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悬疑小说 白罗的圣诞假期

第4章 四十二月二十五日

圣诞节正午,阳光灿烂,白罗走在戈斯洞庄的花园中。宅邸本身是一栋坚固的大房子,建筑外观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宅子南边有一大片露台,露台边缘环绕着修剪齐整的紫杉。石板路的缝隙间长着小棵植物,露台栏杆边摆着小型景观设计的石槽。 白罗万分赞许地弯身看着那些小型园林,自言自语道: 太出色了! 白罗发现,远方有两个身影朝三百码距离外的一小片观赏用池塘走去。其中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珮洛儿。他原先以为另一名是史帝芬.法尔,接着才认出这位和珮洛儿一起的男士是哈利。哈利似乎对这位风情万种的外甥女十分殷勤,他扬着头大笑,然后又低头靠近她。 看来这儿有个人一点也不悲痛哩。白罗嘀咕道。 身后一声轻响令白罗转过身来。玛格琳正站在那儿,望着渐渐远去的那对男女。她扭头对白罗粲然一笑:

天气多么暖和啊!很难相信昨夜发生了那么骇人的事,是吧,白罗先生? 是很难相信,真的,夫人。 玛格琳叹口气。 我从未涉及过任何惨事,我真的我真的才刚刚长大,我想,长久以来,我一直只是个孩子。那样其实不好。她又叹了口气,说道:珮洛儿似乎非常镇定大概是因为她是西班牙人吧。这很奇怪,不是吗? 什么很奇怪,夫人? 她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白罗说: 我听说老先生找了她好一段时间,他给马德里的领事馆和在阿利夸拉她母亲去世的地点的副领事都写了信。 这件事他非常保密,玛格琳说,艾菲德什么都不知道,莉迪亚也是。 啊!白罗说。 玛格琳走近白罗,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白罗先生,我听过一些关于珍妮芙的丈夫艾托瓦多的事。他们婚后不久,艾托瓦多就死了,关于他的死有一些秘密,艾菲德和莉迪亚知道。我想是一些很不光采的事

噢,白罗说,听起来是挺悲惨的。 玛格琳说: 我丈夫觉得而我也同意他的看法李邑家有权知道更多这女孩的底细。毕竟,如果她父亲是一名罪犯 她顿了一下,但赫丘勒.白罗什么都没说,他好像正在欣赏戈斯洞庄庭园中的冬景。 玛格琳说: 我总觉得我公公死亡的方式别具含意,那种死法很很不英国式。 赫丘勒.白罗缓缓转身看着她,肃穆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天真的探询。 啊,他说,你认为是西班牙式的吗? 嗯,西班牙人很残忍,不是吗?玛格琳稚气地控诉道,那些斗牛啊什么的! 白罗轻松地说: 你是说,你认为是艾托瓦多小姐割断了她外祖父的喉咙? 噢,不,白罗先生!玛格琳的反应很强烈,她吓了一跳,我可没那么说!真的没有!

啊,白罗说,算你没有。 不过我的确认为她嗯,很可疑。比如说,昨晚她在我公公房间的地板上捡起东西时,样子就鬼鬼祟祟的。 赫丘勒.白罗的语气一变,很快地说: 她昨晚从地板上捡起一些东西? 玛格琳点点头,孩子气的嘴巴轻蔑地撇了撇。 是啊,就在我们刚进房间的时候。她很快四下瞄了一下,看有没有人在注意她,接着就一把捡起东西来。不过我很高兴主任看到了,还叫她交出来呢。 你知道她捡的是什么吗,夫人? 不知道,我离得不够近,没看见。玛格琳的声音充满遗憾,是很小的东西。 白罗皱皱眉。 有意思,他喃喃道。 玛格琳急切地说: 是啊,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毕竟我们对珮洛儿的成长经历和生活背景一无所知。艾菲德总是心事重重的,而亲爱的莉迪亚却又蛮不在乎。接着她咕哝道:我最好还是去看看莉迪亚有什么忙要帮的,说不定有些信件要写。

