治的角度想一想,乔治需要钱,迫切地需要。安东尼.盖士孔已经奄奄一息,但他的死对乔治没什么好处,他的财产要留给亨利,而亨利.盖士孔不知会再活上多少年,因此亨利也必须死,越早越好但必须死在安东尼之后。同时乔治必须有不在场证明。亨利每周两晚去一家餐馆用餐的习惯,替乔治找到了不在场证明。由于个性谨慎,他首先演练了一下计划。他乔装成他的舅舅于星期一出现在餐馆。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他舅舅,他满意了。接着他只要等着安东尼舅舅死去。时机到了,他在十一月二日下午给他舅舅写了封信,但日期写成三号。三号下午他去市区拜访他舅舅,开始进行他的计划。他猛地一推,亨利舅舅便咚咚滚下楼梯。乔治接着又翻遍房间,找出他写的那封信,塞到舅舅的睡袍口袋里。七点半他出现在格伦茵多芙餐馆,落腮胡须,浓浓的眉毛,一应俱全,人们都认为亨利.盖士孔先生七点三十分时还活着。然后他在洗手间魔术般快速换了装,火速开着车赶回温布敦,玩了一晚上桥牌,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博宁顿先生看着他。 但如何解释信封上的邮戳呢? 哦,这很简单,邮戳模糊不清,为什么?有人用灯烟把十一月二号改成了十一月三号,除非特别去看,否则不会发现的。最后还有黑画眉。 黑画眉? 甜派里的二十四只黑画眉正统说法是黑莓!你明白吗?乔治终究不是个优秀的演员。你还记得那个浑身涂得黝黑扮演奥赛罗的家伙吗?像那样的演员才叫棒。乔治长得像他舅舅,走路姿势像他舅舅,说起话来像他舅舅,脸上还有他舅舅那样的胡须和眉毛,但他却忘记了,吃,也要像他舅舅。他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黑莓染黑了他的牙齿而尸体的牙齿没有变色。亨利.盖士孔不是当天晚上在格伦茵多芙吃了黑莓吗?但尸体的胃里面也没有黑莓,我今天早上问出来的。而且乔治很愚蠢,还留着胡须和所有那天用过的化妆品。哦,如果你仔细寻找,会发现到很多证据。我拜访了乔治,他乱了手脚,就这样结案了。对了,当时他也在吃黑莓,贪吃的家伙,对食物极其讲究。嗯,如果这样说可以的话,我要说,是贪吃让他上了绞刑台。 一个女侍者端上黑莓派和苹果派。 把它端走!博宁顿说,还是谨慎点好。来一小份西米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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