玛格琳离白罗而去,嘴边挂着一抹恶毒而满意的笑容。 白罗留在露台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夏登主任闷闷不乐地朝白罗走过来,说道: 早啊,白罗先生。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说圣诞快乐,对吧? 朋友啊,你看起来确实是不怎么开心。就算你说圣诞快乐,我也很难答得上话! 我可不希望再有一个这样的圣诞节了,真的。夏登说。 你那边有进展吗? 我查了好多事。贺伯的不在场证明没有问题,电影院门口的服务生看见他和那个女的一起进去,也看见他在电影散场时和她一起出来,而且也蛮确定他没有中途离席,更不可能在放映中离开又折返回去。那个女的则信誓旦旦地说,贺伯一直陪着她看完电影。 白罗扬眉说: 那么,我看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夏登挖苦道: 哼,谁知道女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们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为自己的男人撒谎。 女人就这点可爱啊。赫丘勒.白罗说。 夏登颇表不平: 你这种看法也太异类了吧,完全枉视公理正义。 赫丘勒.白罗说: 公理正义原本就是件奇怪的东西,你从来没想过吗? 夏登瞪着他说: 你真是个怪人,白罗先生。 绝对不是,我的想法很符合逻辑,不过我们别再为这个问题争论了。所以,你认为那位乳品店的小姐没说真话? 夏登摇摇头。 不,他说,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我认为她说的是真话,她是那种很单纯的女孩,她若说谎,我会知道。 白罗说: 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就是这么回事,白罗先生。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记录各种证词,多少会知道别人是否在说谎。我认为那个女孩的证词不假,果真如此,贺伯就不可能谋杀李邑先生了,这下箭头又指回到李邑家的人身上了。

夏登深吸口气。 是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干的,白罗先生。他们当中的一个,但会是谁呢? 你没发现新的证据吗? 我运气还不错,电话的事查到了一些。乔治.李邑在八点五十八分时打电话到威斯林罕,讲了差不多六分钟话。 啊哈! 就像你说的!此外,没有其他电话打出去了,无论是打到威斯林罕或别的地方。 有意思,白罗赞同地说,乔治说他听到楼上的动静时,刚刚打完电话但实际上,他十分钟前就打完电话了。那十分钟他在哪儿呢?乔治夫人说她也正在打电话,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打过电话,那她人在哪儿? 夏登表示: 我刚看见你和她说话,白罗先生。 他的语气里带着疑问,但白罗答道: 你错了! 呃? 我没有和她说话是她来和我说话!

噢就在夏登不耐地跳过其间的区别时,突然明白其中的玄机了,他说: 你是说,是她在和你说话? 没错。她就是为了和我说话才出来的。 她说了什么? 她想强调一些重点:这案子不像是英国人干的;艾托瓦多小姐的父亲可能做过不名誉的事;艾托瓦多小姐昨晚鬼鬼祟祟地从地板上捡起某些东西。 她跟你说了这些啊?夏登大感兴趣地说。 是的。那位小姐究竟捡了什么东西? 夏登叹口气。 我可以给你三百次机会去猜!我可以拿给你看,这种谜题啊,只有在侦探小说里才解得开!如果你能解释得出来,我就从警界退休! 拿给我瞧瞧吧。 夏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瞧吧。你怎么解释?

主任宽阔的手掌里,躺了一小片三角形的粉色橡皮和一个小小木头楔子。 白罗皱着眉拿起那些东西,夏登的笑意更深了。 想得出来吗,白罗先生? 这一小片东西,可能是从盥洗防水袋上剪下来的。 没错,这是有人用锐利的剪刀,从老先生房里的橡皮防水袋上剪下来的一小块三角形。搞不好是老先生自己剪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没辙了,贺伯也不知道这档事。至于那个楔子,大小和纸牌游戏用的钉子差不多,但那通常是象牙做的。我倒认为,这只是一块粗糙的木头,从一块杉板上削下来的。 太怪了。白罗喃喃道。 如果你喜欢就留着吧,夏登和蔼地说,我用不着。 朋友啊,我不会把它们夺走的。 它们对你来说完全没有价值吗?

我必须承认什么价值都没有。 太好了!夏登的口吻里带着强烈的嘲讽意味,他把东西收回口袋里。我们继续吧! 白罗说: 玛格琳说珮洛儿偷偷摸摸弯腰捡起这些小东西。你觉得那是真的吗? 夏登想了一下。 呃不,他迟疑地说,没到那种程度。她看起来并不心虚完全不是那样。但她下手的确相当嗯,快速而安静,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而且她不知道我看见她拿了,这点我很确定。当我突然问她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 白罗沉思道: 所以其中是有原因的了?但能有什么原因呢?那一小片橡皮相当新哪,还没使用过。它可能不具任何意义,可是 夏登不耐烦地说: 啊,你尽管慢慢去想吧,白罗先生,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白罗问道:

你觉得,这件案子处于什么情况? 夏登拿出笔记本。 我们来看看一些事实吧。首先是那些不可能下手的人,先把他们排除在外 这些人是 艾菲德和哈利。他们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还有艾菲德.李邑夫人,因为泰西里在出事前几分钟,才看见她在客厅里。这三个人是没有问题的。现在轮到别人了,这里有份名单,我把它们仔细列出来了。 夏登把笔记本递给白罗。 案发时间 乔治.李邑在? 乔治.李邑夫人在? 大卫.李邑在音乐室弹琴(由其妻证实) 大卫.李邑夫人在音乐室(由其夫证实) 艾托瓦多小姐在她的卧室(无人能证实) 史帝芬.法尔在舞厅放唱片(三名在佣人房听见音乐的仆人证实) 白罗将名单递回去说: 所以呢? 所以,夏登说,乔治有可能杀了老头子,乔治的老婆也有可能杀他,珮洛儿有可能,还有大卫.李邑先生或夫人也可能杀了他,但他们不可能两人一起动手。 所以你不接受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啰? 夏登主任用力摇头。 不可能!丈夫和妻子都是一伙的!他们有可能联手,或一个人下手,而另一个则提供不在场证明。我是这样想的:有人在音乐室里弹琴,那可能是大卫,很可能因为他是位公认的音乐家。然而除了他和他妻子自己的说词外,没有证据证明希黛也在那儿。同样地,弹琴的也可能是希黛,而大卫则偷偷地摸上楼杀他父亲!这跟两兄弟在饭厅里吵架完全不同。艾菲德和哈利彼此没有感情,不会为对方做伪证。 史帝芬.法尔怎么样? 他是可能的嫌犯,因为留声机的证据有点薄弱。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倒比那种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可靠得多,因为那种证明十之八九都是事前伪造好的。 白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史帝芬的不在场证明,是在他事先不知情的状况下所提供的证明。 正是!而且反正不管怎么,我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卷进这件事。 白罗马上说: 我同意你的看法,这是件家务事,而且是一种深植而纠结不开的仇绪。我觉得其中含有憎恨与理解他摆摆手。我不知道,这太难了! 夏登主任恭敬地等他说完,但对白罗的话几乎无动于衷。他说: 是啊,白罗先生。不过别担心,让我们慢慢抽丝剥茧跟推理,总会找出真相的。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一些可能性了有机会下手的人包括:乔治、玛格琳、大卫、希黛、珮洛儿,再加上史帝芬.法尔。谁有杀害李邑老先生的动机呢?我们可以再排除掉一些人:珮洛儿即为其一。就目前的遗嘱看来,她什么也得不到。如果老先生死于她母亲之前,她母亲的那一份便会留给她除非她母亲另有所图。但是既然珍妮芙在老先生之前过世,她的那份遗产就要分给其他家庭成员了。所以就珮洛儿的利益而言,她绝对是希望老人活着的。老人喜欢她,一定会在新遗嘱中留给她一大笔钱,谋杀老人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同意吗? 完全同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她在激烈争执中割断了他的喉咙,不过照我看,绝不是这样的。首先,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她到这儿的时间不长,还可以忍受他,因此,看来珮洛儿不可能下手除非像你朋友乔治夫人说的,割断别人的咽喉不像是英国人的作风。 她才不是我朋友,白罗急忙说,要不然,我也要说珮洛儿是你朋友了,人家觉得你很帅哩! 看到英气逼人的主任那副气恼的样子,白罗心里大乐。夏登胀红了脸,白罗则顽皮十足地望着他。 白罗羡慕不已的说: 你的胡子相当好看倒是真的告诉我,你用了什么特别的滋润霜吗? 滋润霜?天哪,才没有! 那你到底用什么? 用什么?什么都没用,我就是随便它长啦。 白罗叹口气。 你真是得天独厚啊。他摸着自己茂密的黑胡子,接着又叹口气,喃喃道:滋润枯干毛发的乳霜,可是很贵的啊! 夏登主任对美发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他继续迟钝地说道: 说到做案动机,也许我们可以排除史帝芬.法尔先生。他父亲和老先生以前也许有些牵扯不清的事,令前者吃足苦头,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法尔在谈到这些事时,态度太轻松了我不认为他是装出来的。我认为我们不会从法尔身上找出问题。 我也不认为你找得出来。白罗说。 还有一个人有让老先生活着的动机他儿子哈利。他可以从遗嘱中受益,但我不认为他意识到这点。当然啦,这点我们还无法确定!大体看来,哈利离家时,遗嘱中便将他排除在外了。不过现在他似乎又重新得宠了!老先生要立新遗嘱对他只有好处,他不会那么傻,现在就杀掉他。实际上就我们所知,他是不可能的。你看,我们蛮有进展的,排除了不少人。 真的,很快就会一个也不剩了。 夏登咧嘴笑道: 不会那么快的!我们还有乔治和他老婆,以及大卫夫妇。他们都能因老先生的死而受益,而且就我所知,乔治很看重钱。更有什者,他父亲威胁要裁减他的生活费。所以乔治既有动机又有机会! 请继续。白罗表示。 还有乔治的老婆玛格琳!此妇见钱眼开,而且搞不好现在还负债累累!她很嫉妒那个西班牙女孩,很快便看出女孩很得老人欢心,她听见老人说要请律师来,于是便先下手为强。这样很合理。 是有可能。 接着是大卫和他妻子,他们也受益于当前的遗嘱,但我老觉得,对他们来说,钱不是很大的动机。 是吗? 是的。大卫看起来是个梦想家,不是那种贪财型的。但他嗯,他很怪。就我看来,这件谋杀案有三种可能的动机:钻石、遗嘱,还有嗯,全然的恨意。 啊,你看到这点了吗? 夏登说: 当然,我一直有这个想法。老先生若是大卫杀的,我不认为会是为了钱。而且如果他是凶手,就可以解释成嗯,血祭! 白罗赞许地看着他。 真的,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把这点考虑进去。这么多的血那是艾菲德夫人说的,让人想起古代的崇拜仪式血祭,用染血的牲品来献祭 夏登皱着眉说: 你是说凶手是个疯子? 朋友,人身上有许多自己无法意识的本能,像嗜血,对祭仪的渴求! 夏登怀疑地说: 大卫看起来很安静,不会伤人啊。 白罗说: 你不懂心理学。大卫是个活在过去的人,母亲的记忆仍活在他心中。多年来他与父亲断交,是因为无法宽恕父亲对母亲的薄情不仁。或许他到这里是来宽恕他父亲的,但也许他还办不到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当大卫站在他父亲的尸体旁边时,他心中某个部份终于获得了平静与满足。上帝的磨坊慢工细磨,却磨得格外仔细。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啊!所有的罪恶都在报应中一笔勾销了。 夏登突然打个寒颤。他说: 别那么说,白罗先生,你吓到我了。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但若是如此,大卫夫人应该知情而且会尽其所能地替他掩饰,我想她一定会那么做。但我无法想像她会是凶手,她是如此的定静自若啊。 白罗好奇地看着他。 她给你这种印象吗?他喃喃道。 嗯,是的。她看起来很贤妻良母,如果你懂我意思! 噢,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夏登看看他。 别卖关子了,白罗先生,你对本案自有想法,说出来听听吧。 白罗慢悠悠地说: 我是有些想法,但都还很杂乱,还是让我先听听你对这案子的总结吧。 好吧,就像我说的有三种可能的动机:仇恨,遗产利益,还有窃取钻石。按时间顺序来看一下事实。三点三十分,家庭聚会,老先生跟律师在电话中的谈话,被所有家庭成员无意中听见,接着老人痛骂众人一顿,要他们滚,一群人便像受惊的兔子般溜出去了。 希黛留在后面。白罗说。 没错,但时间并不久。接着,大约六点钟的时候,艾菲德和他父亲会面不愉快的会面。哈利又重新得宠了,艾菲德对此很不高兴。因此艾菲德应该是我们的首要嫌犯,他显然有着最强的动机。不过,接着哈利来了,他谈笑风生,老先生就喜欢他这调调。但在这两次会面之前,老先生已发现钻石被偷的事,而且打了电话给我。他对两个儿子都没提这档事,为什么?我觉得是因为他很肯定两人都与此事无关,也没有嫌疑。就像我一直说的,老先生怀疑贺伯和另一个人,而且我很清楚他打算怎么做。别忘了,他表明晚上不要任何人去看他,为什么?因为他在准备两件事:第一,我的到访;第二,另一个被怀疑的人来访。他的确叫某人晚餐后立刻去见他。那人会是谁呢?可能是乔治,更可能是他的妻子玛格琳。还有一个人也有可能珮洛儿.艾托瓦多。老人给她看过钻石,谈过钻石的价值。谁知道那女孩是不是小偷?记得有人暗示过,她父亲有不光采的过去吗?也许他是个职业窃贼,最后还为此坐牢。 白罗缓缓说道: 所以就像你说的,珮洛儿又有嫌疑了 对,只是偷东西方面,没别的了。也许她在被发现后一时冲动,而扑过去袭击老先生。 白罗慢慢表示: 这是有可能的,是的 夏登主任敏锐地盯着他。 但你并不这么认为?白罗先生,你怎么看呢? 白罗说: 我还是回到同一件事上:死者的性格特征。西蒙.李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点不是秘密吧。夏登瞪着他说。 那么,请告诉我,对本地人来说,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登主任不解地用食指摸着下巴说: 我自己并不是本地人,我来自边界一带的里夫郡.李邑老先生在这一带是位响当当的人物,我对他的了解全都是听来的。 是吗?你听到什么? 夏登说: 嗯,他是个厉害的家伙,很少有人能斗得过他。但他用钱很慷慨,绝不吝惜。我实在想不通乔治怎会是他父亲的儿子,他和他父亲完全相反! 啊!不过李邑家人的血统分两派:艾菲德、乔治和大卫很相似至少表面上如此,像他们母亲那边的家族。今早我看了画廊里的一些昼像。 老先生脾气很暴躁,夏登主任接着说,而且花名在外,声名狼籍不过那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他现在已经卧病多年。不过即使在女人那方面,他也一向慷慨。如果跟她们有了麻烦,他总是会付一大笔钱解决,并让女方顺利嫁人。他也许有许多恶行劣迹,但他从不吝啬。他对妻子很不好,总在追别的女人,而忽略她的存在。据说李邑夫人是伤心而死的。当然这是一种普遍的说法,但我相信她真的很不幸,可怜的夫人,她一直有病,不大外出。老先生无疑是个怪人,据说他复仇心极重,如果有人亏待他,他势必会还以颜色,就算等再多年也无所谓。 上帝的磨坊慢工细磨,却磨得格外仔细。白罗喃喃说道。 夏登主任沉重地表示: 还不如说是魔鬼的磨坊妮!西蒙.李邑没什么高贵的情操可言,你可以说他已把灵魂卖给了魔鬼,还对这笔交易津津乐道!而他的确感到骄傲,像撒旦一样骄傲。 像撒旦一样骄傲!白罗说,你这句话颇具暗示。 夏登主任不解的说: 你该不会是指,老先生被杀是因为他很骄傲吧? 我是说,白罗表示,遗传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西蒙.李邑把他的骄傲传给了他的儿子们 他突然住口不说了。希黛从房里走出来,正站在那儿向露台这边张望。 我想找你,白罗先生。 夏登主任借口告辞,回房子里去了。希黛目送他离开后说道: 我不知道主任和你在一起,我还以为他和珮洛儿在一块儿呢。他看起来是个谨慎的人,考虑问题很周密。 希黛的声音悦耳低缓,有种安抚人的效果。 白罗问道: 你说你想见我? 她点点头。 是的,我认为你可以帮我忙。 我会很乐意的,夫人。 她说: 你是个聪明人,白罗先生,我昨晚就看出来了。我想,有些事你可以轻易便发现了,我希望你了解我外子。 请说,夫人。 这些话我不会对夏登主任说的,因为他不会懂,但你可以。 白罗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你过奖了,夫人。 希黛继续平静地表示: 自从我嫁给我先生后,多年来,他一直是个精神残障。 啊! 肉体受到重大伤害时,会造成休克和痛苦,但身体总会慢慢地痊愈,肌肉长上了,骨头愈合了。也许还会有点虚弱,有些疤痕,但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事了。我丈夫,白罗先生,在他最易感的年纪,受了极大的精神伤害,他崇拜他母亲,又亲眼看着她去世,他相信他父亲对母亲的死有道义责任。此后他再没能从那个打击中完全恢复过来,他对父亲的愤恨从末平息。是我说服大卫来这儿过圣诞节,来和他父和解的。为了他好,我希望那个精神创伤能够愈含,现在我才意识到,来这儿是个错误。西蒙.李邑以掀痛大卫的伤口为乐,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白罗说: 夫人,你是想告诉我,令夫杀了他父亲吗? 我想告诉你,白罗先生,他也许很轻易就动手而我还要告诉你他没有!西蒙.李邑被杀时,大卫正在弹送葬曲,潜伏在他心底的杀人欲望,从他指间流泄而出,消失在迭荡的音律之中这是真的。 白罗沉默了一两分钟后,接着说: 那么夫人,你对过去的那场悲剧有何结论? 你是指西蒙.李邑之妻的死吗? 是的。 希黛慢条斯理地表示: 我对人生的体悟,足以了解一点永远不可凭事物的表面来判定是非曲直。表面上,一切错在西蒙.李邑,而他妻子的确也受到了不平的对待。但同时,我相信她那种逆来顺受的禀性,会激发特定男性最坏的本质。我觉得西蒙.李邑喜欢的是勇敢积极的性格,隐忍与泪水只会激怒他。 白罗点点头说: 你丈夫昨晚说:我母亲从未抱怨过。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她一直在向大卫抱怨!她把自己的不快乐全往大卫身上倒,大卫太年轻,太年轻了,以致无法忍受母亲给予他的负担! 白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希黛因此而胀红了脸,她咬着唇。 白罗表示: 我明白了。 她的语气很硬: 你明白什么了? 他答道: 明白你不得不扮演大卫母亲的角色,然而其实你更想成为他的妻子。 她别过脸去。 就在此时,大卫走出房子,沿露台向他们走来。他语气中充满了快乐: 希黛,天气真好,不是吗?几乎跟春天一样,一点也不像冬日。 他走近了些,仰着头,一绺金发垂在额前,一对蓝眼闪着晶光。大卫看来不可思议地年轻且稚气,他身上有股青春的热情,一种无忧的光采。赫丘勒.白罗屏住了呼吸。 大卫说: 我们去湖边吧,希黛。 她笑了,伸手挽住他,两人一起离去。 白罗目送二人离开,却看见希黛回过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白罗看出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焦虑。或者,他想,是恐惧? 赫丘勒.白罗慢慢地朝露台另一端走去。他喃喃自语道: 我就说嘛,我是听取告解的神父!女人比男人更常告解,所以今早来找我的都是女人,不知会不会很快又有一个找来了? 当白罗在露台尽头转过身往回走时,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了答案。莉迪亚.李邑正朝他走过来。 莉迪亚说: 早啊,白罗先生。泰西里告诉我可以在外面找到你,他说你和哈利在一起。不过我很高兴看见你独自一个人,我先生一直在谈你,我知道他很渴望和你聊聊。 啊,是吗?要我现在去见他吗? 先别去。他昨晚几乎没睡,最后我给了他一片安眠药。他还在睡呢,我不想打扰他。 我能了解,这样做是很明智的。我可以看得出昨晚的事对他打击有多深。 莉迪亚正色道: 白罗先生,艾菲德真的很在乎这件事远甚于其他人。 我明白。 她问道: 你或是夏登主任知道可能是谁下的手吗? 白罗不慌不忙地说: 夫人,关于谁不可能下手,我们倒是知道一些。 莉迪亚近乎不耐地说: 简直是噩梦,太荒诞了,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她又加上一句:贺伯怎么样?他真的像他说的,当时在电影院吗? 是的,夫人,我们已查证过他的说词,他说的是真话。 莉迪亚停下来,摘了一点紫杉叶,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她说: 太可怕了!这么一来,就只剩只剩家里的人了! 完全正确。 白罗先生,我无法相信! 夫人,你要相信,而且你的确也相信! 她似乎想抗议,却突然露出苦笑。 她说: 人实在是太虚伪了! 他点点头。 夫人,如果你肯对我开诚布公,他说,你应该会承认,对你来说,家里的某个成员谋杀了你公公,似乎是很顺埋成章的事。 莉迪亚厉声表示: 你怎么说这种奇怪的话,白罗先生! 我是不该这么说,但你公公本来就是个怪人! 莉迪亚表示: 可怜的老人。现在我会为他难过了,但他生前常常把我气到说不出话来! 白罗说: 我可以想像!他弯身看着小型景观。这些东西真是太别致,太讨人喜爱了。 很高兴你喜欢它们,这是我的嗜好。你喜欢这个北极风光的企鹅和冰山吗? 很精采。而这个这是什么? 噢,那是死海或者说将会是死海,因为还没完成呢,不用看了。还有这个,是科西嘉的皮亚纳。那里的岩石是粉色的,可爱极了,而且一直延伸到蔚蓝的海上。这幅沙漠风景也很有意思,你觉得呢? 莉迪亚领着白罗一路走着,当他们走到尽头时,莉迪亚看了手表一眼。 我得去看看艾菲德醒了没。 莉迪亚离开后,白罗慢慢地踱回代表死海的那个小型景观旁边,非常感兴趣地看着,然后枢出几块鹅卵石拿在手上把玩。 突然之间,白罗脸色一变,将鹅卵石凑近眼前。 见鬼了!他说,好个意外!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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